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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发文】《血脉》| 古代日本架空 | 源暮 | 多原创人物 | 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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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侍御长,什么时候能……”那张脸挤出了微笑,是阿川早就熟悉的讨好模样。
“取血之后,我会放你走。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万一我不会答呢?”藤原胜喜出望外,又有点着慌。
“放心,你一定会。”阿川轻声说。
阿川走开,外面传来门窗上锁的声音。
藤原胜的心骤然狂跳起来。
被阿川从地牢里弄出来的那天,他在路上求着去方便,三个押送的寺人守在茅厕门口,一个跟着他进去。那个寺人解下了他蒙眼的黑布,在昏暗中他认出了熟人的面孔!野田,一开始带他进极乐馆的那个寺人!
他一把拽住藤原胜,在他手心里写画了几个字,“他只想要你的血”
藤原胜仿佛被一泼冷水浇醒,浑身发冷。
野田又写了两个字“藤原”,直视他的眼睛。
“救救我……”他无声地说。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姓氏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藤原,这个古艳的姓氏,原本不该流落在他身上。它本该在朱门绣户里默默生根,在枫木的长廊外,随着清晰的木屐声流淌。茅屋里十几年烟熏火燎,它早该死了……他不该悲哀,更不该羞耻。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4楼2019-07-01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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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年前,藤原胜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天皇诏书里新立的皇后,就冠着藤原家的姓氏。
    如今,京都里已经找不到一个藤原家的人。
    野田把一团纸条塞进他手心里,他粗糙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
    他知道,曾经拥有过藤原家姓氏的人,无论怎么潦倒,也不会不识字。
    而此时小房间外,四个浑身漆黑的寺人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外。长廊尽头开着一扇小窗户,风声仿佛呼吸来回扫过。
    他知道,这四个寺人里,有野田。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5楼2019-07-01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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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当阿川推开门时,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而藤原胜,已经被蒙上眼睛带往另一个地方。
      跪在地上等了良久,蒙眼的黑布被拉了下来,满眼烛火摇荡。
      “我很久没见过本家的人了,你是最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隔着重重帘幕传来,“我是藤原家二小姐。在极乐馆里,只有我一人可以放你出去,只要你甘心为我做事。”
      “知道为什么侍御长把你从地牢里移出来么?或者是,他要你的血做什么?”藤原槿轻声说,“藤原家是整个极乐馆的食物。他们需要我们心中的秘密,需要我们的血来中和普通死侍的鲜血,经过他们的炮制,变成救命的药剂,也许你喝过无数次了,是么?你喝的,都是你族人的性命。”
      藤原胜伏在地上,冷汗直流。
      “地牢里原本不止你一个藤原家的人,只是那些人都已经沦落为死侍,只有如此,血液才能够成为药物。若你堕落为死侍,你会沦为行尸走肉,永远被囚禁在地底,不见天日。”
      “任凭您吩咐……”藤原胜喃喃。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6楼2019-07-01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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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你信使的身份,我需要一个眼线,一个接触蛇岐八家内部的眼线。只要答应我,你可以即刻回家,会有人替我监视你,同时也保护你。”
        送走藤原胜以后,藤原槿望着窗外的远山。
        “藤原小姐,嫁衣已经送来了。”清斋钩起帘幕,轻声说。
        “鹤汀那边有消息么?”
