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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侠】江上秋来总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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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图。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10-12 22:22回复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10-12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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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所及,排列有序的青砖缝隙,有棵棵野草顽强生存。想必门前这块儿地,自我离开后,已然许久无人问津了。
        记得以前我犯了错,除非是屡教不改的恶习,师父并不会每次都对我棍棒加身。他时常罚我打扫庭院。我就趁着这机会,追追兔子捉捉蝴蝶,比在枯燥的学堂里自在百倍。
      现下这情境,我确该没什么心情回忆过往。
        师父就立在我身旁。可他静默不语,对我不答话的放肆失礼也不动怒。他似乎也在回忆过往,静立片刻,从我身上收回视线,踱开步子,轻叹道:“念尘居然也有这般大的儿子了……”
      师父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着,显然是有些心事重重。他再度叹道:“雪姓极罕见,加之你毒术方面天赋异禀,同你母亲确有几分相似之处。我早该想到的。”
      话至此,一些旧事呼之欲出,我若不趁此机会打探几句,简直天理不容:“师……柳宗主,您同家母,可是旧识?”
      “同道殊途。 ”过去的几十载,师父仅用四字概述,其间是是非非皆化作烟尘飘散于世间。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往事不必再提了。你们母子俩的事情我无权干涉。赤灵既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自然该物归原主。”
      师父抬步迈入大门:“随我来吧。”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我激动到口不择言:“谢师父!”
        话说出口才发现失礼,本十分担心师父会责怪,可他稳健的步伐迈向自己的书房,并不作停留。
      我不顾久跪而发酸的双腿,急急爬起来,踉踉跄跄跟在其后。
      行至书房,师父推门而入。他走到桌案前落座,方发觉我还徘徊在门口,轻斥道:“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进来!”
      待我有些不自在地依言到桌旁站定,师父从柜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放在我跟前。
        我盯着那个小木盒子盯得眼睛都直了,却又不敢在师父发话前擅自打开。
      师父没有看那木盒,他在看我。我察觉到师父打量的目光,浑身上下越发不自在,额头几乎要沁出冷汗。
      “过来。”师父终于发话,却让我更加胆战心惊。我不知师父这是何用意,内心纵然惧怕,但本能地就照做,朝他凑近几步。
      师父依然一寸不移死死盯着我,他又道:“上衣脱了。”
      我心头一颤,条件反射抬头看他,眼中的瑟缩暴露无遗。
        师父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话语却似在抚慰我:“我看看你身上的旧伤。”
      尽管十分清楚师父不可能再对我动手,但从他口中听得这个答案时,还是莫名松了口气。
        我将上衣解开,脱到一旁。
      师父拉着我的手臂,将我拽到跟前:“转过去。”
        即使我看不到,但背后是何等惨状,我自己最是了解不过。
      曾经师父疼我宠我,将我当作心头肉。他一时怒极,在我身心留下终生不可抹去的伤痕。如今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此刻再看,心疼怜惜一众情感加起来,不比我当初受刑时好过。
        师父要看我的旧伤,不是为告诫我时至今日我仍是戴罪之身,他是在惩罚自己。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10-12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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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要看我的旧伤,不是为告诫我时至今日我仍是戴罪之身,他是在惩罚自己。
          时至夏末,天气虽转凉,但一七尺男儿,也绝不该因赤膊而战栗。我背对着师父,身子不住地开始轻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但对此刻的我来说却彷佛停止了一般,内心那股难能言喻且扰我至深的焦虑之感愈发清晰,呼吸都变得压抑万分。
          忽地,房外有清朗的嗓音伴着略显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我的宗主大人,听闻今日,咱云契来了位不速之客?’’
