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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观烟听雨】【原创小说】繁华调(微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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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到了水榭,仰头一看,匾额上书着“寻香”二字,旁有李琎落款,尚未进门,已有香风从殿内扑鼻而来。只见一架白檀屏风当门而立,屏上浮雕正是王羲之聚众兰亭,流觞曲水的故事。人物山水,纸笔壶觞无不栩栩如生,就连人物须眉发丝都是纤毫毕现,站在屏风之前,更是香气大盛。
仆役引入内室,朱户绮窗,华彩满室,顶悬琉璃之灯,壁燃七花之烛,坐设锦绣,地铺红宣。但闻莫名异香多而不乱,浓而不烈,寻而不知其源,果然应了“寻香”之名。
李琎见二人并至,不觉大喜道:“快请入座!”
慕容则拱手道:“要郡王久候,是我等失礼!”说着引荐李延青。
李延青虽未与达官贵人有过交往,到底不致怯场,大方一礼道:“见过郡王!”
李琎细细打量他一番,不觉笑道:“果然英武不凡!”语气之中,竟有一丝调笑之意,倒像是早已见过他一般,慕容则和李延青均感奇怪。
一番见礼,张拯、源弼、韦斌、张均四人也到了,李琎邀众人入座,这就吩咐开席。
王府宴席和寻常宴会自然不同。先是婢女奉上寒梅香雪茶,酸甜生津,颇具开胃之效,而后是清凉臛碎、缠花云梦肉、香醋绿琴、杏仁菠棱菜四样冷盘。
待每人夹了几箸冷盘,才是各类主菜上桌。先是分装蒸腊熊、西江料、光明虾炙、水炼犊、鲜笋芙蓉、嘉鱼生脍、浑羊殁忽、福寿天酥、蟹膏蒸豚、驼峰炙等十样大菜,另有酥油炙山菌、鲜汁秋葵、五味玉轮、油泼蒿、生拌荠菜五样素菜。
婢仆布菜之际,两个亲兵抬上一座方寸二尺的九螭铜鼎放在厅中,鼎身斤底铸着四只螭首,只需拨弄颔下机关,螭口便会流出酒液,颇为巧妙。
仆役抱过酒坛,开了泥封,将酒倒入鼎内,顿时酒香四溢。慕容则闻香细辨道:“绵长爽烈,隐带桂香,当不是一种酒……”


IP属地:河南102楼2019-06-09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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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琎道:“泽川是喝酒行家,你能辨出几种酒来?”说着命人用琉璃羽觞盛了,端给慕容则。
    慕容则道:“郡王见笑!我就献丑了。”捧起羽觞轻轻一闻,抿了一口,眯眼道:“若此酒十分,当是御酒秋清占三分,桂花醑占一分,余下六分是乌程若下酒。”
    李琎命仆役报上酒名,果然丝毫不差。张拯笑道:“可惜没有酒场科举,否则你定能考个酒中状元!”众人一齐大笑。
    伶人奏乐,王府家妓在厅上献舞,一时环佩叮咚,翩翩拂袖,数中一个舞姬作声唱道:“春花多媚春酒香,切莫辜负好时光,好时光。人生难得数一醉,数一醉。何况知交聚满堂,聚满堂……”歌声娇柔婉转,温柔妩媚,坐上宾主尽欢,觥筹交错,着实有宴乐之趣。
    一通歌罢舞毕,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源弼道:“方才泽川辨识美酒,做得‘酒中状元’,小弟不怕丑,也来做个‘食客状元’罢!”
    李琎与这几人自幼相交,素来不端王爷的身份架子,闻言笑道:“好!好!早听说源府有私家名厨,烹的一手好菜,源弼也算是见多识广。你且说说今日席上,何物待客?”
    源弼道:“这分装蒸腊熊、西江料、光明虾炙都是昔年韦巨源进献中宗先帝的‘烧尾宴’名馔,长安城里也有不少王公府邸能依据昔日食谱炮制。分装蒸腊熊不肥不柴,恰到好处,定是选了开春的熊肉;西江料是用黑豚肩,精挑细选,剁成臊子之后加上鸡蛋、蟹粉、虾子,才算制成这一颗大丸。
    光明虾炙选了苏州的紫虾,是最好不过。水炼犊是小牛犊清汤煨炖。鲜笋芙蓉用了开春之前的嫩笋笋尖,又把仔鸡嫩肉捶打成糊,汆成芙蓉花,二者同炒。嘉鱼生脍是用鲂鱼、鲈鱼、梧州嘉鱼、竹鱼、鮸鱼五样鲜鱼切脍拼盘,也算难得。
    浑羊殁忽所用肥羊小羔大小正合适,羊中肥鹅又比羊羔更加肥瘦得宜,不过鹅腹中的山菌松花饭又强过肥鹅了。福寿天酥是斑鸠加鹿肉同炒,炒前先炸,由是外酥里嫩。
    蟹膏蒸豚,豚肉也罢了,蟹膏却是去年正肥的黄膏蟹的蟹黄加上蝤蛑肉酿制的,百金难求。驼峰炙不是单用寻常佐料,乃是加了丁香、江桂、茴香、芫荽等等香料一同烤制,故香而不腥,肥美不腻。诸位,我也只辨得这些,献丑!献丑!”
    众人一齐抚掌叫好,慕容则道:“你这是献丑,我要无颜见人了!你这‘食客状元’名副其实!名副其实!”
    李琎道:“你二人占了满桌酒菜,那我也来出个题目,谁能猜着,我有重赏!”说着遥指殿门道:“诸位进门之前也都见了,此地名为‘寻香’,依言而行罢!”
    众人闻言纷纷细寻香气之源。韦斌道:“门前那架白檀屏风固然极香,却又和殿中香气大不相同。如今席上酒菜飘香,又盖不过这股异香,异香满室,也不侵扰菜肴香气,着实奇怪!”
    张均道:“前朝佞臣宗楚客颇为豪奢,曾造一宅,以文柏为梁,沉香红粉和泥为壁,香气蓬勃。这殿中墙壁并无香气……莫非焚香以成此味?”
    环顾殿中,连香炉也不见一只。慕容则道:“《华严经》曾记载‘象藏香’,烧一丸即起大香云,七昼夜不散。”说着顾视地下青砖及殿中石柱,又道:“《大唐西域记》又有‘牛头旃檀香’,涂饰佛像,余香郁烈,经久不衰。可这香气却也不像……”
    几人自顾猜测,李琎笑而不语,忽见李延青端坐席上,似是已知端的,于是问道:“鸿飞,你可是知道何物生香?”
    李延青起身施礼道:“郡王恕罪!在下斗胆……生香之物,怕是郡王背后那一簇灵芝!”
    众人均是一惊,那灵芝一簇五根,芝盖硕大,种在盆中,又从旁发了许多小芝出来,盆土生了青苔,旁缀奇石,显然是个活物,如何生香?


