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先是皱了皱眉，随即轻笑道：“无妨，反正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测试元仲辛的心性，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无关紧要。”
沈言随手斟了半杯茶起身递给赵简：“无所谓，反正这任务是你和小景的，和我没多大关系。”
赵简修好了刚刚画歪的眉毛，这才没好气地接过茶杯：“我和小景在这里忙前忙后的，你倒好，抱着你的那把破剑打算置身事外？”
“没办法，陆观年点名不让我参与。再说了，我对大辽暗兵处这个词过敏，我可不能保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和陆观年也是为了你们好，这是给你和小景锻炼的机会，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啊。”
沈言一番话可谓是情真意切，如果不是赵简看见了他带有调侃意味的笑容，她说不定还真的信了。
“算了，既然掌院不想让你参与，那你就在一旁看着吧，反正这次的任务也不难，你就负责照顾好小景吧。”
沈言点头，随即冲着赵简扬眉笑道：“看来你觉得这个任务很轻松啊。”
“总不会比和大辽暗探交锋来得困难。”赵简放下茶杯，自信地回答道：“我赵简一定会完成每一个秘阁交予的任务。”

沈言沉默着，一双丹凤眼直盯着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庞。
“你这次任务会吃亏的。”
沈言把玩着茶杯，用看似漫不经心口吻说道：“我刚刚远远地望了那几个人一眼，看上去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就因为你远远地望了一眼？”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而且以你现在的心态……”
赵简刷的一下站起：“我的心态能有什么问题。”
“对自己的绝对自信，有时候会影响你的判断。”
沈言提醒道：“我估计小景那边快结束了，你还不打算过去？”
“行，你照顾好小景。”赵简显然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也不多耽搁，交代了几句就径直离去。
沈言看着已经远去的身影，哑然失笑。
还真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
沈言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直至一片冰冷。

“砰！”在安静的房间内，传来一声脆响。
沈言面无表情地望着桌面上的茶杯碎片，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者用尽最后的气息低声嘶吼着。
“大……辽……暗……兵……处……”
他在等待着，他知道那个人终究会回到开封，或许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摆脱这永世的噩梦。
……

赵简没想到还真让沈言这个乌鸦嘴说中了，她猝不及防之下还真吃了一个大亏。
此刻她的脖子上夹着一把冰冷的匕首，匕首上散发着的阵阵寒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赵简居然被人给劫持了！
现在她明白沈言话语中的意思了，她实在是小瞧了这元仲辛和一旁的白脸书生。她自信地认为哪怕多了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她也能顺利完成计划。
如果自己这次劫来的只有元仲辛和韦衙内，那么这种把戏绝不会瞒过她，偏偏元仲辛和这白脸书生默契的像是一个人，自己刚刚竟然一点破绽都没看出。
赵简都能想象这件事要是被沈言知道之后他的样子，那双丹凤眼中流露出的调侃之意足够让自己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而沈言这家伙本来好好地磕着瓜子看着戏，看着赵简被挟持，他正一边拿起剑准备救人一边笑着赵简的阴沟里翻船，结果突然之间剧情大反转，那个叫做王宽的儒生竟然是赵简的未婚夫。
赵简居然有个这么帅的未婚夫？
有点意思。
这比在勾栏里看戏听说书有意思多了。

