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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来的?"
"八十年代初在广西前线缴获的,很经典的创造,成本低到二踢脚的水平,造成的杀伤力却很大,而且由于金属部分很少,普通探雷器一般测不出来,让工兵很头疼,外形隐蔽,布设时不用掩埋,撒到地上就行,当时越军一大就是几万枚。"
"真不敢相信,这么小的东西能炸死人?"
"一般炸不死人的,但炸掉半只脚或一条小腿是没问题的,在对敌方争斗力的削减上,这种致伤武器比致死武器效率更高。"
这个打动我的心的美丽女孩就这样平静地谈着流血和死亡,像别的同龄女孩讨论化妆品一样,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谁又能说清楚,这是不是她那让我心动的美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它还能爆炸吗?"我指指竹子问。
"应该能吧。不过这么多年,也可能推动撞针的橡皮筋老化了。"
我大惊失色:"什么!你是说它……它还……"
"是的,它还处于击发状态,撞针是拉紧的,所以不能够碰。"
"这……也太危险了!"我恐惧地盯着眼前那根在车窗玻璃上晃动的竹子说。
林云清澈的双眼平静的注视着前方,过了很长时间后才轻声说:"我喜欢这种感觉。"
"对武器感兴趣吗?"林云问我,也许只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小时候感兴趣,那时一看到武器就眼睛一亮,大多数男孩都是这样……我们还是少谈武器吧,知道一个男人向一位女士请教武器知识是什么感觉吗?"
"你不觉得它们有一种超凡的美吗?"她指指竹雷,"多么精致的一件艺术品。"
"我承认,武器确实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美感,可这种美是建立在杀人的基础上的,如果这根竹子只是一根竹子,那种美感也就荡然无存了。"
"你是否想过,为什么杀人这种最残酷的事竟能带来美呢?"
"这确实是个很深刻的问题,我不精于这方面的思考。"
汽车拐上了一条很窄的公路,林云接着说:"其实,一种事物的美可以同它的实际功能完全分离,比如邮票,在集邮者的眼中它的实际功能是无关紧要的。"
"那么对你来说,研制武器是为了它的美呢还是实际功能?"
话一出口,我立刻觉得问得太唐突了。林云又是用微微一笑代替了回答,她的许多方面对我都是一个谜。
"你是那种被某件事占据了全部生活的人。"林云说。
"你不是吗?"
"恩,也是的。"
之后我们就沉默了。
汽车在穿过一片果园后停了下来,这时刚才看去还很远的山脉现在已近在眼前。在山脚有一片被铁栅栏围起来的区域,里面大部分是有些残草的空地,在一角有一片小小的建筑群,那建筑群是由一幢外形像大型库房一样的宽顶建筑和三幢四层楼房组成的,在楼前停着两架军用直升机。我想起来了,那个球状闪电目击者的录像就是在这拍摄的。这里就是雷电武器的试验基地,同新概念大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戒备森严。在其中的一幢楼房中,我们见到了基地负责人,一位名叫许文诚的空军大校,看上去很憨厚的样子。当林云介绍完他的名字后,我知道这位负责人是国内专门研究雷电的科学家之一,常常在国内外学术刊物上看到他的论文,他的名字我很熟,但从未见过面,更不知道他是个军人。
大校对林云说:"小林,人家又催我们撤摊了,请你在上边再努力一下。"我观察到,他对林云的态度不像是上级对下级的,多了一些谨慎和客气。


34楼2009-07-21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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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尉说;"还有一点就更可笑了……还是让林博士自己说吧。"
    林云对我说:"你可能已经想到了。"
    这次我是想到了:"你可能是指放电的另一极?"
    "是的,"林云指着远出那放置着仍在燃烧的废油桶的红色正方形区域,"我们预先使那个红色的区域内带上1.5库仑电量的负电荷。"
    我考虑了一下:"能否用诸如辐射的手段从远程给目标区域充入电荷呢?"