    IP属地:河南103楼2019-06-09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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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0 08:0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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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则心道今日李琎宴客,特意请了李延青已是奇怪,如今又留下二人一道游园,果然有事?李延青也早已料到此节,心说李琎是要带他去见何人?
      跟随李琎出了寻香榭,向东是一条水上廊桥,平平卧波,檐下挂着一盏盏红灯,光晕朦胧,廊桥延伸,灯如珠串。
      李延青极目一望,寻香榭背后竟有一个方圆数里的大湖,湖中有一亭台,四面悬灯,两道廊桥一左一右拥亭相连。这廊桥末端微弧,若居高临下观看,恰似一个太极双鱼图。
      三人上了廊桥,行至半途,宁安郡主迎面走来,对李琎道:“大哥!”又向李延青目视作礼。
      李琎笑道:“来得好快!”
      宁安郡主道:“都安排好了!你们去罢。”说着看向慕容则,慕容则慌忙低头。
      李琎状似无奈道:“泽川,你和我妹子在这里叙叙旧。鸿飞,跟我来。”
      李延青心道原来这兄妹俩早有商量,回头看了慕容则一眼,见他正如临大敌,不敢看宁安郡主,只得暗祝他平安无事,跟上李琎。
      耳听宁安郡主道:“干么不敢抬头!我是山精妖怪么?”
      慕容则道:“郡主恕罪……”两人语声渐远,前方湖心小亭灯光却是越来越明。
      李琎忽而问道:“鸿飞,听说你琴箫皆精,颇通音律?”
      李延青道:“郡王过奖,在下只是略晓一二,算不得精通。”
      李琎笑道:“是么?可惜那曲《风雷引》无缘过耳。”
      说话间,慕容则从后快步走来,身边宁安郡主紧追不舍,慕容则闪身到了李延青身旁道:“今晚月色甚佳,郡王莫不是邀我二人前来赏月?”
      李琎道:“只是赏月,未免无趣。恰巧我幼时教授音律的平先生正在此间做客,不妨一见。”
      慕容则和李延青对视一眼,心道李琎的诸位夫子他也见过,怎地没听说还有一位平先生?忽见前头一座五顶桥亭立于水上,东西有廊桥相通,四面各是一个小巧亭顶连结中央大亭,翘角飞檐,亭柱林林,几乎可以容下二十余人临水当风。
      此时檐下灯火通明,已有两人一坐一站,等在亭中。站立那人穿着一身浅色圆领袍,虬须绕腮,身材魁梧,转头顾视,虎目如电。
      另一人却穿了水纹绫胡服,头戴缀玉巾帻,侧身而坐,面目看不真切。
      李琎上前行礼道:“先生久候了!”慕容则和李延青也跟着行礼。
      耳听坐着那人道:“不必多礼,快来坐罢。”声若洪钟,坚亮有力,二人心中一奇,趁着礼毕抬眼偷瞧,只见他长须三缕,额顶五柱,两眉疏朗,眼若伏犀,已经年近不惑。此时端坐亭中,巍然相瞩,一眼望去,教人顿生畏服之心。
      李延青和慕容则从未有过如此异样之感,心头均是一颤。


