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回复：°﹏HunLu┃190922 望海楼（中长）HE【勋鹿吧】

张艺兴想起当时法国街头那个因自己的中文差得让人听不懂而急得跳脚，拼命打手势的少年，不禁笑得更深了。
“这样啊。”
“那，艺兴哥在法国是学什么的？”
“我猜是文学艺术之类的吧？”
“都不是。”
“我是学医的。”
“艺兴哥怎么弃医从文了？”
“……”
张艺兴沉默。
“你会懂的。”
片刻，鹿晗打破了沉默，“艺兴哥，你在法国一定拍了很多照片吧。”
“是啊！真的很漂亮，我带你去看看。”
他拉起鹿晗的手，很轻，很温柔，不像吴世勋手掌上有一层薄茧。
“艺兴哥，你是第三个拉我手的人。”
“那真是我的荣幸。”

“有好玩的，”边伯贤故作神秘从背后捂住鹿晗眼睛。
又是好玩的？鹿晗还记得上一次边伯贤说好玩的把他拉到青楼去的黑历史。
“就想着玩！”
“哈哈，我这个二世祖就是会玩！”
“待会儿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边伯贤一手捂着鹿晗的眼，一手牵着鹿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过了好一会儿，鹿晗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叫嚷声渐渐远了。
“伯贤？”
“嗯，快到了。”
“停，到了。”
“诶，先别睁眼。”
边伯贤放下手，趁机小心翼翼揭开了鹿晗面前桌上的遮布。
“我数一二三你再睁开。”
鹿晗憋笑，这是要弄surprise？
“一，”
“二，”
“三！”
鹿晗睁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座地球仪！古铜色架构，近看发现上面的注释都是地道的英文，好多他看不懂的地名……
“怎么样？还行吧？”
鹿晗眼睛放光，端详着，整个世界尽收眼底……
“看，我们在这。”
即使不能完全理解标注的外文，鹿晗也能清楚地找到祖国的版图。
“是啊，我们在这片土地上。”
边伯贤一改往日的浪荡作风，若有若无地添了一句，“它有点旧了……”
接下来的话，鹿晗没听清。
“你从哪弄来的？”
“我爹开始和洋人做生意了，我托他帮忙找的。”
“谢谢。这边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做工。”鹿晗竟觉得有些感动，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好……
鹿晗又转了地球仪好一会儿。最后，边伯贤说地球仪有些大，不方便现在拿，吩咐佣人给鹿晗送过去。
“你直接送到家里吧。学院宿舍太小，放不下。”一来他怕同学们一个个好奇心过剩去乱动，散架就太可惜了，二来是宿舍的确太小，容不下这样的大物件。
“吴神父那儿？”
鹿晗这才发觉自己脱口而出的家是吴世勋的住所，不免有些尴尬，“嗯。”
“你现在也不回家了？”
“同学们都一样，住在学院里。”言下之意他鹿晗不想搞特殊。
“也好，和朋友一起总比对着吴神父那张冰块脸有意思……”
边伯贤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鹿晗知道，自己走了以后，边伯贤大概再没有交心人了。虽然他们俩见面总是互相拆台，但他们终究是有缘人。
人生在世，知己难求。
“伯贤，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永远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鹿晗一字一顿地，直视边伯贤的双眸，作出如此真切许诺。
“这句话我记着了。”
边伯贤抬起头，笑了。明明是个比他还小几岁的人，却说这样的大话……
“你可不要反悔！”
二人走在回学院的路上，忽然听见一阵吵闹声。
“怎么会这样？”
“可耻可恨！”
“简直是丧尽天良……大人一定要严惩才是！”
……
官府前聚众喧哗？

