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医生的话不假，第二天午休的时候，贺知书就接到了艾子瑜的电话，通知他到医院取检查报告。
贺知书同蒋文旭分手以后，离开了那栋空守四年的房子，在北京外环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平方不多却处处是家的味道，好像那些年辛苦跑单的生活，苦的看不到前路，却始终有一个人陪他共进退。
贺知书在市中心的一家公司上班，老板比他大一两岁，是个眼光独到惜才敬才的人。
说实话，贺知书虽有能力，以他高中毕业的文凭，在北京这个人才济济文凭至上的城市，要想找到一份稳当踏实且收入可观的工作绝非易事。说来也巧，贺知书的老板和他莫名投缘，应聘的时候，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很多，小到儿时理想，大到全球经济链，完全忽视了同样在场的数十个公司高管。老板当场签下贺知书，免去试用期，直接成为正式员工。
老板的理解认可，贺知书十分感激，他的业务水平和工作能力自然也没有辜负老板的厚爱。除了富余的薪资，贺知书的老板同样给了他完全自由的工作时间。
市中心的医院距离贺知书现在的公司来回只消一个钟头，贺知书没有向上司请假，在公司楼下叫了辆出租车便去了医院。
贺知书坐在医生对面，垂眼看着医生养在窗边的兰花盆栽。医生犹豫了一会儿，将四五张花花绿绿叠在一起的报告单子递给贺知书。
贺知书随意地翻了翻手中的化验报告，血小板白细胞指标一类的东西他不是很懂。贺知书的表情十分平静，他呆呆地看着医生，“检查有什么问题吗？”声音很轻很淡，好像一个平调的陈述句。
医生神色凝重，望着贺知书欲言又止，好像只要他不说口，那个叫所有医患都闻风丧胆的嗜血病魔就不会盯上贺知书。
艾子瑜吞吞吐吐，含糊其辞讲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他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这样的表现对一个医生而言实在太不专业了。
贺知书坐的有些不耐烦了，虽说他的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为了避免公司其他同事说闲话，他一直本本分分，从上班工作到下班，很少中途离开公司。
贺知书适时打断了医生，“抱歉，艾医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没事的。”
贺知书端正地坐在艾子瑜对面，干净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午后的阳光从窗边斜斜照进来，打亮了贺知书的侧脸，艾子瑜盯着对方看了很久，他甚至能够瞧见贺知书脸上细密的浅色绒毛。
多好的一个人，艾子瑜想。而他的诊断结果即将毁掉眼前的一切。
“是血癌。”艾子瑜于心不忍，却再也藏不住了。
医生不敢去看贺知书的眼睛，他没法承受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覆上恐惧和失望。
贺知书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和大部分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病人不一样，他不哭也不闹，不怨医生也不怨天，表情十分平静，和几分钟前走进办公室的那个贺知书并无差别。
贺知书没有听艾医生长篇大论的治疗建议，也看不懂处方单上笔走龙蛇的字迹，他甚至没有治疗的打算。他站起来，他对医生鞠了个躬，“谢谢医生。”然后贺知书就离开了。
艾子瑜甚至没来得及叫住他，人就没影了。
艾子瑜见过的病人太多太多，只消一眼，他就能准确地瞧出贺知书的心思，他重重地跌进身后的办公椅上，脑袋一阵生疼。艾子瑜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一个病人。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下了雪，冰冷的雪花夹着冷风刮在贺知书的脸上，他这才迟钝地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出租车还没有到，贺知书躲在医院的避风口，手指冻得青紫，他的手上还握着那一叠报告。贺知书的心情没有太大的起伏，他沉默地想，是和爷爷一样的病。