      IP属地:河南106楼2019-06-09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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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琎轻笑一声,和宁安郡主一左一右,在平先生身旁落座,并邀二人坐在他身侧,道:“平先生,这两位小友皆通音律,今日有幸过府一叙,先生可有指教?”
        那位平先生打量慕容则一番,神情欣悦,似是对他颇为满意,待到看清李延青相貌时,不禁一怔。
        他身后虬须大汉盯住李延青,也是满脸掩饰不住的惊异之色。
        平先生朝他细瞧几眼,笑道:“雅好音乐之人多不胜数,老夫可不是周郎!”
        宁安郡主指着身旁的慕容则道:“先生可别小瞧了他们,这位是弹琴的高手呢。”
        “哦?”平先生来了兴致,看向慕容则道:“既是如此,少年可认得此琴?”说着从桌上捧了一张琴来。
        慕容则慌忙起身拱手道:“晚辈不敢!实是郡主谬赞,让先生见笑了。”
        李琎道:“泽川何必太谦!你七岁学琴,遍收古谱,我可是亲眼见过。硬要推辞,也太说不过去。”
        慕容则无奈道:“既是郡王如此说,只好献丑。”接过那张琴,细看一遍,伸手拂弦试音,其声清幽,犹如凤鸣。
        慕容则心中大奇,暗说此琴定有来历。不觉单手漫弹一曲《清夜闻钟》,源自汉武帝时,未央宫铜钟自鸣,而应铜山西崩的旧事,也是古琴名曲。
        慕容则弹得入神,俄而曲终,这才又惊又喜道:“我知道了!《禹贡》有‘峄阳孤桐’造琴以奉大禹,其声为乐坛绝响。孔安国加注‘峄山之阳,特生桐,中琴瑟。’先生此琴,正是‘峄阳’,为峄山之阳所产桐木制成,实在是当世神品。”
        平先生看了宁安郡主一眼,点头笑道:“果然有见识!我曾问过十余人,皆自号琴中高手,却无一人能说出此琴来历。”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递与慕容则道:“这是老夫新谱一曲,难得知音!今日赠予少年,聊表心意。”
        慕容则道:“晚辈何德何能,蒙先生惠赠!”
        平先生笑道:“再妙之曲,落入凡夫俗子手中也是无用,好生收下罢。”
        宁安郡主目光灼灼,喜道:“磨蹭甚么!先生给你,你便收着!”慕容则只得道谢接过。
        李琎道:“今晚探讨音律,还是其一。”对李延青道:“鸿飞,平先生是专为你而来。”
        李延青起身长告道:“晚辈愿得先生指教!”
        平先生正色道:“非为指教,老夫今日,是来向你道谢!”
        李延青大惑不解道:“晚辈不知……此话怎讲?”
        话音未落,忽听远处一阵靴声簌簌,一个娇小人影快步跑进亭中道:“自然是谢你搭救之恩啦!”
        李延青闻声一望,惊鹄髻,寿阳妆,一身丹红襦裙,娇俏可爱,笑靥如花,竟是上元夜那个名叫琪儿的少女,不禁脱口而出:“是你?!”


        IP属地:河南107楼2019-06-09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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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琪儿微笑道:“是我呀!大哥哥,可记得我说过要答谢你的!”又对平先生撒娇道:“阿爷……”
          平先生笑道:“小女顽皮胡闹,上元那日私自外出看灯,遇到歹人为难,幸得君子仗义相救,否则不堪设想!故而老夫特央汝阳郡王相邀,我父女二人才好当面道谢!”说着让琪儿行了一礼。
          李延青吃了一惊道:“不敢不敢!举手之劳,先生何须如此!再说晚辈搭救令爱,并非为图回报。”又想她给人掳进妓坊之中,若传了出去,名声有损,此节决不可说。
          平先生道:“在你是举手之劳,在小女却是莫大恩惠,便受她一礼又有何妨!”
          宁安郡主也笑道:“是啊!我妹子若不能亲自相谢,可要寝食难安了。”
          琪儿双颊飞红,含羞道:“姊姊别来取笑我!”
          慕容则悄声道:“鸿飞,你也太不够意思,我竟不知你还救过这位姑娘?”
          李延青苦笑道:“我自己事后忘得一干二净,怎会想起告诉你?”
          忽听南面亭台之下啵的一声轻响,慕容则也是脸色微变,和李延青对视一眼,心道水里有人!
          一念未毕,耳听哗哗之声此起彼伏,竟有数十人口衔钢刀,身穿鱼皮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从水中冒了出来,攀住栏杆登桥而上,挥刀砍杀。桥上原有十余侍卫把守,只是敌人藏在水中,来得突然,猝不及防之下,纷纷中刀落水。
          只是转瞬之间,黑衣人东西齐至,把亭中众人包围起来。
          李琎还算镇定,向四面一望,心知沿岸如此安静,把守的卫士只怕已经悄无声息遭了毒手。此时即便大声疾呼也是徒劳,只得拉过琪儿和自家妹子,围在平先生身旁道:“大家小心!”
          慕容则偷瞟宁安郡主一眼,对李延青道:“动手罢?”
          李延青道:“你带了兵器么?”
          慕容则摊手道:“我来赴宴,带兵器作甚?”
          李延青取出一把两尺余长的短剑递给他道:“小心应付,足够自保。”
          慕容则接过,嘻地一笑道:“也好,有胜于无!”
          一直侍立在旁的虬髯大汉从腰间擎出钢刀,振声喝道:“何方贼子竟敢无礼?!”一众杀手并不回答,纷纷举刀杀来,那虬髯大汉虎吼一声,挥刀往东首廊桥之上杀去。
          慕容则拔出短剑,只觉寒意津津,不及细看,一名刺客扑了上来。慕容则短剑挥出,那人举刀挡隔,岂知刀剑相交,半声金鸣也无,平划而过,连带那人胸口也划出一条寸余深浅的口子,若再深几分,定要开膛破肚。慕容则和周围杀手皆是一惊,谁能想到这短剑如此厉害?
          这时又有四人从亭基之下纵身跃上,李延青右手一抬,施展起“金刚索”功夫,紫金鞭从袖口笔直飞出,便如一根长棍在手,鞭影闪过,只听叮叮叮叮连声金鸣,数把钢刀齐齐飞出亭外,落入湖水之中。那四人失了兵刃,齐声惊呼,呼声未歇,李延青飞脚连踢,将他们踹出凉亭四角,哗哗落水。
          三人各自出招,紧紧护住平先生父女和李琎兄妹,将一众杀手隔绝在外。虬髯大汉的钢刀刚猛凌厉,慕容则手中兵刃占了便宜,当者披靡,李延青手中紫金鞭尤其厉害,直如一张大网,将西首护得密不透风。