“大概又有什么案子了。”边伯贤向一脸茫然的鹿晗解释道，“最近民间有不少人家丢了孩子，说是和教堂有关。”
“孩子不见了和教堂有什么关系？”鹿晗觉得这逻辑有些诡异。
“啊——我忘了你在租界，肯定是听不到这些的。”边伯贤一拍脑袋，接着说，“有传言说，是教堂的洋人偷走了小孩去炼药……”
“不可能！”鹿晗皱起眉，“他们哪会信炼丹术……”
“我也觉得荒唐，”边伯贤顿了一下。
“不是炼药，会不会有别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少年身形一晃，“吴世勋不会做这种事。”
“他身上，留着和我们一样的血。”
“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边伯贤知道鹿晗还是偏心吴世勋的，拉着鹿晗挤入人堆里。只见堂上跪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油光满面正对着知县老爷磕头。
“大人，草民真的冤枉啊！”
“大胆！人证物证具在，还敢狡辩！”座上的官老爷拎起案板一拍，“武兰珍你盗窃幼儿，心怀鬼胎，认还是不认！”
两边的衙役见机准备上去给武兰珍一点颜色瞧瞧。这么些年，最开始不认罪的，棍棒伺候，也都认了……
武兰珍还跪在地上，看到衙役们有所动作，心想不妙，赶紧大喊，“大人……草民……草民也是受人指使的！”
“受人指使？”知县刘杰抬手示意棍棒退下，“继续说。”
近来不止一家孩童被人绑架掳走，他作为当地的父母官，一定要抓出幕后黑手，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是法租界的望海楼教堂……”武兰珍面色似乎很为难，“她们说……”
少年小鹿般的眼中星辰消散，瞳孔微缩。
望海楼教堂……
吴世勋。
他怕，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所幸，没有。
“说，只要把小孩送过去，就有赏钱十块大洋！”
“嘶——”看热闹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谁都抗拒不了这样重赏金的诱惑。
春去秋来一次收成，一年辛苦劳累，真正握到自己自己手里的，恐怕也就这么多了……
“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都是她们指使的……她们要拿小孩炼丹永葆青春……我实在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才照着她们的话去做的……”
边伯贤想笑，这场戏演的多好。
他都快信了……
旁边的鹿晗面色凝重。
他恨不得立刻冲出人群，直奔教堂去找吴世勋，面对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他的腿，像被木桩钉在原地，武兰珍的口供如同枷锁让他动弹不得。
“景行？”
边伯贤在下面扯了一下鹿晗的衣袖，“走吧。”
“你信吗？”
“你应该去问吴世勋。”
“他比我清楚得多。”
“他不是这种人。”鹿晗依旧没动。
审讯差不多结束了。案子没结，知县命人把匪徒武兰珍带下去，明天去教堂指征。
“可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边伯贤笑着，和往日的浪荡轻浮没有二样，“他对你这样好，对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鹿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一定要当面说清楚。
正想着，就被边伯贤给拉出去了。
暗处，在鹿晗看不到的地方，刚刚还在场上喊冤的武兰珍，向着这边打了一个手势。
风流公子哥看了他一眼就撇开了视线。
武兰珍油腻的脸上浮现笑容，为二世祖办事倒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他没想到，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边大少爷，竟然也是个狠人。
“那不是边大少爷吗？”
“呸呸呸，该改口叫边老爷了。”
“闭嘴吧，你们难道没听说，那件事之后，嚼舌根的都被他给……”
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连自家老子都敢杀……”
“有什么不敢？他背后有人。”

08
“吴世勋！”
“吴世勋！”
丰大业保证，鹿晗绝对是第一个敢这么吼这个名字的人，带着不明的一味和满腔怒火。
不对，应该是唯一一个。
“鹿晗？”他还是上去拦着了面带怒意的少年，“来找吴世勋也不能在教堂里嚷嚷。”业大丰留意到少年的面色由怒转阴，“他有要事在身，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别麻烦他了……”
少年停下张望的动作，安静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丰大业一惊。
“关于育婴堂的。”
“我想亲口问问他，拐卖孩童是怎么回事？”
“……”丰大业半张着口，这件事，或许已经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武兰珍，秦朝轩……下一个会是谁？究竟是谁，在背后精心设计好一切……
“怎么了？”
鹿晗可算是把吴世勋给盼来了，“育婴堂，有没有偷盗孩童？”他缓缓开口，语速极慢，“有人指控你们，偷盗孩童。”
“炼药。”
吴世勋自然而然接着说下去，“而且有丰厚的赏金。”
他轻快的口吻让鹿晗觉得不可思议——吴世勋早就预料到了。
“信不过我？”吴世勋轻笑，“学校今天放假？”
“边伯贤找我出去。”
“又是边伯贤啊。”吴世勋仔细观察鹿晗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他最近不是很忙吗？”
鹿晗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今天就不该出来。
“你还不知道，他亲手杀了他爹，现在正忙着打击他爹余下的势力……还有时间去找你？”
少年整个身子如受五雷轰顶般一震，回想起来，今天的惊喜还真是讽刺。
“可能有什么误会……”
“鹿晗。”吴世勋猜到少年一定是这个反应，“我不希望你像他一样。”更不希望你像我一样。
站在一旁的丰大业摇摇头，少年终究还是太天真，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容不下世俗的险恶，装不下乱世的暗流涌动。
“吴神父呐，你家小孩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去陪陪小孩吧。这边的事急不来。”
鹿晗定定看着吴世勋，一个多月不见，瘦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多了几分凌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依旧是他捉摸不透的神情，一丝不苟的黑衬衫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教堂略微发黄的灯光下别有一番意味。
那人垂下眼眸，最终点点头。
“走，”吴世勋趁鹿晗不备揉搓了一下他的发丝，“带你回去喝腊八粥。”
“诶诶诶，别乱动我头！”鹿晗一反应过来就打掉了吴世勋的手，“你还知道腊八？”
瞥见身后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不经意撅起的小嘴，吴世勋不禁笑了，“当然。”
鹿晗追上吴世勋，“我还以为你只会过洋人的节日呢。”
丰大业目送两个人出了教堂。随后，转身进了里屋。桌面上的文件让他烦躁的不行，后悔怎么就让吴世勋这么走了，自己可说不过那群整日勾心斗角的官员。
“吴世勋，官府明天可能要去教堂。”鹿晗在回到别墅后把今天在衙门的全过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吴世勋，“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可能吗？”吴世勋正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太久没拿锅了，手艺都生疏了……
“嗯？”鹿晗听到他文不对题的回答愣了一下，“我希望这件事只是传言。”
“如果是真的呢？”
吴世勋跟自己玩的是哪一出？
“大人不能骗小孩子。”鹿晗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着手里的魔方。他还没弄明白吴世勋是怎么将它复原的。
“会觉得我很残忍？”吴世勋舀了一勺，尝了一口，好像甜了点……小孩子都会喜欢吃甜的吧。
“不会，”鹿晗依然在琢磨，怎么老是记不住公式……
“如果你很无情干嘛收留我。”还对我这么好。
“鹿晗，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边伯贤，也包括我。”
“干啥说这些……”
正说着，吴世勋端着一锅腊八粥从厨房里走出来。
鹿晗蹭的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帮着吴世勋去拿碗勺，“没想到竟然能尝到你的手艺！”
“啧，看上去还不错……”鹿晗自顾自舀了满满当当的一碗。
“刚出锅的不烫嘴巴？”吴世勋也拿起碗，盛了一小碗，“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吴世勋，是不是太甜了？”
“我还以为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
室外的梧桐微微晃着，大半发黄的叶顺着风落下。
屋里的两人面对面坐着。穿白衬衫的少年被烫的嗦嗦嘴，还是一大口一大口往嘴里送着。