          闻声,师父起身,在来人尚未得允就擅自进门之前,将衣服披在我身上。
          略显古朴气息的梨木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来人与师父一般大的年纪,但掩不住的桀骜之气让人看起来总觉要比真实岁数年轻稍许。他冲房内瞄了一眼,搞清状况后便假作要退出去:‘‘我这来得实在不巧……’’
          这位唤作柳之归。名义上是师父的同门,实则我从未听他唤过一声师兄,才发觉那完全是为在云契蹭吃蹭喝而找的借口。总归是长辈,平日里我给足了面子叫他师叔。说来也不亏,当初在云契的那些日子里,一众小辈之中,他最是疼我。也从未曾向师父那样因着错处而加罚于我。
          眼看人已经退出去就要将房门关上,师父也不拦,就只单单盯着他。师叔觉着无趣,自己复又推门进来,期间也不忘抱怨:‘‘宗主果然无情。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是这般冷血。’’
          师父看着他,不作辩驳,波澜不惊:‘‘嗯。’’
          师叔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还承认了!‘’
          师父并不理他:‘‘你先出去。’’
          我刚要应是,师叔先急道:‘‘才刚来就赶我走?’’
          师父耐着性子解释:‘‘我指雪千澜。’’
          师叔几乎当场撒泼打滚:‘’那就更不行了。你看看天色,黑灯瞎火的你让他出去,荒郊野岭他能去哪?你说你一个心怀天下深明大义的一宗之主,怎么就容不下自己养大的孩子……‘’
          话至此,面对如此跳脱的人,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师父突然站了起来。师叔见状立马噤声,瞅了瞅他没敢再接着说。
          顿了片刻,师父又坐回去:‘‘叫人安排间卧房。‘‘
          师叔意味深长点点头,‘‘早该如此。’’
        从师父那里出来的匆忙,竟忘了将就放在我手边的赤灵一并拿出来。若非这般大意,我今晚就可离开这里,不仅早些同楚落汇合,也免了让师父为难让自己难堪。
          师叔吩咐一小厮送我到卧房。我在此居住十年余,难道能迷路了不成?他不过就是为防着我偷偷跑掉。师叔这个人,看着倒是没心没肺,心思却细腻得很。
          师父的书房在正堂麒麟阁西侧。正堂东边是九轩阁。从九轩阁往北走上不久,就是两间卧房。
          左边的是江寂秋的,右边是我的。现在都空了。
          毕竟,师父就这两个徒弟。
          我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熟悉到无论去到哪里,每晚躺在床上,潜意识里总觉江寂秋就睡在我的隔壁。推开门便能看见九轩阁高高矗立的一角。
          这种带有太多复杂情感的过往是不适合细细回忆的。汹涌的记忆潮流总是能将你完全淹没,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不会给。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10-12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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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关的三个粉丝还能回来吗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10-12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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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的景色从我两侧缓慢掠过。时间在这一瞬被无限延长。我坠落在时空的间隙,陷进唤作曾经的沼泽。
            古人常言习之重,教诲我们日有一得。却总忽略了学习过程中所要承受的苦痛。那苦痛大都同一个词有关,便是枯燥。
              能把枯燥的事情,做得津津有味的人,这世间是有的。我不知道会不会就是江寂秋,但我知道那定然不是我。
            学习就是件异常枯燥乏味,单一重复的事情。因此在我的记忆里,十多年的岁月,九成都是在重复前一天的所作所为中度过,叠加错位,无从分辨。
            但平凡庸俗的生活中总会有些波澜。这波澜需得够大够壮阔才可以将你困于其中,让你穷途末路,让你画地为牢。
            我大抵就遇过这般大起大落的波澜。
            我自认对自己的评价是相对客观准确的。虽不像外人口中那般桀骜不驯,但张扬的性子到底是有一些。我从未否认。
            这性子便在我初觉自己的毒术天赋之时,犹为彰显过。
              算来是九年前。那时我十二岁。跟着师父学医已经将近五个年头。那天师父讲到狼毒花。
              “狼毒,出秦、晋地。今人往往以草茹为之,误矣。 ”
            书上又言,误食狼毒会致呕吐、腹泻,会使孕妇小产。狼毒花生在北地,中原极罕见。师父在那不久前到北地寻药问学时,觉着新奇便带回来一株,恰就拿出来给我们看。花朵已然露萎色,枝藤略显干枯。
            我觉着好玩,下学之后不知死活从师父那里偷了过来。开始是学着书上所言,按提取草药汁液的方法,拿在沸水里煮了大半个时辰。挺大一株狼毒花被煮沸,缩作蔫蔫小小的一团。
              我将其捞出来单独放在一个空药罐里。又把淡红色且不太浓稠的汤汁倒在一个小碗中。
              这碗红色的汤水怎么也不像是打胎的毒物。我又依照书上所言,放在屋外晾了好些天,也丝毫不见其颜色变化。
            这般盲目猜测实在得不出什么结论,唯有切实地尝试方可铸就真理。云契除了人没什么活物。我又极怕出现些不可挽回的状况,自然不敢以人做实验。
              忽的想起来后厨恰好从集市上买了只鸡回来,还未宰杀。便就又将其偷了回来。
