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HunLu┃190922 望海楼（中长）HE

他又想起那时的自己，总以各种蹩脚的借口去那所军校，死缠烂打地要花名册。
还有各种照片。
之后又死皮赖脸孩子气地要与吴世勋一较高下。
事到如今，朴灿烈才知道，自己所有的莫名其妙只来源于一个人——边伯贤，正如他今天又莫名其妙地为一个陌生人献出生命。
明白又能怎样？人都不在了……
共赴黄泉，正合我愿。
恍惚间，他看见那人一袭红袍，嘴角依旧是招人爱讨人嫌的不可一世的笑。
其实我喜欢过你。
“白贤！”鹿晗急匆匆奔过来，“快走！这里……”接下来的话被他咽在喉咙里。
朴灿烈。
没错，是朴灿烈，在白贤的身边。鹿晗看着朴灿烈背上狰狞可怕的伤口，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白贤，走啊！”
少年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一动不动，鹿晗拽了好几下才把愣住的白贤拉走。
他也心慌。
也曾这样不知所措。
曾经，那个人也是这样拽着他，从漫月楼到东交巷，拽着鹿晗走了好远。现在鹿晗牵着另一个人——另外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冲出硝烟。
回到联络点，白贤才缓过神来。
“前辈……”他看着鹿晗大口喘着气，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脸颊微红，不知是跑的还是气的，顿时不敢出声儿。
“嗯？”
“组长，我错了，我不该私自行动。”他只得低下头，等着鹿晗开口训斥。
“白贤，你知道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少年的头垂的更低了，不自觉地抿抿唇，“不暴露自己，不暴露组织。”
“好好反思，你自己身上带着什么！那是要炸毁的所有站点！”
“我告诉你小子，假如让官兵拿到那张目标图，死一百次一千次都赔不来！”鹿晗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指着少年的鼻子大骂。

白贤更是吓了一跳，没想到鹿晗真的发起火来这么恐怖。怒目圆睁，连肩膀都不住地颤抖。
事实上，打鹿晗看到朴灿烈的那一刻起，气血翻涌。
“哼，好好谢谢救你的人吧……”鹿晗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是平复下来。
“组长……认识他？”
“认识。”
“他是？”白贤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朴中尉。”
“那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会不会……”死掉？白贤心里满是愧疚，当时自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个人按倒在地上，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自己毫发无损，那人却倒在血泊中。
“哼，早该死了。”
白贤简直不敢相信，一向脾气不错的鹿晗，竟然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诅咒。
“那个人和你没关系，你也不必太在意。”
“可他救了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少年有些急了，“组长，还是再回去看看吧，说不定他还活着。”
“你还想再死一次吗？这回可没有第二个朴灿烈护你周全。”鹿晗一听少年想在回铁路沿线，立马黑了脸，这小孩子怎么就分不清楚孰轻孰重。
他叫朴灿烈？白贤本还想多问几句，见鹿晗不留余地地拒绝，也不敢再顶撞。
鹿晗审视着少年忽明忽暗的眸子，解脱般叹了口气，“他曾经犯了一个大错，很想弥补，你成全了他。”
“啊？什么错呐？”
“问那么多干嘛。人都死了……”
错就错在，生不逢时，老天不开眼。
错就错在，边伯贤没有在初见时对上朴灿烈的目光。
错就错在，朴灿烈没有鼓起勇气向边伯贤表露心意。
错就错在，两个人终究不是一对。
他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人，远渡重洋，用尽一切无理的理由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他们占了彼此短暂生命的大半。
爱过恨过，不痒不疼。

朴灿烈用最别扭的方式爱边伯贤，边伯贤用最迟钝的方式忽视这份爱。
朴灿烈用最大的勇气去爱，边伯贤用最无畏的做法去埋葬爱。
但谁也不能否认这既定却无果的爱。
“白贤，我要到上海去了。你……算了，我已经和上面说过了。这次你立了功，会有别人来带你。”
“鹿组长……”白贤不明白鹿晗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带自己，“是不是我乱跑给你添麻烦了，鹿组长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白贤。”鹿晗很认真地看着少年的眼睛，有惊慌，有迷茫。他只能淡淡地报以微笑，安抚似的拍拍少年的背，“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白贤，你叫我名字吧。你都说了我没比你大几岁……以后别再叫我组长了，怪生疏的……”
“鹿晗。”白贤只觉得眼睛酸的厉害，心如乱麻，大概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有些消化不来。
“他，叫朴灿烈？”
“朴灿烈。”
朴灿烈这一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好强冲动，贪权牟利，浑身都是世俗风月。
这样的人，恰恰识破了边伯贤滴水不漏的伪装。又或许只是误打误撞。
“爹……”少年被眼前血淋淋的人吓得不轻，那张布满血污，老泪纵横的脸，正是自己的父亲。
“伯贤，别……别怕……”流失的血抽干了他所剩无几的光阴，“他们……他们会信的……”
边伯贤步履不稳，连连后退好几步。
血，都是血……他痛苦地闭上眼，还是驱散不了那种肉身被粘稠液体包裹的怪异触感，脑海中尽是不见标记的鲜红……宛若母胎中血肉交合，浑浑沌沌。
“拿着……”父亲吊着最后一口气，用生命教给边伯贤乱世中唯一的家国情怀，“记住，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告诉我……”
边伯贤哭了……真的哭了……咬着纤细的手腕不出声，摇着头……
在这间黑暗不见日光的小库房里，谁能来帮帮这个无助的可怜孩子？
“二叔……”少年咬着拇指，抬头看这个笑得和善的男人，“父亲他……”
“他睡着了……”话间，浅浅的笑意让边伯贤发狂。
多好的一个骗小孩子的借口啊！每个人都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因此不会计较过往的一点不愉快，却不知年少的情绪，都是扎根心尖，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以后要改口叫爹，知道吗？”
少年点点头，乖巧地应下，水灵灵的眸子里，不染一尘世俗。如此无暇的一双眼，见证了世间最恶毒的兄弟反目。
他发誓，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这个好叔叔。