          IP属地:河南108楼2019-06-09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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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杀手显然不知这两个少年是何来历,一时手足无措,被三人逼得不进反退。但见刀剑光影闪处,鞭声挥动之时,惨呼落水之声此起彼伏。顷刻之间桥上杀手只剩了六七人。
            数中一个黑衣人怒喝一声,猛然出手抓住紫金鞭鞭梢,长刀往李延青胸口直刺。李延青却不闪避,身形一转,紫金鞭在臂间缠了两匝,顺势欺身抢近,右手挥处,已取了银霜剑在手,铮的一声,刀剑相抵。
            那人手臂一麻,长刀几乎脱手,只得运劲拉扯鞭梢。李延青喝道:“撒手!”内力一震,猛听黑衣人一声惨呼,左掌掌心被紫金鞭上银钩钩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慌忙退开。
            李延青掣鞭之际,顺势又将身后两个黑衣人击落水中,慕容则和虬髯大汉也把剩余几个刺客砍倒。那抓握鞭梢的黑衣人捧着伤手,怨毒地朝他看了一眼,扑通跳进了湖心。
            见刺客或死或逃,局面稍安,李琎偷眼去看平先生,惧色未减,犹显畏恐;宁安郡主额头隐隐见汗,正自抽帕擦拭;琪儿强自镇定,却也吓得花容失色;独独那位平先生神情淡然,好似自始至终不曾受到半分威胁,兀自气定神闲,慢慢站起身来。
            不料檐头风声疾劲,一个人影从亭顶飞身而下,凌空一个筋斗倒翻,手中剑光猛现,竟是直奔平先生而去!
            于时宁安郡主站在两人之间,这一剑来得突兀,哪里闪避得开?慕容则反应极快,一把抱住郡主,着地滚去,险险避过致命一击。
            李延青早已抬手一鞭甩去,仍是慢了一步,慕容则肩头被对方剑气划破,鲜血浸出。两人这厢倒地,那人举剑一拨,当下紫金鞭,李延青飞身抢上,拦在平先生面前。
            不料来人武功极高,双脚尚未落地,半空中一个回身,长剑平推,既快且狠,噗地一声刺在李延青心口。众人吓得魂飞魄散,齐声惊呼。
            李延青早已放脱紫金鞭,剑交左手,向对方右颈斫去,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那人一剑刺出,剑势难收,对他这一击也是无可抵挡,只得向后一仰,眼看着银霜剑在眼前划出一片白光,倒排三步,脚跟猛抵在亭栏上,这才堪堪保住性命。
            只是李延青这一剑比之先前出手快了数倍,他虽然闪避及时,仍将他颈边皮肉划破,连带前襟也削下一块。
            那人抬手捂颈,盯着李延青道:“你……?!”待到看清他手中长剑,两眼一眯,也是转身跳入水中,立时不见。
            李延青被这一剑刺得胸臆之间剧痛不已,只觉眼冒金星,几乎背过气去。身形一歪,以剑撑地,这才不致倒下。


