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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法度》:谁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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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u6925
  • 市井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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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法度》:谁笑到最后 
文/bunin 

大岛渚的《御法度》是一部很晦涩的电影,人物的行为似乎缺乏动机。比如,“魔性”少年加纳到底为什么要屡次杀人?仅仅是因为嗜血吗?这和《卧虎藏龙》中玉娇龙为什么要自杀一样困扰着我们。但是这两部电影都有一个关键性的解谜的人物:《卧虎藏龙》中的李慕白和《御法度》里的冲田总司。 

尽管大岛渚强调《御法度》表现的是男性世界对欲望(不仅仅是同性恋)的无法抗拒,换言之,加纳代表的是永恒的同性恋魅力:邪恶、美丽、性感、妖异。但是这部电影很奇怪的是有两个美男子:加纳和冲田总司。而且但凡看过电影的人,对武田真治扮演的冲田总司,印象可能都要比加纳还要深刻。 

冲田总司,是日本历史上是著名特务组织“新选组”里最杰出的剑客,号称“英年早逝的美少年剑客”,他从9岁就开始受训于新选组,死于肺结核,死时只有26岁。《御法度》里所铺陈的背景,应该是冲田总司得病以后的事。片中对这一点隐隐约约地交代过。一次是北野武扮演的新选组副组长土方,在河边没头没脑地问冲田“你怎么样?”,我理解他想问的是“你怎么看加纳和田代的关系”,甚至潜台词是“你是不是也感到加纳的诱惑”——但是冲田很平淡地回答了一句“上次战斗后我就没事了”(冲田总司在一次战斗结束后大量吐血,是第一次发病。)还有一次,也就是在结束部分,冲田向土方讲述“菊花之盟”的故事,他说“医生给我看过一本书”,所以这个时候,冲田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我认为这一点对剧情很重要,当然这是我翻找了新选组历史后得出的印象。可能这样的细节,只有日本人自己才能心领神会,别国的观众则可能一头雾水。 

在加纳借执行“御法度”之名杀死田代后,在暗中“督看”的土方和冲田在回程路上,冲田说了一句“我有事要回去一下”,转头而去。土方似乎明白了他要回去杀加纳,也默许了他这么做,他看着冲田轻快的背影,喃喃自语“冲田,你不爱加纳,但是他爱你!毁了他!”这句话石破天惊,似乎是大岛渚要给我们的对诸多谜团的一个解释。但是,似乎我们很难理解为什么土方会做出这种判断,的确在整个电影里,新选组所有充满欲望的丑陋的男人们中间,只有加纳和冲田似乎可能发展出某种感情,然而偏偏他们之间基本没有什么对手戏和交流。到底这种结论是怎么得来的呢? 

新选组在日本历史上毁誉参半,既因崇尚暴力及顽固阻挡明治维新而臭名卓著,又因快意恩仇纪律严明而为人称道。据说在当时的京都,新选组成员除了冲田总司之外,似乎都因无德无行而为市民反感。而有关冲田总司的记载,都说他开朗乐观且孩子气,喜欢和小孩子游戏,很少诽闻及恶行,整天乐呵呵的,这和武田真治扮演的冲田不谋而合。电影中有一段是冲田让小孩子们给他在河里抓鱼,自己在旁边玩水,真是刻画这位少年剑客的神来之笔。 

但是这样的冲田总司,在《御法度》里,实际上是所有情节、或者说阴谋的推动者和策划者,虽然他基本没有出场。 

在电影的一开头,是冲田考较应试年轻剑手的剑术,所有的人都败在他手下。引人注目的是,从头到尾,他在和人格斗时脸上一直洋溢着天真灿烂的笑容,但是下手决不留情。 

冲田第二次出场,是刚刚提到的在河边玩耍的场景,他和土方有一段对话。土方问他对加纳和近藤的关系怎么看,冲田回答:“他们是情人吧?但是这不关我的事。”这是非常重要的将冲田和新选组其他所有人划分开来的回答。然后土方和他讨论起加纳为什么要加入新选组,土方认为这些年轻人是因为被新选组暴力和血腥的气氛所吸引,是聚集了一群疯狂的少年。冲田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指挥和操纵这些人的人。”言下之意,尽管土方在这里无谓地感伤,但实际上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这个回答让土方很恼火,转头走了,冲田在他身后像孩子恶作剧般的哈哈大笑(武田真治演的实在太好了,我印象中的冲田总司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 qu6925
  • 市井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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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田第三次出场,是加纳和老头子队长伊能初次见面后,加纳因不知道这个自称是组长和队长同学的老头子是谁而赶来向冲田报告(也许是借故接近冲田)。加纳走进屋子,加纳和其他人正在说笑及放声大笑。加纳称呼冲田为队长,冲田则打断他说“不要叫我队长”。随后听了加纳的报告,冲田开玩笑说加纳你惹了大麻烦了,你对第六队的队长不敬。这在纪律严明的新选组,可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但是冲田又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伊能队长不会计较。然后他看似无意地暗示伊能队长的剑术并不高超,并说加纳可以去和伊能队长切磋剑术。他似乎已经预见到加纳会因为和伊能的交往而惹麻烦,因为伊能是一个年纪虽大但性情急噪且应变能力不够的人。 

