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鬼山斛和弟弟鬼山煜、鬼山澜是如今鬼山家九个氏族的祖先。他们之所以取了和亚斯兰本土截然迥异的名字，是因为物我黛雅本是来自火源的舞姬。奥德瓦不能给自己的私生子冠上皇族的姓名，就让他们跟随母亲的姓氏，取了个充满东方意味的名字。”
另一幅画像出现在眼前，那是位闷闷不乐的年轻女士。
“‘不幸’的厄门特尔，奥德瓦唯一的女儿。”漆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冰棱折断，坠落地面。“奥德瓦去世的时候，厄门特尔还是个幼童，比你那时候还小。可是，她的那些私生子哥哥们却已经年长，并且个个虎视眈眈。寡居的王后没有办法，匆忙为还是婴儿的女儿加冕后，送她去了自己的母族——地源的朱迪乌家族，希望能获得平安和喘息。这段岁月直到王太后病逝戛然而止，厄门特尔必须回国执掌权柄。然而，她甚至不会说亚斯兰的语言，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国人，让国内的贵族大失所望。”
“于是，他们希望她能快点儿结婚，生一个能够接替王位的王子。谁将是她的丈夫成了朝堂上的首要问题，御前议会甚至专门为这件事组织了一整套顾问班子。不过，国内最大的呼声却是奥德瓦的那些私生子喊出来的，他们希望能娶厄门特尔为妻，从而甩掉私生的帽子和入主王族。甚至有人为此抛弃结婚多年的妻子和姘居情妇，希望搏一搏运气。”
“议会拧不过奥德瓦的私生子——他们因为父亲的‘慷慨’占据了许多要职——就下令全国所有适龄的男子云集首都，来参与女王选夫的舞会。这个提议看起来很公平。但事实上，所有下等的贵族都无法接近女王，只能在外庭和侍女们跳舞。这样一来，就给了私生子们极大的机会，因此他们都很支持。”
“本来，御前议会众望所归的是奥德瓦长姐的长孙阿努木图公爵约瑟，但是厄门特尔却选了鬼山煜的长子鬼山荣溯勋爵。尽管整个议会都在反对，但是厄门特尔却表现得无比强硬，她被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彻底迷惑了。”
“如果她不是女王，或许她会很幸福？”艾欧斯侧过脸，他从漆拉的表情猜出了这桩婚姻的走向。
“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的确很幸福。”‘隐者’转过身，厄门特尔女王的对面，她的丈夫鬼山荣溯勋爵被撕掉面孔的画像孤零零地挂在墙上。“可是没有多久，这个男人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原本议会给他的命令就是‘做好丈夫’，然而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厄门特尔不顾反对，硬是为丈夫加冕，让他拥有国王的称号，厄运也是从那时候降临在她身上。首先是鬼山荣溯公然胁迫侍女成为情妇，后来又在厄门特尔怀孕的时候招妓，进而发展到当着女王的面杀死她最亲近的私人顾问德诺尔爵士。”
“就没有人可以制止他吗？”小冰帝蹙眉。
“他是合法的‘冰帝’呀，就像你现在一样。”‘隐者’无奈地苦笑，“厄门特尔和他的关系从秘密的不和发展成公开的敌对，祭司对此也颇有微词。他们打算在厄门特尔生下孩子后能尽快拥立新帝，好改变这尴尬的局面。可是——接下来的一切让局面朝着不可控制的事态发展下去。”
“厄门特尔也有了自己的新欢，并且不顾诟病地公开称其为‘陛下’。这种情况下，针对女王的流言蛮语充斥着大街小巷，许多原来支持她的人都开始辱骂她。直到，她诞下一位王子后，这声音才稍稍降低。然而好景不长，鬼山荣溯突然暴毙——他在一个清晨被发现溺死在拉尔勒恒河里。祭司派人验尸没有发现伤痕，但是所有的猜疑全都指向厄门特尔，是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如果没有下面的错误，可能所有的指控都是空穴来风，终将烟消云散。厄门特尔的王朝也不会走向覆灭。”漆拉的目光停留在画中女王那双哀怨的蓝眼睛上，“在鬼山荣溯死后不到三周，女王秘密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就是她先前的新欢，一个来自地源朱迪乌家族的男子。这桩婚姻从头到尾都没有告知白银祭司，当他们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十字回廊’都在颤动。”
“所有的矛盾顷刻间全都爆发出来，以鬼山斛为首的反对派公开指责女王叛国。他们拥立了新生的王子为王，宣布驱逐女王厄门特尔并捉拿她的情夫。女王逃到了水地两国交界的地方，希望通过放弃王位的方式保证自己和新丈夫的安全。议会同意了她的提议，但勒令她必须永远离开亚斯兰，世世代代都不得返回。可是，死了儿子的鬼山斛却不想善罢甘休。他联合了弟弟们以及所有支持自己的人，伏击谈判队伍，几乎把所有到场签署退位诏书的王公重臣系数杀死。”
“女王厄门特尔力战而亡，她的丈夫被抓住后斩首。鬼山斛因为屠杀了很多王族近亲，自知无法脱身，便挟持着小国王向东逃窜，希望能用这个孩子威胁留守在格兰尔特的王族和至此为止并未发声的白银祭司。”
“一个孩子要挟不了那三个吧？”艾欧斯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孩子是否存在已经不重要了。白银祭司打算完全踢开奥德瓦这一支，让时任一度王爵的赫诺希尔接替‘冰帝’王座。”

漆拉点头。“那位女士很早就选了天束鉴明作为使徒。后来，天束鉴明和阿尔玛结婚，获得了王族姓名‘雷恩’，并同时获封‘亲王’称号。在他的授意下，雷恩城得以兴建，并最终成为小儿子天束光的领地。同时传给这位少子的，还有永生天赋。鉴明是个很有远见的人，他看到了这个天赋的重要性，便在家族箴言中命令后人世世代代守护它。并且预言，当永生天赋断绝传承之时，就是雷恩城迎来末日之刻。”
“所以……”艾欧斯陷入沉思。
“为什么西流尔会违规留下永生天赋，甚至不惧接受惩罚。”‘隐者’低语。
艾欧斯咬了咬嘴唇，“我会保护幽花，不惜任何代价。”
话刚出口，漆拉伸出手指，压住他的双唇。“有些事，在心里想就行，不需要说出来。”他将目光转向欧伯纳的画像，“他严守住了秘密，保证了所有人的平安。我们也需要如此，才能保证这个国家的稳定。这就是我今天带你来此的原因。”
“嗯。”艾欧斯抿紧的嘴巴表明了他的觉悟。
冷风从甬道的尽头吹进来，同时吹进来如同尘埃一般的雪雾,落满出口。但‘灰烬之地’却不仅仅只拥有灰烬，它的尘埃中，密藏着可以带来光明的智慧。
the end
2018/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