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颖儿如囫囵吞枣般，几下便吃完了。反观润玉细嚼慢咽，期间还让店家拿了清茶。期间颖儿偷偷观察润玉吃饭的样子，还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字，文绉绉的。
“好了。从刚才起你便偷偷打量我，如何？可看出什么？”润玉放下杯中茶盏，凝视着颖儿。
“没什么没什么。”颖儿被抓了个现行，慌乱掩饰：“只不过想问问月下仙人交待的取材模板，七情六欲是哪七情，哪六欲啊？”
“七情指：喜、怒、哀、乐、惊、恐、思。 六欲指：食欲、性欲、情欲、占有欲、求知欲、出类拔萃欲。”润玉记性极好，他记得叔父的纸条上写着，要收集十个以上的素材：“月下仙人的要求看起来麻烦，可是他并未说过，取的题材不得重复。”
“对唉！文曲星君不亏为长者，好生智慧～”颖儿的愁眉苦脸瞬间一扫而光，转而兴致勃勃道：“那依你看，哪些题材最容易取得？”
“……”润玉并不想发表意见的。因为所为七情六欲，他都不想参和。
“食欲吧？食欲好不好？我感觉我们马上就能完成这一项～我们这些天就寻些美食，记录这些食物的特点和口味，制作方法什么的，然后星君您回去写一本《舌尖上的炎月》怎么样？！听起来就会销量爆表诶～”颖儿兴奋不已，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不感兴趣……”润玉感到此话一出，颖儿瞬间表情失落下去，他也说不上为什么，竟破天荒的继续道：“但看在新书也许销量会好的份上……本君勉为其难。”
峰回路转。
于是两人又在夜幕降临之际，寻着从店家处得知的消息，来到了炎月城的夜市，碰巧恰逢花灯节，街道人来人往，鳞次栉比。
“哇……这趟下凡果然划算得很呐。星君，天界可有如此热闹的时刻？”颖儿走在润玉前头，好奇的东张西望。
“是很少有。”润玉想起天界最热闹的时刻，不过是他与锦觅大婚之时。只不过那些热闹是自己拼了命也想忘记的。
“星君你看，凡间女子的服饰看起来很华美的样子……”不像自己，匆忙出逃至姻缘府的自己，被月下仙人一身书童着装就打发了，直至下凡都还是朴素：“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有钱的妖了，不买点接地气的衣服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颖儿好似早已定好了目标，没等润玉给意见，便径直跑向一旁的服饰店。
润玉斟酌再三，还是跟了进去。
“欢迎光临啊公子。您是刚才那位小娘子的相公吧？她刚去换衣间，还请您稍等片刻，话说夫人眼光真好啊，一选便选中了全店最贵的那件华服。”店家是一位中年男子，熟套的客语一口气不带喘，愣是让润玉插不进一句反驳的话。
吹这些个彩虹屁不就是为了强调衣服贵吗。愚蠢的凡人，小心思还能骗过我们神仙不成？
等的有些久，润玉开始不耐烦起来：“狸儿？还没好吗？”
“就好了就好了，星君莫急。”颖儿听闻润玉催她，拉起尚未穿好的衣服便赶紧跑了出来。
零星的亮片散落裙间，长裙洋洋洒洒半拖着地，金色夹杂着银丝的绸缎面料如流水般紧贴她的肌肤，衬得冰肌更加白嫩。此刻颖儿披散且有些微乱的头发，竟显得画面有些yin乱，加上可能是没完全拉好的上身，半遮半掩的香肩微露。
润玉挡在店家前面，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烦躁，伸手拉过就近的一件衣服盖在颖儿肩上：“不好看。换了去。”
“哎呀公子……”更衣间里另一位妇女跟了出来：“这还没穿好呢就急急忙忙跑出来，本来穿出来的效果并不是这样的……你看，头发我也没打理好，你在外面一催她，她就愣是急着要跑出来。我说这位公子，对待自己的夫人应更有耐心一些才是啊。”
“不……不是的……”颖儿生怕店家误解：“星君和我并非夫妻……我们只是……”
“行了小姑娘，别替他解释了。男人啊都这样，你对他好，他便对你趾高气扬。刚才他一催你，你就急得要跑出去，一看就是你平日太过顺从他。都是惯的！”老板娘一副我都懂的架势，还顺便递了一个白眼给老板。
“哎呀都说了不是的。”颖儿一副解释不清的模样，着急的看了一眼润玉。却发现润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轻叹一口气：“我还是换回去吧。”说完便要回换衣间。
“不要忘记我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刚才那件太拖沓了，换件利索的。”润玉转过身道：“你可以选自己喜欢的。”
“没关系的。就换星君刚才给的那件吧。”颖儿心里是有些失落的。怕是自己又浪费了好些时间，惹星君生气了吧。月下仙人说过，他最讨厌等人了。