“我说你们几个，怎么还开始认亲的戏码了？”
沈言嗑着瓜子抱着剑从一个幽暗处走了出来，走到赵简身边，调侃道：“没想到你居然还藏着一个这么帅的未婚夫，藏得这么严实难道是怕被小景截胡？”
赵简踢了沈言一脚，怒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和他的婚约早就不算数了。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保护好小景吗？”
“小景那边我让薛映过去了，怕你阴沟里翻船我才来的，结果看来完全不需要我出手的样子。”
沈言望着面前三人持剑行礼：“沈言。”
“元仲辛。”
“太学王宽。”
“叫我一声韦衙内就好。”
沈言轻轻碰了一下赵简：“你和他们都说清楚了吗？”
赵简白了他一眼：“你不就是看到我们聊完了才现身的吗，懒货。”
元仲辛一脸坏笑地示意王宽，王宽却摇头暗示元仲辛别多想。
沈言点头：“那你带着元仲辛回欢门，我带着王宽和韦衙内走。”
“等等！”韦衙内打断道：“你要带我和王宽去哪？”
沈言说道：“元仲辛他们要做正事，至于两位公子……小景说昨天是她第一次跳舞，很感谢你们的欣赏，决定为两位亲自下厨做些拿手菜，只是不知道衙内和王公子吃不吃得惯家常菜，肯不肯赏这个脸。”
韦衙内眼睛一亮：“小景是昨晚那个跳舞的小娘子……咳……既然小娘子诚心邀请，那本衙内也不好意思拒绝，那本衙内就勉为其难去一次吧。”
“顺带问一下，什么时候去，地点在哪，走路还是骑马，需不需要本衙内带人开路。”
沈言几人看着“勉为其难”的衙内，都在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赵简对沈言也算是了解不少了，这家伙骗起人来丝毫不弱于元仲辛，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装成秘阁老师狠狠骗了自己一次，也就小景拿他当好人。秘阁上下谁不知道沈言面厚心黑。
赵简带着元仲辛去了欢门，沈言带着两人回到开封城内租了辆马车在开封城漫无目的的闲逛。
“沈言，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啊，这地方我怎么觉得我们已经来过了？”衙内打着哈欠说道：“大白天的，我怎么有点犯困。”
“可能是衙内开封城待着太久了，所以看哪都眼熟。衙内要是困的话先在马车里休息片刻，等到了我再叫你。”
“也好……”衙内还未说完便靠着王宽的肩膀睡着了。
“衙内已经睡着……我也快睡着了，你就不用再带着我们开封城一直绕了。”王宽说道。
沈言心知瞒不住这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王宽，便老实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破规矩，不能让外人知道路线。
马车里放的药是一种特殊的迷药，见效极慢，但是不伤身体，反而还有舒筋活血，安宁心神的效果。保证你们睡醒之后神清气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如此……便好……”
见王宽沉沉睡去，沈言便不再绕路，驾着马车直往秘阁赶去。

第二章 此生不负少年志
马车伴随着吱呀的声响进入了秘阁，停在了第七斋的门口。
沈言跳下马车，大声叫喊道：“小景，薛映，快出来接客了！”
路过七斋的付青鱼和独孤在脚步一顿，看向沈言的目光里满是古怪，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某种拉皮条的神奇职业。可当沈言扭过头来，两人已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离开，只是脚步比起之前凌乱了几分。
“沈大哥！”小景飞快地跑来，衣袂飘飘，如同一只飞舞的蝴蝶。
小景跑到沈言面前停下了脚步，勾起天真烂漫的笑颜问道：“有客人来了吗？”
薛映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走来，走到马车旁边便站立不动。

“来了两个客人，是昨晚欢门内的两位公子。”
有些人天生就是该被世界报以善意的存在，面对小景那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即使是今天心情极差的沈言也会下意识地收拢自己浑身上下的尖刺。
“这两位一个是王氏门阀的麒麟子，一个是飞扬跋扈的大纨绔，哪一个都不是好请的。还是小景的面子大，我说你要请他们吃饭，他们才来的。”
小景羞涩地笑笑，她自觉平庸，哪禁得住沈言这么一顿夸。她仔细想了想沈言话中的意思，如梦初醒一般说道：“这么说来我要赶紧去准备饭菜了，可不能让客人们久等。”
“多准备一些，等会说不定陆观年也会过来蹭饭。”
“啊，掌院也要来啊。”小景从来不曾听说过掌院会与学生一起进食的。
“是啊，人家端着碗筷过来蹭饭我总不能不答应吧。”沈言似乎对陆观年的好感欠佳，言语间总带着三分讥讽。
“那我这次可要好好准备，不能给我们七斋丢脸。”这位小厨娘言语之坚定，就好像她的目的不是做一顿饭菜，而是要拯救苍生一样。
沈言见到小景这种神情，笑由心生，今天一大早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郁结之气也消散了大半。
“好了，快去准备吧，剩下的事我和薛映来就行。”

小景走后，他和薛映将马车里的王宽两人抬往七斋内。
走到一半，沈言忽然问道：“小薛映，向你请教个问题。”
薛映停下脚步，面带疑惑，想不清他能有什么问题向自己请教的。
“假如说……要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什么感觉？”
薛映：“？？？”
沈言没好气道：“就当我没问。”
薛映：“……”
这一大早的，这家伙问的什么蠢问题。
难道是他未婚妻来了？
……