能下狠心弑兄的恶徒的侄子，也该心狠些。

“边少爷杀了他爹？”市井间的小酒馆向来不缺这些趣谈见闻。大户人家芝麻点大的事情，也够这帮游民津津乐道许久。
“嘘——”百事通比了个手势，七嘴八舌消停下来，一双双惊异愕然的眼带着无比的好奇盯着那张口若悬河的嘴，像是发现了成堆的金银珠宝。
“该改口叫边老爷啦！”
“没想到他这么狠！”
“无情无义，风流成性，死不足惜！”
哪会有人知道他在乌漆漆枪口下攥紧的拳。
边伯贤实在是个善良而心软的人，这点像极了他的父亲。
他把仅有的血肉，付予这个看错他的世界，咒骂他的懦夫，自己揣着一颗滚烫的丹心，行走于刀光血影间。
连同被自己扼杀在摇篮里的爱情。
五年前的天津边家老宅。寒鸦野渡，草木荒芜。
祠堂里，少年披麻戴孝，趁他人不注意偷偷朝主位边的灵位，拜了三拜。
爹，朴灿烈信了。我来，接你的班了。
我好开心。我有了一个朋友，还有一个，心上人。

番外No1完——
不放在正文的原因是因为衔接的并不是很好（很早之前就写完的）大家就包容一下吧
上面那个提问箱是匿名的，想玩的可以来玩
灿白线基本就这样寥寥草草？结束……接下来肯定也会有人顶上来的
说实在的，这篇文我本来打算写30章左右，结果莫名变成了遥遥无期希望大家有耐心地等下去吧

33
“白贤，记住了吗？一会儿子时三刻，去城南接头。”
入秋，更深露重，鹿晗房间的灯依然亮着。他将地图交给少年，正色道：“不消我说，你懂的，站点绝不能落到敌方手里。”
少年重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最后看到接头人也别心急，更不能放松警惕，务必确认身份。”鹿晗从桌上拿起随身带来的勃朗宁，机身擦得光亮，单手熟练地上膛，发出干脆利落的“咔哒”一声。
“敢玩么？”他手里把玩着那把最高配置的勃朗宁，神色狡黠，活似一只趁夜色入敌的孤狼。
“我……”
转眼，枪口碰上了卞白贤的太阳穴。少年被吓得一动不动，跟丢了魂似的。
“你今年十八？”鹿晗的语气甚至可以用愉悦来形容，手里却是真枪实弹，走火会要命的。
“还……还差半年……”少年哆哆嗦嗦回答，双目无神，眼见着冷汗就要掉下来了。
“哦。”鹿晗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放松，死死抵着少年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说起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拿它杀过人了。”
“知道我第一次摸枪什么时候吗？”他似乎太久没有倾诉自己的内心，完全没有觉察卞白贤逐渐被冷汗浸湿的水蓝色衬衣，自顾自地继续，“十五岁？应该没记错。”
“我昨天已经替自己找好衣冠冢了！”他一声一声笑起来，然后漫不经心放下枪，看上去对少年的表现不甚满意。卸下膛里的三发子弹，他用带着温情的话语说道：“这个地方山青水秀，我大概会安心。”
少年咽了口口水，身形僵硬，呼吸轻而浅，又有些急促。他终于发现这个男人比他多的东西为何，不是安然度过的三年年龄差，而是死后余生的傲然无畏。鹿晗教他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活命。起初他嗤之以鼻，他来次便不为生，现下才明白，活人总归是比死人好用，多苟存一条命，就能多一份渺茫的希望。
翌日，未时，战役打响。
不似广州城那般惨烈，川蜀之地能持枪的还是少数。
鹿晗提前一天物色好的衣冠冢，不想先让朴灿烈给占了。鸡鸣犬吠五更天，斜阳草树下，他把骨灰盒放进徒手挖的小土坑，蹲下身随便扒拉几下子填平。
“朴中尉，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撩起白衬衣的袖管，白净的小臂抹去额头渗出的细细的汗珠，“不知道你们那有没有落叶归根的说法，实在不行叫吴世勋把你送回去，就怕你不愿意。”
他蹲下身，侧头低眉，看着泥泞的地面，“我到现在也没搞懂你当时为什么要杀我……”
鹿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枪，对着那一小块湿润的土壤，“我恨你，你知道是为了什么。”接着，拉开保险栓，手指扣住扳机。