果然,加纳和伊能在比武时被敌对方的武士偷窥和取笑,新选组因此在京都内展开大规模的搜捕行动。组长近藤很恼火,问土方是谁让他们比武的,冲田说是自己。近藤很意外,但没说什么,因为对他和土方来说,冲田是他们一手抚养大的孩子,对他的钟爱,是新选组任何其他成员无法比拟的。 

冲田再次出场,是加纳因发现派出的新选组探子被敌人暗杀后,来请示伊能和冲田怎么办。当时是晚上,两位分队长已经就寝。我们看到的画面是,伊能坐着和加纳探讨,冲田则面无表情,大睁两眼地仰天躺着。果然,冲动的伊能立刻决定和加纳出发去和敌人厮杀。冲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那两个莽撞的人走了以后,我们看到,在副组长土方的卧室内(新选组的等级真是严明,武士们打大通铺,分队长两人一屋,组长级别总算有了单独的卧室),一身刺客打扮的冲田(帅呆了),满面笑容地走进去叫土方起床,告诉他伊能和加纳出去单挑了,必须派人支援他们,否则会出大乱子。土方大吃一惊。 

当援兵赶到时,伊能和加纳已经被敌人杀得一败涂地,美貌比什么都重要的加纳还在脸上挨了一刀。应当说冲田是故意拖延救援时间的,但是加纳并没有被杀死。 

随后是冬天,加纳的一位相好已经莫名其妙地被杀,大家都怀疑是田代出于嫉妒干的。新选组的高层在聚会时以加纳的同性恋为话题在宴会上取笑,近藤和土方都已经意识到再任由加纳这么胡闹下去,新选组将成为一帮男人争风吃醋丑态百出的闹剧上演地,它所引以为傲的“御法度”也将被摧毁。但是这个时候对加纳都有暧昧情愫的近藤和土方,还抱有幻想让加纳接近女人以改变目前的局面。在宴会上,冲田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他的特写。 

随后,老实巴交奉命带加纳逛妓院的山崎也受到加纳故意的挑逗(我认为这是加纳孩子气的表现,他对新选组高层对他的任意安排不满,于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报复),顺便提一句,山崎的扮演者演得好极了,尤其是加纳握住他的手时,那表情简直让我笑死了。加纳布下谜局,自己袭击山崎,并故意把田代的佩刀留在现场,让山崎以为田代出于嫉妒要对自己下手,“为私人原因而互斗”,在新选组是足以判死刑的罪名。 

山崎把刀拿回来给高层看,首先被检查的是冲田,他还是带着天真灿烂的微笑,看完了说“这不是我的”,山崎回答“我知道,否则我就不给你看了”。于是,高层下达了田代的死刑命令,近藤指名让加纳执行死刑,但要土方和冲田在暗中督看,并不可出手相助。加纳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任务,也许还为有冲田在暗中观看而心中窃喜。 

最精彩的结尾终于到了。在等待加纳和田代到来的时候,土方和冲田有长时间的谈话。首先冲田明确地指出,近藤和土方已经因为加纳而有了隔阂,这在以新选组为家,以他们二人为共同父亲的冲田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土方很可笑地问:“你不是在嫉妒加纳吧?”(土方这个时候看问题的出发点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了),冲田笑了笑说,我是你们抚养长大的,我不可能去嫉妒他。言下之意,只有别人嫉妒我的份。 

随后,冲田讲述了“菊花之盟”的故事,正统观念里作为男子友情和信诺典范而被赞赏的历史,正如冲田毫不留情的指出,其实是男子之间的爱情(这么说来伯牙和子期也是……汗)。 



