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钱】【改文】公子不猜

授权图:

今天是更不成了 在各种交通工具上度过了一天 明天更

第一章 强抢民女
中午时分，南北官道往来的必经之地——艾斯城的集市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各式衣着的人们在拥挤的街道上寻觅着自己需要的物品，
『阿林！阿林！』
突然，人群里出现一边跑一边叫喊人，跑到了正在集市当中卖柴草的摊子面前。摊主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这会正在给买柴的人分拣柴禾。听见叫他，抬起头来，
『怎么了？』
『快！快回去看看吧，孔家那对母女出事了！』
『啥？出啥事了？』
阿林一听，脸色很着急，神色更是慌张。
『唉！作孽哟！！还不是那个赌.徒孔秀才，又在外面输了钱。听说这次输红了眼，竟然把女儿都押给人家了！』
『啊？』
『人家债主找上门来讨债，就要带了孔小姐走呢！阿林你快回去看看，不行咱们街坊先凑点钱给她们，眼看着好好的姑娘，落到那帮子人手里可就完了！！』
『好我这就去！』
说完，阿林连柴摊子也不管了，撒腿就往城郊的家里跑去。
……
远远的就瞧见几间破旧的土房前面围满了人，议论纷纷很是嘈杂。阿林拨开人群，从人缝里挤进去，好不容易才挤到几根树枝子搭起来的柴门前面。现在这简陋的柴门也不复存在，地上散落着些枝条，一看就是被蛮力踢散的。
本就不大的院子里站了些人，原来种的几畦青菜也被踩得稀烂。阿林挤进去，就看到了这小院的主人，孔家的那对母女。女儿护在母亲前面，柳眉倒竖的怒视着面前的人，而孔容氏则是一脸惊恐，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跟她们对峙的，是三个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像是纨绔子弟的家伙。左边的瘦高，弓着腰时好似大虾米；右边的矮瘦，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像个毛孩子；中间那个中不溜儿的倒是细皮嫩肉中看点，下巴尖尖的一张小脸还显稚嫩，算得上长相清秀，只是那动来动去的八字眉总显违和。这仨人的后边，还跟了一帮子凶神恶煞的打手和家奴。
那个瘦虾米抖着手里的一张纸，上面落了几行墨迹和一个鲜红的手印，
『看看清楚！这是孔仁周亲手签的！白纸黑字，你们还想抵赖？』
『他签的东西跟我无关！』
『嘁！他是你爹，他说把你给谁你就得给谁！』
孔家的女儿白嫩的一张姣颜涨得通红，喘气的声音也重了，眼神却依旧凌厉的看着这几个蛮横的人，
『你们赶紧出去，不然我报官告你们私闯民宅！』
三个人被这气势唬得一愣，顿了顿，那个毛孩子干笑一声，
『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是告上天王老子那儿，也得还了咱们爷的银子才行！』
『银子是他欠的！你们找他去！』
『你爹他没有啊，所以把你抵给我们了！你还是识相点，乖乖跟我们走吧，徐少爷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三个人相视一下，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后面的家奴们也嚣张的放声大笑，恶行恶状惹得看热闹的人群里大家都在摇头叹息。
『欠你们多少？我来还！』
阿林看不下去了，这孔家母女虽然才搬来这个村子里不久，可是与邻居们相处的一直很好。孔小姐虽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周围几个年轻的后生都被引得没事就往这边跑，哪怕说不上句话，看一眼也是好的。阿林当然也不例外，心里的一些念头虽然还不敢说出来，可是一墙而隔住着，总是有点想法的。现在她们母女有难，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到了。
『耶？还真有管闲事的啊？你有钱么？』
『你们只管说多少！』
『一百两，你有么？』
『这……』

阿林僵住了，这个数字明显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就算合全村之力，一时半会凑齐一百两银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阿林哥，别听这帮无赖胡扯！他们根本就是来讹诈的！我就不信，青天白日就没有王法了！』
听见这话，那个一直没出声的“中不溜儿”恼了。
『嗨？你说谁是无赖？』
上前两步伸出一只手指头，直指着人家的鼻子。可惜人家不怕他，啪的一声打掉那只手，一脸愤怒的表情瞪他。
『不是无赖会闯到人家家里夺人妻女么？』
『我呸！以为本少爷稀罕你怎么的？要不是你爹孔仁周输了钱还死赖着不走，非要把你押给我们，你这样的倒找钱我还不要呢！』
『那现在你就从这儿滚出去！』
『你敢叫我滚？』
好像被锅里溅出的热油烫着了一样，这个纨绔子跳着脚的叫人：
『袁雨桢！！给我把她绑起来！！送徐少爷家里去！！』
『诶~~慢点慢点，别给我伤着了~~~~』
旁边那个瘦高个连忙嘱咐，看起来他就是看上孔小姐的徐少爷。
『你们想干什么？不准碰她！』
阿林一看不好，连忙上前展开双臂挡住孔小姐。
『不准？这艾斯城里还没有不准我钱蓓婷干的事儿！！给我教训这小子！！』
于是，看热闹的人纷纷后退，他们手下的家丁打手一哄而上，几个人扭住阿林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们的主子，那个看起来一团稚气的少爷在一旁跳着脚的喊：
『狠狠地揍！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出头了！』
而另外几个人上前二话不说就要强行绑孔小姐。母女两个挣扎呼喊都是徒劳，旁观的人看见这些恶少发了怒，谁也不敢上前劝阻。一个略有些拳脚功夫的家仆看她反抗挣扎的利害，一掌砍在她后颈上，娇弱的孔小姐便昏了过去。很快就被缚住手脚，封了口，塞进先前雇来停在门口的轿子里去。做娘的一时急恼攻心，也晕倒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这时候，突然一个家仆急匆匆跑进来，跑到那个瘦高徐少爷面前，急火火的说：
