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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然·never change】【原创】===思无邪系列===白茅纯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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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完结之前的搬帖,诸位青年节快乐~【?


IP属地:广东1楼2019-05-04 20:48回复
    <楔子>
    风临渊没精打采地趴在窗户口,一动不动。
    青衣男子阖着眼养神,眼皮子也不肯抬上一下:“这么大的雨,人家卖木桶饭的还能挑着担子过来不成?趁早回屋歇着罢。”
    言罢,他听见窗户那头没什么动静,不由叹了口气:“前几天连着吃了三顿排骨饭,还不腻么?”
    “暴雨都下了五天了,也不见老天爷腻啊?”风临渊总算回过头来,苦着脸道,“这倒春寒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刚开的花儿全打落了不说,我的木桶饭也好几天不见影子,就连想练会儿剑都没处练去,我捂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
    “说你惦记木桶饭我倒信,要说惦记练剑,”青衣男子摇了摇头,“你自个儿信么?”
    “……”风临渊几乎没在嘴皮子上赢过他师父,只得气鼓鼓地扭过头去,瞪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连日暴雨,屋檐下多了好些深深浅浅的坑洼,一双燕子衔泥归来,恰巧倒映在水中,双翅带出的弧线优美之极,竟丝毫不为大雨所阻。风临渊饶有兴趣地瞅了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起师父半月前教的剑法来——二者一样的轻灵飘逸,在步步紧逼的刀光和雨点之外穿梭来去,游刃有余。他似有所悟,忍不住抬起右手,在虚空中比划起来。
    跳跳听见动静,终于睁开眼来,恰好撞见少年一指点出,檀色的衣袖在空中鼓荡不休,竟隐隐带出了风雷之势。他微微一惊,怔了片刻才扬起嘴角,带出一抹笑来。
    只可惜风临渊急于抓住这一点儿稍纵即逝的灵感,错过了他师父这一缕满含欣慰的笑意。直到方才的剑意牢牢刻进了脑子,风临渊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他见窗外的雨没有消停的架势,总算放弃了对排骨饭的企盼,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回他家师父榻前:“师父咱们今天吃什么,蒜蓉红薯叶还是炝炒包菜丝?”
    跳跳倒没料到他如此乖觉,似笑非笑道:“怎么,今天不想着骗故事听了?”
    “想啊,怎么不想。”风临渊垂头丧气道,“可我惦记的那段太关键了,只怕师父您不肯讲。”
    跳跳挑眉:“哦?”
    风临渊早就打定了迂回作战的主意,如今见自家师父这般反应,心知有戏,赶忙压下了雀跃的心,继续垂头丧气道:“上回暗香话里有话,师父您又不肯说透,我心心念念了好些天,就想知道虹师叔当年是不是真求过亲,蓝宫主又是怎么个反应——您老说拿剑招换故事,这样精彩的一段儿,得有一招什么样的好剑才配得上啊?托这场雨的福,徒儿都好几天没练剑啦,怎么好意思跟师父开这个口?唉。”
    他说得伶俐乖巧,处处都埋着少年人的小心思,跳跳岂能听不出来?若真不好意思开口,方才这一番话又是什么?这个徒儿是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心机都拿来骗吃骗喝骗故事么?
