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早春。桃花时节。
鉴云山的景致,旖旎,清亮,仿若人间仙境,看一眼,也是荡气回肠。白意凉对此赞不绝口,连步履也愈加轻快。但他自然不是为了风景跋涉而来。
此刻,他已到达扶摇山庄。青衣的小厮领着他,穿花过柳,顺着蜿蜒的回廊,一直走到尽头。小厮说,夫人就在前面的栖欲亭。
白意凉道了声谢,一眼望过去,恰见红衣的女子正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白意凉三两步上前,轻声问道,你,近来可好?
红衣的女子垂下眼睑,反问,你如何想到突然来探望我,师兄?
唔。男子嗫嚅道,我碰巧路过。
这时,左侧的小径上,款款地走来一身丁香色裙褂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但眉目却冷凝,丝毫也不见天真或浮躁。
她在栖欲亭外,对红衣的女子作揖道,如阙见过师娘。而眼角的余光则分给了白意凉。
红衣女子会心,解释道,这位是我在御剑门的大师兄,白意凉。
那自称如阙的少女点了点头,原来是破天剑白意凉,晚辈久仰。
白意凉谦和有礼,淡淡地回了一句,沈姑娘客气。
那年纪轻轻的少女,沈如阙,是扶摇山庄晏影南最得意的门徒。
尽管,论谋略,论心计,她远比不上众多的师兄弟妹,但她使得一手灵巧的落叶飞花剑法,在山庄内,无人可及。在江湖上,也是薄有名气。
最重要的是,她对晏影南的忠诚,孤注一掷。仿佛除了这个师父,她的人生里,便没有第二个人,第二件事。
而红衣的女子,骆凌霄。在五年前嫁与晏影南,做了扶摇山庄的庄主夫人。那时,她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转眼,已是花信。
原以为,就此深居简出,相夫教子。除了偶尔怀念一些虚无飘渺的过往,生存只剩下寡淡和哀伤。怎料,阔别了五年,那男子又会唐突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心中翻腾,却扮作客套,仿佛彼此真的仅有同门之谊。
骆凌霄没有告诉过晏影南,在五年前,她并非心甘情愿嫁来扶摇山庄。她跟她的大师兄白意凉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是父亲逼迫她,强行拆散了他们,白意凉因此而被逐出御剑门。
可是,此时此刻,白意凉罔顾彼此尴尬的身份,贸然造访,难道真是路过那样简单?骆凌霄隐约觉得不妥,但却又说不出来。
她吩咐山庄的弟子带白意凉到客房,自己则回屋闭了门,连晚饭也不吃。更深露重时,隐隐地,听见婉转的笛音。
那笛音,翌日清晨,早早地又回响在山庄的花园里。如阙经过碧水池,恰一曲终了。她看见白意凉站在池边,衣袂飘飘。他的手里,拿着一块霜色的锦帕。展开的一角,露出用紫檀色丝线绣出的宵字。
如阙心中狐疑。又听得,白意凉缓缓地诵出一句词:惆怅惜花人不见,歌一阕,泪千行。那池塘里的水仿佛也因此感染了哀伤,泛起阵阵涟漪。
如阙款步走出去,唤,白公子。
白意凉竟失了一个行走江湖的人最起码的警觉,慌忙将绣帕揣进怀里,赔笑道,沈姑娘,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