            IP属地:河南109楼2019-06-09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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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先生赶忙扶住他道:“怎样?”
              琪儿先前吓得呆了,此时回过神来,也急声叫道:“大哥哥!”
              李延青低声道:“先生勿忧,不碍的!”
              慕容则眼看那一剑正着心口,若真刺穿心脉,恐怕神仙难救,顾不得肩头流血,爬起来颤声道:“鸿飞!你……你……”
              见他心口衣衫虽被划破,却无半点血迹,心知他多半穿着软甲之类,这才心中一松。察觉肩上创口甚是疼痛,忍不住轻声抽气。
              身旁宁安郡主扶住他手臂道:“疼么?”
              慕容则见她眼眶微红,忍痛强笑道:“不疼!只是皮外伤罢了!”
              说话间,两端桥头涌来无数亲兵,原来那虬髯大汉唯恐敌人还有埋伏,匆匆上岸叫了李琎麾下亲兵前来相救。此时赶到平先生身边,先向他目视一礼,这才对李琎抱拳赔礼道:“郡王受惊了!”
              亲兵统领近前跪地请罪道:“卑职该死,让郡王遇险!请郡王治罪!”
              李琎怒道:“你办事如此不力,自然有罪!且等处罚罢!”统领早已吓得胆丧魂飞,只是不住磕头。
              李琎转而又向平先生躬身道:“先生回……?”
              平先生摇头道:“他们二人受伤,先着人医治。”
              李延青目光一凝,从地下捡起一块布片,他划破黑衣刺客的前襟,这布料正是一截衣领。拿在手中细看一瞬,忽地向平先生道:“晚辈失礼,先行告辞!”
              又对李琎道:“郡王恕罪!”说罢腾身而起,竟跃出亭外,沿着廊桥屋顶飞纵而去。
              琪儿轻唤一声:“大哥哥!”
              慕容则大叫道:“等等……!”一呼不应,连忙对李琎告罪道:“诸位恕罪!少陪!”说着也施展轻功跃上亭顶,向李延青去处急追。
              宁安郡主急道:“你的伤……!”一语未毕,两人都已不见踪影,只气得顿足。
              李琎回过神来,颤声对平先生道:“先生……这……这……”一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不想平先生遥望天际,微微一笑道:“花奴,你眼光不差!”
              李琎道:“甚……甚么?”
              平先生幽幽道:“这二人,皆是难得一见的英才!”顿了一顿,又对身旁虬髯大汉正色道:“玄礼,你看那李延青……可像一个人么?”
              大汉迟疑片刻,颔首答道:“是……像极了当年的李将军!”
              平先生笑道:“方才他动手之际,凛然一望,当真与李元芳等无差别……犹有过之!”
              慕容则追出永嘉坊里许,远远见李延青在前,只得提声道:“慢些!等等我!”这一声大呼泄了中气,脚底不由得慢了下来。
              所幸李延青闻声止步,慕容则追上他道:“怎么突然走了……?”
              李延青凝声道:“有件事觉得奇怪,来不及多作耽搁。”
              慕容则本待细问,不觉肩头又痛起来,只得道:“那就去你家细说。”


              IP属地:河南110楼2019-06-09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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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匆匆赶回,李延青吩咐仆役为慕容则清洗伤药,自己却坐在榻上沉思,连身上划破的衣物都忘了脱换。
                等到仆役告退,慕容则伸手一挑他胸口衣衫裂痕,不禁诧异挑眉,心中暗道:“金丝甲?传说南北乱世之际,有一位名叫蒲方的铸剑高手,因见有人自汉朝大墓中盗掘诸侯王公所穿金缕玉衣,于是打造了一种更为轻便的防身甲衣。此后数十年间,以黄金熔铸南疆异铁,再加上环邱冰蚕丝,精锤细炼,穷尽心力,才制成两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丝甲。这等宝物,竟会在他手中?”
                转而想起方才他所用的一鞭一剑,还有借给自己的那柄短刃,无一不是当世少见的神兵利器,而他的武功招数,更是高明之极,看来他父母或是师父绝非寻常人物。
                见李延青呆呆出神,这才问道:“对了,方才你说甚么奇怪?”
                李延青回过神,默然片刻,指着心口衣衫裂痕道:“是那人所使这一招……居然……居然是我师父的独门绝招……这是怎么回事?”
                “甚么?”慕容则凝声道:“你确信不曾看错?”
                “看错?”李延青起身走出两步,肯定道:“不会。我师父的剑招多半没有名目,还是我在修习之时一一自行命名,因此每招每式我都了然于胸。”说着拿起一旁挂架上的紫玉箫,以箫为剑,反手刺向慕容则,玉箫平推而出,在他心口之前寸余处稳稳停住。端的与黑衣人的招数一模一样。
                李延青收手坐下道:“他所用的这招‘雨落长虹’,还有我随后使出的‘南山折桂’,都是一击毙命的绝招,极难躲过。看他临去之前神情,恐怕也认出了我的功夫,只是不知……他和我师父有甚么关系?”说着深感功力不足,难以制敌,那一剑只伤了敌人皮肉,若不是金丝甲护身,自己早就尸横当场。
                慕容则道:“虽不知是敌是友,可今晚却实实在在结下了梁子,日后多加小心罢!”
                李延青心中却想,刺客衣领上绣着的暗色图样,竟是和那枚云纹玉佩一模一样,他们敢到李琎的别苑行凶,究竟是何等来头?