    跳跳哭笑不得,还想端一端师父的架子,然而窗外的雨声铺天盖地,和记忆中一般熟悉。他脊背莫名松弛下来,终于放任了脑海里那些川流不息的声响:“嗯。他当年真求过亲。”
    “我当时在场,亲眼所见来着。”


    IP属地:广东6楼2019-05-06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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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盟主府的酒宴开到一半的时候,虹少侠搁下酒杯,起身告辞。
      近日来塞北兴起一教,扯着巫术的大旗四处宣扬教义,渐成气候,盟主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当下广邀各方门派,商讨此事。各门各派的头头脑脑们聚在一块分析局势,认认真真探讨了小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小打小闹成不了事,于是老盟主做东,在盟主府后院的花厅设下盛宴,为远道而来的掌门们接风洗尘。在座诸位都是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平日里难得碰头,此时好容易有了机会,自然要在一块聊聊本派的辉煌历史、武学上的真知灼见和南宫冕新流传出来的排行榜们,这一下觥筹交错,着实是热闹非凡。
      再过两日便是上巳节,正是一年中春光最好的时候,盟主府地气偏暖,后院的牡丹已经零星开了几朵,众人饮酒赏花,谈剑论道,相互说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场面话,正不亦乐哉,谁能料到虹少侠竟然在这个当口要走?没等老盟主说话,席上的武林同道们已经纷纷劝阻起来,这个郑重其事说“少了少侠咱们盟主这筵席岂不是黯然失色”,那个义正言辞道“战略还没商讨出来少侠可不能先走”,仿佛虹大少侠是这偌大花厅的顶梁柱,他这么一走,他们这场大宴一时三刻便要风流云散似的。
      然而虹大少侠在盟主府当了三年的外援,岂能不知这帮人是什么心思?等他一走,他们美酒照喝、牛皮照吹,无非是过几日江湖月报上缺了他虹大少侠的名字,其他小门派不能信服,又要疑心盟主府打着开会的名头公款吃喝罢了。他想到此处,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回身抱拳道:“实在抱歉,诸位慢聊,虹猫先走一步。”
      他声音温和,语气却斩钉截铁,哪怕老盟主听见风声,亲自前来挽留,他也依旧半点不肯松口:“虹猫有要事在身,非走不可。还请诸位留步。”
      老盟主捋了捋长须,还想追问一句“少侠来去匆匆,究竟所为何事”,以他的身份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来;何况虹大少侠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这人要是打定了主意不说,即便他真开了口,虹少侠也未必肯给他这个面子。老盟主犹豫不决,岂料正在这时,有人匆匆进门,抖落了一身雨水:“我来晚啦,打搅诸位的雅兴!”
      言罢来人抬眼,恰好望见长身玉立的虹大少侠,不由惊喜道:“虹兄,你也——”他本想说你也来啦,定睛一看才发现虹少侠人已离席,分明是起身要走的样子,不得不中途改口道,“要走啊?”
      他这话不伦不类,话音未落,便有好事的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怎么,南宫公子还想跟虹少侠一块走不成?”


      IP属地:广东7楼2019-05-06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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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姗姗来迟的正是南宫陌年,他清晨起来睡过了头,被老夫人拎着耳朵骂了两个时辰,直接错过了前头的堂会,连会后的酒宴都只赶上了下半场。好在他一贯把不爱听的话当耳旁风,此时倒也懒得反驳,只向着虹少侠道:“这几天倒春寒,外头雨越下越大啦!虹兄你还是别走了吧,咱们俩找个僻静地方说会儿话?”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喜,凑过脑袋悄声道,“我从我爹手里顺了陈酒来,保管比老盟主这的好!”
        虹少侠同南宫陌年许久未见,若能留下跟他多说几句,倒也十分高兴,然而他想了一想,还是摇头道:“我真的有事,改日咱们再约。”
        南宫皱了皱眉,将虹大少侠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回头朝席上诸人瞥了一眼,拉过他小声问:“虹兄你同我说实话,你这么心急火燎、刻不容缓的,到底干啥去啊?”
        虹少侠默默瞥了南宫一眼,见他满脸严肃,透着两分不得真相不罢休的架势,只好叹了口气,也小声应道:“踏青。”
        “啥?”南宫目瞪口呆,“踏什么青?去哪踏青?跟谁踏青?安阳离湘西可有两千里地呢!”他说到这里,不由变了脸色,来来回回觑着虹大少侠的神情,“虹兄你莫不是在安阳这鬼地方……不至于吧,见过了蓝宫主那样的姑娘,你还能瞧上别的相好不成?我瞧你别是被鬼上身了,要不我带你回家给我爹瞧瞧……”
        虹大少侠见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登时哭笑不得,摇头道:“后天三月三,来得及。”
        “……”南宫一呆,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惊道,“你、你不远千里,难道是要赶着上巳节回去踏青?”
        “她叫我别急着回去,我要是不在她就自个儿出门。”虹大少侠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微笑起来,“可我不想让她自个儿出门。”
        “……”南宫被他那副甘之如饴的温柔嘴脸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撇嘴道,“说了这么半天,就是回去约会呗?”
        “约会?”他这话声音大了些,老盟主听得端倪,不由狐疑地重复了一句,“少侠——”
        “啊,您听岔了!”南宫一见捅了篓子,暗叫不好,赶忙把虹少侠往门外推了推,自己回过头来,满脸堆笑,“虹兄他是说,今日盟主相约,群英荟萃,他却有急事要走,实在是惭愧之极,惭愧之极……”


        IP属地:广东8楼2019-05-06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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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当事人,蓝宫主起初倒也惊讶了一会儿,然而她很快便微笑起来,从从容容捧起这盏神奇的羽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喝罢,伸手朝疏影道:“签子呢?”