『少爷！少爷不好了！老爷知道了您在外面买宅子收了二奶奶的事情，正在家里发火呢！！您赶紧回去吧！』
『啊？』
徐子轩一听，冷汗就落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急得手足无措，说话都结巴了，
『那先……先把这个送到外宅去，我……我回家打点好了再……再说！』
『那不好吧？叫外面那个看见了，不也得跟你闹？』
钱蓓婷转了转眼珠，帮他考虑周全。
『那，那怎么办？要叫阿爸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不如先放到我那吧，明天你把家里的事顺妥了再过来接回去。』
『嗯？』
徐子轩有点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会怀疑我吧？别忘了我今晚要去醉香楼听曲儿，再说这种母老虎也只有你能瞧得上，我才没兴趣呢。你要不信我，我还懒得管你呢~~』
钱蓓婷翻了两个白眼，作势转身要走。
『不不，我信你！要不是你，哪能把这孔小姐弄到手啊！就这样，先放到你家吧，明儿早上我过去接。』
『嗯，好吧。余震，先把人送咱们家里去，小心点别叫老太太知道。』
『是！』
袁雨桢答应一声，领着仆人把装着孔小姐的轿子抬走了。而徐子轩也跟着家仆急匆匆的跑回家去。
这边阿林被打得鼻青脸肿，钱蓓婷才叫人住了手，又恶狠狠的警告了他几句，这才带着人离开。围观的人谁也想不到看上去羸羸弱弱的钱少爷发起狠来如此凶横霸气，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做的毫不手软，又感叹孔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几个上些年纪的老者纷纷摇着头，
『造孽哟……』

第二章 偷鸡不成
翌日，清晨。钱家大宅气派的大门口。
钱家老夫人正坐了轿子准备去城郊的白云山清远寺上香祈福，叫丫鬟扶着上了一顶八人抬的素轿。起了轿正要出发，突然从门口镇宅的石狮子后面跑出了一个妇人，钗环凌乱，抢到轿前扯住轿杆，嘶声喊起来，
『你们还我的女儿来！！』
家丁们喝斥推搡她，不让她靠近大轿，老太太却听见了动静，掀起旁边的小轿帘，问道：
『出了什么事？』
『回老太太，有个不认识的女人在疯言乱语。』
『哦？』
那银发老妇沉吟了一下，沉声开口，
『叫过来我问问她。』
『是。』
孔容氏被带到轿前，衣衫散乱，神情凄苦，眼睛也肿着。半是怨恨半是焦躁的看着轿里的老人。钱老太太上下打量她一下，不动声色道，
『你说你女儿怎么了？』
『我的女儿昨日被府上的公子掳了来，至今不知所踪！钱府也算艾斯城的大户人家，怎么能做这种不义之事？』
老太太脸色一暗，
『会有这样的事？』
『我们平民百姓若是无事怎么会无故诬蔑府上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老夫人，您——』
钱老夫人听了，微微笑了笑，并不为所动，而是沉静的叫过一旁的袁丹妮，
『丹妮丫头，昨天少爷在哪儿？』
『回老太太，少爷昨天夜里并未回府。』
『哦？』
『不过，少爷的别院里倒确实听到了几句吵嚷……』
袁丹妮压低了声音，凑在老太太耳朵旁边道。钱老夫人眉头一皱，点点头，
『我知道了。』
转又对着孔容氏道，
『这件事需得见着了我的孙儿，才好给夫人一个解释。不如就先请进来喝杯茶，且慢慢商议吧。』
说着复又下轿，转身往钱宅里去了。孔容氏现在哪有心情喝茶，不过想到女儿现在就在钱宅里，也只好急匆匆跟了进来。
……
二人进了内堂，落座后，钱老夫人让看茶，又叫过袁丹妮，吩咐她去钱少爷的院子察看，要是看见陌生的女子在，就带到前堂来。
不一会，孔小姐就从后院快步跑了出来。
『娘！』
『吟儿，你……你……』
孔容氏见着女儿，整个人都在发抖，急切地打量着女儿，生怕她这一夜受了什么委屈，惶然之情显露无遗。
『娘，我没事。』
孔小姐连忙替母亲宽心，孔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握紧了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孔肖吟那里一来见着了自己的娘，二来没有昨日那些恶少在场，也看见了那个银发的老妇人，倒也就安下心来，不再似昨天一般惊惶了。
『如果老身没记错的话，这位夫人以前应该是容府上的小姐吧？』
老太太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
孔容氏看见女儿安然无恙，也就放了心。见钱老夫人问话，出于礼貌，连忙回答道，
『老太太所说不错，妾身娘家是城南容氏。』
容家原本也是艾斯城的大户，可是容员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千金。到了出嫁的年纪，容员外相中了艾斯城的秀才孔仁周，招他做了上门女婿。一来看中他本分老实，又肯上进，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将来若是肯读书，肯定大有前途；二来图他无家无业，没有牵累，进了容家就当是容家的儿子了。于是就放心的把女儿许给了他。
可没想到，这个孔仁周考了几次不中之后，失意之下竟然染上了赌.瘾，把容员外家的万贯家财都送进了赌.场。容员外一气之下把他逐出家门，自己也气得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归.西了。这下更得了孔仁周的势，泡进赌.场再不出来，最后连容家的宅院都卖了。孔容氏和女儿没法，这才搬到了城郊的一间土房里容身。
这件事在艾斯城几乎人尽皆知，这里钱老夫人问出来，孔容氏难免脸上漾起了一丝赧色。
钱老夫人点点头，刚要再开口说什么，外面钱蓓婷摇摇晃晃的回来了。
一进内堂的门，看见孔氏母女和奶奶都在里面坐着，钱少爷先是一愣，慢慢心里就开始打小鼓了。
真是倒霉啊，怎么叫奶奶知道了。袁雨桢这个办事不力的，看待会不教训她。不过眼前这事也麻烦，徐子轩还在外面等着带这姓孔的女人走呢，这可怎么办？
钱老夫人看见孙子进来以后不说话，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明白他又开始打扯谎的腹稿了。