2025-05-20 06:5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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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u6925
  • 市井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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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冲田指出土方对加纳有非分之想的时候,土方面前出现了幻影,他仿佛看到一身白衣的加纳站在前方,自己正急切地向他走去……这个幻影吓坏了土方。随后,当冲田讲述故事时,他仿佛又看到是冲田在向加纳走去……于是他打断了冲田,问他是不是也爱上了加纳。 

冲田的回答是整部电影的关键所在:“不,我不理解这些人,我恨他们,我受不了他们。我受不了加纳和田代说话的声音,听见他们的声音就让我打冷战。”于是土方问他为什么看那种书做那种分析,冲田的回答绝妙至极:“因为我喜欢美丽的故事”。 

冲田的回答也许代表了开明的异性恋者对同性恋的典型看法:因其“美丽”或邪恶而感兴趣,但实际上并不理解。这句话也解释了之前冲田的行为,他是出于厌恶而设下圈套让加纳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当然,他自己并不能预见这样的结局。 

这时候加纳和田代终于来了,转头看见他们的冲田脸上还是笑容,决战前旁观者的笑容,他预见到田代一定会被处死,正如他以前对土方说的判断,就武力而言,加纳是强者。他也预见到了加纳的死亡,那是要由他自己亲手执行的。残忍的微笑。 

果然,土方在最后时刻领悟到了加纳爱的是冲田,但冲田不爱他,并且要杀了他。我们听见画外音加纳充满感情的一声“冲田先生”,随后是一声惨叫。一株樱花树在雾蒙蒙的雨夜里缓缓地被劈成两截。 

冲田、土方和加纳,男性世界的三种代表。冲田,他代表的是传统男性社会的美德,他自然不能容忍旁门左道的加纳去破坏这个社会的“御法度”。土方,是男性社会中不怎么好的一部分,他们会受到加纳那样“异类”的诱惑并做出傻事,但最后他们也不会容忍加纳去威胁他们的权威“御法度”。而加纳,他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天性如此而已,他采用了毁灭和自我毁灭的方式来对抗这个男性社会,只有死路一条,天然的魅力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所倾慕的完美的男性正是最坚决要除去他的人,加纳其实很可怜。 
也许田代是另一类:完全被欲望占据而失去理智的可怜虫糊涂蛋们。 

后记:拉拉杂杂地写了这么多,很久没写过这么长的影评了。我比较喜欢剧情含蓄耐人寻味的电影,比如《御法度》和《卧虎藏龙》。曾经想写一篇详细分析《卧虎藏龙》的文章,但是看到扇子电影里转贴的一篇分析玉蛟龙性格的文章,十分佩服,觉得自己不用再写了。至于〈御法度〉,这只是我自己的认识,也许不是那么回事。我很敬佩大岛渚的叙事手法,就像一篇评论里说的那样,〈御法度〉的形式体现了完美的古典美,很像古代的叙事小说,好象漫无目的,有一出没一出,情节人物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古朴的手法加上现代心理分析,算是一部上乘之作。 


情色化历史的背后—《御法度》 

《御法度》 
(GOHATTO) 
导演:大岛渚 
演员:松田龙平、北野武、武田真治、浅野忠信 
类型:剧 情 

——深夜,蜷在棉被里,塞上耳机,让大岛渚这一部扑朔迷离的电影代替梦境。 

法度,即是法制,条律之意。而御,有凌驾,破除的意思。于是御法度便代表了这样一个思想:超越法则。 

故事的舞台设置在1865年的京都,名噪一时的日本最杰出的剑客团体:新撰组。新撰组,成立于文久三年(1863年),是东京残留的浪人队与芹泽鸭一派共同成立,成员以天然理心流为主。因活跃在日本壬生一代,人称壬声狼。是幕府将军为了对抗维新派、维持其统治,并加强京都守备而成立的特殊武士团体。 

初识新撰组是在漫画《浪客剑心》当中,虽然那里面的新撰组多多少少做了一些维新派的陪衬,但这个感觉类似于古代日本山口组的团体,其成员各异的魅力,强烈的性格特色依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为日本历史上最强的武士团,新撰组以其血刃维护德川幕府的天下,成为明治维新道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它阻碍了历史的进步,因而是消极的。但换个角度来说,新撰组的剑客们,又何尝不是以自己认同的方式维护他们的梦想,创造他们理想中的幸福天下? 