        “那个叫小藜的,回来找过您,鹤汀已经把该说的都告诉她了……”
        “我知道了。”藤原槿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清澈,如天光飘落,“请往她那里送些厚被子去,现在天冷了。”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7楼2019-07-01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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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指抚上冰凉的镜面,呼出的气息化作蒙蒙的水雾,自己盛妆的脸庞陷入浮动的光影之中,仿佛湖心之下悬着的灯火。
          她望着自己抹着厚厚白粉的脖颈,忽然想起小藜的玩笑,“清斋女御把脖子擦那么白做什么?看起来不像人脖子,倒像鸟脖子呢。”
          忽然又想,自己少不更事的时候,家里的姐姐,大约也是以这样的面孔,走出家门,走进皇宫。
          是不是每个女子,最后都会戴上一副这样的面孔?苍白的面容,漆黑的发髻,殷红的裙裾,一步一摇的金钗……凄艳得像是一场无时无处不在,而又终将到来的死亡。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9楼2019-07-01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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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斋……”她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她娴熟地拧开藏在衣袖中的白木盒子,把里面的液体全部倒进口中。世界静止了一瞬,她似乎置身于时间的逆流中,温柔的水波怀抱着她浮沉。
            纸格窗外有隐约的蝉声。
            “我已经等得太久了……”她轻轻地说,仿佛梦呓,“稚生。”
            恍惚之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三岁。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0楼2019-07-01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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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明石
              虽然说是十三岁,谁又记得到底多少年纪呢?头顶流过去的云,日复一日地流过去,那么古旧的柔软的日子,便一同从一把桃木梳子的齿里淌过去,牵过发丝上薄薄的气味,滑落在妆台上。
              于是,开了纸格窗。风淡淡的,有微醺的竹叶气息;楼梯尽头悬着的满月,正逐渐沉入夜的泥淖里。
              藤原家旧日的闺阁,大抵如此。再走几步,是姐姐出嫁前的地方。假如,哪个无梦的夜里,听到了守夜人的鼾声,就蹑手蹑脚地下楼去,一路向西,就看到木槿花边上的围墙。那边总能探出一个人影来,哗啦抛给她一卷书,或是什么小点心;如果是源家哥哥,大约会跳下来,陪她坐在青石板上读书;换了弟弟,只好坐在墙头呆看一会,又小心翼翼地爬回去。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2楼2019-07-06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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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踮起脚尖来,看着另一头的稚生。他的气息和夏夜微妙地融合在一起,那是一种冷而绵密的气息,像是长年用的瓷枕,让人莫名地想要依靠。
                “验血的人明天就来了,是不是?”槿儿轻声问。
                “嗯。”他展开手中的书,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樱井家和龙马家都已经验过了,没有事的。取血并不疼,不要怕。”
                “你不担心吗?”
                “我和稚女会在你前面。不要怕,不要怕。”他轻声重复。
                月亮的影子从露水上掠过,木槿花的微微颤动的香气,女孩子头发的香气,和夏夜潮湿的余热,在青石板上盘桓不去。
                槿儿睡着了,在高高的小楼上。她的枕下躺着稚生送来的书,藤原氏的《源氏物语》。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3楼2019-07-06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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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十三岁那年的验血,她就无法出门一步。家族为了名誉隐瞒了她的血统,对外只说她已经病逝。
                  渐渐地,听着外面楼梯上的脚步声,她能分辨是谁来了。急匆匆的,快到的时候又忽然迟缓下来,生怕她听见似的,是侍女鹤汀;一步一顿,踩得木梯吱吱呀呀作响的,是例行检查的老婆婆;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是在门口望几眼,然后悄悄离开的母亲。
                  可是唯独没有一个声音,是他的。
                  槿儿相信稚生一定会来,他的脚步声,永远沉静的,坚定的,带着少年时的英气和温柔的,一定会在某个深夜到来,在一推开纸格窗就能看到的地方,在素白色的满月之下。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4楼2019-07-06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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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原槿醒了过来。眼前仍然是夏末的京都,只不过换了个闺阁。晨曦从雾样的绣帘中流进来,她恍然想起,已经十年过去了。
                    帘外是清斋的脚步声,“藤原胜的消息,源稚生继任蛇岐八家大家长。”
                    清斋顿了一下,等她回答,里面却良久无声。树涛寂寥地回旋,远处有山风。
                    她沉默了片刻,重新接上,“樱井原已经下葬了。”
                    “樱井原死了?”
