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长生
所有人都以为吴邪已经死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只吴邪，连吴家都完了啊。
胖子猛吸了一口烟，一下又被呛到，咳了老大半天，一时没注意到一个青年模样的人坐到了对面。
等胖子消停，眯着满是血丝的眼瞧了对方半晌——模样没变，万年不动的表情也没变。叹了口气，招呼人上了杯热茶，各自沉默。
“这么多年了，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还是胖子先开口。
“早料到会有今儿个咯——我·他·娘……算了，这也不是我们非得找你，是吴邪。”胖子顿了顿，觑了张起灵一眼，然后接着说，“是一个奶娃娃，估摸着天真的想法，也许是你能耐大，小娃娃跟着你起码不会哪天就下去找他了……啊，这也算托孤吧，哈哈。”
胖子边说边将人引进内室，然后颇有些笨拙地抱起熟睡的婴儿，还在犹豫怎么交给张起灵，没想他倒自觉主动地接了过去。
“有名字吗？”
“啊？”胖子看着张起灵明显比他熟练许多的动作，一时有些发愣，这会儿反应过来，才回道：“不知道，小孩儿送回来的时候没人提。”
“那就叫吴邪吧。”
张起灵低着头看小孩儿，这让胖子看不清他说这话时什么表情，不过胖子的表情的确是裂开了。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这样虽然不妥，但也没什么值得辩驳的地方，就没发表意见，只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是天真和你打过商量的？”
张起灵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
那这事就怪了——胖子心下嘀咕。
后来张起灵将孩子带走了，前脚才回到住处，后脚瞎子就听着声儿不远千里地凑过来。
“你不是说再也不管他了吗？”瞎子倚着窗台，瞥了一眼床上的小婴儿，一脸看笑话的表情。见张起灵不搭话，又问：“这次准备扔给谁？”
“我带。”
“什么？”瞎子的笑容僵住了，良久，才自嘲道：“在小家伙眼里，果然我的魅力没小徒弟大哟。”语气一转，又促狭起来，“哎呀呀，这么无情，你们俩成双成对了，就合该瞎子我孤独终老啦！养儿不防老啊——”
“你年纪不比我长。”
“对，小家伙最成熟了。”
“……”
见张起灵不再搭话，他又问道：“这次我徒弟叫啥名？”
“他叫吴邪，和之前一样。”
“执念？上回你把他托给吴家时就起的这名字吧？名字挺好……”瞎子又笑了起来，但听上去不是很开心，“你们真的决定了？要这样结束彼此？”
瞎子用的第三人称复数，你们，他知道，既然张起灵决定这样做，这里面一定少不了吴邪的意思。
吴邪还是记起了一切。恰如张起灵忘不掉这一切。
他们注定纠缠。他们注定无法长相守。
无数次的刻意远离，无数次的偶然重逢。
像剜骨剔肉那样将存有对方的记忆剥离，奈何那些记忆已经扎根灵魂，只等一阵风过，陡然繁盛成林。
“你们竟然不能相依为命，可惜了，可惜了啊——”黑瞎子拉长了尾音，末了，又神经质地笑起来，单手在窗台一撑就跳了下去，只留余音在窗口回旋。
他说：本来你们都是不死的命，现在好好过完余生吧。二十载啊，弹指一瞬云烟过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