  • qu6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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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后来奉命带加纳“找个女人”的山崎烝,也在加纳孩子气的挑逗下险些沦陷。 

全片中唯一不受诱惑的人物,似乎就只有冲田总司了。历史上的冲田,是一名年轻受人爱戴的天才剑客,也是一位早夭的英雄。在片中,他的扮演者武田真治演绎出了一个率性直爽,不喜欢被法则禁锢的人物。对于加纳和被他吸引的人们,他有一种原因不明的恐惧和反感,他厌恶法统,却又不得不维护法统。在电影最末,加纳奉命斩杀田代之前,他与土方岁三的一段对话多多少少表明了他的态度—— 

冲田告诉土方他在修养期间读了神怪故事集里的一个故事:有一位教师救了一名旅途生病的武士。在养伤期间,两人养成了深厚的友谊。可是武士必须回去,于是他承诺教师,在菊花节的那一天,他会回来。 

教师于是虔诚得等待。终于到了菊花节那一天,教师和母亲准备了小食和酒,武士却没有回来。教师觉得很伤心,于是半夜踱到了武士曾养伤的屋子。他突然发现那漆黑的房子里有一张脸。是武士回来了。他的表情悲伤而怪异,不吃也不喝。他告诉教师,在返回队伍的路上,他被当作囚犯抓了起来,无法按照约定赶回来。为了他们的“菊花之约”,他杀了自己让灵魂代替自己回来以守承诺。 

冲田认为,这故事里的两个人之间应该不只是友谊,他们之间产生了爱情。否则为什么肯用生命兑现承诺? 
土方由此问他:“你是否爱上了加纳?” 
然而这个清俊的少年巧妙得回答了他:“怎么可能,我恨他们。我只是爱看美丽的故事。” 

于是我们看到,在人物感情如此混沌的《御法度》中,冲田原来才是唯一的做怀不乱者,或者说,最适合做法则代言人的人。他厌恶法度,却在遵循自己的道德准则之时成为了法度的维护者。也许,他也害怕直视自己的内心。 

片中大岛设下的右泽离奇被杀事件,是一重罗生门式的迷局。田代显然是动机充足的最大的嫌疑人,然而在加纳奉命斩杀田代的时刻,大岛却又籍他的口指出加纳才是真正的凶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由,我们只能籍由自己的判断猜测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一次次得跟随土方岁三思考,一次次得下结论,又一次次得推翻自己的结论,并在这个过程中一次次得质疑。 

怀疑,对,也许,这才是大岛的真正用意。 

在《御法度》中,加纳是最难以琢磨的一个人物。他的许多行为都缺乏目的性,或意义不明。他可以拒绝田代的追求,却可以沉沦到沦为委琐的右泽度次郎的床上玩物。他看起来是纤细而脆弱的,却能够冷酷得斩杀“传闻中的情人”田代彪藏。然而他也是全片中最自主,最独立的一个人物。一些看似他被强迫的事件,实则是他作出的自主选择。比如委身于右泽,他根本没有做任何反抗,否则以他的剑术和新撰组的纪律,又岂能让那样一个家伙吃到豆腐(-_-|||||)。再如奉命斩杀田代,看似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但由他在杀死田代后泄愤般补的几刀,杀死田代俨然已是酝酿已久。他可以任性得诱惑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又不爱上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他的行为有时简直只是出于一种征服欲。在“御”片中,看似处于弱势地位的加纳,其实是一个把“欲”最大化的人物,他可以不顾法规的自主行事,可以轻描淡写的说“我加入新撰组只是为了能杀人”,大岛借助他也表达出了自己对新撰组成员的质疑:这些被称为“鬼之子”的杀人机器,他们加入新撰组,究竟是为了什么?又究竟想得到什么? 

加纳的扮演者,高中未毕业就被大岛相中的日本著名演员松田优作的儿子松田龙平,对加纳这个角色进行了出色的演绎。他的演出不一定是最贴切的,却是最有内容的。他的美带有一种令人迷惑的妖气,似嗜杀喜好破坏的战神阿修罗,享受由他引起的纷争和动荡之快感。 

大岛撰的加纳,似一味蛊惑人心的毒。如同一株生长在法则高塔脚下的曼陀罗花,以其缓慢却致命的攀援逐渐令自己充满惑力的香气渗入塔的内部,慢慢得侵蚀,甚至高层也无法抗拒。《御法度》中的新撰组中了这种毒,这一味情色之毒。我们也中了这种毒,这毒象鸦片一样令人神思游离,回到四十年前那个绚烂的京都。看那一群剑客们如何演绎压抑与困惑,疯狂与背叛,理想与爱。 