              虽是途中洒了不少,不过小半碗汤药也算灌了进去。鸡还是原来的鸡。不多时便排出大量黄色极稀的粪便。其他方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鸡排粪排尿是一样的。因此我也不能断定这是它腹泻拉的屎,还是水喝多了排的尿。
            我把鸡送回后厨,又偷了点猪油膏回来。而后将上次的残渣和着些猪油捣烂。
              这次收集到的却是极少极少的一点浓稠液体,显深棕色。
              有种成就感迫使我立刻实验其效果。许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午饭时刻,我假作好意替江寂秋盛菜,看准时机将其倒入鸡汤里。
            大概是因为当时年纪尚小,也可能是对情爱方面的某些事情没有太多了解,我已经想不起来在那个时候的自己眼里,江寂秋充当着一个怎样的角色。可能是个严肃冷漠且没有太大交集的师兄,可能是未来医毒界上自己的一个竞争对手。
              反正江寂秋这个名字,尚未给我太大印象,只有极片面的了解。自然也不存在日后那一众害怕又依赖等奇怪的情感掺杂在里面。
              因此,拿他试验一事,也完全出于一个单纯的目的。
              我将盛好的鸡汤递给他,江寂秋并没有多作怀疑,拿过便喝。入口之后他表情奇怪地放下碗,看着我的眼神似乎不大和善。
              食不言寝不语。大抵是因为这句话,他最终还是把口中加了些配料的鸡汤咽了下去,若无其事接着吃饭。
            下午有场比武活动。除了我,所有人都记得。
            出乎意料,我的第一次制毒成功了。
              江寂秋强忍腹痛熬过四轮与我对战之时,终于支撑不下晕厥过去。
            在后厨帮忙的一个学徒,发现那碗只喝了一口的鸡汤,察觉不对,告诉了师父。
            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我就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我从没有打赢过江寂秋。大家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师父。从起初的不可置信到最后的雷霆大怒。他定从未想过自己费尽心血,教出的竟会是这般品行不堪的弟子。
            师父罚我跪在江寂秋房外,直至他醒来。各种人进进出出江寂秋的房间,每个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
              幸好,师父医术高明,江寂秋体质良好。第二日将近午时,江寂秋不仅醒了过来,甚至还能下床活蹦乱跳。
            房门被打开。我抬起头,看见江寂秋站在门口,面色有些苍白。他看着我,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情感。审视一般盯了许久,才不咸不淡道一句:“起来吧。”
            跪了近一天一夜,双腿早已酸麻到没有知觉,又怎么能起得来?
              我无助地望向江寂秋,语气再不似从前那般硬气:“师兄……”
            江寂秋没有再搭理我,漠然地转身进了房间。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10-13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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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这个不温柔的世界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10-28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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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从房内晃出来一席深灰色长袍。师父合上房门,缓缓走下台阶。
                  似乎所有的不美好都要伴着深秋的瑟瑟凉风,才能显得足够凄惨。一阵微风拂过,种在院中西南角的一棵粗壮的大槐树,无精打采摇动着枝丫,抖落一地枯叶。
                师父已经踱到了我的跟前。
                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对被衣角掩盖的靴头。心跳忽的乱了节拍。
                我紧闭上眼,想象着毫无预兆挥下来的一巴掌或者踹过来的一脚。我被掼在地上,形容狼狈。
                意料之外,事态并没有发展成我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师父深灰色的衣角偏离了我的视线。他绕过我,朝院外走去。
                我眸中升腾起的希望曙光,又在一瞬黯淡下来。
                师父走出很远,听着声音大抵已走到院门,才堪堪回过头来冲我吩咐:“不必跪了,随我来。”
                他并没有等我跟上,话音一落,便抬步离开。我听着极轻微的脚步声,渐渐从我的听觉范围里消失不见。
                我双手撑着面前的青石地面,缓缓挪动双腿坐了下来。刺骨的凉意,从手心传到周身。
                  膝盖痛麻的感觉经久不消,两条腿近乎失去知觉。
                不是有意磨蹭,但到达师父书房之时,过去已不止一柱香的时间。
                  师父没有关门,很远便能见他坐在书桌前的身影。
                  我走上台阶,来不及犹疑,便听得师父道:“合上门进来。”
                我本能地就照做。
                  像是一种扎根在潜意识里的定律。师父当面吩咐我的事情,我极少会想去违背。
                我走到书桌前,师父放下了手中的笔。他抬头来看我,我触电般极快收回视线低下头。
                “总要有个理由。”师父淡淡地开口,并不带有当初让我罚跪时的怒气,“你平日里闲散、不务正业,对我教授的东西嗤之以鼻,丝毫没有兴趣。怎么现在突然想要赢得这场比武?”