          “哦……哦!”疏影这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一把竹木签递到自家宫主面前。蓝宫主瞥她一眼,终归还是顺从她心意,拣了最中间的一支,随即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早知道你这丫头不安好心。”
          “我怎么不安好心啦?好些年没见过宫主做草编的小玩意儿,您就赏脸编一个,赠给今日技艺最佳之人,如何?”疏影适时递过一把苇草,显然早有准备,惹得蓝宫主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她头顶敲了一敲:“当年娘亲要我们练腕上柔劲,我足足扯断了四十八根苇草,编出来的花儿也没娘亲的好看。你这丫头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还拿它来难为我。”
          “谁叫宫主您什么都会,除了这事儿,疏影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难为宫主啦。”疏影笑嘻嘻地望着自家宫主,却见她手腕翻飞,不过片刻便抛了个小玩意儿过来。疏影定睛一看,只见宫主编的是竟是条跃出水面的鲤鱼,做工稍嫌简陋,却也栩栩如生。她心说宫主编的东西哪里差啦?不过是比起她其他那些顶儿尖的技艺来说稍弱些罢了,暗香从管事姑姑那儿探来的消息不尽不实!
          只不过——疏影转念一想——自家宫主何等人物,只要她想,这世上难不成还有什么事儿能难倒她么?想到这里,疏影不由点了点头,正想问宫主为什么要编这么一条鱼,不料自家宫主却已站起身来,含笑朝下游道:“还不出来,想藏到什么时候去?”
          她话音未落,林中便传来一个笑声。白衣长剑的男人从落英缤纷中缓步而来,边走边笑:“你怎么晓得是我?”
          “除了我们少侠,谁还有江海逆流的本事?”蓝宫主也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会开完了,自然回来。难不成还留在那儿陪着老盟主唠嗑么?”虹少侠顾左右而言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到疏影手中。疏影见状,立即将手一缩,把那条草编的小鱼牢牢护在怀里:“这是今天的彩头,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虹少侠哭笑不得,却也不欲同她计较,只道:“好罢,我不打它的主意。”他回过头去,伸出右手,声音温柔之极,“酒喝过啦,草也编过啦,我们去那头走走?”
          疏影眼睁睁看着自家宫主同他携手走远,这才明白虹大少侠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我不打你这草的主意,我打人的主意。


          IP属地:广东10楼2019-05-06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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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一直被虹大少侠牵着走到了芳菲深处,蓝宫主才收回手,笑吟吟道:“老盟主也肯放你走。”
            虹少侠拣了块青石坐下,正经道:“我说回来有要事,他还能拦下我不成?”
            “你有什么要事?”蓝宫主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哑然失笑,“哦,踏青?”
            见虹大少侠神情突然不自在起来,她晓得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取笑道:“老盟主若知道咱们少侠匆匆辞别,竟是为了陪小姑娘们踏青这等大事,也不晓得心里会怎么想。”
            “谁要陪小姑娘踏青啦?谁又管老盟主怎么想啦?”她的语气过于轻快,虹大少侠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恼意来,不禁忿忿道,“我是为了陪谁,你不晓得么?”
            他最后一句话压得太低,蓝大宫主没大听清,却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可爱,不由笑道:“好好好,咱们少侠爱去哪就去哪,凭他盟主也好,掌门也罢,可不是谁也管不着么?”
            虹大少侠侧头凝睇,见她眉眼弯弯,口角噙笑,一句“只要你肯,自然管得着”几乎就要冲口而出,谁料蓝宫主却突然想起什么,“呀”了一声,双眸明亮之极:“对啦,昨天我刚听说一桩大事——人家这桩事才真正要紧,可不是你敷衍盟主那等场面话。”
            虹少侠原想说我可不是敷衍盟主,我的事也真正要紧,可转眼望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于是下意识顺着她道:“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大奔跑去金鞭溪客栈门口的海棠树下求亲,莎丽答应啦!”蓝宫主提及此事,笑意飞扬之极,简直像是她自己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抱得了美人归似的,“听说他俩第一回见面便是在那棵树底下,大奔出面护着莎丽也还罢了,竟然还当着魔教众多兵马,张口就叫人家老婆——也不晓得他当时是胡言乱语,还是一见钟情?”
