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笛音
走进那团迷雾,从最初的浓厚到渐渐地稀薄,淮竹每向前一步,昔日的美好就如樱花沉落的花瓣一样一闪而过,越是美好,情感就越是压抑不住。
于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来到了淮水竹林
七月初七,淮水竹亭
这是他们的约定,是她有孕前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她实在没有想到
他竟然在这儿
他的头发,全部花白了,双手紧篡着一支竹笛和一把剑鞘,眼睛却如同那时的她一样,注视着远方云端
这个时节,竹林更觉翠绿,淮水也显得幽蓝,一阵吹来的清风扬起他们柔顺的长发,衣袍猎猎,如云雾翻腾。他的背影仍如初见时伟岸
淮竹呆愣地看着亭中人,眼里闪出几朵晶莹的泪花,衬得双目更加灵动
竹叶簌簌飘落,衬得静中有动,动中有静。还有几片竹叶安静地躺在了淮竹的头顶
王权霸业好像是注意到了,深邃的眼睛注视过来惊醒了淮竹,竹叶正好划落,好像在告诉某人:她,在这儿里
王权霸业一步一步地向淮竹走去,步态就如她死前最后的拥抱
[不行!要赶快跑开!]
淮竹神色慌张,却未曾移开脚
直到他们俩的距离只有一尺长
“淮竹。”
这声呼唤再次拨动了她内心的斑斑涟漪
当她想喊出眼前人的名字时,王权霸业却没给那个机会,继续说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用尽其极按照你当初布的局,将贵儿锻炼成王权家最强大的兵人,不会重蹈覆辙。”
[嗯……]
淮竹疑惑地将双手在王权霸业眼前舞动,果不其然,王权霸业还是面无波澜地盯着眼前的风景无何反应,又回想起月老所言
[所以,他看不见我吗?]
即使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霸业就像被钉在那儿一样纹丝不动的,像块缺少灵魂的雕塑,淮竹连大气都没敢喘,身体早已麻木
[王权家事务繁多,他怎么待得这么久?]
拯救了她的,是费先生
费先生的身体本就臃肿,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具有大家风范,贤惠温柔的夫人已经走了九年了。九个年头,将他变得更加衰老,沧桑
费先生少有地驻了把剑,漫步蹒跚地踏过竹亭前的小石桥,想是开始有些经不起御剑时带来的寒风了
“少爷,快到午时了,不如回府上用膳后再说吧。”
“无妨,少吃…也没什么。”
她表示很想上去劝这个人爱护身体并看见费先生叹了口气
“小少爷烧得厉害,少爷不去探望一下吗?”
在费先生心中,他永远是少爷,但是他知道,真正的少爷不是这样的。站在那里的,是道盟盟主,是王权家家主
“还没退吗……”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第一时间绝对去揪他的脸,质问:“你的意思是说贵儿烧了这么久,你这个父亲偷得半日闲来了这儿?”
但是她死了
他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
王权霸业良久才离开淮水竹林,淮竹现在虽然只有意念化出的形体,但身体机能与之前的身体好不分差,灵力貌似还提升了许多
不过,她本身好似还没意识到
其实,不跟去王权山庄或许还好…
她现在被气得半……不,气得满脸枫色
听家仆说这场病来源于几天前道场的一场倾盆大雨……
而且小少爷还在雨中被父亲督促练剑……
孩子病得这么严重你个当爹的竟然还在竹林看风景!?
[王权霸业,你死定了]
实际上王权霸业出门时只知道自家孩子发了烧,想想不会有多严重就御剑飞走了
后果就是,被刚到人间的淮竹怨,被病得过分的自家孩子急得手脚不能安放,再怎么叫喊也不能醒
没有一个人看到王权老家主身边的一个母亲急得焦头烂额在屋里打转子,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条件反射地摸孩子额头后的惊讶
不只是对她可以像活着一样触碰到东西,更多的是孩子过分烫手的体温
药医们来来回回数次,终于在傍晚拉回了一条生命,断了王权富贵想要见到母亲的愿望
按一般情况来讲,他的愿望在有生之年绝对没有可能实现
累了一天的仆人都被打发下去休息了,无礼的烛火摇曳,王权父子在屋里独处。
霸业的左手仍握着笛和鞘,右手搭在富贵毛绒绒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眼神却是空洞的
淮竹站在一旁忧心地看着
“如果贵儿没有生下来的话,是不是你就能活着呢,淮竹?”
回答他的,是一阵风
七月初七,他遵守约定去了竹亭,即使那苦苦等待的人早就不在了
这是习惯
淮竹知道了,而且也来了
王权霸业记得,那天晚上的风格外清凉,月亮也毫无遮掩地垂钓在深蓝的天空中
如同那天,一样是七月初七,竹林水色映入眼帘,东方淮竹承着一支小舟,踏着清风,紧握竹笛,走进他的心里,再也没出去过
也不能出去
那天的风,一样令人心旷神怡,深夜也如同那天一样难以入眠,从屋外传来生涩却柔和的笛音,让他不自觉想起了当年的约定
“姑娘如果有雅兴吹奏一曲的话,请一定要叫上在下。”
半晌后
“好”
笛音悠悠岁月蹉跎,无奈残鞘偎相依
他们只求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