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通往花园(四)
按照渡渡鸟的提议,二人决定先去老鼠倒下的东墙看看。老鼠的尸体消失不见了,暗红色的砖墙浪漫优雅,清风徐徐撩拨两人的头发,送来淡淡的蔷薇花香。除此以外,这里没有任何变化。火神手掌抚摸着墙体沿着墙根走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只能悻悻地走回渡渡鸟身边。渡渡鸟沉吟了一会儿,“我还是觉得这里一定有些什么,但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触发它的方法。”然后他眨了一下眼:“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昨天在洋房的书桌上发现了一支笔,它和一些鹅毛笔一起装在一个笔筒里,但是它是秃毛的,我觉得有些古怪,于是拿起来仔细观察,紧接着就有一行字浮在空中:[鸭子的羽毛笔],底下还有一行描述:[这是鸭子的羽毛笔。]就像游戏里的物品栏说明一样。我试过把它带走,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它就从我口袋里消失了,而且我刚刚跑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那支笔已经不在我发现过它的地方了。”
火神不由得精神一振,终于找到一些进展,兴奋地说:“这件事一……”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背一阵恶寒直冲脑顶,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一把推开了渡渡鸟,自己也同一时间猛然后退。下一秒,锋利的镰刀闪烁着月亮的光华,擦着发丝从背后劈了下来。巨大的怪物没有手掌和脚掌,它的手脚都化为了漆黑又锋利的刀锋,虽然行动不便,却是无声无息。
渡渡鸟从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对着他大喊:“这件事一定很重要!我们分头行动,继续找出其他有描述的物品!”说完他照着怪物的腿弯全力踹了一脚,竟然把三米高的怪物都踹得歪瘸了一下,然后渡渡鸟转身就跑,带着被惹怒的怪物一路绝尘。
火神望着渡渡鸟飞快的背影有些怔愣。他急促的心跳直到现在还没缓下来,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手软脚软,后背一摸就是一身冷汗。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狂追不舍的怪物背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于是用力拍打两下自己的脸,强行提起精神来。
一旦掌握了技巧,要躲避分散开来的怪物们并不算特别难的事。寻找物品的关键应该是“仔细观察”这一点,又是一个非常游戏感的设定,只是游戏里有一个观察按钮给你点,但放在这里就要实打实地去观察。火神一开始首先绕着砖墙在外围行走,仔仔细细对遇见的每一个物品都进行了观察,但不久就发现这样太耗费时间而且累人,还因为太过专注而差点儿让一只影子怪近了身。
后来他终于学乖了,只对有兴趣或感觉到不妥的物品进行观察,在洋房的里里外外绕了两圈,总算有些收获。洋房的一楼除了客厅还有一个书房,古老典雅的橡木书柜占了一整面墙,柜上罗列了满满一柜子书,火神细看了一下,发现全是认不出字的外文,便迅速放弃了这个柜子。书柜面前是一张同意厚重的书桌,一杯热茶放在桌上冉冉冒着热气,旁边是一本摊开的厚厚的手记,一些花体文字被流畅地书写在上,但火神分辨不出来内容,只是敏锐地留意到了“Alice”这个名字。他直接把这本手记塞进了怀里。笔筒里确实放了几支鹅毛笔,但是没有渡渡鸟所说的秃了毛的那一支,看来它确实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火神又环视了一圈,书房角落摆了一个保险柜,尽管不抱希望,但火神还是伸手拉了一把门把手,结果柜门轻易就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件蓝白色的小裙子。火神把它取了出来,天蓝色的泡泡袖连衣裙外面装饰性地连着白色围裙,他试着仔细观察,结果当文字浮现出来的脸色刷地就变白了。
[爱丽丝的小裙子:月华如水在裙边流淌,爱丽丝成为了舞会最耀眼的星。]