    "开始就是这样考虑的,并且远距离充静电设备是与这套放电设备同时起步研制,但在技术上十分困难,特别是在实战条件下,要有效打击移动目标,就需要在一秒钟左右的时间内完成对目标区域的充静电过程,这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林云叹了一口气,"正如上尉所说:我们造了个玩具,表演一下吓唬吓唬人还可以,却没有任何实战价值。"
    接下来,林云带我去看下一个项目,"这可能是你最感兴趣的,"她说,"在大气层中制造闪电。"
    我们走进了那幢高大的宽顶建筑,林云告诉我这是由一个大型库房改建的。高高的穹顶上,一排泛光灯照亮了这广阔的空间,我们的脚步声发出回响,林云的话音也产生了悦耳的回音。
    "常见的由雷雨云产生的闪电,人工大规模生成比较困难,军事上价值也不大。我们的研究目标是产生干闪电,就是由大气中带电空气产生的电场放电形成的闪电,与云没有关系。"
    "这你在泰山时就说过。"
    林云让我看靠墙安装的两台机器,它们每台有一辆卡车大小,主要部分是一个高压气包,样子像大型空气压缩机,"这是带电空气生成器,它吸入大量空气,使其带电荷后排出,两台分别生成带正负电荷的空气。"
    我看到从每台生成器中通出一根粗管,在地上贴墙放置,每隔一定距离就从粗管上垂直接出一根细管,细管的总数有上百根,它们成一排垂直固定在高高的墙上,分别通向一高一低两排出口,林云告诉我,那两排喷口分别喷出带正负电荷的空气,在大气中形成放电电场。
    这时我看到有人用滑轮把一架小模型飞机吊到两排喷口中间的高度上,林云说:"那就是要击毁的目标,用最便宜的那种,只能飞直线。"
    转了一圈后,林云把我带进了建筑物一角的一个小房间里,这个小房间实际上是一个镶了玻璃的铁笼子,里面有一个仪表台。
    林云是或:"闪电一般打不到这里的,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建了一个有屏蔽作用的控制间,这实际上是一个法拉第笼。"她又递给我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副耳塞,"声音很响的,不戴耳塞会对听觉造成损坏。"
    看到我戴上了耳塞,林云就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那两台机器轰鸣起来,高墙上那两排喷口分别喷出红蓝两色的雾气,在穹顶上的泛光灯照耀下,形成很奇特的景象。
    林云说"带电空气本是无色的,这样是为了看得清楚。使空气带电的方法是在其中加入了大量的带电荷的气溶胶粒子。"
    那红蓝两色的空气越积越多,在我们上空形成了均匀的两层。仪表盘上有一个发红光的数字在跳动,林云告诉我这显示的是正在形成的电场的强度。几分钟后,蜂鸣器尖叫起来,指示电场强度已经达到预定值。林云又按了一个按钮,那架刚才吊上去的小飞机飞了出来,当它飞到那红蓝两色的空气层中间时,一道闪电出现了,这闪电亮度之高,使我的双眼一片昏花;同时我听到一声炸雷,虽然带着耳塞,这巨响仍惊心动魄。视力恢复后,我看到那架小飞机已经变成一团小碎片,像一把由无形的手撒出的碎纸那样纷纷扬扬落下来,在小飞机最后到达的位置上,有一团黄烟在渐渐扩散。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问:"是那架小飞机触发了闪电吗?"
