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敷的丹蔻鲜红明亮，用蛊惑人的颜色在天光云影下错叠起伏，反转着低昂哀愁的曲调。竹笛一支，遥寄三五里清愁，卷携不去天际西头——那处蜀地深巷里，乌黑的瓦房，雪白的外壁，在外廊上挂着一只竹夫人，在庭院里停歇着三两雀鸟，或是被鸟笼中的长着翠羽的稀雀所引，或是累乏了双翅停下来左顾右盼。那一处欢喜，自此两不相干，余三盏陈酒，记四行挥墨。）
（窗外水声传幽，遥相应和。一曲未毕时，婢子入榭来，秉明内文学士至）
柴女官（付以莞尔，暂止笛声。差人上茶去，顺道移了视线在她手中）看来是准备颇足了，这金珠算盘……（心中咯噔一下，立时将那哀愁别绪悉数扫尽）

这个嘛，若勉强说，算是学过一日……或说半日
（挠头，超小声嘟囔）
半日后，我付了家中请来的娘子三倍银子，让她自己拨算盘玩儿去了

（满脑子空荡荡、晕眩眩的，在喉咙里卡得只剩下一句话——这是个什么鬼东西？？蹙得蛾眉难平，玉骨上的瓷肌也在一瞬儿消沉了三分颜色，红润润的面色难安，换以满靥的目瞪口呆。）
（于是甚为艰难地吐出了五个字）
你是认真的？
（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怎一个呜呼哀哉可诉！好了，不用她回答，我已晓得是无比认真了，硬着头皮也得学了。葱指跟着轻拨去，一如当年景，珠润而心冷，哀叹愁苦再次一拥而上。）
下面有五个珠，上面有两个珠，嗯——左边，上面又一个珠，到底几个珠
（我跟着她轻声念，却越念越不对劲）

（心思全然在拨珠所发的脆声上，咔哒咔哒。待算罢全盘，朝一面重新清零，是珠盘相击的清音，我很喜欢。至于柴女官的话，闻三遍基本过耳未存，从前习笛谙礼也没这样左右为难的，委屈得活像个空了心的绿竹，照葫芦画瓢地推上一出戏，生出尴尬一笑）
好像有几分明白了
（话是这样说，似乎通透明亮了。犹疑仍存，指头照旧哆嗦了三分，只在右边简单的那一列逗留，拨弄着十数之下的金珠）

一百二十八……呀嘛一百二十八
（我努力尝试着将那颗上层的金珠拨去，拨玩便剩下茫然，应当是右边下面占三颗，上面占一颗，再左侧是如何来着，上了双位数之后，便手足也僵透了，似浸了满城的风雪尘泥而包裹成的一方泥塑。双目干巴巴地盯着前头的边框，漆的一层薄金使人触手可摩见平滑。我在次列尝试性的拨了两颗在下侧，是这样？暗示着以面先询）
（眉目将舒将展之时，又好像有何纰漏，一瞬儿心头咯噔复起，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她。她是个好老师，且囊括着善意与仔细，可我总不得要领，似天生就不该触着庶务。心绪至此，连着天子旨意也怨了。）
(习再三，幸闻一句明日再启，才讪讪地平复了心神，遣人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