“吴世勋。这么多粥我们吃不完的……”少年的肚皮已经被撑得圆鼓鼓的。本来时间就早，午饭还没完全消化掉，鹿晗喝了两大碗就再喝不下了。
“本来也没打算两个人吃完。”吴世勋看着对面人撑得猛打嗝的样子，哭笑不得，“喝不下就算了……非要逞强。”
“好喝啊！”少年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周围。甜甜的……
其实，鹿晗从来不爱吃甜的。
“别贫了，”吴世勋无奈，他知道鹿晗就喜欢口是心非，“吃这么饱……待会儿带你去育婴堂散散步，消食。”
没等鹿晗继续发问，吴世勋就起身把锅里的粥给倒进食盒里。鹿晗只好乖乖收拾碗勺。
“吴世勋，我发现你这个人挺好的。”
吴世勋不回话，只是沉默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育婴堂是望海楼名下的一个社会福利机构。院里的修女负责照料送来的孩童，下至刚出生的婴儿，上至十五六岁的少年，总共有近百人。养活这样大的一群小孩，着实是一大笔花销。
“吴世勋，原来你不止收了我一个孤儿呀……”鹿晗抬眼就望见头上镌刻着“育婴堂”三个大字的牌匾。看上去这里应该是由废弃的庙宇修缮而来，因此并不是望海楼教堂那样的西式风格。
“怎么，还不满意？”
吴世勋勾起嘴角，惩罚性地拍了一下鹿晗的脑袋，“知足吧。”的确，他完全可以把鹿晗送到这，让他在育婴堂待到满十六岁，然后在教堂或是其他地方谋生，顺理成章地将日子过下去。可是，他没有。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把鹿晗留在他身边。
说不清是少年单薄的肩膀，丧失双亲在路上晕倒的模样触动了他的恻隐之心，还是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命中注定这个少年就是该撩拨起他心潭的波浪。
或是，见到少年的第一眼，心就被蛊惑。
吴世勋不是个心软的人，更不是个脆弱的人。他需要的，从不是儿女情长。他留下的人，要是一个可靠的帮手，在他游走在刀刃间时替他管理好一切，在他牺牲的时候，接下这个未完成的重担。
奇迹般地，他把鹿晗留在了身边。
张艺兴不久前还开过吴世勋的玩笑，“吴神父，没想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瞒的我好苦啊！”
第一次，吴世勋回应了张艺兴毫无营养的笑话，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他才不是我儿子。”
“吴世勋。”思绪被少年打断。鹿晗拽了一下吴世勋的衣角，“这些孩子是孤儿，那都是谁把他们送到这的？”
“有些是修女在街上或城郊捡到的，”吴世勋回握住鹿晗的手，育婴堂里充斥着婴儿的哭闹声，“但是有一部分，是养不起小孩不想要的人家送来的。”他牵着鹿晗走进育婴堂，一边不忘给鹿晗继续解释，“问题在于，最近突然多了很多人，自称自己捡到了小孩，于是送过来。”
鹿晗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那些小孩根本不是弃婴，是被想拿赏金的人偷来的。”
吴世勋点点头。要是话说到这个份上，鹿晗还不明白，那真是他看走眼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拉我来这不会只有证明自己清白这么简单吧。”
“你随便看看。教堂里的人也该认识些，来找我方便。学校里的课紧，放松一下，就当散散心。”
“然后……”鹿晗停下步子，“让我去找边伯贤？”
“你是怀疑他的吧？”少年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吴世勋笑笑，没有回答，只是拉起鹿晗继续往里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
“鹿晗。”
“我可没说我怀疑边伯贤，是你自个儿说的。”
“吴世勋。”
“你有时候真的过分自信了。”
少年笑得轻巧，纯净的眸子里觅不到一点杂质。
“你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边伯贤。”
“包括吴世勋。”
“鹿晗。”
“你别不信我。”
“至少我能保证你看到的我都是真的。”
“吴世勋，我可没说我不信你。”
“是你自个儿说的。”