“来吧姑娘。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老板娘颇为怨气的拉着颖儿进了更衣室。似乎铁了心的要将误会一误到底，势必一副要挽救这段男尊女卑的爱情般。
“见笑了公子。我夫人就是这般脾气。”店家老板见老板娘拉着颖儿去换衣间，一脸赔笑道：“你可别见怪，她这样全是因为我俩年轻时遇到的一些事情。”
“说来听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润玉轻轻佻眉，心想说不定可以就此取到一个不错的题材。

十一
“唉！说来其实也惭愧。但是既然我那老婆子招惹了您夫人，我也就实话和您说了。年轻的时候，我是镇上有名的花花公子，我父亲是大盐商，算得上有钱。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当年喜欢我的女子可是挺多的。我那老婆子也是我众多追求者里的一人。”店家说起往事笑的憨厚：“我不曾看她一眼，可她却在一直为我，起初也不觉得什么，可后来父亲经商失败，家道中落，差不多众叛亲离。而只有她，对我一如既往，不仅拿出所有家当给我重开了现在这家店，而且还把当年不待见她的我的父母接过来当自己父母对待……”
润玉觉得这个故事也不怎么样。刚想打断，却听见店家继续说道。

“照理说我应该知足了吧。可是男人总是玩性难改。在店里生意渐渐好起来的时候，也正是她怀孕的时候，我居然鬼迷心窍的迷上了du博。这也是我至今为止都发誓不会再惹她生气的原因……”店家一脸认真：“那时候我赌的天昏地暗，家里好不容易重新积累的积蓄被我败的差不多。父母怨我，可她知道了，却依旧没有苛责我，甚至还瞒着我带着身孕起早贪黑补贴家用。直到我那天输得一败涂地，被赶出赌馆，我才看见她在细雨中挺着肚子帮别人端茶……公子可知，那时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天回去我问她，我何德何能，让她如此对我死心塌地。她回我，二十年前，炎月大旱，她与父母饥荒垂死，是我给了她们一把粮……所以她一心想着报恩。可公子……你知道吗，我早已不记得那年的事，那么微小的一件事，竟让她决心以一生来报……”店家那双精明的眼里蒙上一层泪花：“所以那时起，我便改了陋习，凡事依她顺她，不为别的，只希望弥补她先前付出的种种。现在好了，你看我们生意兴隆，子女孝顺，我时常感谢老天爷那日让我遇见她，给了她一把粮，否则我这条命断然留不到今日。”
“因果轮回，都是报应罢了。”润玉有感而发：“只不过最后还好你握住了，否则，怕是受不起这后续的种种。”
“是啊是啊。所以说啊，千万要早些看清她的好，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好时光。”店家意味深长，看着更衣室里走出的两人，笑道：“你看，出来了，还是公子了解她，这身虽不及刚才那件华美，可也出落得大方，适合的很，适合的很呐！”

“哼。还不是因为我打扮的好。”老板娘嘴上哼哼着，表情却善意的笑着：“老头子，看我的手艺可没落下吧。”
颖儿穿着润玉刚才顺手拿过的一袭蓝衣，似泉水环身，清秀可爱，活泼灵动。加上被半盘起的头发，加了一支不起眼却很精致的发簪，显得楚楚动人。
“是是是，老婆子的手艺还如当初一般，没话说，没话说啊。”店家走到老婆子身边，将她搂紧怀里，恩爱的模样令人神往。
“比刚才好多了。”润玉看着颖儿换装后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心想怕是刚才自己对她的评价使她略为在意，所以这次出来显然显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是很好看。面容比锦觅多了一份娇媚，却又生生透出活泼的样子；气质比邝露更为清新脱俗，却又有股说不出的妖娆。可是润玉本就不是好色之徒，加上被爱所伤后遗症深远，他并不想与其他异性有更多接触，更不想为彼此带来其他负担。

“是吗？！那我可就付钱了？”颖儿果然一听到夸奖，重新燃起活力，笑嘻嘻的把钱给付了。
“姑娘慢走，别忘了我刚才和你说的～”老板娘将两人送至门口，还不忘嘱咐颖儿。
“她和你说什么了？”润玉看着老板娘刻意的嘱咐，突然起了好奇心。
“和星君无关，她不过嘱咐了我些许与夫君的相处之道罢了……”颖儿依旧提及这个误会有些不好意思。
“喔？本君倒是从店家口中听得了一个不错的故事。”润玉停下脚步，颖儿也跟着停了下来。她转身回望润玉，带着一袭蓝衣，顺着一头黑发，润玉一时间竟晃了神。
“发什么呆呀星君，快告诉我是不是取得了什么好题材？！”颖儿跑向润玉，拉起他的袖子不依不饶：“是七情或六欲中的哪一个？”

“算是情，也算是乐。”润玉道：“狸儿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吗？那个女人，她和你叮嘱了些什么？”在天帝陛下这里，颖儿讨不到半点便宜。