                IP属地:河南111楼2019-06-09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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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0 08: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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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别苑这一番遭遇虽险,终究有李琎这个皇亲国戚处置,二人也不多管。
                  次日慕容则早早回到家中,刚一进门,却见父亲的贴身小厮守在阍室,急急拉住他道:“公子可回来了!快跟小的去见主人……”
                  慕容则心知他怕是早已在此等候,当下也不说话,一路来到父亲书房。
                  进屋之时,见父亲慕容钦端坐桌案之后,正摊开一卷书细看,只得默默上前,拱手一礼道:“给大人请安!”
                  耳听父亲哼了一声,语意不善道:“昨夜去了何处?”
                  慕容则低头道:“儿子在汝阳郡王别苑……”说着只顾看向脚下。
                  慕容则在父亲心中,既是发妻所生长子,加上相貌人品俱是出众,本来颇受重视,怎奈他抵死不愿去考科举入仕,在慕容钦眼中就是不务正业,大加申斥,为此父子关系一度恶劣,以致慕容则离家远游两年之久。
                  此次他肯回来和慕容平一道参加春闱,慕容钦认为他荒废学业已久,并未寄予多少期望,反把希望放在慕容平身上。不料慕容平榜上无名,慕容则竟会一鸣惊人,教他喜出望外,连带对慕容则也慈爱不少。
                  若在往常他彻夜不归,慕容钦定要大发雷霆,得知他在李琎别苑,居然点头道:“甚好,如今你高中进士,是该和朝中权贵多些来往。”
                  慕容则早已料到父亲会劝他结交朝臣,以图日后晋升有道,也不反驳,埋头听父亲一番教诲,末了淡淡道:“孩儿已经遵照大人之命参加春闱,可没想过要去做官。”
                  慕容钦斥道:“甚么话!哪有科举高中却不为官的道理!”
                  慕容则淡淡道:“大人不是还有二弟么?何必非要我去入仕。儿早已说过,宁愿做一个山野匹夫,也不做朝堂王公!”
                  慕容钦大怒拍案:“混账东西!”


                  IP属地:河南112楼2019-06-09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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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发作,不料门外仆役禀告,说是汝阳郡王差人带了十余种珍奇礼物,绫罗绸缎送给大公子。慕容钦只得暂熄怒火,和慕容则一道出去迎接,慕容平已先在正堂为客人奉茶。
                    来的却是李琎府上长史,先和慕容钦互相见礼,又告知慕容则:昨夜公子奋力击退刺客,保护郡王和郡主无恙,若非郡王今早奉召入宫,原想亲自过来道谢。而今命长史代为送到这些礼物,以示褒奖,郡王又嘱咐公子安心养伤,从宫里请了御医同来,为公子医治。
                    得知慕容则居然在汝阳郡王面前立功,更受如此恩赏,慕容钦只觉儿子大是争气,一时喜不自胜,昔日对他不羁玩世的种种怒意不满,一时烟消云散,慌忙敬谢郡王厚赐。
                    慕容则却道:“我的伤已不碍事了,何必劳动御医,还是请回罢。请长史代我多谢郡王美意。”
                    送走郡王府众人,慕容钦这才向儿子关切道:“怎么受伤了?可严重么?”
                    慕容则道:“昨夜郡王遇刺,孩儿和他们动手之际划破点皮肉,小伤罢了。”
                    慕容钦拍拍他脊背道:“那就快去歇息罢!难怪你脸色如此憔悴。”说着吩咐下人为公子熬炖补品补身。
                    慕容平从前看着父亲厌恶兄长,总是暗自高兴,此刻徒见父亲对他如此关爱,心知全是因他春闱高中,又得李琎青眼所致。不由心中愤愤,暗想:“既然遇了刺客,怎地不将他一剑刺死?”
                    慕容则不愿待在家里养伤,期间又请了王维和李延青一道去终南山踏青,过了八九日才回长安。一来二去,就到了三月初三上巳节这日。
                    每年上巳节水边祓禊的习俗,自商周时就已广为流传,只是这时天气尚凉,还没几人敢真的跳进水中洗澡,多半只是在溪边净手濯足,就算驱病禳灾了。
                    只是唐人更爱举家出门踏青,每到上巳节,不光是平民百姓,就连高官显贵也都携家带口来曲江游玩。大户人家诸多礼节,用布帛在水边搭起行障,以供女眷玩乐。是以曲江附近帷幕处处,彩衣翩翩,不时传出佳人笑语,少女群嘻,非凡热闹。