                我抬起头怯懦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到底没能说出那个荒唐的原因。
                “我只随口提起一句狼毒,你竟能将它的枯枝制成泻药。想必是对此很有见解。你若当真只想对你师兄下毒,大可用巴豆。随处可见,也不易被发觉。你原只是要试试这狼毒的效力而已。是吗?”
                我鼻腔堵住了,眼眶发酸得很。喉头有些哽咽,开口好像就会哭出来。
                师父并不想看我在此沉默,白白耗费时间,又道:“我现在只要一个理由。为什么是江寂秋?
                  “若他当真死了,不仅你制的毒成功了,日后也会少一个竞争对手。实属两全其美之策?
                  “或是,他那番高高在上的姿态,很是碍着你的眼,借此给他一个教训,挫挫他的锐气?
                  “千澜,我想要的是你把东西,放进那碗汤里的那个瞬间的想法。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手里绞着外衣,手心里全是汗,几乎要打湿手里的布料。
                  我抿着唇,低着头。说不出来为什么。
                只是一闪即逝的想法,可我为什么会去做?为什么理智没有阻止我?总要有个理由吧。
                师父屈着指头敲敲桌子:“站过来。”
                  我依言缓缓上前。
                师父抓着我的胳膊,将我扯过去,轻声道:“千澜,告诉我,你真的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对还是错?”
                师父这般轻声细语对我说话,我竟比他发怒训斥我更加难过。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什么回应都给不了。
                  我不想欺骗师父。
                师父又向我凑近些许,说话依然很轻,却是掷地有声:“孩子,人命在你眼里那么轻^贱^吗?”
                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师父变了口气,厉声斥道:“雪千澜,人命在你眼里就那么轻贱吗?!”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10-30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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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该给这件事情一个交代了。
                  两周前,学校有个姑娘坠楼了。校方把消息封得很严。我们不知道是谁,哪届,哪个学院,什么原因。
                  是从我们公寓楼跳下去的。就在我最常走的那条道上。
                  那天学校举办一个类似篝火晚会的盛会。四方来客在操场载歌载舞,一派欢快气象。
                  公寓前拉起了警戒线,停着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白衣护士满脸麻木之色站在一旁。身穿警服的人面色沉重,在无人注意的一角同几个女学生交谈。外围的学校保安冲行人摆手,快走快走,别看了。
                  我回到操场上。
                  正中央的音响在播放万马奔腾马头琴曲。人群异常欢快,随曲而舞。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之情。
                  一条警戒线。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突然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在一瞬间我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人的悲喜并不互通。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感紧紧环绕着我。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号啕大哭。
                  我们老家的习俗跟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有人过世,葬礼上亲属是不能哭的。说是泪水会在碧落黄泉挡了去路,让他有了对凡间的眷恋,不能转世投胎。
                  我也算是个较迷信的人。
                  我常常不受控制地想象看不见的黑暗中,有一个女子站在那里。她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站在那里。可我变得异常小心翼翼。我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的及其轻微,生怕惊扰了人家。
                  当日下午,北京又起了雾。整个天空阴阴沉沉的,阳光不能照射进来。
                  公寓楼前,警戒线被撤掉了。方才停着警车的地方,地上有一泡水。行人若无其事来来往往。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也许某一天,我的血肉也会被世人这般践踏。
                  那晚风很大。淅淅沥沥下着雨。室友挂在阳台将干的衣服又湿透了。
                  我知道这个人这件事与我实在不相干。但总是忍不住想要难过。到最后,对生命的敬畏和怜惜,就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终于鼓起勇气原原本本讲出来。我知道我可能冒犯了。我并不是借此来讥讽什么。我只是想表达我最初的情感。也许我们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可我总归是为你肝肠寸断了一番。世上太多的事都是那般不尽如人意。我力薄才疏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替你难过。
                  人间不易,愿天堂没有苦痛。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9-11-24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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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出于大写的愧疚疯狂翻码字软件,结果从来没有存稿的楼主破天荒竟然真的翻到了一个番外,没有拍拍,是关于小攻拜师的桥段。当时写完之后感觉和正文联系不大就没发上来。然后,真的很感谢各位小可爱,过去这么久,再一看心绪真的大不一样。都说人间悲喜互不相通,谢谢你们的善意。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20-01-08 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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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柳之归倚在门柱上,看着站在廊下的孩子,嘴角微勾:“你想拜宗主为师?”
