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的时候,吴桐把吴蔷也带上了,另外一边坐着吴柏,几个人都是相顾无言,吴老爷子也不过是为了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罢了。草草吃完一顿饭,各人心中都怀着心事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早早躺在了床上,吴桐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么多年,自己的小朋友一向自己过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最后吴桐还是起身,听着其他房间都没有了动静,偷偷开着车溜了。
一边开着车往市里走,一边打着苏银城的电话,却是没人接。吴桐不免有点心慌。这大半夜的,城里的街道上空空荡荡,连出租车师傅都早早回家吃饭了,也不知道这小鬼头跑哪里去了。吴桐不用想也知道,一个人过年,不会是好过的时候,心思转了几圈,还是决定先去球队看看。果然车进了院子,远远就看见了训练馆的灯光。
打开门,吴桐就看到苏银城一个人在练投篮。还是那般,身边立着GoPro,忠实的记录着她的出手结果。吴桐关好身后的门,不让冷风吹进来,又慢慢走向背对着她投篮的人。
她把脚步放的很轻,不像打扰了连续出手的苏银城。可是,看着苏银城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球场上,她又实在忍不住让苏银城知道,自己也在。
“阿城?”
苏银城正要投篮的手一抖,篮球偏了很远。苏银城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见了吴桐。
“走吧,跟我回家。”
苏银城用力握了握拳,用指甲扎了扎自己的掌心,这真的不是幻觉么?吴桐来找自己过年了?!苏银城呆呆的跟在吴桐的身后上了车,依然还处于震惊之中。车开出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吴桐握着自己的手,就把自己领上了车。苏银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被握住的地方,好像还留着灼热。
“不是在家吃饭么?”
“嗯,吃过了。”
“不是明天才出去玩儿么?”
“嗯,想你了。”吴桐话都说出了口,自己听见了,才觉得似乎有一丝不妥,好在车里暗,苏银城并未发现吴桐已经红了的耳根。
苏银城听了这话,却是笑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你,吃过了么?”吴桐想转一个话题。
“嗯,吃了。”
“吃的什么?”
“饺子。”
吴桐诧异的转头过看了苏银城一眼,“你会包?”
“速冻的。”
这次轮到吴桐笑了笑。
等进了门,苏银城惊讶的发现,吴桐开始进厨房,忙活着要包饺子。
苏银城觉得,这阵仗也太大了。她从小到大,家里也没包过几顿饺子。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吴桐开始和面,苏银城觉得,这个力气活儿,自己应该干的好。“要不,我来吧?”
吴桐也没客气,把位置让给苏银城,看着她学的有模有样的,就转身忙别的去了。
吴桐一边擀着皮,一边瞧着苏银城笨手笨脚包饺子的样子,就想偷偷的笑。最终是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擀面杖,绕到苏银城身边,一只手正了正苏银城手里的饺子皮,另外一只手给皮上添了点馅儿,演示着怎么左手松一松,两手虎口一捏,一个饺子就成了。
吴桐包的轻车熟路,苏银城却看着吴桐微微低着的头,闻着她身上一股古旧的檀香味道,不知不觉就红了脸,失了神。看着吴桐一连包了好几个,苏银城才反应过来,又开始学着她的样子,包饺子。
“你怎么会包饺子的?跟你妈妈学的么?”苏银城觉得,如果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就完蛋了,只好索性找点话题。
“嗯?没有。我妈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五六岁?”
“哦,对不起。”苏银城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她去国外了,应该是过的还不错的。”
苏银城这下子更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她会记恨她妈妈么?这个话题,实在是糟糕。苏银城呆呆的看着吴桐又去擀皮,手上的饺子,又停下来了。
吴桐感觉到了对面人的异样,抬起头来,笑了,“没事儿,她当时丢下我,大概也是迫不得已。我并不怨她。我记得,她走之前,带我去了很多好玩儿的地方。她也说过,过年总是要吃顿饺子的。后来,就跟家里的阿姨们学会了。”
苏银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痴痴的点了点头,又开始专心包饺子。
苏银城虽然是个完全的新手,但是两个人都吃过晚饭,也没有准备太多的材料,很快就包好了。两个人站在灶台前,不知道各自怀着什么心事,看着白色雾气慢慢从锅中腾起,静静地等着。
“谢谢你。”苏银城还是先开口了。
“谢我什么?”吴桐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看着苏银城。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我,照顾我。如果不是你……”苏银城没有说下去。如果不是吴桐,她也不知道她会怎样。也许去考大学了?也许现在也已经大学毕业,找一份平平常常的工作?她应该不会有机会出国,去见识那么大的世界,去和世界上第一流的球员比赛,去知道,这世界,有那么多美妙的事,也同时有那么多令人遗憾的事。
吴桐一边搅着锅里的饺子,一边说,“如果没有我,你也会很优秀。是我要谢谢你,照亮着我的路。”
“好了,吃吧。别唧唧歪歪的了。”吴桐拍了拍苏银城的肩膀,让她去拿盘子。
这一年,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们相视而笑,开始吃饺子的时候,钟声响起了。
第二天一早,吴桐睡到自然醒。开了房门,站在客厅里,看见厨房里那个高挑的身影时,不禁也动了心。阿城啊,我累了呢,你是那个可以让我靠一靠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