  • qu6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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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法度构成威胁的异端,是终究须除掉的。片末冲田刀剑划过的飒飒风声卷走了加纳的悲鸣,似乎暗示了这场欲之混战的结束。 

原来法则是这样脆弱易坏的东西。 

然而真正脆弱得是人的心灵,禁不住一点欲望的挑衅。土方曾对加纳说他心里有一把锁。十八岁,他还保留着自己的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锁,加纳打开了那些禁锢于法度之下的人们的心锁,让欲望以最原始的姿态流淌出来,而那些正是人们最不敢正视的。于是美丽成为了原罪,成为了法度的牺牲品。再动人的传说最后也成了昙花一现。 

情色化了的新撰组,也许是大岛于历史的一次调侃,却也使得文字堆砌起来的无生命的历史变得有人情味起来。他完全摒弃“性别”观念,跳出故纸堆,从“欲”的角度对历史的解读,体现了对“人”本身最温和的关怀。也使得《御法度》不能够单纯得作为一部历史片或者同志片,而透过重重的欲念纠葛,让“局外人”土方岁三带领观众冷静得思考,不盲目,不狂热,不激进,不保守,让历史经过我们的思考不仅仅再是历史,而成为我们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突然觉得这种话由我讲出来好变态哦……-__-|||) 

邪 美 杀 戮 
——《御法度》结尾片段分析 
《御法度》Gohatoo(2000) ◎ 高晓毓 2001级文学系 


导演:大岛渚 Nagisa Oshima 
片长:98分钟 
主演:松田龙平 Ryuhei Matsuda (加纳三郎) 
武田真治 Shinji Takeda (冲田总司) 
北野武 Beat Takeshi (土方岁三) 
音乐:坂本龙一 
舞美:和田惠美 
原著:司马辽太郎 《新撰组风云录》 

大岛渚是在轮椅上拍完这部片子的——在他中风后十三年,即拍完了《青春残酷物语》后。虽然对于这部影片不全是溢美之辞,但始终是坚持了大岛渚一贯的批判风格,贯穿的是对本民族的反省。“法度”是新撰组顶礼膜拜的,而“御法度”已经是驾驭了凌驾一切的“法度”——欲望和争斗在“御”中显现出来,所崇尚的武士道精神和忠诚亦被践踏。而作为本应是反动力量存在却依然在日本人心中具有很高地位的新撰组也变得不似传说中般神圣——大岛渚承袭他的一贯作风,在讽刺中拨开败絮。 



一视点——由迷惑转为全知(半全知)的土方岁三及观影者的追随 
片中大多数是土方岁三的视角。全片中均贯穿他的独白。视角的观点在片末的片断中则是以独白和人物构图的方式得到双重展现。 


1.土方的独白 
其实片中一直只有土方一人的独白。片末除了独白外有他的自语。他在片中由最初的迷惑者转为最后的近似全知者。加纳的秘密最后是通过土方岁三的嘴说出来的。甚至在片末他伐倒樱花树之前的独白已经和观影者建立了直接的交流:土方岁三的近景,慢慢的推进,近乎直面观众。这种直接的交流让观众从原本隐晦而含糊的影片中得到了少许明确的信息。 

2.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在人物构图中的地位 
首先要明确的是影片中除了加纳外还有第二重谜语,即对冲田总司内心的推断。换言之,加纳和冲田均是需要探讨的人物,其本身无法构成叙事的主体。因此在片末水洼边冲田和土方的对话中,土方在大多数时候占据了叙事主体的地位。 
在两人同处于一个画面中时,土方岁三往往占据前景的位置,而冲田处于后景。冲田在讲述“菊花之盟”的故事时是一个长镜头,带入土方入画时土方依然是处于前景。这一段有土方想象中场景和现实场景的转换,往往由土方的脸部特写或近景拉成中远景,再带冲田入画。而由现实空间转入土方的想象空间是则由土方的近景推近成特写再进入想象空间。在观看田代和加纳的交战中,总是先以推或切的方式先给土方近景或特写,然后平移带冲田入画。 
冲田与土方的对话中,正反打的第一个镜头多给了土方。而景别上,土方的景别变化是情绪化的,冲田则是平稳的。就在冲田说出“近藤是喜欢加纳的吧”时,反打到土方的镜头上景别明显小于上一个反打,近景变成了特写——代表了被戳穿的土方情绪上的波动和紧张。在冲田说“你和近藤间不能有人介入”时切进了土方的一个特写,一个很情绪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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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的樱花树是被刻意突出的。在樱花树的顶端打了顶光,隐隐约约;而樱花树的出现也如毫无生气的水洼边一抹突兀的亮色般惊艳。樱花树的表意是一种邪美。樱花树在水洼边的突出就如加纳在新撰组中引起的波澜,黑幕在静谧中被挑起一角,平静的水面被放入一条鳗鱼;而樱花树的伐倒犹如加纳的死——大岛渚再次对日本人的狂热进行了一次嘲讽:至今被民众所推崇的新撰组在他片中进行了一次近乎龌龊的暴露;自恋情结的邪美是引起争夺和嫉妒的本源。本应是土方定下的“法度”首先由他自己违反;日本人高唱奉行的传统架构被大岛渚无情的蔑视了。 


