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时很爱笑
那个夜晚，宇曦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湖泊。
于恩皓。
四年，天空里，仿佛永远都有那一张熟悉的面孔。高挑的在火热的太阳下，与羞辱她的男孩，奋力地打群架。他投篮，一投一中，蛮不讲理的拉她一起打，却总把她一次一次撞在地上。
许多场夜晚，都会梦到的画面，她从英国留学归来，在那个金色的喷泉下，看到他。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俊美的面颊，带着淡淡的倨傲，却永远都是那么深情。
那一天，他在那么多朋友的面前，对着宇曦单膝跪地，眼底，有那个夏天最美的阳光。
他说，宇曦，毕业之前，让我们结婚吧。
她沉默，红了面颊。头顶上的小黄毛，在空中调皮的摆动着。像害羞，也像点头。
然后，喷泉飞射，像梦里的珍珠水帘。
现在的日子里，偶尔也会想，如果时光，一直定格在那个时光，有多好。

合唱班的小朋友，正互相打闹，藏身在训练房的白色纱帘中。
门轻轻推开，主任走进来。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他的身后，跟了一位陌生的少女，很高，很瘦。皮肤在阳光下恍若透明水晶，穿着一款带着卡通图案的白色T—shirt，很礼貌，很温和的看着他们。
“你们的唐老师，已经转移了工作单位。”话语刚落，便是一阵狂喜的怪叫声。有同学夸张的跳到窗台上，摆出胜利的姿势。
那个少女见此情形，微微皱了皱眉，看到他们滑稽的姿势，不禁微微一笑。
很漂亮，如果用这群小家伙知道的来形容。就像灵动的向日葵。
“你们给我静一静！”主任努力稳定着气氛，大声道：“今天以后，你们的课程安排，由韩宇曦老师全权负责。”
此刻，教室里却难得的安静下来。同学们睁大了眼睛，带着一点陌生感的好奇，打量起面前的女孩来。
宇曦轻轻一笑，转身走到了钢琴旁边。
弹奏了几个和弦，那群快乐的孩子，眨眨眼，很认真的跟着唱起来。
哆来咪发嗖，精灵在跳舞。咪来哆来咪，快乐在做法。
这个老师，应该不会再背那帮顽劣的家伙气走了。主任擦了擦没有头发的脑门，放心地出去了。
笑一笑，纵身跳入美丽童话。啦啦啦，梦里下雪花。
一双手，在阳光下，流利地触碰着黑白琴键。有如这些年，那么多夜阑人静的夜晚，咬紧牙关，一页页地翻过记忆的相册。
哆来咪咪咪发，这样地世界里，我怎么还会怀念那个快乐的家。
那个快乐的家。
泪，不经意地落下来。
在苍白的脸庞上，被阳光淡淡的晒干了。
那堂课很成功的结束了。
学生对于他们年轻的新老师，非常满意。
夏天的下午，阳光灿烂，少年宫的花园里，花香四溢，蝉鸣作响。主任与宇曦从玩耍的孩子身旁走过。
“宇曦，真是得谢谢你。”主任眉眼里都是笑：“你知道，那群家伙，顽劣至极。你真是解决我们校方的一大难题啊。”
宇曦很礼貌地微笑起来。
看这里明媚的阳光，轻轻问：“今晚开始，我可以入住这里的教师宿舍了吗？”
主任犹豫了一下，提醒道：“教师宿舍，条件很差。都是一些受过处分的老师，因为没有房子，才选择在这里临时安家的。宇曦，你一个姑娘家，最好还是仔细的考虑一下。”
还需要考虑什么呢。那么多的日子，他不归家，偶尔深夜，一身酒气的闯回来，烂醉，倒在外面的沙发上。
她急得微微皱眉，想奔过去把他扶起来。
他借着醉意，用力甩出她的手臂，喃喃地，你别碰我，不用你管。
心早已渐渐失去了份量，在那么多孤单的日子里。她等够了，也受够了。
主任端正了面色，看到宇曦长久的沉默，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宇曦，你不希望被别人找到，是吗。” 
她接过递来的钥匙，璀然一笑，主任，谢谢你。  
抬眼看这个灿烂的世界，那么多欢声笑语，透明的水晶风铃。他应该，再也找不到了吧。
那么，她会学习，为自己生活。

从旧楼里走出来，宇曦恍惚的有些不安，夜渐渐的深了，可面前的风景，却越来越凄凉。
又穿过一条灰色的小巷，她终于站定下来。
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在问，你不是带我去花园吗。可，这是哪里啊。
就在那一刻，她看到前面的莫芸转过身，逆着月光，淡淡的笑了。
“瞧你这副惊慌的样子。今晚，你大概是走不了了。”
宇曦一惊，转身便想跑。
林荫中忽然窜出一个黑影，把用布，迅速地堵到了宇曦的脸上。