“吴神父，今天又来了，”管事的修女希文殷勤地迎上去。
“这位，是鹿公子？”她对这个不一般的小孩早有耳闻，“lovely baby！”不由分说捧起鹿晗的笑脸送上一个吻。
吴世勋的脸色黑下去，“这只是一个礼节。”
鹿晗有些尴尬，他知道女子只是想对他表示欢迎。可是，他从小所受的封建教育让他一时无法接受异性这样亲近的举动，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希文也发现鹿晗明显的不自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实在不妥，勉强撑着抹着淡妆的迷人面庞上的微笑，掏出格子毛呢侧边口袋里常备的纸巾，上前一步弯下腰想替鹿晗擦脸。
不料，却被吴世勋半路截胡。
“以后谁要是这样对你，就离她远点。”吴世勋半蹲下身，用纸巾擦着鹿晗的脸颊，若无其事地说着，“男女授受不亲。”
他手上的力气让鹿晗有点受不了。巾面在细嫩的肌肤上过分地摩擦，少年不舒服地想避开。
吴世勋发觉少年的意图，停下来，这才发现少年如同美玉无瑕的脸蛋上多了几抹红，不由后悔自己太不小心了。
这也不能怪他。谁叫这是吴神父第一次帮人家擦脸呢？
“吴神父也太不会照顾人了，”希文见鹿晗被擦得发红的脸颊那叫一个心疼，怎么好好的漂亮脸蛋吴神父就不懂得怜香惜玉，手头上温柔点，又不是抓抢冲锋……“鹿公子的小脸都被擦红了……”
吴世勋轻哼一声，“又不是姑娘家家的。”
“我自己会擦。”少年十分不满意地朝吴世勋撇撇嘴，附带一个白眼。
吴世勋瞬间黑脸了——小孩人小脾气可不小。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希文一反往日，不再跟在吴世勋身边，而是跟在鹿晗身边。吴神父亲手煲的腊八粥，早早被希文吩咐下去分给孩子和修女们了。不过，喝的满足的人并不知道这是平日不近人情的吴神父亲自熬的。
鹿晗也喜欢希文，她个子不高，长相属于耐看型的，骨架子偏小，留着西方最时新的卷短发，亚麻的发色充分展示出欧洲少女独有的俏皮，宛若风中的雏菊机灵又带一丝狡黠，稚嫩的鹅蛋脸彰显出东方血统的恬静内敛。是个标致儿的美人。
“你叫鹿晗是吧？久仰大名，难得让我们吴神父天天挂在嘴边的人物呢！”希文小姐笑着和鹿晗打趣道。
“是，吴世勋对我挺好，希文小姐。”
“呀，别叫的这么见外。叫我希文姐就行。”
“希文姐。”鹿晗听话地叫了一声。
“吴神父，您可算来了！”一个茶馆伙计打扮的人慌慌张张冲上来，在吴世勋耳边低语。
“希文，你带鹿晗四处逛逛。”
“是朝廷的事？丰大业和我说了。”希文把鹿晗又拉近一些。
“他们明天回来当面对质。”吴世勋示意伙计退下。
接着，又转过身抚平少年白得发亮的衬衫上的褶皱，替他理理竖起的领口，满意地点点头，“等我处理完，就带你回家。”
鹿晗眼睁睁看着吴世勋的背影隐没于暗处……他的肩很宽，足以扛起救亡存图的重任。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吴世勋还是走了，丢下他走了。

