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很慢很慢地撕掉亚兹拉尔的速写。那是约瑟夫,没有上色,白发散着没有扎起来,罕见的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服——约瑟夫其实不是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亚兹拉尔……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哥哥,他的画风和杰克并不相同,但是……杰克也画过不止一幅约瑟夫的肖象,和手上被撕裂的这幅传神地相似。
杰克感觉他就像个卑微的替代品,约瑟夫“收留”他是为了他的才华……真让人难过,杀戮的冲动在他心里海啸般激荡。
袖口内侧藏短刀的扣套已经很久都没有东西了。杰克把他的短刀放回原处,安稳的生活应该结束了。果然还是见不得光的生活适合我……而你只是个无罪的摄影师而已。大概需要我来承担你的罪行吧,在真正黑暗中的只有我就好了……对么?正义的约瑟夫,传奇的摄影师。
谁知道他在死之前居然还要被约瑟夫的温柔束缚……然后在一跃而下的时候他真的很后悔。
约瑟夫不是第一个知道开膛手死讯的人。是报社的记者通知的他,但约瑟夫表现出演技——他表示恐惧,因为他要一个人去吊唁。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似乎还残存着卑劣病态的威压,没有人敢近前。然而杰克水红色的眸子干净清澈,霜白的脸上没多少血,黑眼圈和几滴溅上去的血非常扎眼,相机自动的聚焦把白平衡弄得很不平衡——太高了。
黑白的相片把他的眼睛和头发还有身下的殷红拍成了同一种黑色,约瑟夫恼怒地一剑刺穿相纸希望能把他看到的颜色拍出来……令人疯狂又安心的血的颜色。杰克的血干涸了沾在地上头发上,约瑟夫提着西洋剑不耐烦地用刀尖刮着地面,干掉的血沫卷进风里融进伦敦的夜雾中,他突然很想念好像就在上一秒杰克的鲜血顺着他的剑刃流到他的袖口。
约瑟夫忍住了把剑刺向杰克颈动脉的冲动。杰克有点迷茫的清亮的瞳孔居然还没有变得黯淡。很奇怪,杰克的眼睛从没有那么温柔过,即使是画家的那个人格。难道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约瑟夫想不通。一个以鲜活生命为美学艺术的画家,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自己的生命?
越嗜杀的人越是惜命,因为害怕死亡所以才疯狂掠夺。
今夜月色很美,风也微凉,但有雪不合时宜地突然开始下。约瑟夫突然想到他刚参加完只有一个人赴约的葬礼,而现在雪会把所有痕迹都埋没。
约瑟夫跪在杰克身旁,杰克锐利的五官寒冷刺骨。他在漫天白雪中俯下身抱住杰克冰凉瘦削的身体,他发现杰克甚至比亚兹拉尔还要瘦。约瑟夫把头埋在杰克的颈窝,血的味道安宁温暖。他把嘴唇贴在杰克的额头上,像神给凡人降下圣冕。
他没想到杰克真的一点都不会处理伤口,杰克右肩上的伤还是他亲手留下的……人类从高楼一跃而下,颈骨摔断,肋骨的断面刺穿皮肤,死得却干净体面,安详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