『你还知道回来！昨儿夜里去哪了？？』
口气威严的厉声发问，吓得钱少爷一个哆嗦。
『夫……夫子叫我背书，我……我背了多时，看……看天晚了，就宿在书院了……』
『哦？那一会儿叫丹妮丫头去书院，把你的寝具整理整理。』
钱少爷暗自叫苦，可又不能说出来，低着头皱眉歪嘴。
『那么……眼前的事，你是不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啊？』
钱老夫人看看孔氏母女，对着孙子问。
『不关我的事！』
钱少爷毫不犹豫地先撇清自己，生怕被奶奶责骂了。
『哦？不关你的事？那为什么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会出现在你的屋子里？』
『我又不在屋里！是徐子轩暂时放在我这里的！她，』
说着指指孔小姐，
『她爹赌.输了，没钱还，就把女儿抵给徐子轩了。又不是我们去抢的，』
有一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闯到别人家里把人打昏带走，还不算抢？』
孔小姐看见这场纷争的始作俑者不禁怒从中来，愤然反驳，
『我本来没打算打昏你的，谁叫你说我是无赖的？』
『你叫你手下殴打阿林哥，难道不是无赖？』
『明明是他先逞强的！！要不是他——』
『住口！！』
老太太喝住了钱蓓婷，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钱少爷立刻老实了，可是依旧不服，翻眼睛看着旁边。
『你说赌.输了？又去赌.馆了？』
老太太并不为钱蓓婷前面的说辞迷惑，发现了端倪。
『噎……』
钱蓓婷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眼珠子转了转，连忙辩解，
『是徐子轩去收租啦，我就是跟着去凑热闹的，我没下手呢。』
『哼！』
钱老夫人从鼻子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钱蓓婷一看奶奶生气了，吓得也不敢再说了，低下头摆出惯用的伎俩，拿出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态。他觉得老太太一贯疼他，肯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责罚他的。
钱老夫人却不再看他，又转回去对着孔氏母女道，
『是我们钱家教子不严，老身替这不孝子孙给尊夫人和小姐赔罪了。』
『老太太不用客气。』
『我钱家并不是祖居艾斯城，初来此地的时候多得容员外照应，一直心存感激。如今说句不怕夫人恼的话，容府也是一时落拓。若不嫌弃，不如暂且就留在我钱家栖身，待寻得更好的去处，再行投奔不迟，不知孔夫人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部都大吃一惊，钱少爷更是当场跳脚，
『奶奶你糊涂啦？？为什么叫她住咱们家啊？』
『为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徐家那个二少爷正在咱们门外等着带孔小姐走吧？』
『哦——』
被说中的钱少爷一下子哑巴了。而本想拒绝的孔家母女却一下子变得脸色惨白，神情紧张的对望了一眼。
钱老夫人停下来不再多言，让她们自己把事情的利害考虑清楚。
这边钱少爷又开始嘟囔，
『关我们什么事么，留在家里做什么，又不熟……』
『小钱！平时怎么跟你说的？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大丈夫所为？去后面柴房面壁思过去！！没有我的话不准出来！！』
『奶奶——！！』
『快去！！』
看看没什么转圜的希望，钱少爷无可奈何的闭了嘴，跟只瘟鸡一样耷拉着脑袋往外走，路过孔小姐身边，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
『哼！！！』
一甩袖子，愤然而去。
『老夫人，我和吟儿……』
『孔夫人，老身也是一番好意，实在不愿看着小姐再落入这些不争气的东西手里！好在钱家还能为小姐挡下些是非，孔夫人还是不要再推托了，就算是为了小姐着想，也该留下来啊。看孔小姐一幅柔弱身骨，实在不适合再去受那些艰苦。』
钱老太太言辞恳切，似乎非要留下孔家母女。孔容氏心中疑惑，不知道她有何意图，可是眼下的形势又实在不容她让女儿再出去冒险，想到昨天的一幕还心有余悸。
『至于小钱，夫人不用担心。有老身在，他还不敢做出什么越礼之事。』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孔小姐的名声那里，老身明天就对外说收了孔小姐做孙女儿，这样以后她出阁也就不会有什么不妥，不知孔夫人意下如何？』
如此热诚的挽留，孔容氏也不好再多做推辞，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只不过说好是暂且借住，待过些时日风波过去，就要告辞的。钱老太太应下了，立刻派人打扫庭院，收拾屋子，把孔氏母女留在了钱家。

第三章 针尖麦芒
而偷鸡不成的钱家大少爷在柴房里一直被关到晚饭时间才准出来，灰头土脸的来到饭厅，一眼就看见了奶奶和孔氏母女一起在桌子边上坐着，言谈甚欢。而那个气得他跳脚的孔小姐，正神色泰然的坐在他往常坐的位置上，安静的微笑着听钱老夫人说话。
三个人看见他进来，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有孔夫人浅笑了一下算是对他打了个招呼，而孔小姐根本就没有正眼看他。
“蹬蹬蹬”的跑过去，
『你干嘛坐我的位子？』
『小钱！』
钱老太太出声了，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对人家孔小姐要客气点。你坐到旁边去！』
『奶奶~~~~』
『嗯？』
老夫人一瞪眼，钱蓓婷就不敢再多说了。为了表示他的愤怒，并没有选择孔小姐旁边的位子，而是绕过桌子，跑到孔夫人旁边坐下了。这下跟仇人眼对了眼，发出了自以为足够杀死对方的眼神。
孔小姐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根本就懒得再看他第二眼。
饭上了桌。