                    “大约是王将和龙王的意思,极乐馆的秘密,不能借他的口传出去。”
                    “不传出去,囚禁即可,何必要他死?樱井原一日不死,樱井小暮的异心就不会死——王将向来看得清楚。”槿姬淡淡地说,“既然如此,后天请龙王和龙马过来,他们大概有不少话要说……请你拿些纸笔来吧,要雪浪纸。”
                    太阳渐渐西垂。隔着帘幕,槿姬仍然提着笔,不知疲倦地写着什么。她的侧影倒映在帘幕上,犹如一弯落寞的新月。
                    可是,婚期迫近了。这是极乐馆里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5楼2019-07-06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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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暮才从丧仪上回来,转眼间又是新婚。
                      仿佛那个忙碌的人不是自己,仿佛早已不再是为了他而忙碌——仿佛手中运行的一切只是苍白的名姓,滑动着,沿着未知的轨道径直坠落。无数没有边际的言语,在胸口滞留着,等待被牵扯,等待被遗忘。
                      心,好像早就已经给硬生生地隔成了两层,上面是白色的沙漠,底下蛰伏着幽蓝色的大海。
                      沙丘在开裂,在崩陷……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好像从沙丘的顶端,一下赤裸裸地跌进了海洋。呼啸的涛声不知疲倦地撕咬着她,吞噬着她,犹如冲击世界上最后一粒礁石。
                      沉溺,坠落,直到最深处……海浪无止无休地振荡着,墓碑一样沉重,血液一样虚浮——包裹着她,为她再造一个母体,重新孕育一个灵魂。
                      直到终于醒来。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07楼2019-07-06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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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告:下周更新双份……
                        (๑•ั็ω•็ั๑)
                        (・ิϖ・ิ)っ
                        (๑• . •๑)
                        拖稿并非我本意……(被打跑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14楼2019-07-14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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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樱井小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仍然是极乐馆主楼,小几,烛火,两盏茶。小暮把尚且温热的茶水倒尽,向自己的茶杯里徐徐注入烈酒。
                          吹灭了蜡烛,就着稀薄的暮色和烈酒的余味,腰间悬着古刀,踏过地上溃烂的山桃花,一路下楼。
                          眺望暮色中的极乐馆,就这样看看,像个白发苍苍的孩子一样,看看自己消磨了十年的地方。极乐馆傍着山,背靠着湖,北边开了个口子通向京都。酒客,赌徒,年复一年来来去去,无数个窗户,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远远地,忽然飘来歌声,“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一定是幻听。可是,她听懂了。
                          没有唱的下半阙,才是真正的故事。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16楼2019-07-18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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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也是这样的黄昏,她十四岁,在极乐馆的高台上练舞,从早到晚。没有哪个舞姬肯像她一样辛苦,于是,就总是独自一人,累了就坐台子边上,解开沉重的发髻,让满头发丝散落下来。
                            大门忽然无声地开了一线,一轮火色的夕阳缓缓地落下来。
                            从门口到高台,日光把两个沉默对望的影子连成一线。
                            光影剧烈地切割着整个空间,樱井小暮恰好坐在光影黑白的分界上。小暮低头看他的一刹那,好像有无数微光从眼底一一跃出,纵身游进脚下的光河里。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17楼2019-07-18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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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并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的灵魂正在看着我,它从你的身体里溢出来,一直流向我。”身后忽然一阵低微的脚步声,随后是沉沉的说话声,“可是,我只是一个空壳,我没有灵魂可以回答你。”
                              “小暮,我在北海道待了很多年。”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从前,从来都是轻得无法捉摸,犹如飘忽的云影。不管是在遥远的北海道遇见农家姑娘的时候,还是走了万里路回来看见她的时候,或者是提着长刀划过王将的喉咙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他明明千变万化,却从来没有变过。
                              “你没有灵魂,所以要拿走我的。”小暮并不回头,“一只野鸽子,你把它关进笼子里养成了金丝雀,还指望要什么灵魂呢?总有下一只野鸽子扑棱到你的笼子里,你为什么不去找下一只野鸽子?”
                              “你愿意出去么?我送你出去。”稚女轻声说。
                              “收起你的台词吧,没人陪你演戏。”她清脆地笑了一声,“找你的野鸽子去吧,去。”
                              良久的无声。夜风落在屋顶上,沙沙作响。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18楼2019-07-18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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