            “想知道啊?”虹大少侠听了这个消息,原本也是又惊又喜,不意听她有此一问,也便笑道,“要不下回见面,我替你问问大奔去?”
            “无事殷勤,非奸即盗,我可不敢劳烦少侠。”蓝宫主笑着同他打趣,“我又不是不认得他俩,何不自己问莎丽去。”
            “大奔当时心里怎么想,只怕莎丽也未必知道,你问她有什么用?倒是给你写信报喜那人,你问他兴许还管用些。”
            “哦?”蓝宫主不免好奇,“你怎么晓得给我报喜的不是奔莎他们自己?”


            IP属地:广东11楼2019-05-06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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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俩,会提海棠树的事儿么?要是大奔来信,铁定恨不得昭告天下说‘俺要成亲啦’,哪里顾得上旁的?莎丽大概写得细些,可他们头一回见面你又不在,怎么晓得是在树下?她也没道理在信里提这等小事。”虹少侠摇摇头道,“当时人在场、又记得这种事儿,还能有兴致给你写信细说的,十有八九是咱们那位青光剑主——话又说回来,他怎的不写信给我,就只写给你一个人?”
              “告诉我不就是告诉你么?他又不是不晓得你在玉蟾宫。”蓝宫主瞥了他一眼,笑逐颜开道,“你猜猜大奔是怎么求的亲?”
              虹少侠见她如此,忍不住想起了另一桩事,心不在焉道:“怎么求的?”
              “跳跳说大奔为了求亲,足足扛了三十六坛不一样的好酒进门,又把奔雷山庄里里外外的钥匙串在一块儿,用水火棍一挑,悬在那棵海棠树下;他说他赌虽戒了,酒却一直是平生所爱,如今把他最要紧的东西一并带来,只要莎丽点头,从此这些玩意儿连同他这个人就都归她啦!”蓝宫主说得兴起,竟没注意到虹少侠的异样,“后来莎丽出来,凌空取了钥匙,大奔反应过来,开心得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欸,”她终于发现虹少侠从头到尾都没接几句话,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诧异道,“你怎么啦?人家大奔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你这个七剑之首怎么反倒兴致怏怏的?”
              虹少侠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他求亲成了,我又没成,你想我怎么高兴?”
              “……”蓝宫主没料到他沉默半天,竟是因为想起了这桩往事,一时之间心绪微乱。恰在这时,天边隐隐传来雷鸣声,蓝宫主神思一晃,有久远的潮声一并涌来。


              IP属地:广东12楼2019-05-06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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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雷声响起的时候,虹少侠手掌一震,下意识朝对面看去。
                他牵挂的姑娘就坐在咫尺开外,以手支颐,微微出神,并无半点惊慌之色。虹少侠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心说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明知她性子坚韧豁达,凤凰岛上那段举步维艰的时光虽然苦难重重,却并不曾在她心里留下什么阴云,怎么他自己反倒念念不忘,打那以后每每听到雷声,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一颤呢?
                大抵是因为那天夜里,汹涌而来的雷鸣和潮水不止卷走了她,也卷走了他当时所有的希望和斗志吧?
                即使到了现在,虹少侠回想过去,仍然觉得那是他这一生从未经历过的、最绝望的时刻。
                使出天地同寿的时候他尚且满心悲愤,要将冤她谤她、伤她害她的人统统拉下黄泉,然而那场海啸过后,他一手抓着黯淡无光的长虹剑,一手握着她落下的那只孤零零的丝履,竟然只觉得满心疲惫,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南宫后来是怎么说的来着?
                是了,心如死灰。
                他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净元珠、不老泉都无法让他提起半分继续向前的气力。他记得那时候他将自己困在竹林里,反反复复地描摹她的脸,后来又为了区区一只纸鸢逐长风、跳碧海、乃至与人大打出手,这一切反常无非是因为,那一刻他心里真的无比恐惧地相信,她再也回不来了。
                好在上天总算觉得死别残忍,给了他找回一切的机会。哪怕她忘记了他的名字,忘记了冰魄剑法的起手式,甚至连她自己都忘了,可每当雷声降临,他及时伸手过去帮她捂住耳朵的时候,还是觉得万分庆幸,庆幸到几乎要流下泪来。
                失而复得已经是足够珍贵的奇迹,所以当她推开他的手、躲进别人伞下遮雨时候,当她抱着双膝瑟瑟发抖、却从未想过回头看他一眼的时候,当年过弱冠的自己像最青涩的毛头小子一般寻衅上门、却反被人教训说“自己的朋友该自己照顾”的时候,他再如何含辛茹苦,也总有一点酸楚的甜蜜——你还活着,你回来了,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IP属地:广东13楼2019-05-06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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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海风和潮水的喧嚣都突然褪去,他在她双眸之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脸——住在她眼中的这个人话说得笃定之极,表面上又故作镇静,心跳却快得几乎要跳出喉咙口,一生之中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刻。
                  他手心出汗,默默望着她神情变幻,满心忐忑地等她开口应答,谁料这时,一把极熟悉的嗓子朗朗道:“欸,趁虚而入不大好罢?”