王宽和韦衙内睁开双眼，只觉得心神宁静，有一股暖流流过四肢百骸。
“两位醒了？”
沈言和薛映正在收拾桌子，见两人清醒，沈言说道：“本来是打算一到这里就把你们叫醒的，不过看你们睡得太香，就没去打扰你们。再等一会，饭菜马上就好。”
“这一觉睡得舒服。”韦衙内打着哈欠，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就啃了起来。
“这是哪里。”王宽审视四周后问道。
“这里是秘阁，秘阁七斋。”小景端着菜走了进来，笑如桃花，眉眼如画，“饭菜都准备好了。”
沈言分发碗筷，一双丹凤眼目光灼灼地望着王宽，略带深意地说道：“先吃饭，有些事可以边吃边说。”
“对，管他是什么地方，先吃饭再说，本衙内都快饿死了。”衙内赞同道。
王宽眨了眨眼，微笑点头，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不需要等掌院吗？”小景一脸懵懂。
“不用等他，一个蹭饭的难道还要我们去请他不成。”
“衙内，王公子，请！”

“来来来，让本衙内尝尝。”衙内率先尝了一口，很快便向小景竖起大拇指.
“小娘子，你这厨艺真没得说的，比我家那几个厨子好多了。对了，还不知道小娘子怎么称呼？”
小景的厨艺确实不错，可要是说能比得过他家里的厨子那是纯属扯淡。小景要是想到达那些厨子的水平保守估计至少要十年苦工。
这般夸奖的原因一是因为他山珍海味吃惯了，可这种大家一起坐下来吃家常菜的感觉只从他母亲病逝之后就很少再有了。
哪怕那些大厨给他做的是龙肝凤髓，上面有仙气缠绕，也比不上这顿带有“人气”的饭菜。
更比不上他娘做的小葱拌豆腐。
至于第二个原因，那纯粹就是他见色起意罢了。

小景甜甜一笑：“我叫裴景，你们叫我小景就好。”
“裴景，好名字，我喜欢。”他露出一副荡漾的表情，“早年有个算命先生，说我会与一个姓裴的有一段姻缘，我看这一段姻缘莫不是应在……不是，王宽，你这种眼神盯着我作甚？”
王宽依旧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韦衙内，直到他将自己嘴里的食物彻底咽进去，这才放下碗筷，正经说道.
“食不言。”
沈言悄悄拿筷子的一段捅了捅薛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看见没，假正经。”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果然白的切开里面都是黑的。”
看不出来小景这么受欢迎，一看见她被调戏，连有未婚妻的男人都坐不住了。
“看来你们吃的挺热闹啊。”陆观年悠悠然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副碗筷。
还真是来蹭饭的。
“掌院！”小景和薛映连忙起身行礼。
“这谁啊，比本衙内架子还大？”衙内看向不为所动的沈言。
“秘阁的掌院，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也不是坏人。”
陆观年摆摆手：“都坐下吧，今天我是来蹭饭的，也不知道你们欢不欢迎。”
沈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好像我说了不欢迎你就能走一样。
陆观年坐下后，大家再度用餐。
等到大家吃饱喝足之后，沈言给小景和薛映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借着收拾碗筷的名义离开。

“王宽，韦衙内。”陆观年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哪里？”
“刚刚那个裴家小娘子都说了，这里是秘阁，就是那个什么学府来着……”衙内满不在乎的说道。
王宽沉默了片刻开始补充道：“但从这两天的事情来看，秘阁，至少秘阁第七斋不像是世人眼中的普通学子这么简单。”
“没错，秘阁表面上是一个普通学院，但实际上……”
“实际上就是一个培养大宋暗探的地方，没什么稀奇的。”沈言开口打断了陆观年的话，毕竟他要说什么自己猜都能猜得到。
什么千古未有之学院，纯属扯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秘阁和大辽暗兵处没太大差别。
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哪有自己说的话来的精明简练。
“言儿。”陆观年有些不快，秘阁这种千古未有的学院，到了他口中就成了个暗探制造中心。
简直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