oh lala

09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刘杰一早便领了一群提着棍棒的衙役来到教堂，只是还没进门，就被守门的教徒给拦了下来。
那乌黑黑发亮的金属管让刘杰一惊，原先的气势瞬间去了一半。
“大胆！知县大人你们也敢拦！”刘七是个直性子，没读过书，靠卖蛐蛐过活，一听立马破口大骂。
刘杰见状连忙拦住侄子，“请替我传达一下。”他知道，这些洋人可是惹不起的。
“来干什么的？”
“昨日，本官审理匪徒武兰珍偷盗孩童一案，其口供牵连到贵教堂，恐对贵教堂声誉产生影响，特来当面对质，也好给乡亲父老们一个交代。还请吴神父给本官这个机会。”
“也行，等着吧。”教徒转身走进教堂，还不忘锁上门。
“这……这人就这么把我们晾在这？”刘七不可思议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将他们拒之门外，“他妈不是中国人吗？入了个洋教就以为自己不是庶民！我呸！……叔父，我都忍不了，您还要受这口气！”
“闭嘴！你懂什么！”刘杰暗骂侄子的不识时务，“这些洋人可得罪不得……别说我，就是军机大臣，王爷，皇帝太后，都不敢得罪他们！”
刘七气不过还想说什么，突的想起那管洋枪，只能忍气吞声。
话间，披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还有一位穿格子大衣的少女快步跟在后面。
“吴神父！”刘杰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他早就听说这吴神父是个大人物，年纪轻轻，却身居要职，连驻天津大使都要往后排。
身份，只是最闪耀的一层外壳。
或许算不上心狠手辣，但这般年纪走到如此，吴世勋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有他自己的计划谋算。
“知县。”吴世勋在刘杰面前停下，作样点点头，“不知找我有什么要事？”
“吴神父，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容刘某一拜。”吴世勋听后一皱眉，他最讨厌这种旧式的恭维，最心恨中国人低声下气的模样。
“不知神父可听说，近日偷盗孩童之事频发？”
“哼，知县自然有办法解决。抓犯人这种事与我何干？”
“还是说，知县怀疑，是我指使的？”
“不敢不敢。吴神父掌管教堂大小事务，把偌大一个教堂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等自愧不如。只是，有恶徒武兰珍指控，下官认为还是当面交代清楚的好。”乌纱帽随刘杰的头愈发低下去。

“有人指控我？”吴世勋轻笑，“知县大概是弄错了，我望海楼是教堂，干的是礼拜仪式，可不是什么买卖人口的勾当。”
“还不认，我告诉你，人证物证聚在，休得狡辩！”刘七破口大骂，“我都听说了，你还是半个中国人，你娘不过是个**，跟洋鬼子混在一起……还有脸回来，替外国人办事，小**！”
刘杰回过头，脸色黑得和锅底一样，连忙叫人把刘七拉下去。
吴世勋不由得握紧了拳，眉头皱的更深了。却在下一秒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掐出指甲印的手，“对我很了解啊。”
“吴神父，刘某并无此意，只是想给百姓一个交代。还望吴神父给我这个机会。”
“要查，可以。只是，我要说清楚了。”
“如果事情属实，我二话不说让你把人带走了，但如果没有，那知县你可要想好怎么补偿我了。毕竟搜查教堂可是对上帝的亵渎。”
“谢吴神父成全。”
“带恶徒武兰珍！”
武兰珍被押着上来了。他背后早就湿透，尽是冷汗。来到吴世勋面前还没开口，甚至连对视都不敢，就腿一软跪了下去。
“大人……”
旁边的衙役感到奇怪，这人昨天还挺冲的，今个儿怎么这么听话了。
刘杰眼神示意他们无需多言。
“知县就要这样查？”吴世勋低下头看不住地颤抖的人，心想边伯贤怎么找了这么个**，还把一群人玩的团团转。
“吴神父，这就是那个偷盗孩童的恶徒武兰珍！”
“你认识我吗？”
吴世勋蹲下身，很耐心地问了一句。
吓得武兰珍连连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咝，看样子边伯贤没告诉你要过我这关呐。”声音小的只有他和武兰珍能听见。
“大人，这个人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武兰珍急忙爬着过去一把抓住刘杰的衣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松开。
刘杰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即把他一脚踹开，“吴神父，下官实在是误会了。”
“大胆，竟然敢污蔑他人，罪加一等！”
“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武兰珍哭叫着。
“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若不是吴神父，也可能是教堂其他人受命指使的，不可就此臆断。”一个衙役凑过去对刘杰说，“不如让他把教堂里的人都见一遍，如果还是没有，那就真不是教堂所为了。”
刘杰觉得有理，就对吴世勋说，“烦请吴神父把教堂中人都喊出来，一一指认一遍，即可真相大白。”

吴世勋嘴角勾起冷得足以令人寒颤的笑，“可以——希文，去把所有人都叫出来，让他好好指认一下。”
希文应着，进去把所有人叫了出来，让他们挨着围栏站成一排。
“去，哪个是你认识的！”
武兰珍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到列队前。
他一边仔细观察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边摇着头，口中念叨着，“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忽然，他在一个包着白头巾，穿着粗麻布的中年妇女前停下来，发癔症似的指着那人的鹰钩鼻喊道，
“是你！就是你！是你指使我这么做的！”
“你……是……谁？”那名修女的瞳孔迅速放大，惊慌失措在那双浅褐色的瞳仁里无限放大，拼命地摆手否认，“不，不……”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吴世勋。吴世勋叹一口气，走过去，把武兰珍往后一拉，“真的是她？”
他甚至没看武兰珍一眼。
武兰珍不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
刘杰赶忙出来圆场，“吴神父，教堂人都在这了，这恶徒也没有指认出来，想必是他贪生怕死，随意指一个人开罪罢了。”
吴世勋回过头，招呼希文带所有人回教堂里去。
“既然是一场误会，知县赶紧地带人走吧，一会儿可有礼拜。”
“是是是。”刘杰朝着吴世勋点头哈腰。
“看到了吧，别想挣边伯贤的亡命财。”吴世勋出乎意料的有耐心，放低音量对武兰珍说，“给他做事，迟早把小命搭上。”
还不等武兰珍反应，就被衙役一左一右拖下去。
吴世勋回到别墅时，鹿晗还没起。
他轻手轻脚走进少年的卧房，看见床上的被子被滚成一个圆鼓鼓的球，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鹿晗？”他俯下身，看着少年的睫毛在晨光下打出一片阴影。
“嗯？”少年迷迷糊糊听到自己名字，挣扎着睁开眼。
吴世勋的脸就这样映在少年清澈见底的眸子中，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下。
“起床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少有的温柔，又带着男性的低沉性感，让鹿晗一下清醒不少，“太阳晒屁股了。”边说着，不轻不重拍了一下那个圆鼓鼓的球，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笑容。
“没睡够……”
吴世勋撩拨着少年的发丝，想起昨晚鹿晗等自己等到一点才回来，“先起来，要吃早餐，明天再去学校。”
“嗯——”少年不满地撅起小嘴，又把脸扭到另一边。
“快点，小懒虫。”吴世勋的笑又加深了几分，起身下楼。鹿晗，好像最爱吃街头的煎饼果子了。
“希文，帮我去南巷街口买一份煎饼果子。”