火神的脸色就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五味陈杂,最后还是咬咬牙把裙子一起带走。火神刚刚走到门边,便听见门外一阵骚动。只见门锁快速转动被拧开了,一个人影从外面撞了进来。鹦鹉冲进了书房,看见火神在里面也是面露惊讶,在他的后面七八只怪物同时追在身后,蔚为壮观,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同时招惹到这么多怪的。
鹦鹉满身汗水气喘吁吁,看见了火神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伸手拽住了火神——正当火神以为他要张嘴说救他的时候,鹦鹉一把将他推出了门外。
在火神的视野里,锋利的刀尖极速逼近,巨大的漆黑怪物高高举起了死神的刀锋,为了避开这只正面撞上的怪物,他双手护住头部快速矮身匍匐于地,但它的双足同意锋利,若是被踩上一脚必定肠穿肚烂,火神又着地立即侧身翻滚开两米距离,中途还压扁了两三只黑色兔子,一路响起此起彼伏的吱呀怪叫,但好歹避免了被啃咬的危险。
他就着前翻的姿势顺势起身就要逃跑,结果却讶异地发现没有怪物追着他过来。它们前呼后拥地涌进了书房,不久,书房内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火神不由想到鹦鹉在午夜来临前被被鸭子咬噬出来的伤口。怪物放弃唾手可得的他而执着地追赶鹦鹉……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一点?果然怪物有追寻血腥的本能,甚至还能解释为什么他一个人就招惹到数量众多的怪物追随。
火神抿紧了嘴唇,并不打算前去营救。他应当感到愤怒,但此时浮上心头的却是一丝茫然。鹦鹉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一个需要竞争的游戏,玩家根本不需要互相伤害,他原本已经打算带着鹦鹉从窗户跳下逃命,没有人需要被牺牲。他莫名感受到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甚至有一点点想念渡渡鸟。
在信息搜集得差不多的时候,火神在洋房外的花丛里找到了渡渡鸟,并且自觉地对渡渡鸟报告了起来:“……在一楼客厅的果篮里找到了你提到过的[鸭子的羽毛笔],我没拿;洋房背后有一个小池塘,我观察之后发现它叫做[泪之池],具体描述是:[老鼠的长尾巴被猫咬断了,它流下的悲伤泪水形成了这个池子。],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证明了地点同样是可以进行观察的。还有,书房的桌子摊开了一本手记,但是上面写的字我看不懂……”火神把手记交给了渡渡鸟。
渡渡鸟漫不经心地接过,侧过头视线依然专注地停留在他脸上,突然问:“你为什么不开心?”火神愣了一下,在他认真的视线下试着组织语言:“……鹦鹉死了。我看见了。他的身上有鸭子留下的伤口,我怀疑那些怪物会被血气吸引。”渡渡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追问,而是低下头研究手里的手记。
火神不想像小孩子一样告状,也不想让渡渡鸟知道一些令人沮丧的经历。
渡渡鸟举起书,指着一个词语问道:“这是‘渡渡鸟’的意思,你能看懂吗?”火神摇摇头,然后点出了他唯一能看见的“Alice”这个单词。于是渡渡鸟盖棺定论:“现在我确定了这本手记是用英文书写的,但是出于某种规则,我们没有办法读懂这些文字,只能看见和自身相关的部分。我猜测随着某些事件的推进,这本书的其他内容是会解锁的,而且会成为关键提示,不然这本手记出现就没什么意义了。”
火神点点头,其实心底也是认可渡渡鸟的推测的。渡渡鸟啪地合上书,轻快地问:“还有呢?”火神诧异地反问:“什么?”渡渡鸟手指点着他:“你没有找到别的什么东西么?”
闻言,火神的脸扭曲了一瞬,最后磨磨蹭蹭、还是心不甘又情不愿地拿出了那条蓝色小裙子。渡渡鸟接过裙子严谨地翻来覆去进行检查,在文字浮现那一瞬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紧接着火神便见证了与他相遇以来唯一一个真正的笑容。他的整张脸先是像吃到酸柠檬一样皱在一起,到了某个临界点终于还是没忍住,喷笑出声,扭过身肩膀拼命抖动,最后发出了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火神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自真心地笑,心里既觉得生气,又有一丝诡异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