                      廊下的小男孩显然是淋了雨,衣服湿湿嗒嗒,碎发沾在额前,说不出的落魄。他一直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着,听得询问,也不回应。
                      “云契不收品行不端之徒。”柳渝明执着伞从男孩身旁走过,不作停留。
                        男孩仍然站在原处,一动未动。方才如注的暴雨稍有停息的样子,淅淅沥沥的,越发轻描淡写。
                      柳渝明走到门廊之下,方收了伞搁置在一旁,捋了捋衣袖,抬眸瞧了一眼那男孩。
                        “叫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一日之前,眼前这个人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男孩没有回答。
                        现在也不想回答。
                      柳渝明偏过头望了一眼柳之归,后者会意退进门内,不再多作停留。
                      柳渝明单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盯着男孩看了许久,道:“来此拜师,总该有些诚意。”
                      “衣服不是我偷的,我也没想在客栈白吃白住。”男孩默了许久,闷闷答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柳渝明起了兴致:“连姓名都不敢说,又怎么证明清白?”
                      柳渝明出外寻访,两日前得以归来,在山下客栈歇脚。昨日本欲早起赶路,却瞧见楼下几个伙计正斥责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孩子。本不想多管闲事,却多多少少听得了事件大概。
                        柳渝明找掌柜的结算房钱。男孩被伙计围在墙角,骂的很是难听。柳渝明终于抬眸看了那处一眼,对掌柜道:“一并结了吧。”
                      男孩被推搡到他面前。伙计们吵吵嚷嚷:“赶紧谢谢替你结账的这位大爷…”
                        “没钱就别来住客栈!”
                        “就是,又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看你穿的这么华丽,还以为是个公子哥,居然身无分文。”
                        “该不是手脚不干净偷来的吧?”
                        “偷来的东西怎么敢穿呢?哈哈哈哈……”
                        几个伙计哄笑着走了。
                      男孩面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漠然,又隐隐透露着一丝不甘。他没有抬头看柳渝明,自言自语般在嘴里嘟囔道:“谢谢…”
                        柳渝明眉间稍起沟壑,喉结动了动:“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回话。静立片刻,一转身,跑掉了。
                      而这回,男孩没有跑。他想坚定的说出一句话,嗓子却在发颤:“我……我叫江寂秋。”
                      “你想从我这儿学到什么?”