钱蓓婷在柴房里饿了一天，中午也没怎么吃好，现在饿得三尺肠子闲了二尺半，也不管什么人在场，筷子满桌飞舞，风卷残云的大口吃着。
而吃相斯文优雅的孔小姐先是惊讶而后便一脸厌恶的看着这个粗鲁的富家子，冷不丁还被钱蓓婷没夹好掉落在盘子里的鸡腿溅起的汤汁落在了身上。而看看钱老夫人，似乎并不为孙子的不拘礼节为忤，只是说了他一句叫他慢点吃别噎着，甚至于跟很多宠溺晚辈的长者一样，为他的好胃口而不自觉的欣欣然。
正走神，对面的钱蓓婷突然站起来，欺身探到孔小姐这边，吓了她一跳，有点惊恐的看着他。而钱少爷只是够不着他想吃的菜而已，迅速的叉起孔小姐面前盘子里的一块瓜片，示威一样丢进嘴里，得意洋洋的咀嚼着。
孔小姐低下头了，免得看见这个恶心的家伙再也吃不下饭去。这人连缺教养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教养过的。
饭毕，钱老夫人继续留孔氏母女在屋子里闲谈。而钱少爷出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捧了个难看的陶罐子来在怀里抱着，凑在老太太的小丫头袁丹妮旁边，看她描花样子。
那里正问起了孔小姐的名讳年庚什么的，可能是说不明白，孔小姐接过袁丹妮手里的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钱老夫人。
钱少爷凑热闹，好奇的跑到老夫人身后去看，白纸上写了三个字，
孔肖吟。
第一个钱少爷就算不认识也知道念什么，都听见人家叫了。第二个字他认识，至于这最后一个字，就卡在嗓子里不知道怎么念了。便一直嘟囔，
『口今……口今……』
『吟！』
袁丹妮伸过头看看，告诉他。
『哦，吟！孔肖吟！』
钱少爷点着头，似乎在咂摸这名字的味道，冷不防的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孔消音！！哈哈，还有叫消音的？哈哈哈哈哈……』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孔夫人有点尴尬，名字的主人则一脸愤怒的看着他，钱老夫人无奈的瞅着孙儿在那夸张的大笑，抿着嘴不吭声。
笑了一会，钱蓓婷发现只有他自己在笑，一下子住了声，假咳两声，有点无趣的摸了一下鼻子，咕囔着，
『不好笑么？干嘛这么严肃……』

『你连字都不认识还好意思笑！我看你那书都白念了！整天就知道弄这些东西玩物丧志！』
钱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点着钱蓓婷怀里的陶罐子。这个顽劣的少爷嬉皮笑脸的跟老祖宗撒娇，
『哪有啊，我都天天去书院的么，就是下了学才玩玩的。奶奶你看，金刚越长越壮实了呢。』
说着把罐子盖打开，把罐口凑到老夫人脸前让她看，却被老太太拨拉开，
『我才不看这些东西。』
『看嘛看嘛……』
二人正推来搡去，没留神，一个黑色的物体猛地从罐子里蹦了出来，两下就蹦在了孔肖吟的裙子上。这位自幼娇养在闺房里的小姐又被吓着了，慌乱中站起来一抖裙子，看那东西落在地上，二话不说就踩了上去……
静……
钱大少爷抱着罐子，两眼圆睁，半张着嘴，跟木偶一样看着孔肖吟的脚一动也不动。半晌，才发出一声几乎要掀开房顶的哀嚎，
『金刚！！！！』
一下扑到了孔肖吟的面前蹲下来，二话不说就把人家小姐的三寸金莲抓在了手里，扒下粉红色的绣花鞋，反过来举到眼前。
他找的是他的宠物——蟋蟀“金刚”——的尸体。已经变成了平面，被压出的肚肠什么的粘在了鞋底上，以一个非常惨烈的形象出现在了他面前。
差点摔倒的孔肖吟面红耳赤。
女人脚男人头，那都是摸不得的东西。这下不但被抓到了脚，连鞋都被扒了去，按照艾斯城的风俗，孔小姐现在只有嫁给钱蓓婷才能保证其清白了。
而那边钱少爷正如丧考妣一般哭天抢地，
『我的金刚呀！！你死得好惨啊！是我不好，没事把你带过来干什么啊！！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
孔夫人被弄得左右为难，而钱老太太看看几乎要在地上打滚的孙子，以手遮额，不去听他的哭嚎。
『金刚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
哭够了的钱蓓婷说着站起来，手里还抓着人家的绣花鞋，恨恨的看着孔肖吟。昨天他在孔家发狠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所以孔肖吟的心里一阵紧张，她虽然表面上对这个恶少不放在眼里，毕竟还是有点怕他，唯恐他一时发疯又会要害她。
逼近孔肖吟身边，钱蓓婷把脸几乎要贴到人家脸上去，
『你干嘛踩死我的金刚？』
孔肖吟惊魂未定，也有点心虚，瞪向他喘着气不出声，
『你赔我的！你赔我的！！』
钱蓓婷伸手抓住孔肖吟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孔肖吟涨红着脸拼命挣脱，俩人这次不光斗嘴了，彻底动了手。旁边的袁丹妮和管事的李妈赶紧上前拉架，好说歹说连劝加哄好不容易才把钱蓓婷的手掰开，把孔小姐救出来。
钱老夫人上前两步，拿起拐杖“嘣”的一声就敲在了孙儿的头上。
『你这个坏坯子要干什么？竟敢给我在家里欺负人！我告诉你，以后孔肖吟就是我的孙女儿，也就是你姐姐，你竟敢跟姐姐动起手来了？』
钱蓓婷一手捂着头，另一只手攥着绣花鞋指向孔肖吟的方向，气急败坏的跟奶奶嚷嚷，
『姐……姐姐？？她算哪门子的姐姐啊？明明是她踩死我金刚的！她——』
嘣！又是一下。然后手里的鞋就被抢了去。钱蓓婷两只手都捂住头，蹲在地上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悠了。
『疼死了……』
钱蓓婷和孔肖吟，在钱家度过了她们鸡飞狗跳的第一天……

第四章 合理交易
不知道是八字不合还是星相犯冲，自从孔肖吟留在了钱家，就成为了少爷钱蓓婷的心腹大患。三日两头就会爆发一场口舌之争，而钱家的家长钱老夫人多数会偏袒乖巧听话的孔肖吟，让钱少爷很是怀疑到底谁才是她的孙辈。
不过好在钱蓓婷少爷白天要到书院去念书，一般不会留在家里，才避免了因为更多地接触而引起的纷争，否则钱家大宅里一定会永无宁日了。
