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将我带到内室，将一卷画轴扔在地上，横线断开，宣纸上画着的是一个年轻少年的肖像。少年人的清秀和稚嫩透过有些模糊的线条显出，宛若一朵盛开的白牡丹，辨不出男女。
“知道殿下为什么对你不好吗？这就是原因。”顾倾咯咯笑着，“你我不过都是她的替身而已，我比你年轻，比你更像他，所以如今在陛下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你。”
肖战的改变，他望着我时的出神……这一点一滴都印证了顾倾所说的话，“轰”的一下，仿佛有巨大的锤子，将我心上的大石砸的粉碎。我咬着牙，压下喉头涌上来的浓浓的血腥味“我为何要信你？”
顾倾杏眸弯弯：“你一会就信了。”
我正不明所以之际，眼前的顾倾突然从长袖中变出一把尖刀来，用力往自己的肩窝刺去。我大惊失色想出手阻拦，没想到已经来不及了。
“皇后娘娘!”江离哭喊着扑过去，霎时间殿内乱成一团。我看着顾倾嘴角和伤口溢出的血，巨大的恐惧一下子遍布了我的全身。
闻讯赶来的肖战赶紧将顾倾抱在怀里，满目急切，仿佛她是他心中至宝。我站在一旁突兀得很，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眼前的景象逼得我的眼泪几乎快要忍不住落下。
太医来的时候肖战终于放开她。再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已经都是怒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凉薄的眼神就那么直直的刺在我身上，像一把寒光凛冽的尖刀。
纵然再期待相见，我也明白，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他。我愣愣地望向他，可在他身上，我找不到一丝与过往重叠的气息。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毫无感情地，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你和倾倾到底有什么仇，非要这样子伤她？!”
我的头嗡嗡作响疼得厉害，眼泪却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我只能不住摇头，声音若幼兽般告诉他：“我没有伤她，我…………”
“没有？”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怒极反笑：“你当朕是瞎子吗？你跟我说没有？!“他近乎是咬牙切齿道“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啊!宝宝，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狠毒？!”
宝宝……隔了那么久，我居然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心里疼得血肆横流。我用了那么多个日夜等他回心转意，盼着他再唤我一句宝宝，可我万万没想到再次听到，却是在这样不堪的此情此景下。
江离慌乱跪下哭诉：“皇上明察!皇后娘娘此番遇刺全都是贵妃一手造成的，殿下可不能被她一面之词迷惑了啊!”
我心头一阵酸楚，几乎是字字泣血，再次对他重复：“我没有害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听到这句话后，萧尘似是烦躁，心里的火无处发泄，忽然扬起手掌就往我的脸上打。我猝不及防，连躲都没来得及躲，那个巴掌重重将我掀倒在地，我被打得眼前发黑，头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所有的光影似乎都被揉搓成一团在我面前扭曲地晃荡。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那把刀就滚落在我的脚边。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捡起它就往自己的心口处刺去。巨大的疼痛来袭的时候，我看到了肖战慌乱的脸，用余下的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既然你不信我，那你认为我欠下，我就都的还给你。”
几乎是眼前一黑，血柱喷涌，我体内的热度随着一点一点的流逝。眼前肖战无情的模样变得模糊，我扯着嘴角无力地笑了笑，便再没了一丝知觉。

人好少嘤嘤嘤

几乎是眼前一黑，血柱喷涌，我体内的热度随着一点一点的流逝。眼前肖战无情的模样变得模糊，我扯着嘴角无力地笑了笑，便再没了一丝知觉。
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便被人拥入怀中。那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的周身，让我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肖战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抱着我了，若是梦，我希望时光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醒来。
突地的一滴滚烫的泪掉在我的后脖颈，'那泪太过灼热，使我的神志霎时清醒过来
肖战语有凝噎，震着我的鼓膜，一下，又一下。
“宝宝，是我对不起你。我根基不稳，事事都要依仗临安候。我故意亲近顾倾疏远你，一是拉拢临安口，二是让你远离纷争护你周全，可我没想到会这样害了你，害得你差点就离开我……”
我的泪蓄在眼眶中，却最终没有落下，后知后觉的极致哀痛堵在我的心窝，刺激着伤口，疼得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现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又有多少是可以信的呢？
许久，我终于淡淡地开口“顾倾受伤了，你会为替她报仇，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么，我呢？”
“我带你去。”肖战厉声道，每个字皆像是泣血而出，他将我拦腰抱起，快步冲到顾倾的寝宫。
顾倾的伤口并不深，人已经无事，正倚在床边休息，视线在触及肖战怀中的我时戛然顿住。
肖战把我放下，抽出一旁侍卫的剑，塞进我的手里，自身后把着我的双臂，剑尖直指着顾倾：“去他的朝堂稳固，去他的安民立业，我什么都不要了。害我的妻，我的一搏，我不会放过你。”
“噗”的一声，剑入心口，顾倾死不瞑目。她的血冲刷掉了什么，却又留下了什么，我分辨不清。
肖战绕到我身前，手抓着健身横在他的脖子上，定定地看着我：“我总想着江山安定朝堂稳固，我们才能永远的在一起，我自认一切是为了你，可你却是为了我一次又一次受伤。你若恨便动手，能死在你手里，我此生无憾。”
我握着剑的手颤抖着，“啪”的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肖战是为了我，他心里的人仍是我
我信他
除了信他，我别无他法