                        柳渝明知道这是江旭崇的儿子,他压根没想过要收做徒弟。
                      男孩垂着头不答话。
                      柳渝明拂袖转身:“雨停了。早些回吧。”
                      刚要迈开步,男孩在他身后急急喊道:“宗主!我…我就是想跟着您!您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我不想做个一无是处碍人眼的废.-.物了……”
                      柳渝明顿住了。他缓缓回过身,对上男孩一双带有迫切期盼的眸子。他在心底暗讽,想必是江旭崇那老家伙,丞相之位坐久了,心气太高,屈得自家儿子外出投奔别人来了。
                      “拜师学艺可不是说着玩玩。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能吃得了什么苦头?”柳渝明脑子没坏,他不是很想给自个儿冤家养儿子。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20-01-08 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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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渝明似乎每一句都能问得男孩哑口无言。男孩又不说话了。
                        柳渝明等了很久,久到他以为男孩已经放弃了。正当他再度准备离开的时候,那男孩突然扑通一声就冲他跪下了。
                        柳渝明微眯了眯眼。
                        “我什么苦都能吃……宗主,您就收下我吧!只要跟着您,我做什么都愿意。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宗主您相信我……”
                        柳渝明负在身后的手,食指抚了抚指环。
                          “好,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待若干年后学有所成,你打算做什么?”
                        柳渝明以为,男孩大约会说,要继承大业将门派发扬光大。可男孩看着柳渝明的眼睛,眸子里的光那么清澈。
                          他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话一落地,柳渝明就知道,江旭崇的儿子,他这冤大头算是养定了。
                          夜间,柳渝明坐在书房内,摊在书桌上的纸卷未被翻过一页。
                          柳之归叩门而入。
                        “人已经安顿下来了。淋了雨怕是会着凉,叫后厨熬了碗参汤送过去了。”
                        柳渝明抬眸瞧他一眼,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暗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入目满是愁容。
                        柳之归不得解:“我的宗主,收个徒弟愁得要跟出.-.丧一样。至于吗?”
                        柳渝明正正盯着他:“他爹是江旭崇。”
                        柳之归依然不得解:“你收的徒弟是这孩子,不是他爹。他爹是谁又不关你,愁个什么劲?”
                        柳渝明长叹一声:“总有一天,他会同我和他父亲之间做个选择。我们这辈的恩怨,到底要延伸到这些无辜后辈身上了。”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20-01-08 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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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看向书桌右下的隔层,道:“里面有把戒尺。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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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只是如常对我道:“快去。”
                            我缓步走上前,迟疑片刻,拿起压在一叠宣纸上的紫檀戒尺。约莫成人两指宽,不算重,也不轻。拿在手中,却无端压在了我的心头。
                            我慢慢挪回师父跟前,他并不说什么,只是从我手中将戒尺接过去。
                            师父抬手将我拉近几步,年岁虽小,但我却在心中估摸出个大概,即便惧怕,逃避的念头倒也并非十分强烈。
                            师父看着我,目光中总带有些年月消逝的沧桑感,我大抵能感受到他欲言又止了很多次。可我应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师父对我的这些情愫,其实都是缘于对我母亲的怀念、追忆、不舍,以及……歉疚。即便彼时师父并不知我是雪念尘的亲子,也仅仅因这相同的姓氏,勾起了有关过往的回忆:生死契阔的风流年少,与子成说的山盟海誓。
                            师父手执戒尺,轻点着掌心,沉吟道:“你还小,我不同你讲什么大道理,为师只是要告诉你,无论你日后从医与否,人命至上,必要敬畏。”师父边说边抬手解我的腰带,“我此次且算作你是无心之举,但若日后再犯,定不比这次留情。”
                            直到亵裤被褪去,裸露在外的臀腿感受到一丝凉意,呆滞怔愣的我回魂一般放声大哭。我那酒鬼父亲虽耍酒疯,却从不曾打骂我半分。偶尔路过村中私塾,见被先生责罚的弟子,心中总觉畏惧,却又不免庆幸。庆幸戒尺藤条之下受尽责打的不是我。
                            所谓风水轮流转,这事总归是落到了自己头上。哪怕戒尺尚未落下来,惧怕的心绪胜过理智,不由自主便啼哭不止。
                            师父并不因此而停止手中的动作,很是轻易地将我拽趴到腿上,手托在我的腰际,便轻松阻隔了我并不敢放得太大的挣扎的动作。在这般举动之下,我哭喊声更甚,以至盖过了戒尺着肉的声音,似是突如其来的疼痛占据了所有的神经。
                            师父并不试图用说理的方式让我心甘情愿接受这顿责罚,而是使了对付顽皮孩童的强硬路子,用武力贯彻事理。
                            “啪!啪!啪!”