这天，钱少爷从书院回来的时候就无精打采的，吃了饭更是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钱家的书房修的很是气派，里面也堆满了经史子集诸子百家的许多书籍，不过平时只有不学无术的钱少爷在用，基本算是辱没这些典籍了。孔肖吟来了之后有空就在里面找些书来看，她自幼便有专门的先生教习，当初孔仁周还没沉迷赌.场的时候也教女儿一些文章诗词，所以孔肖吟在闺阁里，也算有难得的才气。
一进书房门，孔肖吟就看见钱蓓婷趴在书案上，垮着脸哼哼唧唧。看见孔肖吟进来，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自顾转着手上的毛笔玩。
孔肖吟也懒得理他，径到书架前面找自己要看的书，拿到了以后抽在手里，转过身来刚要出去，无意中瞥见钱蓓婷胳膊肘下面压得纸上写着些横横竖竖的字。凑近一看，原来是书院里的夫子留得作业。本来并不是什么难题，可是对于上课睡觉下课胡闹的钱少爷来说，就颇有些为难了。
孔肖吟大略看了看，除了要给一些古诗补句，再就是几副对子，还有一篇文章。基本都能够做得出，看看钱蓓婷的样子，就知道他就算在这趴一晚上也写不上几个字。想了想，就对钱蓓婷说，
『诶~』
『干嘛？』
钱蓓婷抬起头，警觉的看看她，脸上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跟你商量一件事。』
『跟我？』
『嗯。』
『跟我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不会又要去告状吧？』
钱蓓婷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十分丰富，灵活的八字眉看起来很是有趣。孔肖吟忍下笑意，耐着心解释，
『我帮你做夫子留得作业。』
钱蓓婷听了，转了转眼珠，一点都不打算相信。
『你会这么好么？不会又打我的主意吧？』
『你有什么值得我打主意的？当然我不是白给你做，我是有条件的！』
孔肖吟的耐心被用完，口气不善的说着。钱蓓婷的眉毛依旧十分抢戏，连带着眼里的神色表达着“我说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的意思。
『什么条件？』
『你带我去书院听夫子讲课。』
钱蓓婷听了，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点没回过神来。
『听……听夫子讲课？那有什么好听的？』
『对你来说不好听，不代表对别人来说没用。你们书院的王夫子是艾斯城最有名的先生，满腹经纶呢。我以前就想听听他的讲课，还有些问题想讨教，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钱蓓婷抓抓头，这个条件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损害，还能解决眼前的困难。不过，他还是不想这么快就答应，
『可是我们书院，是不收女学生的啊。』
『没关系，我可以换一身男人的袍子去，只要王夫子看不出来就好了。』
『嗯……』
钱蓓婷琢磨一下，以王夫子的眼神，确实不大容易发现，终于点头答应了。
『好吧！以后你帮我做一次作业，我就带你去一趟书院，怎么样？』
孔肖吟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他一下，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钱蓓婷的作业对她来说，实在不过是小菜一碟。

第五章 艾斯书院
艾斯书院。
夫子还没有来，孔肖吟一进书院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一些毛头书生们看见她都拿不下眼来，想着哪里来了一个俊俏的新同学。钱蓓婷则忙着在心里编谎打算哄过徐子轩去，孔肖吟淡笑着应付大家的围观，并不多发一言。
艾斯城孙知府家的公子孙芮是这帮书生里的佼佼者。人长得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不说，又聪明好学，读书文章都很有成就，去年的乡试考中了举人，就等今年大比之年进京再显身手光宗耀祖，很得夫子的赏识和偏爱。她一眼就看出孔肖吟乃是女扮男装，却又并不说破，只友好的点头致意。
孔肖吟看见了这个斯文儒雅的公子也很有好感，微笑着做了回应。
冷不丁传来一声大叫，
『啊——！！！』
大虾米徐子轩站在书院门口，手指着孔肖吟，又开始结巴，
『你……你……』
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来，钱蓓婷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拖到一边压低声音说，
『嘘！嘘！别嚷嚷！』
徐子轩把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扒下来，深吸一口气，
『你不是说她被你家老太太藏起来了么？』
『对啊！今天就是我家老太太叫我带她来的！』
『来书院？干什么？』
『我不知道干什么！她说要听夫子上课！』
『那——』
似乎知道了徐子轩接下来要说什么，钱蓓婷提前拒绝，
『不行！我奶奶说了，怎么带出来的怎么带回去，不然就揭了我的皮，如果你想怎么样的话，就是要害死我！』
『啊？』
『总之现在是不行了，你不是新看上名湖巷的一个姑娘么，这个就先算了吧！等以后再说！』
钱蓓婷皱着她的八字眉，极力劝说徐子轩。
『那……那好吧……不过，给她爹那一百两银子……』
徐子轩也是很不情愿，又提出来前面的事情，好歹是花了钱的，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
『我给我给，这钱就算我头上好了，回头我叫余震秤给你。』
一听钱能拿回来，徐子轩才多云转晴，不再打算去招惹孔肖吟了。
钱蓓婷让孔肖吟到自己的矮几前面，叫袁雨桢又搬了个凳子进来，安排她坐好。孔肖吟坐下来左右一看，邻桌正好是孙公子，对望间又笑了笑。钱蓓婷看见她们笑，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在书院里他和孙公子一向不合。孙公子是官宦世家出身，本来就看不起从商的钱家，孙芮又是书生里面勤奋上进的代表，钱蓓婷则带着一帮纨绔子弟吃喝瓢赌.无恶不作，虽不至于祸害乡邻，可在艾斯城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两方互相看不顺眼，明来暗往少不了争上一番，不过，多数是钱蓓婷吃亏。