    "是的,我们使大气电场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一定大小的导体进入电场范围内都会触发闪电,像一个空中的地雷区。"
    


    36楼2009-07-21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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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的紧张仍未消除,我感到那无形的电场无所不在,周围的空间在被它像橡皮条一样"紧,就要绷断了,我的呼吸有些困难。
      "我们出去吧。"我对林云提议。当我们来到外面时,我的呼吸才顺畅了一些。"这东西真可怕!"我说。
      林云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说:"可怕?不,它只是一个失败的系统。我们忽略的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反复测定过电场的体积、强度和带电空气需要量三者之间的关系曲线,当时的结果是很乐观的。但这种关系曲线是在室内的小范围内测定的,根本不适合外部大气层中的大范围空间。在后者,要建立符合要求的大范围大气电场,带电空气的需要量呈几何级数急剧增大,要想通过不间断施放带电空气而长时间维持大气电场,需要极其庞大的系统,即使不考虑经济因素,这样的系统在战时本身也成为极易被摧毁的目标。现在你看到了,我们的两个试验性系统都是失败的,或者说在技术上取得了局部成功,但没有实战价值。关于它们失败的原因,我想你应该有更深刻一些的看法。"
      "啊……什么?"我茫然地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你应该看到,这两个系统失败的原因都是实质性的,问题出在系统的技术基础上,通过改进来解决是很困难的。我们现在已得出结论:这两个系统没有希望。"
      "恩……也许是……"我心不在焉的敷衍着,眼前仍不断闪现着那红蓝色的电场、雪亮的闪电、小飞机的碎片、燃烧的废油桶……
      "所以,我们应该构想出一种全新的雷电武器系统,你肯定能猜到它是什么……"
      ……随风漂浮的大气电场、上尉飞行员的面孔、爆炸的直升机……
      "球状闪电!"她大声说。
      我猛地被惊醒了,发现我们已穿过那片空地,走到了试验基地的大门边。我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林云。
      "如果真的能够人工生成这种闪电的话,它的潜力是前两种系统无法比拟的。它对其打击目标有着不可思议的精确的选择性,可精确到一本书的某一页,这是其他任何武器系统绝对没有的特性;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它不受气流的影响……"
      "你看见闪电是怎样击中那名上尉驾驶的直升机吗?"我打断她,问道。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谁都没看到,机体炸成了碎片,我们只找到一部分散落的残骸。"
      "那你见过其他人是怎么样被雷电击毙吗?"
      她又摇摇头。


      38楼2009-07-21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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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后,我一回到宿舍就躺到床上,脑子一片空白。这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是林云。她一副大学生打扮,比穿军装时更显年轻了。
        "昨天真对不起。"她说,看样子很真诚。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笨拙地说。
        "你有那样可怕的经历,对我的想法产生反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为了事业,我们只能使自己坚强起来。"
        "林云,我们在事业上好像不是同路人。"
        "不要这么说,本世纪所有的重大科学进展,比如航天、核能、计算机等等,都是科学家和军人这两帮不同路的人把他们各自目标的共同点放在一起的结果。我们目标的共同处很明显:人工产生球状闪电,只不过这对你是终点而对我仅仅是开始。我这次来,不是向你解释我的目的,在这方面我们要相互理解是很难的;我只是来帮助你减少一些对雷电武器的厌恶感。"
        "那就试试吧。"
        "好的。对于雷电武器,你首先想到的是杀人,用我们的话叫消灭敌方的有生力量,但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雷电武器就是完全成功的制造出来,它在这方面的能力也不比常规武器更强。如果攻击大体积金属目标,就会产生法拉第笼效应,这种效应会对闪电产生屏蔽作用,部分或全部消除对内部人员的杀伤力。所以对于生命,雷电武器不像它看上去的那么残酷,相反,它有可能是一种以敌方最小的生命代价取得胜利的武器系统。"
        "这如何理解呢?"
        "雷电武器能对其产生最大破坏力的目标是什么?是电子系统。当闪电引发的电磁脉冲强度超过2.4高斯时,集成电路将会发生永久性损坏,甚至在强度超过0.07高斯时,也会干扰微机工作。闪电引发的瞬变电磁脉冲无生毁灭性打击,这就是雷电武器引起重视的原因。球状闪电在这方面的潜力就更不寻常了,它对打击目标的极其精确的选择性,使这种武器有可能在不触动任何其他部分的情况下,摧毁敌人武器系统中全部的集成电路。在现代条件下,如果敌人武器系统中全部的集成电路块都被烧熔,战争也就结束了。"
        我没吱声,思考着她的话。
        "我想你的厌恶感已经减少一些了。下一步我让你对自己的目标看得更清楚些:球状闪电的研究不属于基础科学,武器系统是它目前惟一可能的应用,如果离开武器研究,谁愿意给这个项目投资呢?你不会相信只凭一支铅笔和一张纸就能造出球状闪电吧?"