肖战杀了所有顾倾宫里的所有人灭口，对外宣称顾倾是因小产血崩而亡。
我和肖战仿佛回到了旧日的时光里，像是在偏僻的南阳城里一样，在这一方天地里，过着我们的日子
但是岁月岂能如昨
我知道心口有些地方空了，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顾倾的死并未能让临安候如何，他还有肖战亲笔签署的协议在手，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牢牢抓住军政大权，荣华富贵仅在一人之下
我仍和往常一样，呆在宫中数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心事过活。直到一月后那日，朝堂巨变才见端倪——临安候在下朝回府的路上被人当众斩杀，凶手正是张大带领的原岐山山匪一行人。
肖战暴怒，将一干人等押入天牢。
听到消息时，我脑中纷乱如麻，好像有一条线，快要将所有零碎的点串起来。我差宫人打点，赶着去天牢见了张大。
“你们怎么能当街杀人杀的？还是临安侯？”
“是陛下要让我们这么做的，陛下说一旦得手，就会彻底解了我们身上的毒，放我们回岐山。一博一博，你来的正好，陛下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啊？”
我握着栏杆的手骤然滑落，转身离开天牢，将张大的呼唤声落在身后
他们再也不可能出得去了。
我站在天牢前，仰头看天边的那轮太阳，真亮真圆，晃得我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我一步一步往回走，这一路像是走过了我和肖战的前半生。
我们相伴十年，他从落魄皇子一步一步走上至尊之位，如今又铲除异己，坐稳朝堂
而我呢？
肖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可到头来，我除了浑身累累的伤痕之外，又得到过什么？

入夜之后，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给铜镜中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面目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肖战拥住我笑着道：“宫里的嬷嬷说，夫妻会越来越像，你看我们是不是也瞧着像了许多？”
我抬起手指尖摩挲着铜镜中他的脸：“眉眼仿佛是真的像，不过我的眉毛淡了许多。”
肖战拿起梳妆台上放着的画笔，转过我的脸，认真地勾勒着我的眉形。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心口却不再是从前的悸动波澜
半晌，他满意微微垂眼与我四目相对。他唇畔溢出笑意，将我鬓边的碎发往耳后掖了掖：“你自受伤之后便瘦了许多，可要好好补补身子。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还要相依相伴很久很久……”
他一边说着唇一边落下，从眉心寸寸下移，轻覆上唇，辗转缠绵。
肖战像是用了毕生的温柔来成全这一夜的暖，可我只觉得遍体严寒，那冷意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化得开
晨曦刚出时，肖战离开了，我睁着眼睛到天明，等来了他的圣旨
张大一行人昨夜畏罪自尽，死前留下供状说，一切都是由贵妃王一博指使。更有在皇后宫中侥幸活下来的宫女江离奏报，说看见我亲手杀了前皇后顾倾
坑杀重臣，军中不服；妒杀皇后，万民不服
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当处以凌迟极刑。
我听着圣旨书的笑了，笑得泪流满面，我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昨夜肖战的话“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还要相依相伴很久很久……………”
在天牢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一半时间病着一半时间醒着，昏昏沉沉的过往和回忆一同将我埋葬，让我时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去，是清醒着还是昏迷了。
肖战也来看过我，隔着铁栏杆，我自顾自的喊着他的名字，一字一句的诉说着我们的点滴，将刻骨相思写入那些回忆里。
肖战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琉璃罩，不蕴半分情绪，像是一摊死水，不会因任何人起波澜。
刺骨的痛蔓延上来，仿佛有千把刀深深刺入，我近乎麻木
我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我只晓得这一路我见到的美好，背后都是布满铜臭的肮脏
肖战利用我控制了张大，以婚约之定，让我安心帮他铲除异己，在他眼里我就是一颗棋子
待到棋子无用时，他会毫不犹豫把我一脚踢开
那些所谓的山盟海誓密语甜言，不过是蒙着糖霜的利刃，目的就是引诱我入局，任他摆布
到最后，肖战把临安候父女之死都推到了我身上。物尽其用，也是应该的
看，这就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我为他倾尽所有，可他却弃我如敝屣
我所有的情思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中化为无形，我没有在牢中自尽，我想要离开，我不愿安安静静的死去留给他一副只剩枯骨的模样，我要让他此生，不得安宁。
肖战听完了我说的话，我远远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他哪份半分的情绪。可他却转身，在众人的拥护下，毫不留情地离去。
我看着自己苍白如枯骨般的手臂，突然感觉到了痛
连我也分不清，这疼究竟是在深还是在心。
如果此刻我抬头，就会看到本已经走远的肖战回过头来看我，看清他眼中琉璃罩撕开的细微缝隙，看见他对我仅存的，最后一丝的疼惜。
只是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更啦夸我！