10
“遍传堂中之人，该犯并不认识，无从指证。”
一场风波过后，到底虚惊一场，误会而已。
鹿晗几天后又回学校去了。
吴世勋在陪了鹿晗几天之后也回到了教堂里，倒是愈发忙碌了。
“怎么？法国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吴神父……其实消息一早就传来了，只是……”少女低着头，紧抿着唇。
“希文，跟了我这么久，学会知情不报了？”
“吴神父，朴中尉已经来了，不可能再瞒着上边了。”
“呵，他倒真的敢来！”吴世勋若无其事地起身，递给希文一张纸条，“哪天我没回来，你就把它给鹿晗。”
希文看着纸条上再熟悉不过的瘦金体，上边的内容却让她胆战心惊，“吴神父……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孩！”
“不，这才是他是最合适的路。”
“吴世勋，你收养他真的是好心……还是说，一如既往，早有预谋？”希文控制不住情绪，她实在不明白吴世勋的所作所为。虽然她只见过鹿晗几次，但她感受得出鹿晗是个内心善良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少年。谁也不忍心这样一个纯粹干净的少年过早沦陷在世俗的染缸里。吴世勋明明是舍不得的，却还是要把他一手推开，推入战火连天的乱世。
“希文，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吴世勋已走到希文旁边，手搭上了少女颤抖的单薄的肩膀，“如果让我知道你没把纸条给鹿晗，或者是说，你瞒不过我，那就别在我身边待着了。”
希文的胸部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却不敢再说什么。
事实上，她忘记，自己也才十九岁，跟着吴世勋已是四年前，她也忘了，面前这个善于权略的吴世勋，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她不知道的是，他回到这片故土继承母亲遗志的时候，也仅仅十五岁而已。
“另外，最近我都不住这了，你记得叫人定时来打扫，别留下太多灰。”吴世勋收回左手，悠哉悠哉在书房里踱步，审视着每一个角落。昏暗的灯光下，一切像被迷雾层层包裹，迷幻如梦境，看不真切。终于，青年人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崭新的地球仪上，古铜色的，上边标注的每一条英文下，都贴着一张小小的纸片，尽是刚劲的瘦金体。标注的小纸片边缘齐整，可见标注的人有多么细心。
吴世勋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吴神父，这个地球仪，是给鹿晗的吧？”希文好不容易才从与吴世勋的对峙中缓过神来，“听说他对西方的自然学科感兴趣？”
“可惜他不需要了。有人已经送他了，我再送一个不是叫他为难么？”吴世勋一面回答，一边伸出手拨转书柜上的地球仪。