等了好一阵还没看到车子，多半是大风大雪影响了交通，贺知书掏出手机想给司机师傅打个电话，告诉他注意安全。点开通话键的同时，连带昨天的未接来电也一起收入眼底，随之而来的便是看到蒋文旭的名字之后，心里不住疯长的悲伤，滚烫的液体划过双颊，在贺知书的脸上留下两道泪痕。他多想告诉蒋文旭，自己得了绝症，蒋文旭会把他抱在怀里，找遍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哄小孩一般在他耳边说，“知书，你不会死的，我不准你离开我！”
想到这里，贺知书不禁失笑，自己早就没有依靠了，爷爷，父亲母亲，蒋文旭，一个都没能留住。自己就是这样走了，也再没有人会为他流泪。想到这里，贺知书竟是连一点生的希望也没有了。
贺知书在避风口等了很久，仍是没看到号牌8开头的出租车，等了约莫一刻钟，司机才来电说到不了，让贺知书重新叫一辆车。
贺知书挂了电话，在风中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手里还捧了一株兰花。
“可算找到你了！”艾子瑜如释重负，说话语气都轻快起来。
“艾医生。”贺知书手忙脚乱地想擦去脸上未干的痕迹，却还是被医生看到了。
贺知书噙着泪花的眼里好像碎了一地的钻石，艾子瑜心觉漂亮的同时情不自禁走上前，给贺知书抹去了眼泪。
人心都是肉长的，艾子瑜想，果然还是会难过的。
艾子瑜的心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生疼生疼，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自顾自抹泪的漂亮男人。不一会儿艾子瑜又对自己逾矩的行为感到懊恼，好在贺知书并没有躲开他。
“艾医生，你找我还有事吗？”
艾子瑜这才想起自己追出来的意图，他将手中的那盆兰花朝前送了送，“自己一个人别胡思乱想啊，找些事情做转移转移注意力，养花就很好的。”
贺知书愣了一下之后连忙摆手，“谢谢你艾医生，不过我不会养花，何况是这么娇贵的兰花。”他礼貌地拒绝了医生，又将那盆兰花推了回去。
“这花很好养的，隔天浇水就成。养不活也没事，我那办公室还有好多盆，你养死了我再送你。”艾子瑜说这话时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连贺知书也被他逗笑了。
艾子瑜见贺知书心情好了不少，又顺势说下去，“你这病还是有希望的。你若是想好了，我马上就给你安排治疗。”末了，艾子瑜还打趣说，“你好了，我的花也能被照顾得好点！”
贺知书不以为然，他甚至对医生毫无缘由的热情和关心感到烦躁，艾子瑜像极了那个尚在追求他的蒋文旭。贺知书不愿继续推辞，顺从医生的心意接受了兰花。
贺知书道过谢就要走，又被医生叫住了，艾子瑜打开一把雨伞撑在他头顶，“我送你回去，这天不好打车。”
“我已经叫了车。”贺知书扯谎说。
“你这等半天都不来，怕是半路堵上了。一会儿给司机发个消息，叫人别来了。”
贺知书这才发现医生并没有穿白大褂。
耐不住寒意逼人，站了半小时有余，贺知书的身子已经开始响警报了，他不想和自己过不去，犹豫了几秒便松口答应了。
看到艾子瑜的车贺知书才觉得这医生十分不简单，开的黑色法拉利一点都不低调，比蒋文旭还舍得花钱，他的老板似乎也有一辆红色的同款车子。
“我从小最不喜欢人家一提我就先提我爸和我哥，自己挣钱花更有底气些，现在一群亲戚们都夸我有本事。”大概是感受到贺知书落在跑车的眼光，艾子瑜突然解释道。
贺知书点头会意。一路上，他们俩谁都没有开口，艾子瑜专心地开车，贺知书则出神地望着窗外，他没有回去公司，而是让艾子瑜把车停在自己家的公寓前。
贺知书敲了敲车窗，对驾驶座上的医生说，“谢谢你的兰花，下次请你吃饭。回去注意安全。”
艾子瑜被贺知书短短一句话烤的整个心房都暖洋洋的，明知是客套话，仍是没和对方客气，手指比了个6，放在耳旁说，“等你电话。不过比起吃你这顿饭，我更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治疗。”
贺知书的心情开朗不少，对着艾子瑜微微一笑,“给我点时间，我会考虑的。”