                            一声声清脆尖锐的响音伴着我吐字不清的哭喊,在这傍晚的书房显得格格不入。
                            我不清楚终点在哪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手被反钳着按在身后,所有本能的挣扎已被阻断了可能。能做的一味地哭,以及,细细品味身后的疼痛。
                            揍小孩并不在真的把他揍疼,而是在于让他产生畏惧,在威逼下反思自己的过错。像我这般上来就哭的倒是省了不少事,不必费多大力气打过一顿,便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一不学无术的顽童转变成油盐皆食的乖小孩。
                            因此师父停手的时候,屁股不过微红了一片,戒尺只是威慑,并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
                            虽是不再打了,师父却并未让我起来,手仍是按在我的背上,要挟的意味不言而喻:“千澜,以后还敢吗?”
                            这是很久之后悟到的道理。师父并没有问我“知错了吗”,大概便是料想到了,自家觉着对的事情,旁人再怎么好言相劝或谩骂敲打,都不过对牛弹琴,毫不抵用。
                            那便用疼痛告诫我,这是错的。
                            至少在这世道,在众生眼里,这是错的。我若是怕疼,便不去做这错事。若是做了这错事,便要甘愿承这皮肉之苦。
                            多少带有求饶的意思,我哭腔喊着再也不敢了,师父压在我腰际的手便轻轻将我搀扶起来。
                            师父并没有准许我提上裤子,而是翻找来一瓶药酒,在我膝盖上揉开。
                            我乖乖站在原处,抽泣着拿袖子抹泪,不做任何反抗。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20-01-25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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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尖萦绕着淡淡药草香味,师父替我将裤子提上,取来一条帕子为我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师父屈指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莫哭了,这般大的孩子还哭哭啼啼,被旁人看去了要笑话的。”
                            我拼了命的想把眼泪憋回去,却不想越流越急,肩膀颤抖得也更加明显。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要哭,身后火辣的疼痛不再十分强烈,可这涕泪横流似乎是一种生理反应,控制不住的。
                            师父见状轻抚了抚我的背替我顺气:“这就委屈了?此前你课业不上心,武功没长进,为师可从未曾待你师兄那般严苛要求于你。此次干了这么大件混事,再不给你些苦头,日后怕不是要翻了天去?倒是说说,师父可是屈了你?”
                            我喉间哽咽说不出话,师父伸手来摸了摸我的头,似要再抚慰几句,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师叔柳之归冲进来:“宗主,你这打孩子打得不是时候。云契宗来了位不速之客啊。”
                            师父轻摸着我的头似是安抚,起身道:“哪位?”
                            师叔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子,意味深长:“江旭崇大丞相。”
                            话一落地,师父吩咐一小厮将我送回房间,自己则同师叔匆匆赶去了前堂。
                            我并不知这江旭崇何许人也,自然也无缘探听三位老友的彻夜长谈。
                            柳渝明赶到的时候,江旭崇独自一人坐在满桌佳肴前狼吞虎咽。
                            听得动静,夹了块糖醋鱼的江旭崇边嚼边道:“明兄,你们云契的厨子不错,手艺没得说,做菜速度也快。等哪日方便,给小弟举荐一二。”
                            柳渝明回过头对柳之归道:“你不是说他刚过来吗?怎么还吃上了?”
                            柳之归当即反驳:“没有啊。来了有半个时辰了,见到我第一句话让我带他去饭堂。”
                            柳渝明无奈扶额,这不速之客哪是来砸场子的啊,分明是来蹭饭的。不过话说回来,江旭崇这丞相当得也太寒碜了些,居然沦落到了出外化斋谋生的地步。
                            云契宗倒也不是供不起他一顿饭。柳渝明这般想着刚坐到饭桌旁,江旭崇这边吃得也差不多了,撂下筷子擦了擦嘴:“小弟此次无意同明兄找不快,只是偶然路过此地,知晓我家小儿在此求学,便来探望一二。路途艰险,风餐露宿……”江旭崇瞥了眼饭桌上的一片狼藉,“明兄莫要见怪。”
                            柳渝明假意摆摆手:“江兄不必客气。”
                            江旭崇朝房外瞧了一眼:“听说明兄方在教训弟子,小弟瞧那孩子眉目同明兄颇为相似。莫不是明兄在外寻花问柳得来的种吧?”
