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今天来的有些晚了。”
土方十四郎偏过头望向钟表摆放的位置，没来由的蹦出了这句话，冲田总悟只是将购物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没有吭声，他低着头，却不时打量着病床上的土方十四郎。
有些苍白的面色，干裂的嘴唇，眼底下浓重的黑眼圈，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吧。冲田总悟端起一边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了继续看文件的土方，他知道的，就像姐姐那时一样，肺病一到晚上就会发作的厉害，然后是整夜整夜的干咳。
“土方桑…”
土方十四郎皱着眉抬起头来，一脸不满。
“干什么？”
冲田总悟一掌拍在了土方的额头上：“啊…蚊子…”
看着土方一边揉着发红的额头一边大声叫嚷着让他去切腹的样子，笑了出来，终于不是惨白的颜色了啊。
外面几瓣樱花被风吹了进来，落在了病房的地上，被子上，还有土方的发上。
如果土方没有生病，如果没有那张医生交给近藤桑的病危通知单，在这样的春天，就应该像几年前一样，在同一片樱花树下，与旁边来赏樱的人一样，喝酒交谈，推心置腹。
“旦那来过了啊…”
“嗯，呆了一会儿，被我赶走了，天然卷就是麻烦…”
“土方桑，我买了烟，要抽吗？”
土方有些诧异的看向冲田总悟，然后弯了眉眼，仰起了唇，接过了他递来的点燃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氤氲着，在旖旎的日光下上升，盘旋，土方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总悟，真选组…”
“啊啊，土方桑，别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啊，我巴不得你赶快去死，看来我每天的诅咒还是有用的…”
“竟然那么顽强的坚持这么久，苟延残喘的样子，就这么不想让我当上副长吗？我可是连土方桑的墓碑都做好了，就等着你眼睛一闭往里面一躺了…”
“喂，土方桑…要我给你一刀吗，干脆的离开滚去黄泉吧…真选组什么的我才不在乎，我只要近藤桑身边的位置就可以了…”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冲田总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心里乱糟糟的想，果然今年的春天实在是太热了，风又大，东南部的人肯定又去砍树了，大气环境都变差了啊，竟然会眯眼。
“土方桑…”
土方垂着头沉默的把手里夹的烟抽完，将一旁的冲田总悟拉到了自己怀里。
“啧，小鬼就是麻烦…哭了吗…总悟…”
“土方桑这么啰嗦，还是去死好了。”
冲田总悟抓着土方病服的衣襟，像是抓着要失去的东西一般，声音闷闷的。
“我会当什么也没看见，明天一早就会忘记…”
“所以，总悟…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啊，近藤桑和真选组…就交给你了…”
土方摸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冲田总悟柔顺的粟色头发，转头望向窗户外面盛放的八重樱，小巧的花朵毫无规律的排序着，却最终组成了美丽的近乎神物的东西，果然，能撑到樱花盛开的时候，是正确的。
冲田总悟脑子有些混乱，他死命的抓着土方的衣服，扯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皱纹，他觉得自己有些没用，说好了用平常的样子送他离开，却到最后又事哭哭啼啼的，不是不符合自己的设定了吗…
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个人总是一脸逞强，倔犟的一个人去背负，想要让他依赖自己的心情，或许从小时候让他叫自己“前辈”就已经开始了，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像两人之间的年龄差一样，无论自己怎么追赶，那条鸿沟永远摆在自己的面前，能触碰到的，永远都只是那人的背影。
“土方桑，去赏樱吧。”
不想看到在病房里的你，不想看到流露一丝脆弱的你，所以让我在满天的樱花下把你葬送在这百余年里有着兴衰巨变的古都里吧，冲田总悟是这样想的。
所以，土方桑，去赏樱吧。
然后，被我杀掉吧。
冲田总悟抬起头看着望向八重樱树身的土方，等待着他的回答，良久，才听见那人的声音。
他说，
好，总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