有麻醉剂。宇曦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仓库。眼前一个黑色的身影，是个男人。而旁边的令一个影子，发出那种尖锐的香水味道的人，是莫芸。
韩宇曦，你这个傻瓜。你才刚住了不到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么。
她撑着酸痛的身子，淡淡的苦笑。
心里，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黑影捧起她的下巴，小窗外投入淡淡月光，擦亮了面前人的惨白面庞。那双眼底尽是绝望，却仍然倔强的对他扬眉。那般清秀的模样，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冷艳。身子却微微发抖，原来依然是无助的。
他忽然捧起她的面孔，用力地吻下来。
此刻，一旁观看的莫芸，倒有些微怔了。
“啪。”她给他一个重重地耳光。
他冷笑，狠狠地覆盖了她。
她拼死反抗，用尽全身的力量，奋力地挣扎。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倔强的女孩，她打的越重，他的力道便越是强。他对她，充满了强大的好奇心。
渐渐地，他身上的感觉减少了。低下头，才发现，她近乎自残一样的，在伤害她自己！嘴角有淡淡的血迹流下来，手腕有在地上摩擦石子的触目痕迹。
如果能就死去，也是好的。至少，是干净的。

他的动作，轻轻的停止了。转身，对莫芸示意，已经够了，你带她回去吧。
车后座上，宇曦昏昏沉沉，似梦似醒。但冥冥之中，她似乎已经知道，今晚，是安全的了。
前面的两人，在进行着对话。
莫芸道：“赵翔卿，你不谢我。韩宇曦，我们在宿舍刚刚认识不过五个时辰，便为你带来了。”
赵翔卿握着方向盘，闻言淡淡一笑。
“这次，还不多加一些钱？”
他透过反射镜，看看后座昏迷的影子：“好，你来定。”
莫芸又是一怔。平日，她介绍的不过是一些教课的中年老师。艳丽，庸俗。像过早凋零的花。他早已厌倦，直接将她们，转送到目的地。开价，自是愈来愈低了。
但这次，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
“下次再把她带出来的时候，你可以适时地离开。”那双眼扫了扫身边的女人。“对付她，我自有办法，你明白了吗。”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莫芸不在。宇曦无力地靠在床上，发烧。怕明日无法上课，只得强撑起来，投冷毛巾，覆在额上。胃病又有些轻微发作。她扭亮床前微弱的光，模糊地发现，剩下的三个人，都没有睡。见微光，纷纷侧头，面无表情地打量她，目光复杂。
她头痛欲裂，嘴唇有些微微发抖。有些后悔开灯，这些人，难道都没有感情吗。
再次想侧过身子，去把灯关上，身体却再也不听使唤，软软的滑下去。
忽然有人递来一杯水。
是陆华，她扫她一眼，然后，开口：“喂，何必强撑，够本事的话，找人把你接走。”
这里，实在不是适合她呆的地方。
她勉强一笑，轻轻摇头。
还有谁可以找。她自己的事情，再也不会与谁有所牵连。
陆华灭了灯。
“喝完水，睡吧。”

音乐课上，小朋友们依旧如此，欢快而认真地，随着琴声练歌。
就是那群幸福的家伙们，只要唱起一曲童谣，就会沐浴到世界里最明媚的阳光。
眼前的琴谱，在视线里愈发模糊。
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得宇曦一阵阵地眩晕，想要呕吐。
一个小男孩咯咯地笑：“葱老师，你弹错了三个音。”
一阵错乱的哄笑。沉闷地响彻在这个灼人的夏天。
有扎辫子的小女孩跑过来，用小手轻轻的拉拉宇曦，皱眉，“老师，你发烧了。”
宇曦咬紧牙关，翻动琴书。心想，不能再丢了这份工作，绝对不能。
转过头，牵牵嘴角，你们，不要再闹了。静下来，唱完这首歌，我们下课。
狭窄走廊的尽头，宇曦扶着墙，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宿舍的方向在哪里，她要怎样的，从这幢楼房里走出去。
想用力抬起脚步，去踏走廊的感应灯。
身子立刻软了一下，却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个怀抱里，仿佛仍旧有曾经阳光下，校园里浓郁绿草的气息。
她微怔，心里想到了什么，却不愿马上抬头。