“她说……姑娘你且记住，若你的夫君天性善良，那么即便他日后变得有多可恨，他人如何看他待他，你都不能忘记，自己情为何起，自己情往何归。”颖儿背书般认真复述：“她说她心疼我姿态卑微，喜怒哀乐被人牵着走……可是星君莫要烦恼。我当时顺应你的原因，既不是喜欢你，也不是怕你……我只是……我只是怕你生气不带上我取材了……”
“若我记得没错，你已经达到下凡游玩的目的了，我带不带着你取材，月下仙人给你的任务你都可以完成，何以非得讨好本君？”润玉心里跟明镜似的，天真如她，还以为可以瞒着他。
“我……我只是想像星君好好学习学习，如此回了去，便可以亲自为天帝陛下翻案了……”颖儿被他看穿小心思，吐出真相有些扭捏。
“天帝与你有何干系，何以花这么多力气去做一件甚至连天帝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润玉其实是有些恼的，自己先前失败的感情，为什么总有人要念念不忘。

“是……我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可是星君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六界都在歌颂凤凰和锦觅仙子的故事时，唯独只为天帝感到悲伤。他明明什么错也没有，为什么被人抢走了挚爱，还要被人抢走回忆？难道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期间爱过的种种、情不自已的言语就能变成别人的了？！”颖儿捏着润玉的袖子，一脸义愤填膺。
润玉怕是有些动容的。颖儿对他而言好似一股清泉，毫无偏见或污浊。只不过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到底是何以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
“不是还要去取材吗？炎月的夜已经过去一半了。”润玉最终还是如同逃兵一般，淡淡然引开了话题。怪自己，多嘴问的什么问题。
“星君每次都这样，我每次问你对天帝的疑问你都应付我，你这都已经下凡了，用得着怕他吗……又没有规定臣子不能讨论天帝……”颖儿嘀咕着抱怨：“再说了，星君要是不喜欢天帝，在我面前说天帝坏话，我也不会有机会告诉他的呀……”
“本君看起来像是乱嚼舌根之人吗？”面对颖儿的嘀咕，润玉头一次真正站在文曲星君的角度上质问她。
“不像不像……毕竟星君年纪大资格老，什么人没见过嘛是不是～当然不屑对别人品头论足了～”颖儿一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一转眼，她的目光便被一旁河边顺流而下的数盏花灯吸引了去：“星君，你看那是什么？好漂亮啊～”
“大惊小怪。区区是人间的花灯罢了……”润玉还未说完，便被颖儿拖着手拉着跑去河边。
这只手温暖柔软，即便是隔着衣料，润玉也能清楚感受到颖儿手中传来的温度。
也许自己始终无法抗拒温暖，所以才没能在脑海中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甩开，所以才没能在她身后狠心拦下她，告诉她不想前往……
润玉只是任由她拉着她，看着她在前方兴冲冲的背影，他好似受了某种蛊惑，甚至开始期待起这取材的一年凡间时光……

十二
“噫～星君你还别说，我发现凡人虽然寿命短暂，可脑瓜可灵光着呢。居然将许愿想出这么美的法子～”颖儿拉着润玉到河畔，松开手蹲在河边：“星君见多识广，可知此话叫甚？”
“白花瓣，粉尖角，绿托莲。是莲花。”润玉一手背在后，一手端在前：“本君儿时尤其喜欢。”那时尚未显龙身模样，每每夏季便在洞庭湖下成堆的荷花下遨游，着实自在。
“那他们如此许愿，你们神仙可是真的能听见？！”颖儿一脸好奇。
“狸儿未免过于天真。凡间与天界相隔甚远，怎么可能听见……”
“那他们如此，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未免太过可怜了……”
“凡人寿命与我们而已不过是须臾一瞬，何必惋惜。”
“可是即便须臾一瞬，他们依旧认真而努力的在活着……星君，若是你们听不到他们的愿望，他们又为何要放这花灯呢？”
“心有所寄，方能如愿吧。”
“那……不如我们也试试？”
“……本君从不求人。”
“试试嘛。图个趣？”
“……”
在颖儿的死缠烂打之下，润玉只好随之去做自己觉得有些愚蠢的行为。
“哇……星君的字真好看呐。”颖儿要了两盏荷花灯，看着润玉将写着万世升平四字的纸条叠好放入花心顺流而下，她不禁内心升起一股崇拜。文曲星君真不愧是天界栋梁之才啊，好不容易能有许愿的机会，不求自己销量暴增，不求自己升官发财，居然渴求万世升平……太无私了吧～
“怎么，还没想好愿望？”润玉放完花灯，转身看见此刻握着笔看向自己，仿佛若有所思的颖儿。
