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瓶酒
世上大概再没有比我更粗心的人了。如果斯科皮没有突然晕倒,我大概还无法察觉?
太可笑了。
我到底被什么样假饰的快乐蒙住双眼,才能一直对斯科皮状态的变化视而不见呢?苍白的皮肤——他们家人肤色一贯如此;拒绝透露的行踪——我居然相信他说的,是在准备我们相爱周年纪念日的说法,而他居然真的给我准备了一个完美的纪念日。
我觉得我们随时可以结婚,我说真的,六年级那次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吵过架,我们得到所有亲人,所有朋友的祝福。
我身边的朋友们,有些很怕结婚,莉莉毕业后就去了瑞典,她不止一次和我说她对于长久处于一段稳定的感情里有多么恐惧,尽管哈利和金妮到现在都感情甚笃。而我呢?我和斯科皮从四年级开始就在一起了,到现在他已经成为我短暂人生的一部分,我们两个,我们两个都难以想象斯科皮·马尔福和罗丝·韦斯莱不在一起的话会是什么样。莉莉说我们一同把自己网在爱情里了,这样好吗?这样不好吗?我不知道,莉莉也不知道。我们人生轨迹交错又岔开,谁都无力在中途指点谁。和斯科皮在一起后我依然可以做自己,而且是全新的,和他共同生长的自己,用共生动物来概括有点勉强,但也没什么再恰当的了。
但就是这样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多么爱他的我连他最细小的变化都感受不到,这算什么呢?
斯科皮躺在圣芒戈的病房里,双眼紧闭着,我好害怕他就这样永远也不会醒来了。我想看见他笑,这样他脸上所有阴郁之气就会一扫而光,我太害怕了,我真的太害怕了,明明是在激动沸腾的魁地奇球场上,明明上一秒他还在为进球而鼓掌,下一秒怎么就会晕倒?
我看见了马尔福先生,看见病床上的儿子他似乎苍老了不止十岁。明明只有几步路,他却走得那样缓慢那样长。
“罗丝,”他对我说,“斯科早就想告诉你了,可是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说……”“他受他妈妈的遗传,但这种病十八岁之前是检查不出来的,你知道吧……”
“……他一开始根本不在意,觉得自己还年轻,过几年就会好了……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有发作过……但事情很快发展得严肃起来了,他一个人去医院,也不让我跟着,他只好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你,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啊……”
“阿斯托利亚去世以后就剩我们两个了……你知道吗,他一开始想和你分手的,不是常有那种情节吗,得了病的一方气跑另一方,自己一个人等待死亡……”“斯科说:‘不行,这样不行,我不能因为这个让罗丝难受,哪怕是这种原因也不行……我见不得她不高兴……要是别人惹她她可以来找我,惹她不高兴的是我的话她还能去找谁呢?我要找准时机告诉她,真的,我们应该一起扛过去,对吧?’”“还有一个原因……他这样对我说,‘还有一个原因,爸,没了罗丝陪着我,没有她我也很害怕啊……’”
“我知道这些话不该由我说出来……”
德拉科喃喃说着这些,我一言不发地听着,只是眼前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变得模糊。
“你怎么哭了……”昏迷一整天之后斯科皮终于醒来了,“嘿,爸……你说了些什么啊?快过来,姑娘。”他伸出手给我擦泪水。
“我想亲口告诉你的。”
这个梦尤其长——大概是个梦吧?醒来我满脸泪水,袖口都湿透了。行程已然过半,窗外景色匆匆掠过,什么也没有留下,那两个朋克青年已经离开了,我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旁边坐了一位老妇人,她递给我一张纸巾。
“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她和善地说,“擦擦眼泪吧,年轻人,没有什么不能过去的。”
我谢过她。
“我的丈夫和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她轻轻地说,下午车厢里人很少,她垂下眼帘,辨认不出神色悲喜。
“我怎样挺过来的呢?”她自说自话,“我告诉自己,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1]。我疼过的,别人也一样疼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日子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
我开始喝第四瓶。
第四瓶酒
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无非痴男怨女,爱恨情仇,人们彼此背叛,互相错过,无情相对两生厌,恩爱夫妻不到头,白发人送黑发人。
斯科皮,你冷不冷?我问他,可是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了。他躺在我见不到的六尺之下[2],我好想知道他冷不冷。
葬礼过后朋友们来安慰我,我都没太理睬,我只是想知道他冷不冷,我问阿不思,问詹姆,问莉莉,谁能告诉我他一个人躺在那里冷不冷啊?
可是没人告诉我。
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这句话我早就听过了。
毕业之前我们要排一出戏,霍格沃茨往年还没有这样的活动,大家各抒己见,最终选定的是最老掉牙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导演罗伊斯·斯卡曼德解释。“爱情故事千篇一律,但只有这个流传千古,这就新鲜了。”
他们让我扮朱丽叶。
这是学生们自发组织的活动,经费很成问题,但所有人都清楚,只要有位马尔福在,一切资金问题都不是问题。
“经费?可以啊。”问到他时斯科皮这样回答,“让我扮罗密欧,所有经费都没问题。”
导演罗伊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