所以他看见孙芮和孔肖吟的友好很是不爽，心想果然你们是一个货色，都跟我过不去！
屋子里正乱哄哄闹着，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夫子来了。
书院里的王夫子年介七十，已经是古稀之年。为人刚直不阿，严谨正派，一辈子与书本文章打交道，教书授课，也是桃李满天下。如今教的这一班学生大部分是艾斯城里的后生，王夫子从小看他们长大的，对他们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因材施教，百般用心，把毕生的希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上课的钟声一响，王夫子踱着方步进来，目光往下一扫，就发现多了一个新学生，温润秀美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很懂事的孩子。教书的人就希望别人爱读书，看见又来了听自己讲课的年轻人，王夫子心里很欣喜，也没多说，放下手里的书，捋了一把山羊胡子，就开始上课了。
先收了昨天的作业，钱蓓婷从孔肖吟手里讨过自己的那份交上去，才算松了一口气。随后王夫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了一章名篇，布置了文章题目，书生们就开始埋头写字了。
钱蓓婷在桌子上铺开纸，攥了毛笔，歪歪扭扭的在上面写画，写不了几个又抬起头来，左顾右盼，没一刻安生。一旁陪读的袁雨桢慢腾腾的磨着墨。倒是孔肖吟，低头专心致志的按照王夫子的布置写着，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王夫子一边在学生们的书桌前来回踱步，一边看着他们的文章。走到钱蓓婷这张桌子的时候，停下来细心的看孔肖吟写的。不一会就频频的点头，赞赏之情明显的挂在脸上。邻桌的孙芮也往这边看过来，看到孔肖吟睫毛修长的侧脸，一时间竟然有点失了神。
半个时辰后，王夫子敲敲书案，正写字的书生们都抬起了头。
『我刚才，把你们昨天的作业都看了。做得好的有两份，一份是孙芮的，字迹工整有力，文章的内容也好。而另一份，』
王夫子拖长了声音，抬起眼皮扫了下面一下，口气突然变得很奇怪，
『是钱蓓婷的。』
下面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孙芮的作业做得好这是一贯的，几乎每次都能得到夫子的表扬，谁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十次倒有八次被打回重写的钱蓓婷这次竟然得到了夸奖，这可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都难得的事情。
钱蓓婷呆了一下，眼珠转来转去，假惺惺的对着王夫子笑了笑。王夫子可不吃他这一套，对他这点花花肠子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为什么这次钱蓓婷你的作业跟以前的笔迹有所不同呢？』
『哦……我昨天下功夫苦练，把字迹写的更好点了。』

『噢？那么，现在你再写几个你练出来的好字体给老夫看看可好？』
『我……我睡了一觉，现在又忘了！！』
书生们发出一阵哄笑声，孙芮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放肆！！』
王夫子脸色一变，把戒尺啪的一声敲在了教书案上。
『说！找谁给你做得？』
『我自己做得啊！』
钱蓓婷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死不承认。孔肖吟坐在他边上，压低声音道，
『死鸭子嘴硬。』
钱蓓婷在桌子下面伸腿踢了她一脚，孔肖吟皱紧了眉毛，恼怒的抬头看他一眼。
『既然是你做得，那么，你来给老夫解释一下，“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是什么意思？』
『啊？哦……嗯——就是说，嗯……，一个相公遇到难处，七个老婆都不能帮他，死在别人手里，还叫天下人笑话……嗯……』
还没等说完，课堂里就爆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书生们笑得前仰后合，拍桌子的拍桌子，摔本子的摔本子，好几个都捂着肚子叫哎哟，连孔肖吟都憋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王夫子开始被钱蓓婷这精妙的解释气的胡子都炸了，最后也撑不住，咧开没牙的嘴，呵呵呵的笑起来。
钱蓓婷站在那里，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自己竟然也在嘿嘿的乐。王夫子笑着笑着突然敲了一下戒尺，
『好了！都别笑了！！』
笑声戛然而止。夫子又指指钱蓓婷，
『还敢说你是自己做得！！今天给我抄二十遍《过秦论》，明天我还问你！』
『不是吧？』
钱蓓婷脸绿了……
『什么不是？！要是敢不抄，明天就给我到外面面壁思过！！』
……
中午，吃过饭夫子到后堂歇晌，书生们都跑到书院外头池塘边上的树下玩闹。本来这个时候是钱蓓婷最为活跃的时候，可是今天不行，他在桌子前面埋头抄书呢。一边抄一边诅咒罚他的王夫子，顺便把孔肖吟腹诽一下。
孔肖吟也觉出了点困倦，看看屋子里没人，就伏在案上，打算稍事休憩一下。不一会儿，也就慢慢睡着了。
钱蓓婷抄了半天书，抬头打了个哈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看见孔肖吟伏在桌上睡得正香，突然就起了坏心眼，蹑手蹑脚的靠近她，用毛笔轻轻的在孔肖吟的脸上画了两撇胡子。
刚直起身来，孙芮从外面进来了。
本来，孙公子就是打算来约孔肖吟一起到外面看看池塘景致的。看见钱蓓婷站在孔肖吟前面，而孔肖吟又好像是睡着了，就狐疑的走过来，口气不善的问，
『你干什么？』
『你管得着么？』
『谁稀罕管你？』
『那你离我远点啊？』
两人你来我往一吵，孔肖吟被吵醒了，睁开眼看见这两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孙芮却看清了孔肖吟脸上的墨迹，连忙道，