                            柳之归先不爱听了,在旁抱臂道:“你们混官场的都这般不地道吗?吃着人家的,还偏要揭人家的疤。”
                            江旭崇假笑两声:“小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谁人不知明兄对郡主的一片痴情啊。只是斯人已逝,明兄也要节哀顺变,打算打算以后的日子才是。”
                            一直不动声色的柳渝明,终于站起身:“带他去瞧瞧寂秋。云契没有空余的客房,见完赶紧走。”
                            江旭崇面上笑容不减:“明兄莫气。这话不爱听,那小弟便不说就是了。急着赶我走做甚?”
                            柳之归道:“你不是千里迢迢来看你儿子的吗?这会儿倒是不急了。”
                            江旭崇摇摇头:“千里迢迢是不错。但见与不见差别不大。看明兄红光满面,小儿在此过得定然也不错,小弟倒是能够放心回去了。”
                            柳渝明长出一口气,又坐回原处。
                            江旭崇好生打量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消退:“算来,咱们也有五六年未见了。不想明兄竟还是这般少年意气。”
                            柳渝明蹙眉:“怎么说?”
                            柳之归不屑道:“骂你老处男呢,这都听不明白。”
                            江旭崇哈哈大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转而又长叹道,“我此行路过同舟会总坛阴岐山,念尘的墓就在山腰。六年了,听闻明兄每年都去祭拜。世间明兄这般用情至深之人实在不多,倒也不枉念尘当年拼死护……护这天下黎民百姓安康长乐。”
                            柳渝明出神地望着桌脚不作声,江旭崇自知所言过多,起身准备离开:“明兄招待的不错,傍晚实在叨扰,小弟这便告辞了。”
                            柳渝明并不做挽留 ,江旭崇直走到门口,方想起什么般回过头:“忘了告诉明兄,我家小儿找上门拜师是小弟告知了他云契宗所在。求学的这两年崽子不在耳边吵吵,相府果然安静了许多。明兄果真是帮了小弟一个莫大的忙。”
                            话落,江旭崇便飘然离开。柳渝明没能缓过来:“他说什么?”
                            柳之归哼哼道:“他说,你个冤大头,被人下套养熊孩子还养得这么不亦乐乎。”
                            柳渝明起身拔剑:“暗杀丞相是什么罪?”


                            IP属地:内蒙古31楼2020-01-27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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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的狂潮褪去,余下孤寂留我一人慢慢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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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越是这般回忆,现下我对师父的歉疚之意便愈加搅得我心烦意乱。
                                如果没有青龙崖一事……如果偷溜下山那一次江寂秋成功拦住了我;如果当初我没有鬼迷心窍救下明祈;如果、如果再早些时候,我没有看到我娘留下的那封信……这一切大概会有所不同吧。
                                哪怕我满心杀意屠上青龙崖伏羲阁之时,脑中划过那么一句师父曾告诫我莫逆天道的只言片语,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等就算凌迟也难以赎清罪责的地步。
                                我实在想不明白,师父那般一心为善之人,怎会教出我这等十恶不赦的罪人。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我倒全然以为我爹娘上辈子定是造了什么无可饶恕的孽,这才生了我这么个不知好歹,不论怎样劝诫敲打也完全不抵用的混小子。
                                长夜漫漫,周公不邀我对弈,上苍也全然听不见我的悔意。我回到云契宗,回到长大成人的故地,却比流落在外无家可归,更觉孤寂落寞。恍若一叶扁舟,飘摇于茫茫大海之中,最后的一点依靠也已全然坍塌。
                                第二日天将明,我便已在宗门外,再三谢过师叔替我取了赤灵,并郑重告了别。
                                师叔纵使疼我,也不会纵着我胡来。若不是师父的意思,他定不会允我这么不声不响离开。
                                师父到底不想见我。
                                也好,也好。
                                归还赤灵放我离山已是开恩。
                                我走出几步,再回头时,师叔早已回了,大门旁站着两个守卫,凌雨山钟灵毓秀,只可惜梨木宗门朱漆匾额,即便装潢大气,在一片郁郁葱葱中却稍显空荡。
                                “主子,你果然在这儿!”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20-01-2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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