        40楼2009-07-21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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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我们还得凭铅笔和纸。"我把高波的想法告诉她。
          "这么说我们能合作了?"她兴高采烈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得佩服你说服人的能力。"
          "工作需要,新概念每天都需要说服人接受我们看上去希奇古怪的想法。在雷电武器方面,我们成功说服了总装备部,可到目前为止,一直让人家失望。"
          "我看到你的难处了。"
          "现在不仅仅是难处,雷电武器项目已经下马了,我们现在只能自己孤军奋战,用你和高所长的话说进行理论准备,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这种武器系统的诱惑力太大了,我不相信他们会就此停下……你还没吃饭吧?走,我请客。"
          我们走进了一个灯光幽暗的餐厅,这里人很少,有一架钢琴在轻轻弹奏着。
          "军队的环境似乎很适合你。"坐下后,我说。
          "也许吧,我是在部队长大的。"
          在幽暗的灯光中我细细看着她,注意力渐渐集中到她的胸针上,那是她身上惟一的一件装饰品,形状是一只火柴长短的剑,剑柄上有一对小小的翅膀。整个胸针呈银色,在这里幽暗的灯光中闪着经营的银光,像是缀在她衣领上的一颗星星。
          "觉得它好看吗?"林云低头看看胸针问我。
          我点点头说很漂亮,自己则觉得很尴尬,同昨天的香水那事一样,她立刻注意到了我对她的注意,也怪我以前的生活圈子很小,还不习惯同异性单独相处,更不习惯她们的细腻和敏感,但想想这种女性的特质在一个开着装有地雷的汽车的姑娘身上体现出来,真是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41楼2009-07-21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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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终于把一个能够表现球状闪电所有已知特性的数学模型完成后,林云早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一次,她拿到数学模型后,没有立即编程序,而是花了几天时间对它的计算复杂性进行估算,当得出结果时,她长叹了一口起气。
            "我们遇到麻烦了。"她说,"以这个模型的计算量,在现有单台微机上完成一次模拟大约需要50万小时。"
            我大吃一惊:"这就是……五十多年?"
            "是的。根据以往的经验,每个模型都要经过多次调试才能运行,根据现在这个模型的复杂度,调试的次数可能更多,这样,我们完成一次模拟可容忍的时间是10天以内。"
            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需要近两千台微电脑同时计算!"
            于是我们开始寻求使用大型计算机,但这事情不容易。雷电所和新概念都没有大型机,最大的机器就是ALPHA服务器。军方的大型机使用繁忙且有严格限制,由于我们的研究在军方没有立项,经林云多次努力也未获准使用。这样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民用大型机上了,我和林云在这方面都没有门路,只能让高波想办法。
            高波此时处境不妙。他一上任,就把研究所从事业单位改制成了企业,彻底推向市场。同时还通过竞争上岗裁减了大批人员。由于此人干事冲动有余谨慎不足,加上不了解国情人情,把上上下下的关系搞得很紧张。
            在经营上的失败更惨:他上任后把研究所的主要力量用于研制新型避雷和消雷装置,这些装置与常规防雷装置有很大的不同,它们包括半导体消雷器、优化避雷针、激光引雷装置、火箭引雷装置和水柱引雷装置,这时正好赶上中国电机工程学会高电压专委会过电压与绝缘配合分专委会举行的学术讨论会,论题就是新型避雷和消雷装置,会议最后发表的纪要认为,理论和实践未能证明此类产品具有比常规防直击雷装置更优越的性能,还有许多问题尚待研究和解决,因此此类非常规防直击雷产品不宜在工程中使用。由于该组织的权威性和影响力,会议的观点肯定要被正在制定的国家防雷工程规范所采纳,这样正在研制的东西就完全是失去了市场,巨额的投入打了水漂。当我找高波谈大型机的事时,他也正在找我,让我把球状闪电研究暂时放一放,集中精力研制一种供电力系统使用的新型雷电定位系统,同时完成首都大剧院的防雷工程设计,这样大型机的事自然没戏,连球状闪电研究本身预后也只能业余搞了。
            我和林云又进行了一些其他的目力,但没想到在这个电脑已成了必需品的时代,大型计算机却这么稀少。