                  若在从前那几月里,听到这个声音他只怕要喜出望外,然而此时此刻,他心里咯噔一下,陡然升起几分不妙来。果然,没等他开口说话,那人便已经施施然走了过来,笑道:“趁火打劫也就罢啦,你就这么空着手求亲么?”
                  虹大少侠闻言一呆,也就错过了忘记一切的蓝大宫主深思熟虑之后好不容易说出的第一个字:“我……”没等她说下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虹猫!我有话对你说!”
                  叮当那天究竟对他说了什么,虹少侠其实已经不大想得起来了。少女的心思敞亮得如同武馆后院那间光照最充足的、一推门就一览无余的校场,他自己的心意也从未遮掩,他们之间所缺的无非是一个两人都知道答案的终结罢了。说来惭愧,那一日他实在没有心思好好听叮当说话,精力无论如何都难以集中,不管他怎样沉心静气,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往叮当身后瞟去——而在她身后,那个分明与他们阔别许久、举手投足之间却自然得仿佛只是从街角遛了个弯儿回来的青衣男子神采奕奕,正拉着他的姑娘不住说些什么,唇角的笑意莫名有些刺眼。
                  虹大少侠如此心不在焉,他对面的叮当岂会看不出来?她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当下“哼”了一声,三言两语讲完那些本该柔肠百转的句子,将手一挥便道:“我说完了,你走吧!”
                  虹大少侠一愕:“你……你不要听我的回答么?”
                  “谁要你回答了?我又不是瞎子!”叮当下颌微抬,未曾流露出半分失意,“我水叮当爱喜欢谁就喜欢谁,至于他喜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相干?我今天同你说这些不是等你答复我,是要告诉你,我从前对你有意思,但从今往后,凤凰女侠要走她的江湖路去啦!我辈武林中人,不以儿女情长为念,咱们凤凰五人组倘若有缘,那便来日再见;若是无缘……”她顿了顿,咧嘴一笑,豪情万丈道,“若是无缘,他日江湖上见!”言罢,她学着三台阁大比诸门派会晤的样子,朝虹少侠一揖到底,随即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她大步离开,与初见时一般豪爽,鼻音却比往日里重得多了。虹大少侠胸中复杂难言,在内疚和欣慰之余,油然生出一股由衷的钦佩来。这一路走来,岁月打磨的又岂止是他们二人呢?


                  IP属地:广东15楼2019-05-06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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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悬心之下,他也无暇多作喟叹,目送叮当走出几步后便急切地回过身去,谁料那个还欠他答复的姑娘竟然在这短短时间内不见了踪影。虹少侠大惊失色,刹那间面色急变,没头苍蝇似的往四周找了一圈,这才发觉他那位最先恢复的剑友正拉着他的姑娘在海滩上漫步,一边走一边含笑说些什么。虹大少侠远远望着好友的口型,猜想他说的是“咱们识趣走远些,莫要搅了虹大少侠的好事”云云,放下心来的同时却也难免气恼,忍不住运起内功,凝神细听,想看看这人嘴里还要说出什么话来。
                    青衣男子的话断断续续传入他耳中,依稀在说:“连续几年没个安生日子可过,你这些天……可吃足了苦头罢?”