挺住眩晕，咬住牙，淡淡道：“来干什么。去喝酒，我，不用你管。”
心沉沉地往下坠，身后的人，动作有着半晌的停顿。
“小宇。”
“……”
柔软的白色床单上，宇曦安静地睡着。窗外有微微的风，那副疲倦的小黄毛，一如往昔，依旧在那儿害羞的跳着舞。
蓝晨耀微笑。一袭黑色西装，淡淡古龙水的味道。他握紧宇曦的手。小心地为她盖好被。那个家伙，永远这样孩子气，受了委屈，只有在梦里，沉默地紧锁眉头。
她不安的喃喃着：“你，去喝酒。别回来。去喝酒。”
这些日子，她离家以后的日子，心底，仍然埋葬着他的影子。
他淡淡的，皱眉。
至今他也会永远记得，那些记忆里灿烂的夏天，她坐在湖旁，懊恼地投着石子。眼底有欢快流淌的小溪。其实那时，她心底只有那一个名字。那么多年的孤单与冷艳，全部化作希望与爱，像飞蛾，扑往他的身边。
于恩皓。这次，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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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第一部很长啊，除非你以前看过，否则要仔细看会很费时的。
其实人物关系这里都有描述了。
如果没有看过第一部，不会妨碍看这篇的。

傍晚的时候，宇曦才醒过来。高烧已经退了，浑身发软，使不上一丝力气。
静默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
看到的，是蓝晨耀，逆光对着夕阳，正安静的望着自己。
她一怔，慌忙地坐起身来。窗外的夕阳明晃晃地洒在她苍白的面庞上，显得更加单薄。
蓝晨耀用枕头靠在宇曦身后，轻轻解释：“是你同寝室，那位叫陆华的室友，在电话中说你的状况很差，我这才从公司赶过来。”
宇曦靠在床头，静静的喝水。
他看着她，很认真地，问：“小宇，昨夜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手腕上，会有那么重的擦伤？”
沉默片刻，宇曦露出虎牙，很灿烂地笑了：“昨晚半夜醒过来，懒得开灯，摸索着下楼梯，一步踩空，才不小心翻了下去。”
蓝晨耀微笑，接过她递来的空杯，转身倒水。不经意的握紧双手。
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依旧在骗他。
医生为她进行全身检查以后，皱着眉头告诉蓝晨耀：“她的全身都有伤痕。有些是擦伤，有些是殴打所致。从伤痕的总体来看，应该是与人进行过一场激烈的反抗。”
又问陆华，她在电话那端淡淡道：“若有本事，把她接走。要么，问那么多有何用。莫非为了韩宇曦，还要陪上无辜人的性命不是。”
这样地，在电话里，他不难从她的暗示中听出，与宇曦进行对抗的人，或者组织，势力有多么强大。
但他深知她的性子，若她不说，纵使他再问，亦不会有个所以然来。她病情初愈，需要更多的，不是质疑，是关怀。
“晨耀。”宇曦在身后轻轻地叫。
“不必再陪我，我没事了。”他感觉到，她在身后强装快活地伸个懒腰，道：“快回去吧。”
他回过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小宇，和我一起走。相信我，换个住处，你的状况会更好。”
事以至此。难道还要靠别人的帮忙吗。
她笑笑：“不必了。那里的生活，静静的，很安详。同寝的，也都是一群老师，还会出多大的事情呢。我下次，小心点便是了。”
她靠在床上，盖好被，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欢快的目送他离开。
门，轻轻关上。
蓝晨耀陷入沉思。
他深知，她表现得多快活，现在，就有多痛。 
豪华房间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昂贵的水晶灯。黎若莎端着红酒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正在露天天台沉默的蓝晨耀。
微笑，叫他过来：“晨耀，来尝一尝，父亲从英国带来的洋酒。”
半晌，没有响动，他没有听见她的话。
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然后静静的，走到了他身边。