六坂本龙一的配乐,片中的环境音响及主观音响 
1、主题音乐及主题重复 
坂本龙一为全片配的音乐是极具江户风格的音乐。配乐极简单却风格化,片头开始有一段(大部分出现在字幕时),片末结束土方伐倒樱花树开始主题重复(片中也数次出现主题重复,如加纳在统领房中剪切的几个特写)。这种简单的江户风格配乐已经成为了影片叙事主体的一部分,而它本身亦是邪美而迷惑的。影片以不变的主题音乐(其中甚至少有主题变奏)作为结尾如同从起点出发又重回原点,一切皆为虚无。而这种简单又和影片本身简约的叙事契合无隙(影片的叙事已经达到简约得接近沉闷了),无疑是大岛渚与坂本龙一一次无间的合作。 

2、环境音响 
在土方与冲田的对话空间中,基本上是处于一种静谧,客观音响就只有画外模糊的水声,而本身土方与冲田所在的空间是看不见加纳与田代厮杀的水洼的。客观音响的水声已经造就了窥视空间与杀戮空间的距离感。但在真正的杀戮空间中,客观的水声又被屏蔽掉,突出的是杀戮本身的音响和对话的主观音响。 


3、土方想象空间的幻想性音乐——纯主观性音响 
在土方的想象空间中,幻想性的音乐与画面做的是同步的结合;声响由低到高,与幻想空间过渡的影调一致,带有虚幻朦胧的色调。转入现实空间时幻想性音乐则往往被屏蔽掉了;想象与现实其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而想象空间中画面内或画面外均没有任何发音的客体作为依据——连人物的脚步声及水流声也消失了。幻想性音乐作为纯主观音存在阐述的是无法解释的幻境。 


七剪辑——时空感和情绪感的交融 
就整部影片的剪辑基调来说,由于视听风格的要求,几乎是采取了沉稳而凝重的手法。片中有数次打斗的场面(如道场中的选拔比试,夜景的恶斗),但一般都用了全景的方式展现(有的甚至是长镜头或长镜头的组接),少有近景特写,跳切更是寥寥,剪辑镜头的长度偏长,镜头数偏少。 
可以把加纳和田代打斗的场面和土方冲田的窥视空间挑出来看一下:这一段是不同于全片剪辑基调的。 

1、加纳与田代的打斗空间——镜头的增加及长度的缩短 
这一段的打斗是情绪化的表现,不同于片中其他的(其他的更重于叙事)。打斗的全景可以视为冲田及土方窥视空间的主观视点。 
在加纳和田代的第一击(加纳主动)后,切入了一个田代的仰拍近景,与刚才全景最后几帧的动作和角度一样。镜头切得很突然,长度也很短。田代展现的是错愕和愤怒,切到加纳的特写时是正面的,长度明显长于前者,这时的加纳处在杀戮者及得逞者的角色上,是一个相对平和的心态。在此后打斗的进程中并没有完全按照窥视空间的主观视点处理,而是剪接了两人的特写或近景。一方面是剧情的要求(引出加纳不为人知的话);另一方面是当时两人处于情绪激奋的情况下(尤其是田代),是必须要突出脸部细微特征的变化的。 
而打斗的结束则是一个全景—-加纳挥刀杀死了田代,默默地在水洼中擦刀。这是一个将近一分钟的镜头,没有近景或特写,看不清加纳的表情——这也正是窥视空间的迷惑。暗夜下只有凛冽的刀光。这时情绪回到了初始时的平静和冷酷,淡淡的像是与己无关。情绪上的跳跃表达在镜头的剪辑上是残酷的。 