“嗯……本来想好了的，可看见星君写的，突然觉得自己先前所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颖儿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又思考起来。
“反正神仙也不会看见，你自己说的，图个趣罢了，何必太过认真。”润玉淡淡然，可眼睛却扫过她的许愿纸。是呢，还是未落一字。
“万一……万一他看见了呢……”颖儿小声嘀咕，却在下一秒豁然开朗：“有了，星君你且莫要偷看，转过身去～”
“……”润玉心想谁要偷看了，你许的什么愿，本座根本不想知道……可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转了过去。很奇怪，真的背对了她，却又突然想知道，这傻丫头许了什么愿？
“好啦～”颖儿终于将花灯放入水中，还学着凡人虔诚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润玉实在有些好奇，趁颖儿闭眼许愿，偷偷丢了一块白色轻石入花灯芯间。
“所以现在可以干正事了吗？”润玉在颖儿睁眼后一副自然模样：“本君《舌尖上的炎月》怕是要改为《炎月城的许愿》了？”
“我觉得好像也还不错诶……把大家的愿望收集起来出本书，说不定销量也能冲榜？！”颖儿永远分不清润玉的玩笑是真是假：“说不定还能自此在天界掀起一阵花灯潮流，为天界增添喜庆～星君，你觉得我这主意如何？”
“未免过于俗气。”润玉穿过颖儿身旁，清风拂过两人之间：“走了，人多，拿要记得跟紧我。”
“是……好的星君……”颖儿脸畔一红，星君的声音好温柔，配上那张绝世神颜，她越看越觉得文曲星君不像个老头儿。佐藤和萧鸣哥哥都已算是男人中长得好看的了，可自从见过文曲星君，她才对“神仙颜值”四个字有了全新认识……
……
“我哥呢……”旭凤看见月下仙人和文曲星君站在门前，好奇的问：“天帝事务如今已忙到小聚都没时间了吗？”
“非也非也……凤娃啊，此次天帝陛下，怕是要开启全新的仙生之旅了～为他期待一下吧～”月下仙人意味深长得笑着：“且让我看看我的二孙侄子～诶哟喂，好生可爱啊～”
“期待？小鱼仙倌是否终于也可能寻到真爱了？”锦觅一听也起了兴趣。
“情情爱爱的我且不知他还受不受得到，但反正人间此趟，乐子肯定不少～”月下仙人拿出临时准备的玉如意赠给眼前人：“喏，给孩子的，原先准备的是发财树，也不知被哪个挨千刀的眼红顺走了，只好换此相赠，还望锦觅不要嫌弃。”
“怎会～姻缘府上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多谢狐狸仙～”锦觅笑嘻嘻的接过，心想，小鱼仙倌终是聪明人，迟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
“星君你尝尝～这糖醋里脊好生美味啊～”
“不必了。”不是下午才说的不再吃荤了吗……
“还有这臭豆腐，闻着奇臭，j可入口不知怎的，居然香脆可口～”
“……”赤裸裸嫌弃的眼神。
“哇～还有糖葫芦～我从书中画册看过许多次，可就是无处可寻，今日总算尝到了～”
“你确定你是狐狸，不是猪吗？”润玉见她一路逛吃，不曾停歇，忍不住吐槽道：“女孩子家是否该注意一下，吃太多了容易胖。”
“星君你可真会泼人冷水，没想到你和佐藤哥哥是一个类型的，果然他是你的粉丝不是毫无道理～改天我定要将他引荐于你～”颖儿依旧没停下逛吃。
润玉无奈跟上去，却瞥见一模身影隐走在小巷尽头。他想起那晚想掳走颖儿的黑衣人，隐约觉得定有缘由。想探个究竟，便侧身追了上去。
颖儿走在前头毫不自知，又在新铺要了一支棉花糖，习惯转身问问星君要否，才发觉此刻身后早不见了星君。

“星君？星君你在哪儿？……”颖儿稍寻一番，却未果。心想文曲星君怎么说也是个成年……哦不老人了，身手也尚矫健，不至于遇到危险。于是美食当前，继续搜寻美味去了……

十三
“公子，事不关你，何必执着盯着我呢？”黑衣人连绕了几个巷子，却发现始终甩不掉润玉，只好停下无奈的询问。
润玉倒是没想到黑衣人会停下来与自己交谈，有些惊讶，却并没有回答。
“公子还真是个难缠的人……”黑衣人见润玉不语，也不气恼：“只不过你这般紧追着我不放，就不怕是我故意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吗？你的姑娘此刻是否一个人……”
糟糕。润玉下意识的觉得不妙，转身回街寻找颖儿。
剩下黑衣人留在原地，似松了一口气，又似自嘲。看吧，果然每个男人只要想到心爱之人恐有不测，都会丧失固有的冷静不是吗？
一滴滴血水终从左肩渗出，滴落在地上。黑衣人咳了几声，收紧了按着伤口的手。再不回去怕是事情败露，又有麻烦了……他喃喃自语了一会儿，转身消失在暗处。
……
不是。
不是她。
这里没有。
那边也不在……