            "我们还算幸运,"林云说,"同当今世界上的超级运算项目相比,我们的计算里哪个实在算不得什么。我刚看了一份美国能源部核试验模拟的资料,他们现有的每秒12万亿次的运算能力已远远无法满足模拟一个核试验的需要,他们目前正在建立一个集群系统,其中包含多达12000个ALPHAPOWERED处理器。可达到每秒100万亿次的运算速度。我们的计算量还是在常规范围内,应该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林云中是以一个军人的方式行事,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同时通过对困难的轻描淡写来尽量减轻我的压力,这本应该是我为她做的事。


            45楼2009-07-21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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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让这位姑娘替你喝。"格莫夫冷冷地说,然后把自己那杯干了,接着又满上。
              林云倒没推辞,令我咋舌地把那一大杯干了,伸手拿过我那杯又喝下去一半。
              "您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对格莫夫说。
              格莫夫不说话,只是给自己和林云倒酒。他们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好长时间不做声。我看看林云,想让她说些什么,她似乎传染上了格莫夫的酒瘾,又一下子灌下去半杯,然后双眼只勾勾地看着前方。我着急了,用一个空杯子在桌子上礅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偏头向旁边的墙上示意了一下。
              我再次注意到那奇怪的黑墙,发现那些黑纸上还有一些模糊的图像,凑近仔细看,发现那都是些大地上的景物,建筑树木之类,好像是在夜间拍的,都很模糊,大部分呈黑色的剪影。再看那些白斑和线条,我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在这个很大的房间里,包括天花板在内的所有墙壁,被无数张球状闪电的黑白照片严严地覆盖着。
              那些照片大小不一,但大部分只有三英寸左右,所以其数量让我难以想象。我一张一张看过去,那些照片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看那里。"格莫夫说,手指着门的方向。我们抬头望去,只见刚进来的门上贴着一张大照片,似乎是一个日出的画面,太阳刚刚升出地平线,白色的光球内有丛林的剪影。
              "这是1975年在刚果拍的,它的直径--"格莫夫又干了一杯,"有105米,爆炸后把两公顷森林烧成了灰,并把一个小湖泊煮沸了。更奇怪的是,这个超级球状闪电是在晴天出现的。"
              我从林云那边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干了下去,让这疯狂的一切旋转起来。我和她一样不想说话,想使震惊和思绪平息下来。我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一堆堆的书上,伸手拿了最近的一本,这次失望了,我不太懂俄文,但从扉页那幅头顶上长着世界地图的作者像上就知道它是什么了。林云把书拿过去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新思维》。"她说。


              50楼2009-07-21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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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刚进来时不觉得太乱,这乱堆的书装桢精美,且都是一样的,全是《新思维》。
                格莫夫说:"你们想要的那些资料我也有过,这间房子堆不下,但在10年前我已全部付之一炬了。然后我就大量买这书,我要靠它生活的。"
                我们不解地看着他。
                格莫夫拿起一本来:"看它的封面,字都是烫金的,用酸液可以把上面的金粉洗下来。你可以大量按批发价买进这书,因为卖不了可以退回发行书店的,只要把封面的字用假金粉描上,不过后来不描了,他们也没注意到。这活很有赚头,我对作者惟一的不满就是书名怎么不他妈取长些,比如《关于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建立新民主体制并融入民主社会并成为其亲密一员的可能性的新思维》。可这钱也没赚多长时间,红旗就从那个尖顶上落下去了,书皮上就没金了,后来书也没了。这些是我最后买的那批,放在地下室10年了,现在木柴涨价,想起来用它烧壁炉不错,啊,真是,客人来了,壁炉应该烧起来……"他拿起一本书,用打火机点着了,凝视了它一会,"纸制多好,10年都不发黄,说不定是西伯利亚的白桦木做的。"说完把它扔进了炉内,又扔进去两本,火旺旺地烧起来,红光在那无数张球状闪电的照片上跳动,寒冷的房间里有了些暖意。