原配党请不要骂我，这只是同人

（三）
再次见到艾医生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贺知书在杭州的家里有一块方正的花圃，植满了种类不一，姹紫嫣红的鲜花，茉莉是这田小小花圃中开的最盛的。
放学回家的路上，贺知书老远就能闻到自家院子里飘来的沁脾花香，甜甜的，暖暖的，深深吸进肺里，漾在心口慢慢化开。这田繁茂欣荣的花圃出自贺知书爷爷之手，爷爷是一位实打实的专业养护人员。
贺知书确实不懂如何养花护花，并非推脱的客套话，同大部分好赏花的人一样，只作欣赏，其它的则一概不知。再者说，贺知书平方不大的小公寓里还养了四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猫，当下正是淘气好动的发育阶段，家里的沙发枕垫被挠坏了不少，要是再打碎艾医生的兰花就不好了。
贺知书再三思量，将盆栽用塑料袋套了个严实带去公司。
公司的茶水间窗口朝南，阳光充裕富足，采光极好。女同事们时不时捎带几盆绿萝、吊兰装点在茶水间，植物的长势都非常不错。
茶水间被布置地温馨甜蜜，情侣套杯，双人沙发，心形抱枕，到处可见小女生的浪漫心思。现在艾医生的兰花也是其中一员了，它被贺知书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惬意贪婪地享受着日光的滋养。
贺知书常常加班到月上中天，置身于工作可以让他暂时忘记一些事情，找到自己遗失很久的归属感。临下班前，他总会抽时间去茶水间歇一歇，将疲累了一天的身子陷进沙发里，再给角落里的兰花浇上几毫升水。没有人在意这盆兰花的来历，除了他的老板，艾子谦。
艾子谦很少在公司现身，前后次数加起来统共不超过十个手指。贺知书听资历深的老员工议论说，艾氏集团在全球各地都有分公司，这家市中心的小公司不过是艾子谦全部资产的九牛一毛，贺知书将信将疑地听了七分。
贺知书难得一次见到艾子谦，也是在茶水间里。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贺知书正在给盆栽浇水。兰花的叶子卷曲起来枯了几瓣，花片也不如先前嫩黄，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苟延残喘。
贺知书看着角落里的兰花，莫名其妙就联想到自己如风前残烛的生命，他感觉自己指尖发凉，然后蔓延到全身。
“知书，还没走啊？”贺知书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喷壶落在地上，留下一滩不大的水迹。
艾子谦没有看他，径直走到咖啡机前，手里拿了一包夏威夷产的科纳咖啡豆。贺知书有些尴尬，他不擅长与人攀谈，沉默了片刻干脆什么也不说。
艾子谦没问第二遍，实际上他很欣赏贺知书清冷的个性。艾子谦越过那片水迹，替贺知书将喷壶捡起来，稍一抬眼，就看到窗边角落里已经蔫萎的兰花。
贺知书才想接过喷壶就听见艾子谦问了一句，“知书，这兰花是你养的吗？以前没见过啊。”
“朋友送的，养着玩玩。”贺知书的手顿了顿。
“什么朋友，送这么贵重的品种给你玩？”艾子谦饶有兴致地玩弄着那盆兰花。
“这花都够你买房付首付了！”
“人家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艾子谦穷追不舍，戏谑调笑他说。
贺知书愣了几秒，他不知道这兰花如此金贵，一个医生怎么能如此大手笔？贺知书不愿与艾子谦细说，借故离开了。
北方的冬天干冷，贺知书才出小区门，就感到一股子凉意钻进骨头缝里。贺知书从昨夜开始发低烧，吃过药片后热度依然没有退下去的迹象，四肢酸胀得好像被人拳打脚踢了一夜，眼皮也沉地抬不起来。
贺知书站在风口，将羽绒服的领子立起来，一边往掌心哈气，一边等车。他约了艾子瑜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见面。
艾子瑜今天不用值班，从医院开车到西餐厅只要十分钟，他才走进西餐厅，就看到一只圆滚滚的米白色球状物在向他招手，左手边还放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艾医生。”贺知书将围巾拉下来，露出一张消瘦苍白的脸，他温和地向艾子瑜打了声招呼。
艾子瑜点头回应，面上带着藏不住的欣喜，“想好接受治疗了吗？”