润玉回到街上，一路寻找，却没见到颖儿。他愈发显得着急，心里想出无数可能，却一再否定强压下去……不会的，才这么一小会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若是劫人，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在这个时候动手才是。可是偏偏，他就是寻不到她了。
该死，不过是丢了只狐狸，堂堂天帝，难道会怕落人口舌不是。即便叔父问起，罪魁祸首还不是她。是她先撞倒自己莫名其妙从云洞里下了凡，不然怎会失了灵力，导致现在连找个人都如此费力……
可是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是舍不得这个会巴结文曲星君的傻丫头，还是舍不得这个会帮天帝说话的狐狸妖？
心烦意乱之时，润玉加快了脚步，却不料一双手冷不丁的从身后捂住他的双眼。
同时响起的还有他先前嫌弃呱噪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树在此刻全被瓦解，替而来之的是来自自己内心的嘲讽。润玉啊润玉，明明自己都分析出劫人之事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为什么要推翻自己的理性？为什么要白白担心……
“幼稚。”润玉平复好心境，同时自觉到被黑衣人耍了一番，他平添了一把怒火，拉下覆盖在眼上的温热，转身质问颖儿：“你去哪儿了？”
“诶？这不是我要问星君的问题吗？怎么反倒你先说出口了……”颖儿一脸疑惑，明明自己吃的好好的，玩的好好的，转头就发现星君不见了，好不容易吃饱喝足准备回客栈了，路上巧遇星君准备偷袭一番的，怎的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本君……本君不过是看到一家书店，想着进去逛逛。而且我和你说了，只不过没想到你忙着玩乐，不但没听见本君的叮嘱，还到处乱走，害得本君出了书店寻你半天。”润玉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听力有问题。”
“是……是这样吗……对不起啊星君，我太馋那个像云朵一样的糖了……急着去买，没有听见你和我说要等你买书……”颖儿自觉理亏，连声音都显得委屈巴巴：“下次我一定好好听话……你出书店找不到我一定很着急，可我却顾自吃喝玩乐了一晚上……都是我不好，星君别生气了好么，我……我晚上回去给你赔罪！”
没想到自己一顿胡说八道居然成功的占领了道德制高点，这丫头看起来一副精明模样，实际上却好骗的很。认错认的如此干脆，倒显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了……
“赔罪便算了，下次莫要再犯。”
“保证不再有下一次了～”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嗯～”颖儿见润玉原谅了自己，蹦跶着跟在他后边，一路依旧与他诉说着自己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见了什么……润玉走在与她前两三步，一直只是默默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再觉得这些原本令人感到呱噪的话语声厌烦，反倒觉得置身其中，会有温暖的感觉。
夜幕星河，依稀有花灯不时顺流而下，飘过身边，颖儿还会停下来望上几眼。润玉见她停下，他也便驻足一会儿，而颖儿看见润玉停下来等她，她便又几步跑向他。
润玉望着她朝自己跑来的样子，忍不住轻勾嘴角，好像自己成了某种归宿。
入了客栈，润玉叫来了小二，叮嘱了安全事宜，在小二的再三保证会加派夜间值班伙计后，润玉才和颖儿分别进了房间。
“星君，你真的不生气了吧？”分开前，颖儿不放心的又问润玉。
“放心，本君不会和一只刚成年的狐妖斤斤计较。”
“那我便放心了……文曲星君不愧是长辈，长者风范一览无余～那……那明天一早我依旧再喊你起床取材？”
“马屁拍够了就赶紧回房歇息吧。”润玉近日来对颖儿那隔三差五就蹦出来的彩虹屁已经有了防备：“另外注意安全……我在书店时听说炎月城最近不太平。”
“知道啦，多谢星君顾念，再怎么说我也是只狐狸，一般凡人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呢～”颖儿对自己颇为自信：“不光如此，我也会保护好你的～毕竟星君是文官嘛，虽是个男人但武力值应该还不如我～别看我不健壮，但是我的力气很大，歹人若想对你动手，我定会将它打个落花流水的，放心吧，不用害怕～晚安啦星君～”

十四
润玉一袭红衣，翩翩来到河畔。河畔水流汇入城门前，有一座石桥拦着。石桥前面有人为所拦的铁网，无数被放置的花灯最终都集在此处，堆在一齐。
这可怎么找……即便他眼力极好，可面对此刻眼前的几百盏花灯，润玉还是觉得太难了。