                格莫夫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同我们聊了几句,他简单地问了问我们的情况,但丝毫没有涉及到球状闪电。最后拿起一部老式电话,拨号后简短地说了一句什么,站起身对我们说:"我们走。"
                我们三个下了楼,又来到外面寒冷的风雪中,这时一辆吉普车在我们面前停下,格莫夫招呼我们上了车。开车人的岁数同格莫夫差不多,但十分粗壮,像一个老水手。格莫夫介绍说:"这是列瓦连科大叔,做毛皮生意的,我们得用用他的交通工具。"
                吉普车沿着大街驶去,路上车很少,时间不长我们就驶出了市区,又来到外面广阔的雪原上。车子转向一条颠簸的路,又开了有一个小时左右,前方茫茫的雪雾中出现了一幢库房一样的建筑。车在大门前停下,列瓦连科隆隆作响地推开了大门,我们走了进去,看到库房两侧是大堆的动物毛皮,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在正中有一块空地,空地上竟停着一架飞机,是那种老式的双翼飞机,机身破旧不堪,有的地方铝蒙皮都裂开了。
                列瓦连科说了几句俄语,林云翻译说:"它以前是给森林撒药的,林场私有化的时候我买下了它,这老家伙外表破了些,可还是很皮实的。我们先把里面的东西卸下来把。"


                51楼2009-07-21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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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篇
                  灯塔启示
                  我努力使自己适应新的生活。开始上网玩游戏、开始去看球赛,也自己打球了,打牌可以到很晚,还去图书馆把所有的专业书都还了,然后抱回一大漯DVD;我开始试着炒股,还打算养只小狗;我继续着在西伯利亚引发的酒瘾,有时自己喝,有时与正在结识的越来越多的各式各样的朋友喝……我甚至打算找一个女朋友,建立一个家庭,只是一时还没有机会罢了。再也用不着在午夜两点还盯着一堆偏微分方程发呆,再也用不着一连十几个小时守着计算机,等着那注定要让自己失望的结果;以前对我来说万分珍贵的时间,现在变得用之不竭了;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轻松和休闲,第一次看到生活原来还有这么丰富的内容,第一次恍然大悟:那些过去被自己轻视甚至可怜的人,原来都过得比我好。一个多月后,我开始发胖了,已经掉得有些稀的头发又开始长密了,我不止一次地为自己庆幸:醒得还不算晚。
                  但有时,也就很短的几秒钟,过去的我像幽灵似的复活一下,这通常是在深夜中醒来时,在这种时刻,我总觉得是睡在那个遥远的地下洞厅里,梯形的祭坛耸立在黑暗中,上面有许多蛇形的曲线……但很快,窗帘上被路灯摇曳出的树影使我意识到自己在哪,然后总能很快地再次睡去。这就像你把一具尸体埋在后院里,埋得很深,你自以为摆脱了它;可是不然,你总是知道它在那,更重要的是,你总知道你知道。你后来明白要想真正摆脱它,就要去后院把它再挖出来,到远远的地方去烧掉,但你已经没有精神力量去做这件事了,埋得越深,你就越难把它挖出来,你更不敢想象它在地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但仅仅一个多月,以前的那个我复活的次数就急剧减少了,这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是刚到所里的大学生,我明显感觉到她对我也有好感。五一放假的第一天上午,我坐在宿舍里犹豫了几分钟,终于下决心请她吃饭,我站起身来想直接去找她,但又一想,打电话可能更好,于是我把手伸向电话……
                  我的这种新生活本来会舒适平滑地延续下去,我会坠入爱河,然后会有家,会有孩子,在事业上会有人们都想得到的那种成功,总之我会有一个与大多数人一样平凡而幸福的人生。也许,在我的暮年,坐在夕阳下的沙滩上,记忆最深处的东西会浮上来一些,我会想起那云南的小镇、雷雨中的泰山、北京近郊的那个雷电武器基地和风雪中西伯利亚,会想起那个穿军装的姑娘和别在她胸前的利剑……但那时,这些一定都十分遥远了,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时空里。
                  但就在我的手触到话筒时,电话铃响了。
                  电话是江星辰上校打来的,他问我五一假期打算怎么过,我说还没有计划。
                  "想乘帆船出海玩玩吗?"
                  "当然,能行吗?"