                    蓝宫主先是下意识应了一声,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她对这人倒是毫无生疏之意,举止间自然而然有一分亲近,虹大少侠想起当初自己找上门时她惊慌闪躲的样子,不禁有些气闷。谁料这时,青衣男子像兄长般抬手抚了抚她鬓发,低声道:“当年合璧结束不久,我路过天门山,顺道在你家叨扰过几天,无意中听你说起及笄之后枕戈待旦,从不曾过过在流岚阁里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日子。那时候玉蟾宫的后殿刚重修不久,还未彻底竣工,我同你说,这样的日子一定不远了——谁晓得一过四年,这点心愿都没达成不说,还叫你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
                    虹少侠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呆呆望着海潮的方向。其时正值黄昏,潮水从夕阳那头涌来,与昏黄的光线融作一色,海天相接。沙滩上两人的身影缓缓拉长,虹大少侠不由自主上前两步,蓝宫主听见足音,抬起头来。一见是他,她立即笑了起来,用力朝他招了招手,笑意比夕阳还要温柔。


                    IP属地:广东16楼2019-05-06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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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少侠心说不妙,别过头去,含糊道:“不是都告诉你啦,前几天就开完了……”
                      蓝宫主心中早已明白过来,此时见他仍旧嘴硬,心底那些细密的疼惜不知怎的全变作了恼意,当下一言不发,伸手就要解他衣扣。
                      虹少侠吓了一跳,赶忙按住她手,惊道:“你……你做什么?”
                      “好好的衣裳糟蹋成这样,不让你穿了!”蓝宫主不肯理他,继续拽他衣衫,一边拽一边想:谁要你连夜冒雨赶路啦?好好的人糟蹋成这样,不怕别人心里难受么?
                      她嘴上虽不肯认,眼圈儿却已经红了。虹大少侠看在眼里,手足无措,一时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我只是想早点回来陪你踏青……”他捉着她一双手腕,匆匆忙忙解释了几句,却不见她露出喜色,眼眶反倒更红了。走投无路之下,虹大少侠脑子一热,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倾身就吻了下去。
                      蓝宫主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还没等她张口说话,虹少侠的唇便压了过来。温热的气息辗转扑来,她先是一惊,耳根不由自主发烫,双臂下意识环住了他的后背——他今日贴身穿的正是她去年冬天亲手缝的白袍,料子绵软之极,唯一的缺点只是沾水易皱,洗完之后须得熨烫妥帖——此时此刻他背后的衣料比袖口还要皱巴,她指腹一碰,猛然想起先前之事,这一下立马明白过来:这人故意的!以为这样就能转移注意力么?
                      蓝宫主摩挲着他袍子上那些细密的针脚,想到这人马不停蹄、席不暇暖,每到一站就拿着八百里加急的劲头弃旧换新、冒雨夜奔,一路星驰两千里,却单单只是为了一次无关痛痒的踏青——怎么会有他这样任性的人呢?恼意再度翻涌而上,她哪肯就这么算了,当即挣扎起来,双手抵在他胸膛上,奋力想将他推开。
                      虹少侠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以为她还生他气,是以抗拒和他亲近,这一下愈发慌乱,只能以更大的力道将她钳制住,口中喃喃道:“我……我真的只是想早点回来……”他从来不曾应付过这样的局面,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见她仍在挣扎,只得将她不安分的双手抓住,再一次含住了她的唇瓣。
                      他素来温和,对她尤甚,极少有这种毫不容让的时候。蓝宫主又一次被他制住,心中又羞又恼,奈何双手都动弹不得,黔驴技穷之下将心一横,索性不再挣扎,转而反将一军,将他的亲吻以同样的力道还回去。
                      她舌尖刚一触碰到他的唇,被制住的手腕上便传来微微一震,随即来自他的禁锢骤然松开。蓝宫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只滚烫的手突然托住她腰肢,一把将她推近,随后他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吻得愈发深入。


                      IP属地:广东25楼2019-05-11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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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青衣男子话音落下的时候,窗外的大雨仍未停歇。他回过头来,见自家小徒儿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神情殷切盼望之极,不禁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这是什么表情?”
                        风临渊心说我能是什么表情?我当然是兴奋的表情啊!他往前挪了挪,满怀期待道:“继续讲啊师父?”见跳跳不答,他不可置信地反应过来,悚然道,“没了?!”
                        见跳跳点头,风临渊犹不死心,委委屈屈道:“不是吧,真没啦?师父你是不是漏了至关重要的没讲啊?!”