“是那个叫边伯贤的？”
“别小瞧他，那可是朴灿烈的人，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
希文突然明白吴世勋是如何知道朴灿烈来中国了，原来是挖出了边伯贤的底子。
“过几天他送给鹿晗的地球仪就该到了。你在这守着，一拿到就立马把它藏起来，扔了也行，千万别让鹿晗发现。”
少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吴神父可是要再玩一出“偷天换日”？边伯贤送的一个地球仪怎么了？您把您专门派人去英国订的送给鹿晗不就好了？偷偷摸摸把别人送的藏起来，摆上自己的又算怎么回事？”
吴世勋被这样打趣也不恼，依然面不改色。
事实而已。他的确是怎么想的。
“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看鹿晗了。”
吴世勋难得地用了“拜托”这个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走出了别墅。临到租界入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呑拿学院的校牌，口里默念了什么，接着转身离开了。
几天过后，边伯贤派人送的地球仪果然到了。只是，他本人也亲自来了，这是吴世勋没有想到的。
“边大少爷今天怎么有空亲自来这跑一趟？”希文把边伯贤给堵在门外。
“给朋友送礼当然要亲自来才有诚意。”边伯贤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左探右探想进去，无奈被人拦着。他边伯贤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啧，吴世勋不是神父吗？怎么还在家里养了个女人？看来洋鬼子也懂得金屋藏娇……”嬉皮笑脸地凑近希文的脸颊，惹得少女羞红了脸。
“你别胡说！”
“我就说那些个留言怎么传的……连男的女的都分不清……之前景行住这的时候，你们肯定不方便，现在他去学校了，你们想干什么就没后顾之忧了！”边伯贤忽略了少女恼羞成怒瞪过去的目光，越说越起劲。
“你！满口胡言！污人清白！”从小接受官家小姐教育的希文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无耻之徒，竟不知如何反驳。
“打住打住……小姐，我可只是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成污人清白了？”这女孩子脸皮怎么这样薄，禁不起说，边伯贤在心里补了几句。
“要送什么东西赶紧的，送完就走！”
边伯贤见希文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苹果，被自己气的直跺脚，亚麻色的卷短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剧烈晃动跳跃着。
这毕竟是鹿晗暂住的地方，边伯贤考虑到这一点，不好再逗希文，只好叫人把地球仪交给她。
希文早就讨厌死边伯贤了，“鹿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她正在气头上，没发觉气焰嚣张的边大少爷愣了一下。
边伯贤收回吊儿郎当的姿态，留下一句，“一定帮我交给他。”就转身离开了。
希文哼一口气，“朴灿烈找边伯贤这个人，真是没眼光，谁知道他是不是靠什么不明不白的路子……”吴世勋，朴灿烈，他们作为法国军官，身边的人大多都是上边统一指派的。希文是吴世勋自己挑的秘书，这已经是违反规定的，但碍于吴世勋的身份和功绩，也没人敢说什么。现在看来，朴灿烈才是最胆大的一个……

另一边，鹿晗的日子照常过着。
他凭借出众的外貌和不错的才识，赢得了老师和同学的认可和喜爱。
“小晗，没想到你还和世勋挺像的。当年我遇到他的时候和你一般年纪，这张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张艺兴喜欢鹿晗这副模样，好像这样他就可以看到以前那个会闹会笑的吴世勋。
“有吗？”鹿晗疑惑，他从没有认真对比过他和吴世勋的长相。
“大概是时间长了吧……”张艺兴放轻了语气。他知道，鹿晗永远不可能像吴世勋那样。即使五官一模一样，不同人的气场，面部习惯的表情，都会让同一张脸体现不同的气质。就像吴世勋的薄唇给人的感觉是薄情寡义，而鹿晗的却充满少年的清透灵动。
那样相似的一张脸，生出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呢？艺兴哥你呢？”鹿晗一算日子才想起又过了一个多月了。
“大概又要一个人过了。”张艺兴苦笑，“这么多年，习惯了。”他骗了鹿晗，这几年春节他是和吴世勋一起过的，张家老宅那边的礼法太复杂，他向来不喜欢。只是今年，吴世勋要和朴灿烈对上，自己帮不上忙，尽量少添麻烦就好。
鹿晗了然点点头。
“鹿晗！”几个男生抱着足球，正在办公室门口超鹿晗挥手。
“去吧。有什么事，来找我就好。”张艺兴温和地笑了，眼神示意鹿晗。
鹿晗也朝他笑了一下。那一刻，面前的笑脸与记忆深处的那张稚嫩的笑脸又重合了。
张艺兴看着少年跑向球场的身影，摇摇头。最近怎么回事？难道是想吴世勋想的厉害出现幻觉了？他敲敲脑袋洗了一把脸，否定了自己。
再相似的两个人，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据科学统计，大概每过一个世纪，就会出现一个和你长的很像的人。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撒哈拉了，也只有对爱它的人，它才向你呈现它的美丽和温柔。
不能解释的，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就莫名其妙，毫无保留的交给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 ----三毛