                  "那就来吧。"
                  放下电话后我有些吃惊,我与舰长只有一面之交,在林云那里见过他以后就再也没什么联系,他的邀请用意何在?我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去赶飞往广州的航班,请女孩吃饭的事被忘在脑后。


                  64楼2009-07-2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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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天就来到了广州,这里的战前气氛比内地要浓一些,路上军车很多,到处可以看到关于防空的标语牌和招贴画,在这种时候,南海舰队航空母舰的舰长还有此闲心,很令我不解。第二天,我真的乘一艘小小的单桅帆船从蛇口出海了,船上除了我和江大校,还有一名海军军官和一名海军航空兵飞行员。江星辰热心地教我航海的ABC,教我看海图和使用六分仪,我发现操纵帆船是一项十分累人的活,除了让帆缆磨破手指外,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更多的时间一个人坐在船头,看着蓝天碧海,看着阳光在海面跳跃,看着天边那晶莹的白云在海中波动的倒影,感觉活着真妙。
                    "你们这些成天在海上的人,还把这种航行作为消遣?"我问江星辰。
                    "当然不是,这次航行是为了你。"他神秘地对我说。
                    黄昏时,我们到达了一个小荒岛,它只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上面除了一座无人的灯塔外,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我们打算在岛上过夜。正当我们从帆船向岛上搬运帐篷和其他用品时,远方出现了一个奇景。
                    西面的大海和天空被一根巨带连接起来,那巨带下半部呈白色,上半部被夕阳映成了暗红色。它在海天之间缓缓地扭动着,像一个活物。在平静的海空之间突然凭空出现这么一个巨大的异物,真有种在野餐的绿草坪上游出一条色彩妖艳的巨蟒的感觉,使这熟悉的世界一瞬间变得陌生而狰狞。
                    "哈,陈博士,我们有共同语言了!你估计它有几级?"江星辰指着那个方向说。
                    "说不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龙卷风,这大概……F2极吧。"我回答。
                    "我们这没有危险吗?"飞行员紧张地问。
                    "从它的移动方向看应该没有。"大校平静地回答。
                    "可怎么知道它不会转向这里呢?"
                    "龙卷风一般都是直线移动。"
                    龙卷风从很远的距离移到了东面,当它距小岛最近时,天空因它而阴暗起来,我们听到了低沉的隆隆声,那声音令我浑身发冷。我扭头看了一眼江星辰,他很平静,一副欣赏的样子,直到它最终小时,才将目光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在气象学界,对龙卷风的预报最近有什么进展吗?"上校问。
                    "好像没有。龙卷风和地震是最难预警的两种自然灾害。"
                    "随着全球气候的变化,南中国海也渐渐成了龙卷风频发的海区,这对我们是个很大的威胁。"
                    "怎么?航空母舰还怕龙卷风吗?当然,它肯定能将甲板上的飞机都卷走。"
                    "陈博士,你可想得太简单了,"同行的哪个海军中校说,"航母的结构强度一般只能抗住F2级龙卷,如果与再大一些的龙卷风接触,它的主甲板就会被折断,那可是灭顶之灾!"


                    65楼2009-07-24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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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龙卷风吸上天空的海水开始落下来,形成了一场剧烈而短暂的暴雨,雨中还有几条活鱼落到岛上,成了我们的晚餐。
                      夜里,我和上校在海滩上散步,星空很清澈,让我想起了那个泰山之夜。
                      "你退出球状闪电研究项目,林云很难过,这个项目确实离不开你,所以我自告奋勇地来劝你回去,并对林云保证我能成功。"江星辰说。
                      海上夜色很重,但我能想象出上校的笑容,能为恋人承担这样一个任务,的确需要极端的自信,但从另一方面看,这里面也许包含着连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林云对我的某种轻视。
                      "江上校,那是一个没有希望的研究。"我对着夜中的大海长叹一声。
                      "林云告诉我,那次俄罗斯之行对你打击很大。其实,也不要被他们那种巨大投入和长周期吓住,从林云回来后的介绍,我看出一点:苏联人是在用僵化的武器研究机制来研究自然科学界的一个基础课题,其过程中不免缺少新思想,缺少想象力和创造力。"
                      江星辰这不多的话切中要害,而且将球状闪电的研究归于基础科学,也是需要一定远见的。
                      "再说,球状闪电曾是你准备终生探索的目标,反正林云是这么告诉我的。如果真是这样,就不要轻言放弃。比如我,理想是成为一名搞军事战略研究的学者,由于种种原因走上了现在这条路,虽然坐在这个位置,心里还是很失落。"
                      "让我考虑考虑吧。"我含糊地说,但接下来的谈话,让我明白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共事这么长时间,你对林云应该有所了解。她的思想性格中有某些……危险因素,我想让你帮助她避免这种危险。"


                      66楼2009-07-24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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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危险,是指对她自己,还是对……别的方面?"我很迷惑。
                        "都有。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中国加入国际反地(BD)雷公约的时候,林云正在读硕士,她声称这个举动是十分错误的,因为地(BD)雷是反侵(BD)略武器,更是穷人的武器。后来在读博士的第一年,她居然自己研制新型地(BD)雷了,她和两个同学一起,用他们的纳米实验室的设备来干这事。她的目标是搞出一种传统的工兵手段无法探测的地(BD)雷,这是反地(BD)雷公约严格禁止的。她干成了,那种地(BD)雷看上去很简单。"
                        "我看到她的车里挂着一节竹子。"我插嘴说。