                    IP属地:河南113楼2019-06-09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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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对岸柳荫之下闪出两个少年,人群之中颇为扎眼,自然是慕容则和李延青了。
                      昔年李元芳便是极为高大挺拔,兼之身为武官,或行或站,无不威风凛凛。李延青比父亲还要稍稍高出一些,慕容则和他身量相同,两人均是器宇轩昂,仪表不俗,此时临水并立,引得不少少女纷纷侧目。
                      有的大胆一些,虽未上前搭讪,却用手帕包了瓜果朝二人投掷,以期回应。两人不敢伸手去接,只得任由帕子瓜果丢了一地。
                      慕容则取出折扇呼啦打开,掩面低声道:“可有中意的女子么?若有,不妨结交一二?”李延青摇头轻笑,不接下语。
                      不多时王维、祖咏、张拯、韦斌、源弼、张均、孟承郴陆续赶到,众人光是互相见礼,就废了好大一番工夫。
                      数日之前源弼和张拯、韦斌就先到曲江选定宴会场所,最后挑了杏园东南一处邻水亭阁,吩咐家人清扫整治,不必抬来食案,只排布一张大桌,供众人围桌而坐。
                      此次宴饮,几位公子哥早有约定,源弼提供酒具酒筹,李延青包揽酒水,菜肴由慕容则、张拯、韦斌、张均四人负责筹备。


                      IP属地:河南114楼2019-06-09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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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所带的仆役小厮从车上搬运碗筷桌凳,诸般物事,众少年却围在一处,看源弼将舅父李适之珍藏的酒器一样样摆了出来。
                        这九只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传世珍品,每样器型材质也都不同,名目更是有趣,分别叫做蓬莱盏,海川螺,舞仙钟④,幔卷荷,金蕉叶,玉蟾几,瓠子卮,醉刘伶,东溟样。
                        另有一套酒筹与之相配,酒筹器以青铜铸造,仿作汉朝博山香炉形制,酒筹却是诸般香木雕刻而成,虽不及当日汝阳王李琎所用金花银器富丽堂皇,却别具一番风雅豪迈之气。
                        王维见那“东溟样”一尺来高,外有浮雕东海图样,山石雄奇,水波条条,足有洗衣的木盆大小,忍不住笑道:“这东溟样上所刻图画,乃是化自魏武帝‘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之句,也确实带了融汇百川的……气势!如此稀罕酒具,该有美酒佳酿相配才是!”
                        李延青道:“摩诘兄且看小弟这十坛佳酿,可配得上这般珍器么?”
                        众人顺着他手指一看,东首梨花树下放着一张丈余长短的条几,几上十只酒坛并列,酒名虽都掩住了,却隐然散发出一股醇厚酒香。
                        王维笑道:“好啊,鸿飞这是出题考兄弟们?”说着上前将第一坛酒揭开些许泥封,细细一闻,道:“枣子集酒!好香气!”说着揭开酒名,果然不差。
                        张均笑看慕容则一眼,道:“难不成又是一位酒中状元?”对王维道:“摩诘兄,再猜再猜!”
                        王维也不推辞,一一细辨过去,报出酒名道:“山西汾酒!……这个是十二年老杜康!……宜城九酝!……河东乾和!”
                        说着猛地打住,对慕容则招手道:“泽川,来!”说着自顾退开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李延青道:“摩诘兄猜对了前五种,这余下的却不那么好分辨。”
                        ④“舞仙”酒具器型说法不一,作者杜撰为“钟”。


                        IP属地:河南115楼2019-06-09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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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则忍笑上前,低头一闻道:“哦,这是碧芳酒,用莲花花瓣和花蕊酿制。”又指第七坛道:“这是荆襄所产松醪春!以松花、松脂、松节、松叶酿造,便不开封,松香也掩盖不住。”
                          跟着又道:“居然还有‘兰陵翠’和‘洛阳红’!这二者酒色甚美,一作翠绿,色如春浦碧波;一作朱丹,艳若红妆佳人,只是酿造不易,很是少见。”
                          王维几人纷纷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厉害!博闻强识!”
                          却听慕容则“咦”了一声,奇道:“这是甚么酒?”
                          最后一只酒坛只有葫芦大小,装着二三斤酒液,慕容则却如何也分辨不出是何种佳酿。
                          源弼道:“等会儿亲口一尝,再说不迟,否则这满席的珍馐可要凉透了。”众人大笑,到亭中入席就座。
                          孟承郴乃是新科状元,推他坐在北面席首,王维和慕容则分坐两旁,两人身旁又分别是祖咏和李延青,如此九人不多不少,将一张六尺方圆的大桌坐满。
                          王维俊逸潇洒,雅量高致;祖咏清隽谦和,温润如玉,虽不及慕容则等人自幼交好,也不似李延青与众人诸多往来,但初次见面,竟也交谈甚欢。
                          张拯和源弼对他仰慕已久,两人心中均想:“王摩诘名不虚传,果然是个非凡人物。那位新科状元虽也声名在外,口中却只是溢美之词,听的人腻烦。与王维一比,着实大差了。就连泽川、鸿飞也比他不知强了多少。”
                          张均指着席上三盘菜肴道:“今日我带来家中私厨所做的天花毕罗,是五台山上的天花山菌所制;还有升平炙,是烤了鹿舌和羊舌切条;这五色饼,用模子翻扣成五色彩莲,大家莫要嫌弃。”
                          张拯道:“我准备的菜肴是遍地锦装鳖、云台凤、玉山堆。眼下菜蔬稀少,家中庖厨竟连一样都找不回来,可惜!”
                          众人见那三样分别是一只清蒸甲鱼,用鸭蛋黄和羊脂做了浇头;一盆牛乳汁炖鸡,还有熊脂和面,鹿肉做馅的白玉馒头。
                          韦斌道:“我家私厨不善烹调,只好用香烤山兔、炸鹧鸪和桃花饭招待诸位兄弟。”
                          慕容则道:“我们府里菜肴也比不得诸位,好在名目上有些异趣:金波腾白龙、朱华冒绿池、同心生结脯。”
                          他说的名字好听,那三道菜肴也是色香形美,分别是一盆蒸的嫩滑如水的蛋羹,其中用鳜鱼肉拼成了一条龙形;一盘翠绿的清炒菠棱菜,正中心摆着红彤彤的虾仁,宛如菡萏初开;最后是打成同心结子的风干鹿脯。李延青和源弼又带了鹅掌、绿玉羹之类的小食和汤羹,摆了满桌。


