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此前心里有谱,听见自家儿子亲口承认的感觉仍是十分不好受。江旭崇算是明白了。这话本就不该问。就像他自己所说,既是两情相悦,其余都是早晚的事。自家儿子看上了个男人,对此相爷表示非常不高兴。然而,妻儿喜欢的东西,自己定要给他们,这是曾经许给夫人的承诺,也是左相大人多年来的行事准则。
这事本就很矛盾。如果儿子认错态度好些,许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毕竟,嘴上说的礼义廉耻都是待朝中群臣之理,他私下其实并不希望儿子因这条条框框的规矩而活得不开心,甚至于错失良人。
可这小子不知好歹,有意隐瞒,逼问之下才肯说出实情。跟自己亲爹都敢扯谎,如此肆意妄为,倒也确实该给个教训。
这般思索着,相爷清清嗓子,故作大怒之态,喝道:“混.-.账东西!老子叫你去云契宗,反倒让你同那小子培养起夫妇之谊了!你可是我膝下独苗,整个江家就指着你传宗接代了。逆.-.子!这般作为,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手下自然也不闲着,骂一句打一杖,分寸却是在心里好生掂量着,控制得到位,既不会伤及筋骨,也能让人受尽皮肉之苦。
身后的木杖接踵而至,江寂秋微垂着头,咬着后槽牙默不作声,将抽在身上的力道实打实的挨了下来。疼归疼,他权当是父亲盛怒,等过阵子消气了就好。闷声忍痛之余,江寂秋忽又开始思索起来,长裤褪下去了,可亵裤尚在,父亲会不会觉得稍有些碍事?
似是心有灵犀,父亲手中的木杖轻点了点他的臀侧:“把这玩意脱了。”
江寂秋“受宠若惊”,他这回倒是猜对父亲的心思了。但此事毕竟有些难为情,江寂秋试着商量:“爹,能不能……”
江旭崇直截了当打断他:“不能。还跟我讲起条件来了?”
“儿子不敢……”江寂秋只好照做,闭上眼心一横将裤子扯下来。
相爷看在眼里,心底暗笑:这态度才对嘛。
既要开始打人了,也该给个挨打的理由。若是照着家规来算,这小子犯的错儿,打死尚轻。养儿子不容易,何况还是已经养到这么大了的,如若当真打死,可要赔的血本无归了,还是有些舍不得。打算一番,相爷摆上威严之色,恐吓道:“江寂秋,你的所作所为有辱我江家子弟颜面,按理该逐出家门。念在为父未能常年伴你左右,有失教养之责,情有可原,便处以杖责七十之罚,略施小惩以示警戒。你可认?”
江寂秋呼出一口气,稳了稳气息:“儿子认罚,谢父亲教训。”
江旭崇掂了掂手中家法,道:“自已数。”
江寂秋道是,尾音未消,木杖便抽上臀肉。痛呼噎在喉间,江寂秋缓了片刻,发出的声音都在强压着低吟:“一……”
又一次,话未落地,家法便狠厉地落下来,不给任何消化歇缓的时间。
一时间,略显空旷的祠堂里只剩清脆的木杖着肉声以及听不真切的报数声。
江寂秋终于切身体会到了父亲下手到底有多狠。方才问话之时,落下的板子与现在比起来当真算是小打小闹。一杖又一杖叠落下来,即便不带有一丝可损肺腑筋骨的内力,却依然足以让他痛不欲生。
“十三、十四、十五……”
江旭崇看着儿子身后极快发紫的肿块,手下并不收力,仍是不急不慢落着板子。既是要罚,自然不该放水。否则当爹的威严何在?不给点苦头,日后这小子可不得翻了天去。至于打完之后会不会心疼,那便另说了。
不过三十余,身后痛感交叠,加之膝下磨人的刑具,江寂秋身子轻颤,重心不稳,显然是有些跪不住了。
又一杖落下来,江寂秋承不住这力道,身子不受控前倾,忙用手撑住了地,才避免了直挺挺栽倒下去的悲剧。
江旭崇提着木杖等了片刻,见人没有跪起来的意思,上前几步道:“再不起来翻倍了。”
江寂秋咬着牙硬抗,痛得额上沁了层薄汗,眼前事物看不真切,颇有些模糊。他阖眼道:“爹,让儿子缓缓……”
相爷显然不受用:“这会儿想起来叫爹了。晚了。”
——“打疼了就想起来叫师兄……”
倒真是风水轮流转。思及此,身后痛楚全然不察,嘴角竟也不自觉就上扬。如果父亲当真能接受千澜,估计会比师父更加宠溺他吧……罢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岂敢痴心妄想。
见儿子没有动静,江旭崇补了一杖在他身后:“赶紧跪起来。”
江寂秋没有任何准备,被这一杖直接打趴在地。江旭崇也感意外,这孩子难道这么不抗揍?
见父亲没再出声,江寂秋只觉自己太不守规矩,又将父亲惹怒了,便赶忙爬起来跪正。
这套动作反倒让一向心狠手辣的相爷第一次认为自己待亲子过于苛刻。心中也升腾一种不舍怜惜之情,越发感觉错在自身,一时竟不忍再打。
江寂秋等了片刻,发现父亲未再动手,也不敢妄断其意,只低声唤道:“父亲?”
江旭崇收紧握着木杖的手,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和善:“余下的免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