                        跳跳见他一张脸立马拉了下去,哭笑不得:“求婚都讲了,你还想怎么着?难不成还要听点少儿不宜的?刚才这段我都想跳过来着。”
                        “我倒是想!谁不想啊?”风临渊忍不住咕哝,随即在他师父的狐疑目光下咳嗽了一声,掩饰着少年人脸上那片可疑的红云,“我、我是说,这回虹师叔可算像个正常男人了!唉,没成也怪不了他,算啦,算啦!能怎么样呢?”他沧桑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回是天公不作美,当年求婚不成又是拜师父您所赐,本军师就算在场,也不能帮上虹师叔什么忙啦!”言罢,他见自家师父不置可否,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壮着胆子道,“不过师父,您当时说那番话的时候,知道虹师叔就在背后偷听么?蓝宫主那时候武功记忆都还没恢复也就罢了,您耳朵可灵得很,要真不想让他听见,还能没有法子?您当时到底是纯粹打趣,还是真不想让虹师叔求成——”
                        他说到这里,见跳跳脸色微沉,眼风凌厉,不由缩了缩脖子,把最后几个字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去瞧师父手里活灵活现的那条草编的小鱼:“话又说回来师父,疏影不是不肯把这条鱼儿给虹师叔么,怎么后来又到他手里去啦?”
                        “这还用问么?厚着脸皮跟人家拿到鱼的小姑娘换来的呗。”跳跳忍俊不禁,“听说那玉蟾宫的小姑娘很是为难了他一阵子,后来还是南宫给出的主意。”
                        “啊,说到南宫,他跟虹师叔倒是真朋友!对别人虹师叔都只是敷衍,对他可说了改日再约呢!看来虹师叔是真想见他,可不是说场面话——啧啧,就冲这一点,他给虹师叔出主意也是应该的!”风临渊津津乐道,“不过师父,蓝宫主说他们不是第一次亲近,可上回七夕灯会他俩也不像第一次啊?那……那第一次究竟是什么时候啊?”
                        他话音未落,就被跳跳冷冷瞥了一眼,于是赶忙蹦了起来,乖巧道:“知道了师父,我去择红薯叶刨芋头,您老等着吃就得啦!”


                        IP属地:广东27楼2019-05-11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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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今年立夏比往年晚一天,不然好几年没有五一出过门的我就要凉凉了……天知道我昨天从人挤人的香港回来的时候是怎么样一个精疲力竭的状态……
                          好的小伙伴们!于是今年春天的故事终于到此为止啦,看到标题的时候你们就该明白,它理所应当是思无邪系列里尺度最大的一篇×天知道我十五六岁的时候读到这首《野有死麕》是怎么样一种???的心情,教室开车不过如是了(闭嘴吧)……诗里的内容简直奔放到令我不敢置信,但又莫名其妙非常干净。它讲的是情事,读来也直白动人,但并没有让未成年人不适的味道(?),反而微妙又自然——这大概就是我心里真正的“乐而不淫”,是“思无邪”这三个字的真实写照了。
                          不过现在,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偶尔设想一下精神恋爱的后续也无伤大雅了×(闭嘴吧)但我们少侠还是没有得逞哈哈哈,你们以为我开头仔细描写我蓝的衣服只是为了吹她的美貌吗!你们以为我渲染天气只是为了方便回忆凤凰岛吗!不!他们都是少侠一定会被中途打断的伏笔!(少侠:什么仇什么怨???)少侠这一次情动我也觉得非常美好非常干净,即使没有被打断,进行下去了也一样QVQ其实不管求婚也好,这一次草地play(??)也罢,我蓝都是没打算拒绝他的,但少侠您认命吧,好好求亲是正经×
                          我觉得虹勇背景下那个求婚其实非常动人,我在纸上写灵感的时候觉得又酸楚又甜蜜,但护法说的也没有毛病……所以我虹是真的非常为我蓝考虑,加上住在她家她也跑不了(呸),于是才有了我们思无邪系列~你们还记得第二季那会儿华箬问他为啥不娶我蓝,少侠无可奈何地说我跟她总之是早晚的事吗QVQ其实这个呼应糖还挺甜的~然后少侠他的聘礼快攒完啦,下一次求婚也不算太远了……虽然我觉得这个求婚到时候还是会万万没想到……然后叮当的态度我非常喜欢,如果虹勇后半部能按我设想的一路发展的话,最后我觉得她应该就是这个反应(我其实蛮乐意写叮当,不像另外的某些人……),而她跟少侠道别说的那句话我也觉得豪情万丈——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句话是当年我一个爱好文学的好友在同学录上写给我的,不记得是初中还是高中毕业了(毕竟一直在一个学校),他说希望将来还能再见,若是不见,他日文坛上见!我当年就被这句话里的骄傲霸气镇住了,念念不忘至今……虽然我们并没有在文坛上会晤成功,告辞……
                          好了,看到风临渊的提问,你们一定知道下一篇要写什么了吧……我们夏天见~那个脑洞我也开得心花怒放QVQ
                          最后,希望下了整整一个四月的暴雨快点停下来,非常焦躁的我只能借由思无邪来表达内心的嫌弃……然后开头的红薯叶和香芋排骨是呼应我跟基友在长沙的面基~当时我俩看完虹七出去,就在一个好吃的湘菜馆里犹豫点这两道菜~我,一个写实的作者,感人至深!(闭嘴好吗)
                          大家开车快乐(我觉得这车还是挺真的,嗯!)赶在最后十分钟写完后记的我要流泪了,此时此刻即将零点,大半夜的我手机响成一片,大众果然还是对车最感兴趣,呵!