11
“吴少校，好久不见！”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官模样的年轻人走进会馆，“在法国一别后可有三年之久了……”他保持着微笑，彬彬有礼地摘下军帽，欠身致意。
“朴中尉别来无恙。”
吴世勋依旧没有好脸色。
“唉，怎么算无恙呢？自你派驻到中国来，我可是夜不能寐，想着怎么才能过来，与你一较高下……如果能把你千刀万剐，那我的日子就舒坦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朴灿烈咬牙切齿，却丝毫不影响他脸上的微笑，仿佛还是一位谦和有礼的绅士。
“哦，那你来试试吧。”吴世勋听着狠话，面不改色。他知道，这个死对头能力不错，就是喜欢放狠话，以至于在军校的时候，同学们比起朴灿烈的“千刀万剐”，更愿意选择吴世勋的冰山脸。
当然，这是他们基于不了解吴世勋的基础上。
“见过边伯贤了吧？”朴灿烈自作主张坐在吴世勋对面的沙发上，整个人往后一仰，熟练地翘起二郎腿，用手把有点凌乱的发丝往后一捋，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不怎么样。”吴世勋认为自己只是在客观地评价边伯贤。
“啊？不可能！你看他那张脸多俊啊……”朴灿烈突然发力从沙发里起来，紧接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吴世勋皱眉，觉得奇怪，但还是接过那张照片。上边的边伯贤穿着一身标准的日本学生装，表情严肃，完全没有平时那副执绔子弟的意味。
“你选他做代理人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不不不，那是你没有深入了解过他。他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朴灿烈把照片收回来，宝贝似的放回到衣袋里。
“给你透个风吧……省的你在我身边的人上动手脚。”朴灿烈大发慈悲的语气让吴世勋十分不爽。
“他爹，是我要他杀的！”
“还有，他爹，是义和团的！”
吴世勋眯起眼，这个边伯贤，的确比他看到的有趣的多。看样子，得好好调查一下他了。
“朴灿烈，你就不怕我知道之后对你不利？”
吴世勋和朴灿烈是旧相识了。他们在军校的时候，分别是海军部和陆军部最被看好的后生。在一次演习中，两人恰好对上了，打了一架，最后吴世勋赢了。朴灿烈就此与吴世勋结下了梁子，每次考核都口口声声喊着要把吴世勋千刀万剐解当年之辱。但还不等他再次和吴世勋对上，吴世勋就离开军校去中国了。以至于朴灿烈一路从法国追到了中国来，又费了好大劲从香港驻地调到了天津。
在他知道吴世勋官职比自己高的时候，他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当场把训练场上的四百多发子弹通通打完，临末还在打靶场的石壁上用军刀刻下了“吴世勋”这几个汉字。
朴灿烈人还没到天津，就找上了边伯贤。最开始的确是那张照片看上去顺眼的缘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边伯贤的兴趣愈发浓厚。两个月前，他苦心策划了一场“误会”来试探吴世勋，也当做边伯贤最后的考核。
虽然吴世勋并没有因此受大的影响，但边伯贤的表现令他十分满意，尤其是手弑亲父这样的戏码让他自愧不如。他当然知道这种小把戏不可能把吴世勋扳倒，但至少上边已经知道这件事并且暂时收回了吴世勋在天津地方的最高决定权。

“你知道的，我向来对自己的能力还有充分自信。”明明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却是那样趾高气昂，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这一次，我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朴灿烈终于又说出了吴世勋听腻了的这句话。
吴世勋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也站起身，“第二次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之后，可就不要再来烦我了。”然后，干净利落地离开。
朴灿烈感到好笑，“吴少校现在有名无实，不能出这会馆，凭什么让我成为手下败将？”
“没听过吗？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朴中尉，多看看中国兵书或许还有可能。”
“呵！你是在炫耀你的中国血统吗？”朴灿烈冷笑一声。
吴世勋身形顿住不动，两人背对背仅隔着一米的距离。
“也是，带着中国的一半血统用中国的兵法打中国自己人，真是令人骄傲，叫我心服口服！”
“朴中尉的嘴巴还是这么臭。”吴世勋鲜少地开口骂人了。
“吴世勋你还***的自以为是。”
很快，就是除夕夜。
这是鹿晗过的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除夕。
他又像几个月前一样，游荡在天津街头。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买衣服布料的，买鱼肉食材的，还有各种杂耍卖艺的……
看上去，与几个月前，甚至几年前，都一样，也都不一样。
他还记得，以前父亲很忙，只有到这时候才有空带着他去街上逛。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早早背好书，练好字，等着父亲带他和母亲一起出去，先去南巷口买最爱的煎饼果子，再去城外的那座小寺庙，之后到城西的戏园子里看一场戏……这段时间，府里的下人们就会把所有东西准备好，晚上就是他最爱的大餐。
与别人家不用的是，鹿家不需要祭祖，或者说，不能祭祖。原因很简单，鹿晗的父亲年轻时就被赶出家门，早早从族谱里除名了，后来北上到天津，总算是安定下来。至于被开除祖籍的原因，父亲从未提起，鹿晗也从没问过。
想着想着，他又走到了漫香楼。这一次，他没进去，只是坐在对面的路伢子上。
“鹿公子，来玩玩？”老鸨看见鹿晗坐在外边，连忙迎了出来，招呼着。
鹿晗只是笑笑，朝她摆摆手。
前几天他从学校回到别墅，被希文告知吴世勋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刚得知的时候很失望，后来想想也就释怀了。
他和吴世勋的关系，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不能要求吴世勋在这种时候还有顾及他。于是，也不再多想。希文叮嘱了鹿晗几句，也就离开了。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鹿晗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今天是除夕，漫香楼的顾客反而少，与周围热热闹闹的当铺小店比起来实在有几分凄凉。
“景行！”
鹿晗循着声音看去。
“边伯贤！”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张扬至极的红长袍，挂着几串做工精细的大链条，其间还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怀表，反射出夕阳的醉人的余晖。
“你不是去族里了吗？”鹿晗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边伯贤，惊喜之余有些感动。
“那些老家伙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我走了正合他们的意。”边伯贤停在鹿晗面前，大口呼气。

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回复：°﹏HunLu┃190922 望海楼（中长）HE

扫二维码下载贴吧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