离行刑的日子还有五日的时候，我用计迷昏了看守我的狱卒。因为我平时都如死人一般安静沉默，他们对我几乎都没有什么警惕。我出牢狱的时候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并用易容术简单地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并趁他们还没有被发现之前，仗着自己对宫中地形的了如指掌快速地逃出宫去
我借着从狱卒身上偷来的银子，一路辗转流离，流浪到了荒山野岭。彼时正是穷冬烈风行走，我独自吃力地行走在雪地上，最终因为体力不支，不受控制地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亮堂的木屋。守着我的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他一探上我的脉搏，细细检查后，不禁叹了了口气道：“居然是你。”
我感谢他救我回来，遍寻记忆，却不记得认识这么一位。
“医师……认得我？”
“自然是认得的，当年就是我我在梅岭闭关时，给你行了换心之术。”
“换心？换谁的心？”我灰败的眼中现出疑惑，对他所言万分不解。
医师同我说，我为肖战挡剑的那一次，重伤难治。肖战听说了他的医术高超，可通阴阳，便抱着我，越过茫茫雪地来梅岭求他为我治病。
我伤到心脉，不是轻易医术能够救过来的。医师见肖战身上容器蒸腾，立刻想到上古书籍中传下来的一门秘术
寻常的人的心有七窍，强行放在他人体内，会产生排斥。而真龙天子则不同，齐心光滑如镜，可融入伤者心房处，彻底同其化为一体
换心之术，凶险万分，弄不好便是双双赴死。而肖战却没有犹豫，甘愿将一颗心换给我。而他的心口处是医师用阴阳之术写下的一道上古符纸，可通他身上的龙气，维持性命得以活下来。
所以自那之后，肖战的身子比从前弱了许多
我相信当初的他是爱我的，若非深爱，怎会豁出性命救我？
肖战没了心，情爱从他生命中消失。过往的情感只携刻在他脑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磨殆尽
从此他没有心爱的姑娘，只有江山。他利用我对他的真意，一步一步获得他想要的
肖战付出一颗心是为了我，我豁出性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可到头来，我们却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起身，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医师阻拦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絮絮叨叨的话我没有再听。我眼前一片混沌，仿佛在面前洁白的雪地中看到少年模样的肖战。他站在我的眼前，他递过手到我的面前，声音如初春细雨般温润好听：“你饿不饿？我这儿带了桂花糕”
………………
我欠了他一颗心，所以现在，我要还给他
从此以后黄泉碧落，生生世世，我们永不相见
宫灯如豆，些微的光晃得肖战睡不着，他浓眉敛起，翻身下了床
他光着脚走到案几，那上面铺展着一副少年的画像。那是王一博重伤昏迷时，他亲手画的。本来想送给他，可最终留在了自己手里
他的画技不好，画卷中人堪堪只能分辨五官。顾倾无意间发现他常在深夜中看着这幅画，便和王一博说，他们都是这画上少年的替身
肖战对情感的最后记忆是断在尚是少年的王一博身上的，他脑海中印象最深的，也是那时候他的模样
此后几年的光景磨平了王一博的棱角，除了相貌，他已经不再像他记忆中的人。反倒是顾卿，娇俏明媚，同那时的王一博一样，让他忍不住靠近
只是后来临安候在朝政上处处牵制他，让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事事为他着想，爱他爱到豁出一切的王一博，是背负起这一切最好的人选
“你真傻，为了当年的一件衣，一块糕点，就对我死心塌地。为了留在我身边，一次又一次被伤害，你也不觉得有什么，依旧整日笑的傻乎乎的……”
只是…………
“人人似你，却不如初。”肖战低低一笑，门外有宫人归墟急急来报，说畏罪潜逃的王一博已被寻到，他死在了来京的路上，被大雪埋在了底下。是恰好被附近的村民发现，才得以交还给宫廷。
肖战脑中猛地一刺，薄薄的信纸从指缝中滑落。
“陛下你怎么了？”
归墟中只见皇上抬眼，眸中无波无澜，只一滴泪骤然从眼角滑落，融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完结了完结了夸我夸我啊啊啊啊哇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