2、田的窥视空间——紧迫的近景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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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视空间和杀戮空间是一段平行蒙太奇的剪辑。观影者看到的全景是从窥视空间出发的。这个空间的镜头处理比较简单,是土方及冲田的近景(冲田在前景,土方在后景)。没有交待有关窥视空间的任何环境,画面中只有窥视的人物——观影者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自己也放在了窥视者的角度。近景的压迫感和紧张感,视听模糊的迷惑感,近景给了窥视一个狭小的空间去营造这几种交织的心理。 


八关于影片本身——对大岛渚及大岛渚式人物的理解 
1、关于人物——加纳三郎,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 
A、加纳三郎(松田龙平) 
加纳是大岛渚设置的第一重谜语。 
大岛渚似乎没有给这个邪美的少年任何的心理活动,于是从土方视点出发的观影者很容易便产生了与土方同样的困惑:看似清纯无辜的外表下掩藏着邪恶。而加纳的存在也并不需要心理活动——他的出现及行动只是在层层剥茧之后让新撰组中的每个人都暴露出不可告人的目的或心理。而他也是一样——这个周旋于数个男人之间的少年看似无心的举动其实均出于他的计算和安排。他看似是羞涩腼腆的,在田代问他为何加入新撰组时他颔首不答;而他同时又是嗜血的:公开斩杀时的镇定与果断。他是众多受血腥及斩人快感引诱的人之一,这也许是他加入新撰组的原动力;但同样,这种动力也极有可能出自于“受某人的吸引”。为此他也可以毫不手软地杀了与他数度颈项缠绵的田代及汤泽——而他的动机却相当单纯,并非出自野心,仅仅是为了摆脱纠缠——只有他知道自己爱上了谁,周旋在几个男人间也是为了掩藏这种感情。 
片中他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也许会有人误会认为他和田代的关系才是真实的。追逐他的目光无数,但他所爱的恰恰是唯一不追逐他的目光——冲田自始至终仿佛置身事外,最终甚至亲手了解了他的生命。其实恰恰因为众人均受他的诱惑,才使得唯一没有受诱惑的冲田凸现出来。这可以视为一种“排除法”,土方也是用这种排除法最终确定了加纳爱的是冲田。而他为什么会爱冲田则不得而知。也许更多的是来自于本身的挫败感:冲田一手选拔他,他又跟随冲田学习,但冲田是唯一没有受他诱惑的人。 
但相对于最终醒悟的土方来说,加纳毕竟是唯一的全知者,虽然看上去像个无知的受害者——他深深知道自己追求的和拥有的。而这带给他的是连土方自己都感到困惑的宽容。这个全知是讽刺的:一切均如他所愿,只有结果他预料不到。 
B、土方岁三(北野武) 
他是个迷惑者和徘徊者。前面已经提到很多了。他是首先关注加纳的人,在道场上时就已经先一步看了他的资料及出身,而他在奇怪“近藤竟露出那种表情,他应该不好此道”时,已经先一步陷了进去。其后加纳与井上源三郎的切磋也令他困扰。他对加纳的偏袒是源于他从未对他抱有中正的态度;或许是他心存怜悯而不愿去猜测吧。 
C、冲田总司(武田真治) 
冲田是大岛渚设置的第二重谜语。 
历史上的冲田是年少的天才剑客,新撰组的第一高手;而他本人因肺痨去世时年仅26岁。日本人对早逝的英雄一贯抱有迷恋的态度,而在漫画、电玩、书籍等各个方面,冲田的形象已经数不胜数,经过夸张,闪回,追溯后的形象已经面目全非了。而历史告诉我们的,只是冲田总司是由近藤及土方抚养长大的孤儿。面对父兄般的长辈,他别无选择的为新撰组奋斗至油尽灯竭。而内心里并不拥护幕府的他,如果不是因为各方面的限制,是否会成为第二个伊东? 
冲田总司在片中是大岛渚极力探求其内心的人物,对他作出了种种推断。在大岛渚眼中,永恒的微笑下实际上是强于新撰组每个人的果敢与刚强。他当面嘲笑土方是“狂人的头目”;毫不避讳的指责土方与近藤违反了法度的偏袒行为;他也是唯一对加纳无动于衷的人。他比任何犹豫不决的统领都先一步解决了症结所在——他是真正的智者和果敢者。与其说他讨厌男色,不如说他讨厌受人摆布。冲田是大岛渚在细微探究后极力称褒的人物。而这样一个智者却在维护一群狂人——这是冲田的悲剧,灌输了大岛渚对他的理解。大岛渚几乎批判了新撰组的每一个人,却唯独将冲田至于一个近乎平衡及局外旁观的角色上。池田屋事变后的他愈发老成;过重的血腥令他不堪重负;身体状况的限制令他无法随心所欲——正因为如此他有时间精力去参悟狂人无法触及的事——而他最终关注的也许更接近于片 