『孔公子且用袍袖遮了脸，快跟我来。』
说着，拉了孔肖吟就往外走。钱蓓婷却一把扯住孔肖吟的另一只袖子，
『你带她去哪？』
孙芮看都不看他，只对孔肖吟道，
『孔公子只管相信我，实是要紧的事。』
孔肖吟看看孙芮，又看看钱蓓婷，后者心虚的表情很快让她做出了判断。推开钱少爷的手，跟着孙芮出去了。
孙公子带她来到院子里一处水缸前面，叫她照一下，孔肖吟探头一看，立刻大窘，慌忙又挡住了脸。
『孔公子用这水净一下面吧，这是早上新汲的井水，尚算洁净。』
孙芮温柔的说。孔肖吟点点头，撩起缸里的水，仔细地洗去了唇上的墨迹。孙芮及时地把自己的帕子奉上，孔肖吟早上换了衣服正好忘了带，看看她，看到一双沉静温和的眸子，稍稍犹豫一下，接了过来。
『多谢孙公子。』
『不必客气。孔公子初来书院，理应照料。』
孔肖吟浅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小生冒昧，斗胆问一句，孔公子请不要见怪才好。』
『孙公子请说。』
『孔公子，应该是——孔小姐才对吧？』
孔肖吟一惊，刚恢复如常的脸色又浮上了一层红晕，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孔公子请放心，我不会贸然说出去的，不必担忧。只是看孔公子娇然婉转，并无男子之气，觉得好奇，问一下而已。』
『呵，多谢孙公子。我只是慕王夫子大名而来，想听听他的课罢了。』
『嗯！夫子的学问，找遍艾斯城也无人能及，孔公子真是找对了地方。』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从王夫子身上说开去，天文地理无所不谈，惊讶于彼此的博学，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钱蓓婷趴在窗口看见了，不屑的撇撇嘴，哼！

第八章 轻薄未遂
五月里，沿湖的柳树都已经枝条茂密，随风摇摆了。到了栖鹫湖之后，大家稍稍分散开，孙芮为首的书生们在柳树林里欣赏湖光美景，吟诵名篇佳作，念什么“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还有“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 “水边杨柳曲尘丝，立马烦君折一枝”，夫子和学生们摇头晃脑，一派浓厚的儒家学风。
而同样是在柳林里，钱蓓婷他们头顶柳条编的“花环”，骑着捡来的柳枝充当“马”，正乐此不彼的玩骑马打仗的游戏。还不知死活的大呼小叫，王夫子看见了，又免不了是一顿训斥。
看夫子不让玩，钱蓓婷三人只好靠着柳树坐下，百无聊赖的，不一会就打起了盹。
那边诗文诵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也散了。
孔肖吟在柳林里溜达两圈，看见钱蓓婷睡着了，想起前几日被他捉弄的事，就掏出随身带的笔，拔开笔帽，就着残墨，在钱蓓婷的左边腮上，恶作剧的画了一个四条腿的王.八。
睡得正香的钱蓓婷浑然不知，觉得脸上痒痒，还以为是小飞虫什么的在咬他，还伸手挥挥，兀自美梦不醒呢。
好容易到了中午，钱蓓婷一觉醒来，不等别人出声，先嚷饿了。王夫子看看时候不早，就带着他们找地方吃午饭。
一行人走着，钱蓓婷发现很多路人都盯着他看，还偷偷的捂着嘴笑。就觉得奇怪，回过头朝着徐子轩，
『诶！他们笑什么？』
徐子轩本来没留意，这一下看了个全貌，忍不住爆笑起来。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指着钱蓓婷的脸。钱蓓婷先是迷惑，后来反应过来，跑到湖边一照，又气的佛祖升了天！
那群书生们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这下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孔肖吟若无其事的看着别处，仿佛不干己事。钱蓓婷再呆，也知道这事没有别人，肯定是孔肖吟报复他，奈何夫子在一旁，又不敢对她怎么样，恨得抬腿把一颗石子踢进了湖里。
……
正好徐子轩家的酒楼就在湖边，那个高高瘦瘦的老板吴哲晗知道儿子今天春游，早准备好了午饭，看时候差不多急忙毕恭毕敬的来请。王夫子本打算带他们找个茶棚简单吃点，这下推不掉盛情，只好被硬拉了进去。
书生们四个人一桌，把大堂坐了一大半，年轻人又好热闹，吵吵嚷嚷沸反盈天。吴老板吩咐上了菜，每桌又端上来一壶酒，王夫子看见了，连道，
『不可不可，只端几个馒头小菜，叫他们吃饱即可，万不得奢费，更不能上酒了。』
『王夫子别客气，都是自家的买卖，费不了多少。平常辛苦夫子教管我儿子，这点酒菜算什么。』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两个人你来我往正客气着，钱蓓婷那酒已经下肚好几盅了。孔肖吟跟孙芮一桌，正好跟他背对背。这工夫转过身来用手肘捣了他一下，
『夫子说不能喝酒！』
钱蓓婷正往嘴里送一筷子酱鸡，叫她这一捣，鸡掉了，筷子戳到了脸上，还沾了一袍子酱汁。
啪的一声筷子拍到桌子上，咱们钱少的怒火这下忍无可忍了，回转身腾的站起来，扯着孔肖吟的一只胳膊，
『你不找我晦气不行啊？』
孔肖吟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勉强分辩，
『我何时——』
『你放开她！』
旁边，孙芮要英雄救美了。
钱蓓婷本来要跳上去抓咬仇家的，被徐子轩和袁雨桢拽住了，因为王夫子听到声音已经在往这边看。两边一番劝解，王夫子又赏了钱蓓婷一个凿栗，事情才算平息下去。
钱蓓婷觉得，如果自己像那种会充气的河豚鱼的话，现在肯定已经爆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菩萨，弄了这样一个女人到他身边，叫他才十六就气出了白头发。可怜的钱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饭后，吴老板安排了楼上的几个房间给他们休息。有一间比较大的可供很多人同时小憩，还有三个单人的房间。那几个单间一间是给王夫子的，一间给酒楼的少爷徐子轩，还有一间，钱蓓婷仗着自己跟徐子轩是朋友，就想占了睡觉。可是孙芮献殷勤要请孔肖吟进去休息。