早知道趁颖儿闭眼许愿时直接将纸拿出来了，反正她傻乎乎的，一定不会发现。现在好了，一块石头做的记号，能起眼到哪里去？
“这位公子，这么晚了在此处，可是有何贵干呐？”一位白头老翁拿着网捞站在桥上，见润玉深夜一人站在此处发呆，便多问了一句。
润玉看着老翁的一身行头，估摸着是捞花灯的劳力，想了片刻便回答道：“在下放的花灯许错了愿，想改改，不知有何方法？”
“没想到公子如此天真浪漫。这花灯托愿是好，可你我皆知，这纸上愿望最终都会被网捞起丢弃，何必执着呢。”老翁边说边将一些花灯捞起丢至自己的网袋中。
“金诚所致，金石为开。还望老翁帮忙。”润玉双手作揖，一副诚恳模样。
“罢了罢了，公子年纪轻轻，有执念也是情有可原。我且将这些花灯都捞上来，你仔细辩看，哪个是你要找的，如何？”
“如此甚好。先谢过老翁了。”
辩了许久，润玉终于找到了以石子做了记号的那盏。花灯浸了水显得有些瘫软，可一枚石子却稳当的落在花芯。润玉将花芯内的纸条拿出，给了老翁一些钱财谢过，便回了房。
“愿文曲星君新书畅销。”润玉心中有些嗤之以鼻：哼，身为天帝，本座都已经亲自替他取材了，若新书销量再不畅销，文曲星君这个官职他也别再占着了。
再往下看：“愿萧鸣哥哥如愿在一万岁娶到心仪的美人儿～”……润玉觉得脑壳略疼，近年来妖界繁殖速度快不是没有原因的。
“愿文曲星君今日许的愿望成真。”润玉第二次看见文曲星君的名字出现在纸上，心里有些感触。一来觉得这傻丫头也太看重文曲星君了，三个愿望居然有两个与他有关。可转念一想，这全是因为她将自己误认为文曲星君才有了这些，也便不再觉得这个称呼碍眼了。二来觉得这傻丫头未免过于贪心，一盏花灯居然写了这么多愿望。
正觉得如何帮她实现，纸一翻，发现背面居然还有一行。这丫头以为许愿是用来批发的吗？
“愿天帝陛下可以获得幸福。”
原来这一只只的狐狸，都是死心眼？叔父先前一直偏心旭凤的原因，自己现在好像有些理解了。这狸儿见都没见过自己，却处处记挂着自己。四个愿望，竟三个与自己有关，而关乎她自己的，一个都没有……
而且这几个愿望，除了最无用的第二个自己可以帮衬着找个美人为他那个什么萧鸣哥哥指个婚，其余的……都一时半会儿实现不了……
特别是第四个……幸福……身为天帝早已将自身幸福视为身外之物了，现在的自己，只希望当初从自己口中说出的一统六界，四海升平可以实现长久，如此也便实现了她的第三个愿望，也就是自己放在花灯里的愿望了。
如此看来，第一条是现下唯一能做到了。希望文曲星君到时候不要辜负了本座一番好意，能将此次下凡取的材出些好书，否则……
润玉将纸条丢进灯里，看它化作灰烬。
心有所寄，方能如愿。只此一次，本座为弥补自己的谎言，便尽心为你了却这个无趣的心愿吧。
如是想着，在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分，润玉终于感受到了些许困意，闭眼睡了去。

十五
润玉向来睡眠极浅，以至于这次醒来，被眼前放大了n倍的颖儿吓个正着。
“放肆！”几乎是脱口而出。
“星君你终于醒啦～我之前喊你竟然没有回应，你昨日才嘱咐我说炎月不太平，我生怕你出事，因此来看看你。还好你只是睡得深沉了些……”颖儿指了指房间桌上的食物道：“星君睡到中午，一定很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些素食，星君好好享用吧～”
“已经中午了？”润玉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不像是能睡如此长久。
“是啊星君，太阳都晒屁股了呢！”颖儿打趣道：“赶紧把饭吃了，我都向掌柜的打听好了，今天我们就去炎月城有名的花园逛逛吧，听说那里是县老爷专门为他的千金打造的，他爱女如此，说不定我们又能寻着好故事呢～”
润玉还在思考刚才之事，没多想也就答应了。
……
“果真如传闻般，美不胜收呢～”颖儿在花园里穿梭着转圈，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星君，你说县老爷是多大的官啊，居然为了女儿修造如此美丽的花园，真是令人好生羡慕～”虽然自己也是妖族公主，可比起父亲的爱来，显然别人的父亲要比从出生起便一直关着自己的父亲强上百倍呢。
“官职不算大，看起来油水倒是不少。”润玉背着手跟在后头，却隐约觉得这花园盖的布局有些蹊跷。
“星君快来，我找到守园人啦～”颖儿中气十足的呼喊将润玉的思绪拉回，提醒他眼下取材才是正事。
“此园名为伊甸，是县老爷三年前应小姐之愿，为小姐专门打造的。”守园人倒也祥和，乐于为人介绍：“三年前，炎月突然发生瘟疫，死了不少人。后来，县老爷家的小姐突然站出来，说她受仙人托梦，只要按她说的修建一座花园，就能破此次瘟疫之灾。神仙保佑，果然一开始修这花园，瘟疫便逐渐消散至不见了……”