看晚风吹过他有些疲惫的面颊，轻轻拍拍他的后背：“不要再为宇曦的事情担心了。我想，她那么可爱，同寝的人，终有一天会接受她的。倒是你，昨夜听到消息，便没有睡。”
蓝晨耀回过神来，叹口气，轻轻地揽住她的腰身，低声道：“莎莎，对不起。”
瞧那时光，过的多么快。黎若莎，已成了他的妻子。上个月的家庭聚餐，双方父母都笑着催促，望他们早日要个宝宝。作为这场看似幸福的婚姻里，最美的见证。
黎若莎为他倒酒，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连饮三杯，心绪依旧繁乱。
黎若莎担心的收起酒杯，“晨耀，今夜不要再看文案，早些睡吧。”
那边有电话响起来，女佣去接。
不一会儿，传来音讯：“蓝少爷，您的电话。”
电话那端，一个淡淡的声音：“告诉我，这些天来，宇曦在哪里。”
蓝晨耀冷笑：“于恩皓，你认为，我还会告诉你她的去处吗。”
那端没有再说什么。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甚至可以听得出，彼此葬在深海里的心跳。
蓝晨耀看着窗外，被霓虹灯点亮的天空。不知，到底应该如何应对他。
即便是与他在一起，状况，难道会比现在更坏吗。
她住在那里，是躲避，也在默默地想着他。
事到如今，或许只有他，才能拉她回家。
“韩宇曦，住在少年宫的教师宿舍里。”

那段曾经的少年爱恋。 
小房子以外，花瓣飞舞，粉红色的天。

那条夜晚的路，人影稀疏，却那么长。
“那个宿舍楼，你不能再回去了。”
宇曦握着方向盘，侧脸在路灯的微光下，显得无助而苍白。
于恩皓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先回家，好吗。”
宇曦打开门，静静的打量面前熟悉的一切。平日她住的房间，有一个像苹果一样的风铃，窗外淡淡的风吹过，那风铃微微摇曳，叮咚声响。
咬住牙，回头，小脸仍是绷着的：“你坐下，我给你包扎伤口。”
灯光下，他看着她，那张面孔还是和从前一样，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伤，然后用绷带轻轻缠上。只是过程中，小脸一直淡淡的绷着。发现他看她的时候，荡了点浅浅的红。眼眸晶亮，但就是不笑，不生气，也不说话。
他的心疼狠狠地起来。侧过身，轻轻的一个吻，滑过她的脸颊。
“于恩皓，你很过分，知不知道？”她有些微微的发抖，红晕在整张面孔上扩散。泪却止不住的流。
    太多的委屈。她累了，够了。
他为她擦干眼泪，笑着：“是，我很过分，今天以后的日子，就由你来惩罚我。除了离开我以外，用任何惩罚我的方式，我都愿意。”
就是在这个夜晚，大难以后的夜晚，他们一起牵手，走到酒吧。
一路上，是那么久，都不曾飘扬过的淡淡花香。
那张小脸又不自觉的绷起来，“你等会儿不能喝酒了。”
于恩皓点点头，又笑。是那种很轻松，自然地微笑。令黯淡了那样久的脸庞，又发出了，曾经那些夏天里夺目的光。
小月看到两个人进来的时候，不可置信的奔过来，拉着宇曦的手：“死葱头，你干什么去了，消失那么久，急死我了知不知道？”她掐掐宇曦的脸蛋，却发现几乎都掐不到肉了，惊呼道：“小宇，这些日子里，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宇曦吃痛，小黄毛像见了熟人一样，调皮的摆动，欠扁地露出虎牙：“小月，你穿得这么淑女，怎么到现在就原形毕露了啊。”
小月定了定神，有些心疼，但还是努力地挺住了。轻轻地，很淑女地，拥抱那个家伙。
闻到了薰衣草的气息，那种很久都不曾有过的淡淡花香，小月微怔。但很快的，明白了一切，欢快地，向于恩皓眨眨眼睛。
酒吧的灯光渐渐的暗了。舞台上的影子，单手扶麦，她换了黑衣，那样修长的身姿，在淡雅的灯光下，脱俗中夹杂着一丝妩媚。
唱一首歌。曾经演唱过的《下雨》。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唱这首歌了。
不经意的想起  
曾经是一样的天气  
下雨天城市间  
还有一样的心情  
以为早已忘记  
曾经和你的约定  
又想起这雨季  
呼吸相同空气  
不相信  
我真的拥有这样的勇气  
不相信  
再见一面和这坏的天气  
不确定  
那一刻我们真的动了心  
不曾怀疑  
这样的约定 
小月捧着一杯酒，走到于恩皓身旁。他正深深凝视着抬上的影子，眼底，仿佛聚集了漫天的繁星，那么亮。
她叹口气。命运这东西，有时真像一个迷。
突然之间一场大雨  
让我们又回到原地  
这天空  