  • qu6925
  • 市井小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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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的田原池边与村童赤脚的嬉水。但他是唯一能杀加纳的人——他的杀戮甚至比加纳来得更果断残忍。然而大岛渚是偏爱他的——即使在杀人的时候也只有绝美的意象般纷飞的樱花瓣。 
病患对他或许不是悲剧——因为挥刀面对长枪队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悲剧。所以对他而言,早逝或许是一种更好的体恤吧。 

2、大岛渚对新撰组的反叛理解 
附注:大岛渚作品年表 
日本的夜与雾/日本 1960 
青春残酷物语/日本 1960 
日本春歌考/日本 1967 
绞刑死/日本 1968 
新宿小偷日记/日本 1969 
少年/日本 1969 
仪式/日本 1971 
感官王国/日本 1976 
爱的亡灵/日本 1978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日本,英国,新西兰 1983 
青春残酷物语/日本 1988 
御法度/日本 2000 

在“菊花与刀”瑰丽美学的推崇下,新撰组成了幕府强 
弩之末的一个绚烂的神话。这个历史上转瞬即逝的叹息却是日本历史上最强的武士集团,而它终究无法抵抗历史的洪流。它的神圣甚至神秘已经在日本民众中产生近乎崇拜的情结。而大岛渚则又给了自怜过度的日本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他看来,新撰组里的剑客,无论职位高低均被利欲迷惑,甚至一个美貌少年的到来即能引起轩然大波;高层领导已经率先违反了自己定下的严酷“法度”。“御法度”无疑成了一种禁忌。大岛渚推翻了日本人推崇备至的传统。仅仅是男色就能“御法度”,“法度”本身已经徒有其表了。 
“御法度”,“御”谁的“法度”?! 



本月推荐作品,大岛渚(Nagisa Oshima)作品《御法度》 



故事背景处于日本倒幕时代,主角们就是新撰组中那些被称为“壬生狼”的人们, 

但是大岛渚好象改变了那些豪气万千的形象,其内容挑战禁忌,果然是颠覆传统。 



从片名上说——御法度,原来的意义只是土方岁三(新撰组副长)所起草的局中武士制度的名称而已。但是在这部作品里,难免有讽刺之意。 



作品角色: 

北野武(Takeshi Kilano) 饰----土方岁三 

松田龙平(Ryuhei Matsuda) 饰---加纳想三郎 

武田真治(Shinji Takeda) 饰---冲田总司 

浅野忠信(Tadanobu Asano) 饰---田代彪藏 

崔洋一(Yoichi Sai) 饰---近藤勇 

的场浩司(Koushi Maloba) 饰---管野平兵卫 





片中的主角加纳想三郎,我并不清楚历史中是否有这个角色(应该没有吧)。 

松田龙平的表演透出的是俊秀,一开始的脸部特写,充分显示了松田龙平的饱满姿态。可惜,我 

以为在作品中松田龙平的笑容总让人觉得突然或是尴尬。显得阴冷的感觉,或许这正是导演想要的吧。 





历史上冲田总司剑法相当高明,他偏重刺突,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左右的年纪,但已经十分厉害了。但是他的体质不好(*池田屋事件中还吐血!!),身体就看上去消瘦不少。所以,由武田真治的体形,所饰的冲田总司,是十分恰当的,这不单在外型上。也在他那时不时挂着微笑的脸上,武田真治表现出的总司有着灵气的一面。 





至于土方岁三,是个智勇双全的悲剧英雄。但是作品里没有过多描写这些,北野武实在是适合演义人的内心,从他的脸上知道那种默然的态度,其实心里却正相反。那种考虑谨慎的心态,以及为了维护局中法度的决意,都是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所隐藏着的。 





作品中的音乐制作是坂本龙一,其配乐的把握尺度我也不必读夸赞了。呵呵 



最后是当然希望大家关注这部作品,如果还不尽兴的话,茶会推荐另一部动漫作品《新撰组遗闻录》,相对来说当然是比较轻松的主题,但是其中是比较完整的记录了新撰组的这段不可不提的历史。 







*池田屋事件——元治元年六月五日,长州藩激进派维新志士于池田屋几乎被新撰组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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