“砰——”
寒鸦惊起。
鹿晗把枪插回腰间，移开视线，不去看埋进土地的无用的子弹，“就算你救了卞白贤，也于事无补，你自己也明白。”他双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远看像是缩成了小小一团。
“我就当你良心发现了……”
他起身，垂下沾满泥垢不甚干净的手，转身离去，“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把衣冠冢让给你了。”
无牌无碑，不知姓甚名谁，不知是罪有应得还是壮烈牺牲，死得一干二净。
鹿晗哼着小曲，是早些年被边大少爷拉去喝花酒听的，他对戏曲并不精通，只是听得多了会随口哼哼几句。
“想当初在朝为官宦，朝臣待漏五更寒。父母的冤仇化灰烟。我对天发下宏誓愿，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
是最后的，吊唁。
“李叔还在吗？”
留在川蜀的最后一天，鹿晗拨通了香港九龙诊所的号码。接听员一听对方称谓立刻明白过来，把听筒交给了李有庆。
“怎么样？休息够了？休息够了就回来，这边忙不过来，要处理个大的。”
鹿晗突然按紧话筒，“大的？”什么级别的人物让李有庆都觉得是大的？
“三日后，我动身去上海，在那见面。”
鹿晗放下听筒，掏出火车票细细看了几眼，又叫来人，“帮我去买张新的，到武汉，最快的。”
那人应着就去办事了。
第二日，上海。
鹿晗手里依旧提着那个小皮箱，里面是一些贴身的衣物。出站，四处都是拉黄包车的。他有些茫然地停下脚步，四下观望，像外地来此寻亲的学子，黑色的风衣外套遮住了大半身形
“先生去哪？”车夫眼尖地凑上去，鲁莽断定这外地来的青年定是个好说话的。
鹿晗手里捏着一张纸条，问道：“淮海路74号，去吗？”他问的直白，连车夫都愣了一下。
“去去去！”车夫俯身，要去帮鹿晗拿箱子，却被避开。
“无碍，我自己就行。”说着，很惬意地上去坐稳，遇上人多走不过的地方，他便开口与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您来奔亲戚？”
“是啊，刚在日本读完书。”

“哟，那您可真是不得了！”车夫好心地提醒，“现在非常时期，您可得看好咯！”
“谢谢您嘞！这是到了？”鹿晗不紧不慢下车，付了车钱。车夫连忙接着，生怕弄脏了青年宽大风衣下露出一点的白得发亮的衬衣。
鹿晗在周围转了几圈，在路边小摊买了几个蟹壳黄，最后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诊所。
屋内空空荡荡，没什么病人，只有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年轻女孩坐在柜台前，大大咧咧喊道：“侬那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痛了一上午。”鹿晗谨慎地关好门，憋笑走上去敲了一下柜面。
值班的女护士笑得花枝乱颤，“侬害得相思病咯！”
接着放低声音，“鹿组长，上海总部，欢迎你。”

北平。
“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又要走？”金处长扶了一下眼镜笑道：“上面人也太不为你着想了。”
“怕你搞不定。”吴世勋实话实说。
金俊勉不怒不恼，笑嘻嘻道：“哈！果然还是要吴少校镇场。”
“你大可以把我的事捅上去，到那时候就是你坐庄了。”吴世勋口中的事情就是在广州被人嫁祸的那场火。
“诶，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那火不是你放的……”他忽然转了个语调，“就算是你放的，帮你瞒下来，不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么？”金俊勉借机凑上去在吴世勋腰间摸了一把，抽出配枪，时间控制得刚好，在吴世勋动手的前一秒，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欣赏着那支枪。
下午，张艺兴一到办公室，就见到吴世勋拿着匕首在红木桌上嚯嚯，差点儿没跪倒在地。
“这这这……金俊勉又惹你了？”
两位领导不和，这事外务部人尽皆知。张艺兴在途中就听说他们早上在办公室商量去上海交接工作的事宜，弄得很不愉快，心知又是金俊勉那厮作妖。
“嗯。”吴世勋停下手中的动作，红得发黑的百年老木上，留下几道刺眼的刀痕，深深浅浅。
“他太烦了。”
言下之意就是，金俊勉被吴世勋列入黑名单了。而早些年黑名单上的人，无一例外进了渤海湾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