                          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像今天一样快乐地冒泡,哼!
                          ====全文完====
                          【终字:15194】
                          蓝儿 亲笔于 岭南
                          2019.5.5
                          己亥年四月初一 春末


                          IP属地:广东28楼2019-05-11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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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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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回忆最后是虹少侠闷闷的一句“走吧”,和日暮时分无比温柔的潮声。蓝宫主回过神来,心肠不由温卝软卝下去,笑道:“你求亲没成,怪得了谁?我还没答话你就被别的姑娘拽走啦,回来之后又绝口不说,那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你还指望我主动跑去跟你旧事重提么?”
                            虹少侠心说还不都怪跳跳么?他那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头头是道,我那时候难受得不行,满脑子都在想我的姑**叮当也大不了两岁,怎么就连个在家万事不管的清闲日子都不曾有过呢?现在好不容易天下太平,我不赔她这样的日子,反而一门心思想着彻底结束这样的日子,那她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错过这样悠闲的闺阁时光了么?更何况跳跳说的是,哪有空手求婚的道理?
                            这些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虹大少侠长长吐了口气,把他当日那一连串复杂的心思以最简单的话总结道:“还不都怪跳跳!”
                            “怎么又怪到他头上啦?你这人好没道理。”蓝宫主哭笑不得,忍不住开口逗他,“我瞧人家说得很是。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这么快提什么求亲、成亲的繁琐事,岂不是无趣极了?”
                            “……”虹大少侠见她云淡风轻,不由有些着恼,闷声道,“你当然不着急。”
                            “哦?”蓝宫主笑吟吟道,“那咱们少侠着急啦?”
                            “……我也不急。”虹少侠绷着面皮,违卝心道,“正好多攒两年聘礼。反正你也跑不了。”
                            “谁说的?”蓝宫主实在难得见到他这副样子,笑意盈盈,“就怕我们少侠两年也攒不够,到那时可怎么好?”“……你!”虹大少侠恨的牙痒,伸手就捉住了她右腕,想要把她拉到跟前来。蓝大宫主哪肯安安分分任他动作,左手一扬,便往他腕脉上拂去。虹大少侠愈发气恼,左手卝抢上,蓝宫主与他拆了几招,晓得自己不是对手,右手一缩便要后退。不料昨日刚下过雨,草地湿卝滑,虹大少侠又握她腕子握得极紧,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力来,两股力道相撞之下,蓝宫主一个不稳,足下一滑,竟往前栽去。
                            虹大少侠措手不及,只来得及伸臂抱住她腰,两人团团摔倒在地,当真是狼狈之极。
                            七侠是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高手,虹蓝又是七侠当中卝出类拔萃的人物,若在平时,他二人绝不至于如此轻易便摔一跤,只是两人都对彼此毫无防备,身在此时此地,精神又极是放松,是以蓝宫主猝不及防,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她赶忙要爬起身来,却发觉自己正巧将虹少侠压在身下——自己都摔成这样,更何况是他?蓝宫主心中焦急,正要将他拉起,手一触到他衣袖却突然愣住:“你……你在路上淋雨啦?”
                            虹少侠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来,哪里顾得上区区春雨?他来不及换下衣衫,然而仗着飞虹心法却也不惧,下马之后至阳内力运足十二周天,湿卝透的白衣便立马干爽起来。他原本瞒得妥妥帖帖,不料这时候她突然提起,不免心虚道:“啊?没……没有啊?”
                            “去之前我给你熨的衣衫,若不是路上淋了大雨,怎么会皱成这副样子?”蓝宫主哪肯被他轻易蒙骗过去,细细一想,记起这些天雨水都在夜里,脸色登时变了。她沉默了须臾,再问:“盟主府的会到底什么时候开完的?”


                            IP属地:广东29楼2019-05-11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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