“还有这等奇事？！”颖儿瞠目结舌，忙拉着润玉到一旁悄悄问道：“你们神仙都是这般救助百姓靠托梦，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吗？”
“无稽之谈。”润玉听完守园人的话，眉宇间的烦恼显得更为沉重了。通常凡间遇到此类疫病灾害，自己都是派名仙家短暂下凡，伪装世外高人悬壶济世的，可他从未听过炎月城有上报过疫情，更未听哪位仙家说起要前往此处赈灾……
答案很显然。此场灾祸为自编自导。
“如此说来，县老爷家的小姐可是全城百姓的救命恩人了，我等为求新书取材，恰逢路过此处，不知是否方便引荐，以便我等著写好书，流芳百世？”润玉觉得有必要弄个清楚。谁知道有人趁他不备，在凡间耍了小伎俩。
“这敢情好啊！我这便为二位引荐！”守园人一听，慌忙带路去了县府。
在县府一阵攀谈，润玉已然和县官混熟了。县官答应明日午时再聚府中，引荐双方见面。
回到客栈，颖儿似乎发现了润玉有些不对劲，她琢磨了许久，还是在润玉进门前拉住他的衣袖问道：“星君。回来路上就见你有心事般，可是担心明日见面不顺利？我觉得县老爷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今日我看你们相谈甚欢，明天和小姐见面也定然不会被为难的。”
望着颖儿一脸担忧却依旧想着如何安慰自己，润玉淡然一笑。一路上自己已然将思路理清，知道个大概了，怪只怪想事情太过专注，误让这丫头以为自己在烦恼其他事了……
他一手轻轻抚在颖儿头上，揉了揉她的黑发。手感出奇的好：“我并非担忧明日见面之事。只不过……还是谢谢狸儿关心。回房休息吧，明天可不能迟到。”
抬头望着润玉有些宠溺的笑，颖儿不自觉的红了脸，慌乱的低下头辩解道：“我才不会迟到呢，只希望星君明日不会再像今天般睡到正午才是！”说完，便害怕被他看见自己一脸绯红，匆匆关了门。该死，明明是个老头子了，总是笑的那么好看干嘛！
颖儿捂着发烫的脸颊，决定在房内洗个澡冷静冷静……
看着颖儿落荒而逃的样子。润玉回味了一会儿她软发的触感，低头浅笑，温柔的好似一泉湖水般。可随即却在合上房门的瞬间恢复严肃道：“出来吧。”
而同时，黑影从屏障后显现，有过几次短暂对话的熟悉声响起：“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公子你……并非普通人。”

番外
“星君星君，原来今天就是凡人所说的元旦节呢～”一大清早，润玉的门就被颖儿敲的震天响。
润玉躺在床上无奈的睁眼。谁来救救本座的睡眠质量……
无奈起身飞速洗漱一番，开门。不意外的看见一个活泼身影。
“元旦会有烟花哦，星君，一起去看吧！”颖儿显然十分激动，冻红的小脸显得格外天真无邪。
“烟花易冷，转瞬即逝，没你想的那么美好。”当初自己用流星雨也留不住锦觅，如今这凡人的烟花，又能灿烂到哪里去。
“星君怎么把凡事都看得那么消极呢……难道美好的东西就无法在瞬间里永久吗？”颖儿眨巴着眼，突然伸手将润玉前额一丝发缕别向后：“星君头发乱了。”
润玉一瞬屏气凝神，竟有些怅然：“便依你。但是……烟花是夜间才有，大清早匆忙唤我作甚。”
“我当然知道，星君也太小瞧了我～我是来唤你与我一起去炎月最高的山上看烟花的～”颖儿满眼闪光看着自己，润玉差点错以为那就是他是夜神时布星曾面对过的满天星光。
“本君可以拒绝吗？”没有灵力，山高水远，润玉怕节外生枝。
“星君乃长者，刚刚依我之言还在耳畔，怎能食言？”颖儿故作生气。
“各退一步。”润玉好声好气的半哄着：“就去附近的山顶。”
看来是星君年纪大了，爬不动那么高的山，也怪自己先前没考虑周全。颖儿看着润玉，内心终是妥协起来：“行吧，就听星君的，去附近的山顶看～”
于是两人用过早膳，来到附近的一座山前。
“星君，我问过店家了，这山离烟花燃放地较近，好多人都选择在此地观景。若是你觉得身体吃不消有些爬的累了便喊我，我会等你的～”颖儿心里估摸着星君少说也有十几万年的高寿了，这会儿失了灵力还被自己拖着来徒步爬山，万一有个闪失什么的，到时天界天帝陛下怪罪起来，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哼。莫要小瞧人。”润玉不屑的径直上山，颖儿见了忙跟在身后。
果然是观景最佳点，爬到一半，已然看见不少人同样在爬了。润玉眼见身边人逐渐多起来，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尽可能和颖儿保持并排前行。
“星君可是累了？要不要歇一会儿？”颖儿难得观察仔细一回，发现润玉着实是放慢了步调。
“不是……我是怕……”润玉话未说完，便见一男子匆匆而过，不小心碰到颖儿，使颖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在润玉眼疾手快，一把挽过她，皱着眉望向一直道着歉的男子，刚想质问，却被颖儿抢了先：“这位哥哥，如此匆匆定是有急事吧，要注意安全呢。”