                          IP属地:河南116楼2019-06-09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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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维是前科进士,孟承郴是今科状元,两人又都年岁居长,众人理所当然推他们做席纠。
                            孟承郴再三推让,最后还是王维拿了令旗道:“好罢,我来统筹行令,韦斌做律录事,张拯做觥录事。诸位看好了,这里有酒胡子,有香球,今日是抛打令还是巡酒?”
                            张均道:“我看不如先用香球行抛打令,再用酒胡子巡酒。”众人齐声称好。
                            王维于是先饮了一杯河东乾和酒,道:“令酒饮过,先看第一筹!”
                            伸手到酒筹器中摸了一只木香木刻成金秋黄菊浮雕的令筹,递给韦斌,韦斌念道:“五柳归去来。席上菊月生人,举蓬莱盏,吟五言咏菊,效法五柳先生醉卧南山。”
                            众人之中,只有祖咏生于菊月,张拯于是端起蓬莱盏,笑问:“含淳兄,想喝甚么酒?”
                            祖咏道:“五柳先生有‘松菊犹存’句,就喝松醪春罢!”
                            张拯依言斟了一盏松醪春递过。
                            祖咏凝视蓬莱盏,笑道:“这酒盏名唤蓬莱,乃是一块奇石雕琢而成,盏底有三山小样,酒满则没。饮松醪春,可谓相得益彰。”
                            说着一饮而尽,作大醉之态,举盏面南,口中吟道:
                            “灵均裁兰佩,野桥梅自芳。
                            陶令宅前种,柴门晚秋香。”
                            吟罢倒地,便似醉卧南山。
                            慕容则抚掌道:“好!好!小弟自来钦慕陶渊明诗酒为伴,隐居田园。若非无缘生于菊月,也要学五柳先生大醉狂歌!”
                            王维道:“我也爱菊凌霜傲骨,不染尘俗。说不得四十岁后,真去终南山隐居避世,以慰平生之愿。”上前扶起祖咏,将香球递与他道:“行抛打令。”


                            IP属地:河南117楼2019-06-09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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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0 07:5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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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叫过一个小厮转过身去,轻轻拍掌以作传球之声,掌声乍一响起,那香球便从祖咏手中传递开来。小厮掌声停处,香球刚好便到张均手中。
                              张均抽了一只松木雕成的松鹤酒筹递过,韦斌念道:“李耳入函关。抽中者用瓠子卮饮酒,座上关西生人,陪饮一杯。”
                              除了王维、李延青、祖咏、孟承郴之外,其余五人皆是生长关西。张拯道:“喝甚么酒?”
                              张均看那瓠子卮形若葫芦,乃是青铜所制,于是道:“李耳鹿邑人,我要枣子集酒!”张拯倒了递过,又让小厮为众人斟酒,齐饮一杯。
                              饮酒既罢,香球又传一通,却到李延青手里。韦斌接过酒筹,是一支沉香木刻着明月流云,念道:“飞仙舞广寒。座上名字有‘飞、广、寒’者,饮舞仙钟,并指盘中菜肴咏七言二句,须含善舞者典故。”
                              张拯道:“鸿飞!喝甚么酒?”
                              李延青笑道:“洛阳红!”又对源弼道:“听说这舞仙钟盛满美酒,杯中仙人便会起舞,不知是真是假。”
                              众人闻言,均感好奇,纷纷去看。舞仙钟乃是羊脂白玉雕成的玉钟,奇就奇在那起舞仙人不在外侧,反而刻在杯中。但见酒液滴滴朱红,与玉色相称,隐约映的白玉仙人身形如动,翩然若舞,确是罕见。
                              李延青举钟饮罢,指着席上乳汁炖鸡道:“未见凤足掌上舞,哪得罗袜步香尘?”
                              这两句都包含了典故,一是赵飞燕作掌上舞,一是晋朝巨富石崇,用沉香屑洒在象牙床,命家中姬妾踩踏作舞,足底不沾香屑者,赐明珠一斛的故事。而石崇爱妾绿珠,恰恰也是舞中高手。
                              慕容则道:“好一个‘哪得罗袜步香尘’!石崇虽富,但比起绿珠的美貌,金银财宝又不足道了。这香球玩起来太过麻烦,还是改酒胡子罢!”


                              IP属地:河南118楼2019-06-09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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