                        67楼2009-07-24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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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olonel waved disapprovingly: "No, no, and her creations as compared to the small things that a toy. She invented a liquid mines, just look transparent colorless liquid, but in fact is a nano-technology of nitroglycerin, in addition to the liquid explosives that the sensitivity of the oscillation, but an increase of its pressure sensitivity, so that when the depth of liquid storage is strictly limited, the best container it's divided into many separate level, at the bottom to prevent excessive fluid pressure was off. to such a liquid poured into the ground, even if the completion of the mines laid in the ground walking piece of explosives will be detonated, the destructiveness of a large, traditional engineering fundamental can not detect. recommend her to higher levels of such mines, the request of the armed forces, of course, has been severely criticized, and she vowed to make certain people from the battlefield to see the potential of such mines. " 
                          "From her arms, especially the new fascination with the concept of weapons point of view, I could imagine such things." 
                          "But you do the following it is difficult to imagine: in the first half of Chile and Bolivia last year, the border conflict, the emergence of such mines, causing a great deal of destruction." 
                          I was surprised to read one senior colonel, aware of the seriousness of this matter. 
                          "What is even more inconceivable is that the opposing sides, Chile and Bolivia, the military use of such mines." 
                          "Ah!" I stopped, shocked into a fear. 
                          "She ... ... she is a major officers, such channels can have it?" 
                          "It seems she did more with you about their own situation, she rarely talk about this with anyone." Jiang stars looked at me, I do not see the dark eyes of his, but certainly significant, "Yes, She has such a channel. "


                          68楼2009-07-25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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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帐篷后,我睡不着,就把帐篷拉开,看着外面的灯塔,期望她那有规律的亮灭能产生催眠作用。我成功了,在渐渐模糊的意识中,灯塔的塔身渐渐消融在夜色里,最后只剩下那团一亮一灭的亮光悬在半空中,亮时看到它,熄灭后就只剩无边的夜。我隐隐觉得它很熟悉,有一个小声音,像是从深海中浮出的水泡般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它说:那灯本来就在那里的,但只有亮的时候你才能看到……
                            脑海中电光一闪,我猛地坐了起来,就这样在海涛声中呆坐了很长时间,然后,我推醒了江星辰。
                            "上校,我们能不能马上回去?"
                            "干什么?"
                            "当然是研究球状闪电!"


                            69楼2009-07-25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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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峰将军
                              飞机在北京降落后,我才给林云打电话,江星辰说的事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但听到林云轻柔的话音后,我心中的某种东西立刻融化了,我渴望见到她。
                              "啊,我知道星辰会成功的!"林云兴奋地说。
                              "主要是我突然有了一种新想法。"
                              "是吗?到我家来吃饭吧!"
                              这邀请让我吃惊不小,林云总是小心地避免谈她的家庭,甚至连江星辰都没有告诉我这方面的情况。
                              在走出机场时我居然遇到了赵雨。他已经从泰山气象站辞职,想下海了。告别前赵雨想起了一件事,说:"前一阵我回了趟大学,见到张彬了。"
                              "哦?"
                              "他一见我就问起你来,他已确诊患了血癌,没治了,我看都是长期心情压抑的结果。"
                              看着赵雨的背影,那位家列瓦连科的老共青团员的话又在我脑海中响起:
                              "……有时你飞到了头,却发现还不如中间掉下来……"
                              一种对未知前途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


                              70楼2009-07-25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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