贺知书有些抱歉，他摇摇头，将手边的黑色塑料袋递给艾子瑜，让他方便看到那盆花，“把你房子送回来了。”贺知书打趣说，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和艾子瑜说话。
艾子瑜修长的手指扒拉了两下那兰花已经蔫巴的叶子，“不就盆花吗？拿来拿去的，你要是嫌它娇气不好养，我再去我爸那儿寻些好养的给你。”
贺知书虚弱地笑了笑，没再回话，身体的不适没有消去半分，强撑着将桌上的菜单递给艾子瑜，“说好请你吃饭的，这儿环境不错，菜色也好，你别和我客气。”
艾子瑜向服务生点了两份牛排，又起身给贺知书倒了杯热水，这才觉察出贺知书的异样，他的脸上泛着诡异的红色，嘴唇苍白，指甲青紫。艾子瑜皱眉，用手背探了探对方的额头，高热的温度像是在火炉上蒸烤过一样，艾子瑜心下一惊，还没等他质问贺知书，那人就先他一步倒在了桌上。
“贺知书，你怎么了，喂，醒醒！”
贺知书迷迷糊糊间听到艾子瑜的声音，潜意识里感到十分安心，他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然后又昏睡了过去。
艾子瑜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来，那人一侧脸颊乖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温度很高，热得他一颗心都要化了，艾子瑜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壳而出。
贺知书醒的时候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的烧才退，脑子还不大清明，身子虚软疲乏。他才坐起身，就看见艾子瑜端了碗粥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条漂亮的大金毛。那狗身姿敏捷，抢在他主人之前冲到贺知书面前，尾巴摇成了一朵花，两颗黑珠子傻傻地望着他。
贺知书坐在床边，摸了摸狗头冲艾子瑜笑，“这狗真乖。”
艾子瑜不置可否，眼神变得温和柔软起来，侧坐在贺知书身旁，舀了一小勺粥递在他嘴边。医生自然而然地做这事，脑中一闪而过的暧昧想法教贺知书愣怔片刻，忙伸手说要自己吃。
“可不敢再麻烦你了，明明说好请你吃饭的。”
“朋友之间客气什么，你这么见外就是没拿我当朋友！”
艾子瑜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倒显得贺知书神经过敏了，他摇头补充说，“怎么会！”
“那就乖乖坐着，让我喂你。”
“哪有医生像你这么霸道的！”他说这话时尾音上扬，孱弱的语气加上温润细腻的南方口音，明明是在抱怨，倒是教艾子瑜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二狗吐着舌头趴在床下的地毯上，懒洋洋地打了个滚，冲贺知书叫唤了一声。艾子瑜马上会意，轻轻打掉贺知书伸过来的手，笑话他说，“你刚摸了狗，脏！”
一人一狗配合十足默契，贺知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伸手挠了挠狗耳朵，佯装生气说，“你怎么也帮他欺负我？”
贺知书实在不习惯旁人如此体贴的照料，无奈又拗不过艾医生，只得告降。

哈哈哈 我就是想看知书和子瑜在一起 想想就觉得很甜 子瑜一定会一直一直对知书很好很好的 楼楼辛苦了啊 写的很精彩 文笔特别好

为什么没有二啊 难道被吞了嘛

楼楼，还有文吗？能找到一篇艾子瑜×贺知书的文不容易啊

没办法，我磕爆艾子瑜x贺知书这对，没办法就是爱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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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混眼熟了，喜欢

如果不弃文记得@ 我，加精方便大家看

知书和医生在一起笑容都变多了

求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