还有这雨天的心情  
突然之间一场大雨  
让我们又回到原地  
让时间  
停住在这雨天的心情 
让时间，停住在这雨天的，心情。
今夜多么美。恍若一切如从前。每个人的眼眶，都微微湿润。是那种很幸福的湿润。

陆翔卿在黑暗中，微微扬起下巴，淡淡道：“莫芸，你的胆子真大。”
莫芸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背后还绑着绷带。那一晚，就是他，在暗中观察，射中他。
头发遮住惨白的面孔，冷笑：“陆翔卿，你什么时候，曾把我莫芸放在眼里，放在心上？”
陆翔卿幽暗的瞳孔，微微收缩。
“就是因为一个韩宇曦，你让我颜面扫地，尝尽苦头，现在，又要来揉搓我的心伤吗？！”她尖锐的嗓音，划破房间里冷漠的空气。
“好啊，现在她走了。你的心上人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看你怎么办啊，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他给她一个耳光。
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被她戳到了痛处。
直到现在，陆翔卿都不知那天自己为何会放过她。
难道她病着，痛着，那么虚弱的时候，不是侵略她，囚禁她的最好良机吗。
为什么，把她放走了呢。
几滴泪落下来，很久很久的沉默，莫芸仰起脸，看着面前，那张在黑暗中，散发着暗芒的面孔，一字一顿的说：“陆翔卿，你听好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我，不会再忍受你！”
半晌的沉默。
他没有再为难她。
起身，带门。
是那种很轻很轻的关门声。
她一惊。
从没听过，少主的关门声，那么轻。
黑暗里，莫芸不可遏止的抽搐着。浑浊的泪水已模糊了整张脸庞。
韩宇曦。这一切，全是因为你。因为你。
这样，还怎能放过你？
咖啡店，冷气很足。
晕染的褐色光晕，很有一番情调。蜡烛在被悬吊在空中，那样淡雅的微光，就像宁静夏日夜晚，可爱的萤火虫。
蓝晨耀注视着面前有点苍白的小脸，“小宇，你和恩皓，真的和好了吗？”
宇曦顿了顿，用纸巾擦擦脸上的汗：“嗯，你放心的和莎莎姐生活吧。不要再担心我们了。”想到什么似的，调皮一笑：“说不定，蓝宝宝就是因为他的爸爸总顾虑太多，才迟迟不肯出世的。”
他看着对面那个灵动的小人儿，勉强的牵牵嘴角。
是为什么，每当黎若莎提及宝宝，自己总是回避。
难道因为，心中还牵挂着那份曾经的感情吗。
看他出神，宇曦放下手中的冰激凌，擦擦猫爪：“我还是喜欢男孩多一些。小时候，父母都把我当男孩子养的，他们那时，一定是非常渴望要一个男孩子。”
他笑了：“但男孩太淘气。”
宇曦挠挠葱毛，忽然很认真的说：“晨耀，相信我，我从来没看过，比莎莎姐，对感情更认真的女孩。她那么爱你，我想，无论是男孩女孩，她都会很开心的。”
“……”
仿佛看到了什么。蓝晨耀诧异了一瞬，然后，起身走到在远方站定的黎若莎身边。
“若莎，你来了，怎么不提早说一声。我们可以一起过来。”他把有些发怔的黎若莎安置到自己身旁的座位上，笑道：“快看看，对面坐的是哪个丫头，你们都多久没见了？”
黎若莎好像仍然没有很快回过神来，抬眼，看到对面的宇曦，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那小模样是打从内心的欢快：“莎莎姐。”也只是僵硬的挤出了一丝笑，很快低下头来。
她本是与密友约好在这家咖啡厅聊天的。友人散去后，黎若莎本想也一同走出去，却意外地发现，蓝晨耀，在焦急的等人。那种面对企划，都不曾有过的急促，令她已隐约猜到了。当宇曦赶过来，他们聊的那样欢快。他的面庞，许久都不曾真正开心过的面庞，露出了那样久违的灿烂笑容。
还在犹豫什么。她应该祝贺那个小家伙平平安安，幸福快乐，不是吗。
但，为什么，那得体的语句，就是说不出呢。

宇曦

阴暗的教师宿舍，房门紧锁。莫芸躺在床上，拿着一个小镜子，看似漫不经心的勾眉，实则，内心却很是忐忑不安。
房间里有两个特殊的来客。皆是年轻貌美的女人，一个颇显妖娆，惊艳，另一个，则气质娇小淡然，带着一点书卷气。来意很明确：“几日前，她莫名失踪。那个敲定韩宇曦的人，是谁？”
她犹疑着，不知，是否要告诉她们。
心底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来：莫芸，现在若不把握这次良机，更待何时啊。