两方在门口一碰，怒视彼此，互不相让。
钱蓓婷吃一堑长一智，知道闹起来自己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表面上忍了，从房门口退开，走到一边跟袁雨桢坐在一起，闭上眼睛假寐。
孙芮把孔肖吟送进单间，就回到外面大房间里，先坐下来，暗暗观察钱蓓婷这边。过了一会没什么动静，觉得他是真睡了，这才放心的一只手撑住头，自己也开始午睡。
等到所有人都进入梦乡，钱蓓婷睁开了眼睛。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轻轻站起来，蹑手蹑脚的来到孔肖吟的房门口，一推，门虚掩着，奸笑一下，闪身走进去，插住了门闩。
房间不大，除了一张雕花的木床，再就是桌椅和盆架。孔肖吟在床上侧躺着，呼吸均匀，看样子也睡着了。钱蓓婷走到床前，怒视着睡梦中的她，心里暗自思谋怎么教训她一下。

可是孔肖吟睡觉很轻，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警觉的睁开了眼睛。看见钱蓓婷，不解的皱起眉头，坐了起来。
『你进来干嘛？』
钱蓓婷不说话，眼神轻蔑的看着她，因为喝了点酒，两颊上还有淡淡的红晕。孔肖吟觉出他的异常，开口警告他，
『你赶紧出去，不然我叫人了！』
钱蓓婷一听，积攒了很久的怨气一起冲上来，好像终于找到一个爆发的借口，上前一手捂住孔肖吟的嘴，用力把她压倒在床上。自己也爬了上去，跪着骑在了孔肖吟的身上。
孔肖吟大吃一惊，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睁大眼睛，两只手下意识的挣扎推搡。又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叫啊叫啊！叫你的孙大头来救你啊！』
钱蓓婷压低了嗓音，咬着牙，恶形恶相的对着孔肖吟。另一只手伸到孔肖吟的领子那里，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孔肖吟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拼命的反抗，可是别看钱蓓婷生的单弱，喝了酒力气倒是很大，把她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我叫你气我叫你气我，气死我了！不给你点教训瞧瞧，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了！』
书生袍被扯开一边，露了半边中衣出来，孔肖吟又羞又怕，眼睛里慢慢含了泪水，挥舞着双手阻隔钱蓓婷的动作。一手挥挡的时候指甲在钱蓓婷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因为她的手总是挡住，钱蓓婷直接伏下身压在她身上，牙齿咬得咯咯响。
眼前的情势叫别人看来，应该是不折不扣的强.暴了。孔肖吟也知道，眼看着就要清白不保。只有使尽最后一丝力量反抗到底。
相持挣扎到最激烈时候，突然哧啦一声，衣服被撕破了。
可是，不是孔肖吟的衣服，是钱蓓婷的衣服。悬在孔肖吟身上的钱少天青色的书生袍被孔肖吟无意识的抓扯间给撕开，连带中衣也扯得断了带子。
两个人都停住了动作。
钱蓓婷是呆住了，这个结果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他不过是借了酒意，想给孔肖吟一点教训罢了。这下，似乎他的被教训程度更深一些。
而孔肖吟，则是惊讶于眼前的怪异。
钱蓓婷两层衣服里面瘦弱的身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看上去非常的紧实。视线再上移一点的话，还能看见细致的锁骨和一条很平滑白皙的脖颈。是的，平滑，没有任何的凸起或者疙瘩。
这样熟悉的身体孔肖吟见过，自己睡前照镜子的时候，就会看见类似的画面。一个明确清晰的念头在脑子里浮起来，她带着一丝疑惑的表情朝依然悬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脸看过去，看到的，是好似被雷劈了的表情。
没有等两个人作出什么反应，就响起了很轻但是急切的敲门声。
『孔公子？孔公子你在么？』
孙芮的声音。
孔肖吟转头看了门那里一下，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推开钱蓓婷坐起来，迅速的整理自己的衣衫。
外面孙芮一觉醒来没看见钱蓓婷，又听见孔肖吟的房间里有动静，就赶忙过来询问。
『孔公子你还好么？孔公子？』
『等一下！』
孔肖吟应了一声，匆忙把自己的仪容整理好，看看依旧跪在床上发呆的钱蓓婷，脸上一派灰败之色，好像被吓得不轻。想了想，伸手拽了她一下。钱蓓婷被孔肖吟一拽，稍偏了一下头，目光呆滞依然。
孔肖吟伸手拍拍她的脸，赶紧从床上拉下来，给她把撕开的袍子左右一压，粗粗的裹了下，再用衣带系住。又推搡她站到墙角那里，背对着房门，这才匆匆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整个过程，怎么好像被捉奸在床。
『小孔，你没事吧？』
孙芮的关心溢于言表，称呼也亲密起来。
『我？我没事啊。』
孔肖吟的神态有点不自然，脸上还残留一丝刚才的红晕，依然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孙芮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伸头看了一下，看到了钱蓓婷僵硬的背影。孔肖吟顺着他的视线看看，笑了一下，
『哦，钱公子因为中午的事情过来跟我道歉的。』
『噢？是么？那可真是太难得了。』
『现在都说完了，没什么了，我们出去吧。大家都起来了么？也该回去了。』
孔肖吟怕孙芮进来跟钱蓓婷说话，那位还木在那里尚未回神呢，肯定要出纰漏，连忙把她拉走。
房间里面壁思过的钱少，足足过了三刻钟才反应过来，而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如一头撞死在墙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