“是是是，在下急着去山下接我未过门的妻子，结果莽撞误伤到了公子之妻，实在抱歉。”男子感受到润玉方向传来的灼热目光，慌忙道歉。
“我不是啦～没事没事，元旦嘛，大家开心才重要，所幸我也没伤着，你快去接你妻子吧。”先有服装店老板误会，现在再次被误会，颖儿似乎都没放在心上了。
原谅的话一出，润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放人：“下次注意些。”依旧语气不善。
“谢谢星君出手相助，否则狸儿可能要摔个大跟头了呢～”男子走后，颖儿便从润玉的环抱中脱开，可刚一迈步向前，不觉右脚软绵绵的全然使不上力。
眼看刚从往后摔中逃过一劫，此刻怕是又要往前栽个狗吃屎了……元旦啊元旦，你可能对我好一些？
仿佛许愿成真。印象中和土地的零距离接触并未来临，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真不知为何要答应你来爬这该死的山。”润玉责备的有些急切：“待在山下不是也能好好欣赏！”
“谁知道这变成凡人后居然这么经不起折腾嘛！况且星君不是接着我了，不过是崴到了脚，一觉睡醒不就可以康复了嘛！”颖儿怕润玉一个不情愿，分分钟拽着她回客栈：“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是要上山看烟火，就算我瘸了……”眼看耍赖就要到挤出眼泪的流程了，后面的话却在润玉拦腰截起的公主抱中，被硬生生吞进了肚子。
“既然答应过你，又怎会食言。”润玉微微皱眉，抱着颖儿继续往山上走。
“……”颖儿受宠若惊，没想到星君非但没阻止她山上，还拖着一把老骨头亲自抱她去目的地。望着润玉眉宇间的褶皱，她突然笑了笑用手去抚：“星君皱着眉头的样子也好看……可是狸儿太重了？”
“本君早就看出你不是狐狸而是猪了。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撑得到山顶。”润玉心跳漏了一拍，故意别过脸不去看怀中打趣自己的人儿。
“那可就麻烦星君了，一把年纪了还要被我拖累，日后有机会，狸儿一定好生报答～”颖儿望着不远处的山顶，心想还好没有选去最高的山，否则出了此等意外，星君怕是要在人间累到一命呜呼。
天色渐暗，人群皆已聚在最佳观景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烟稀少之地，润玉总算松了一口气。
“乖乖待在这里。等看完烟花，我们就回去。”纵使狸儿其实不重，但毕竟山路崎岖，到达时润玉也免不了气喘吁吁。趁天色没有全暗，他把颖儿放在一块巨石上，自己则靠在一旁的树下休憩。
“嗯！”颖儿乖巧作答，期待夜幕快快降临。

随着顿时迸发的鼎沸声，人群发出惊叹。颖儿漆黑的眼眸中被五光十色填满，她从未看过烟花，从未见过单调漆黑的星夜中，能被填的如此拥满。
“星君！你看！是烟火！”颖儿激动的朝着润玉方向大喊。微风拂过，润玉靠在树下，黑长的发丝被风吹起，几片落叶顺势而下，映着空中不断绽放的光彩，突然间，她看见他笑了。颖儿看失了神。自己从前怎么不曾听说，文曲星君竟有这般好看……
其实润玉从听见烟火声时就睁开了眼，他在颖儿身后看见她坐在巨石上仰望天空，看的极其认真。无数烟花仿佛在她身边绽开，衬得眼前人万紫千红。她看着烟花，他看着她。
却冷不防见她突然回过头认真喊自己，虽然伴着烟花的巨响，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可是看着她激动不已的样子，他忽的觉得胸口有说不出的情绪喷涌出来，于是他对着她笑了起来。
风起的突然，不大却刮得颖儿衣袂漂洋。润玉怕她着了凉，起身向她走去。而她觉得是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唤，起身想站起来接他。可她忘了右脚的伤，刚准备起步，又险些难堪。好在润玉还是快步向前接住了她。
“你是猪吗？”润玉扶着颖儿，声音却被烟花盖过。
“星君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可是星君你看！烟花好漂亮啊！真的好漂亮啊！我先前从未见过！”颖儿在他怀里欢呼雀跃，丝毫不顾及他的情绪。
他半抱半扶着她，置身喧嚣繁华中，竟觉得烟花之美即便转瞬即逝，却也并无什么不好。他想起她说的，又自问一遍。在瞬间里永久吗？或许……也未尝不可。
两人就此般依偎着看完了正常烟火。待到夜幕重归黑暗，颖儿依旧止不住兴奋，转身一把抱住润玉：“今天星君能陪我一起来看烟花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夜晚。”
尽管润玉搀扶着，可他没料到她竟如此就抱上了自己，幸好他及时稳住身子，否则怕不是两人都要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