只是，该怎么说。
那天下午，宇曦接到一条短信，是于恩皓的手机发来的。
“小宇，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看看这么多天，你生活的地方。五点，少年宫花园见。”
   宇曦轻轻叹口气。他们之间的那个结，早晚，都是需要解开的吧。抬眼，看看蓝天，那么大的太阳，几欲把人晒到融化。
到了预约的时间，却不见人影。闻听机动车极其躁动的声音，这边，宇曦大脑一阵眩晕，身子便软了下去。
地下室。
宇曦轻轻的靠在莫芸的肩膀上，那么单薄的身体，胳膊无力的搭下来。
莫芸站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一脸诧异的陆翔卿，淡淡一哼：“看，这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说着，把宇曦的身子向空中一甩，陆翔卿不得不倾身接住她。
莫芸手中的微型按钮，很不经意地，被轻轻握了一下。
她的身体都是微凉的，他很心急：“莫芸，她怎么了？”
莫芸挑眉一笑：“她的口中，藏有一袋number 4。”看着他惊愕的神情，她在心底冷笑，这个陆翔卿，只有在焦急的时候，才有与他年轻的年龄相匹配的神情。白皙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涨红。她笑：“我曾经背着你，偷偷买的。为您服务了这么多年，最后一次了，您总得帮着我销毁了吧。”
他瞪她一眼，“莫芸，以后，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必你多余费心！”他近乎是咆哮着，对她低吼。“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怕透明的袋子碎裂，只得小心翼翼的，将面孔凑过去，很轻很轻地，怕惊动了她。
微型按钮，再次闪动。
惊心动魄，手忙脚乱，最后终于把她救了。
他换了套大T—Shirt，坐在床边，惊魂未定的看着她。
小家伙刚睁开眼睛，就瞪着他，充满敌意的眼光，非常愤怒。
大概是在说：你真的太难缠了，我才刚走，你又把我捉来干什么。
他没有心思再和她对抗，站起身来，很不屑地，向她扬扬下巴。
够了，你回去吧。
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开灯。宇曦有些诧异，伸手去触摸开关，灯亮了，发现于恩皓坐在黑暗中沉默，面孔铁青。
宇曦走过去，发现桌上，放着一堆照片。拿过去看，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第一张，陆翔卿，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一只手臂，抱着她。
第二张，陆翔卿，把她平放着，侧脸贴近，几乎要吻上她的脸颊。
最可怕的是，拍摄的角度极为刁钻，仿佛她是有意识的一样，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似魅惑般。
低下头，看到他眼底几乎喷出火焰，嘴唇几乎在发抖，他挤出几个字：
“韩宇曦，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那个夜晚，当于恩皓回家时，便发现门口有一个白色的信封。他下意识的把信封捡起来，便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照片。
还没有完全愈合的心，仿佛就在刹那间，被人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于恩皓把照片甩在她跟前，眼底喷火：“韩宇曦，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想，当天那位俊朗的阔少爷，淡淡的看着他，握枪之时，眼底是那样深的敌意。那感觉，若没有爱意滋生，怎会如此深刻？当天，陆翔卿淡淡道：我不会让你，把我的人带走。他的人？于恩皓，他暗暗骂，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宇曦定定的望着那些照片。却不再有任何印象。那照片并不像是后期修订的，但拍照片时，到底是怎样一番境况？嘴唇几乎都被咬破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她没有抬头。他的暗影，僵硬的立在昏沉的光线中。
短暂沉默过后，还是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他们的手都极凉，宇曦轻轻开口，目光倔强：“你相信我，冷静一下，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这一次，他没有移开她的手，缓缓抬头，在夜里看着她，目光那么深，那么亮。还需要解释吗。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罢。他们都是一样的，除了这个家，便无处可去了。
 
 “告诉我，那是假的。”半晌沉默，他轻轻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所谓假，究竟指的是什么。
“于恩皓，我完全，完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一语刚落，便觉得辩驳如此无力。
  他不再说什么，仰头，靠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宇曦走过来，递上一杯冰水，他接过来，没有看她的面孔，一饮而尽。
然后渐渐觉得睡意袭来，便沉沉的睡去了。
没有梦，但仍然睡得很深很深。
诚然，那冰水中，是有安神药的。
夜袭来，宇曦靠在窗边，面颊贴着冰冷的玻璃，看天空，弯弯的一勾月，挂在天边。静静的想起一些事。想那些遥远的白色早晨，想起比普罗旺斯还要美丽的小花园。
良久，她跳下窗来，轻轻关门，离去。
陆翔卿是在深夜，接到通报电话的。
打开门，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又看到了她。
她看了他一眼，淡漠的面孔上，有那么深的倦意，便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他的房间。开始翻找，是那么用力的在翻找，全神贯注，近乎有些疯狂。身体几乎全都靠在了桌柜上，这一次，一定要找到它！
拉开他床边的抽屉，仅是第一个，便看到了它。抽屉第一层，最显眼的位置。对他来说，竟是那样触手可及。
陆翔卿看到宇曦缓缓的转过身，带着那么绝望，不可置信的目光，深深的望着他。
手中，拿着一串熟悉的项链。
是他，令她当日在满芯跌倒的时候，竟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那天她受伤，浑身是汗，大夫为她诊治，觉得极为不便，便把项链拿下来，交给了陆翔卿。
此后，他一直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
但他并不知就此发生了什么，令她会那样的看着他。
他们的目光，那么久，都不曾相对过。她的嘴角淡淡的扬起来，竟奇异的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似在嘲讽，陆翔卿，你究竟有多么可笑，陆翔卿，究竟想要怎样，你才肯罢休？
紧接着，他看到了，她冰凉的手指，向他递来了两张触目惊心的照片。
场景如此熟悉，费了一些时间，想起了一切。他的眉头，紧紧的锁起来。
再开口，声音压抑着一些愤怒：“韩宇曦，在你眼里，我陆翔卿，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吗？”
她看着他，他的目光有些伤神，有些绝望，她不知他的眼底为何会有那样的光芒，怔然一瞬，还是说：告诉我，不然你是什么？
项链，在他的抽屉里。照片里的人，还是他。
这样，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他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他用那张淡漠的面孔，努力抑制着心底的激动，告诉她：“韩宇曦，你给我听好了，我陆翔卿，至少对任何事情，说到做到。是我做的，我便会承认，若非我所为，我便永远，永远都不会承认它！”
    
　　很长的沉默。
韩宇曦，你眼里的我，到底是怎样的。
真的很累。她没有再回答。
如果可以，乞求这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