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在收拾残局，庆帝端坐在园中的石桌前，喝着候公公泡好的热茶。
李承乾半身是血，被一个黑骑压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李承泽双手交叠在前，无比恭敬地站在旁边，那副天然无公害的表情，看的范闲非常想要揍他。
“回陛下，宫中传来消息，长公主等已经被擒下，太后皇后无恙。”禁军统领上前禀告。
听到消息的李承乾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
难怪刚才陛下一直没有问别的，原来。。。言冰云心中想起了范闲之前说的话，原来陛下真的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什么都知道，只是，他选择了和范闲一样的路。。。。
言冰云看向范闲，后者正在左顾右盼的看着四周，仿佛什么事情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都先回去吧。”庆帝站了起来，“让人把地方打扫干净，朕不想下次来的时候乱糟糟的。”
说完了，抬脚就往外走。
范闲和言冰云行礼，往两边退开，给庆帝让开了一条路。
“父。。父皇！”李承泽眼见庆帝未曾发落李承乾就要走，不禁出了声，“太子。。。太子还在这儿。。”
范闲听了心里直摇头，暗骂这家伙愚蠢。
太子都已经一败涂地了，还想干嘛呢？这也太心急了。
庆帝转过头，看向李承泽。
“太子。。太子受了伤，儿臣想着，找一位太医来给他医治。。。。”李承泽赶紧低头，低声说道。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庆帝用着平常的语气说，“就在这养伤吧。”
这就是废太子的意思了。
李承泽按压着内心中的欣喜，面上却不改色，跪地叩首，“是，儿臣这就安排。”
出了梅园，待陛下离去后，言范二人翻身上马。
“陛下这是要废太子了。”言冰云道，“是啊，谋反呢，不废怎么行。”范闲道，“二皇子总算熬出头了，没看见方才，那么迫不及待。”
“长公主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大约也是一个禁足。。。不过她为什么要帮太子？她不是和二皇子是一起的吗？”言冰云低声说道。
“今天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太子挑在今天谋反？”范闲冷笑，“这个老妖婆啊。。。可不止这么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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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谋反，就这样消逝在那天的时间里。
隔天，庆帝便下诏废太子，并嘉奖了护驾有功的范闲和二皇子。伴随着势力的再一次洗牌，刚刚因为接回言冰云的热度逐渐消退可以放松一下的范闲，再一次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李承乾被关在郊外的别院，李云睿则是被庆帝关进了宗正寺——这个专门用来处理皇家事物的地方，是最好掩盖皇室丑闻的。
庆帝传了口谕让鉴查院来审讯，恰巧言若海得了风寒在家休养，此事就落到了言冰云的身上。
李云睿面无表情地坐在铁栏的后面，看着面前这个白衣青年。
走到哪里都穿了一身白衣，真是和叶轻眉一样讨厌。。。李云睿心想。
“长公主，下官言冰云，奉陛下之命，来审理长公主和太子谋反一案。”言冰云低了低头，算是见礼。
“陈萍萍让你来审我，怎么？想着让你报复我？”李云睿面带讽刺，“借刀杀人的法子他还用的真是顺手。”
“北齐一案陛下已做裁处，下官来是为了您和太子谋反一事。”言冰云答的中规中矩，若不是因为院长安排，他根本见都不想见她。
“你这么用心为鉴查院做事情，做了鉴查院一把锋利的刀，替他们砍杀敌人。。。。甚至为南庆赢得了对北齐的胜利，可是言冰云，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效忠的一切都是一个谎言呢？”李云睿轻笑。
“长公主此话何意。”言冰云皱了皱眉头。
“你对庆国忠心耿耿，对北齐恨之入骨。。。这些都是谁教你的？院子里其他人，有被这样刻意地培养对北齐的仇恨吗？”
李云睿轻笑。
“我前段时间听说了一个特别有趣的故事，小言大人要不要听一听。。。说是当年陈萍萍在北齐擒住肖恩后，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他那个出生了几天的孙子。陈萍萍为了报复肖恩，就把那个孩子留了下来，交给了鉴查院的一位主办抚养，陈萍萍特别交代，要让这个孩子仇恨北齐，一直一直仇恨北齐。。。以此来报复肖恩。从小就要严格训练这个孩子，等将来长大了，送他去北齐北齐潜伏，让这个孩子亲手毁掉北齐的大门。”
李云睿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只能看见一方天空的天窗，笑了出来，“算起来，这个孩子。。今年应该也是二十四岁了吧。”
“这个故事有趣吗？小言公子？”
“长公主是什么意思？”言冰云定了定心神。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玩而已。。。你说，那个孩子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呵呵呵呵。。。”李云睿再次笑出了声，“哎呀，每次听到这个故事就觉得特别好笑。。。今日笑累了，就不和小言公子说话了。”
说完，李云睿转过身去，不再看言冰云。
“那下官改日再来询问。”言冰云面无表情地离开，走出大门，“严加看管，若有情况立刻向鉴查院禀告。”
“是小言公子。”宗正寺卿恭敬地低头回答。
言冰云抬脚就走了出去，转过门角，却不经意被路边的石头拌了一跤，差点摔倒。
言冰云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手中全是冷汗。

在沈婉儿眼里，言冰云这两天忙碌了起来，早晨的时候一大早就出去了，然后到深夜才会会来，她每天都会等他，虽然有的时候坚持不住睡着了，半夜醒来时，却也总能发现他和自己一起躺在床上——言冰云总是会把睡着的她照顾的很好。
沈婉儿知道太子和长公主谋反的事情很让他忙碌，加上言若海也病了，所以她在膳食上也费着许多心思，希望父子俩能吃的又健康又好。彼时她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言若海很是反对她这样做，不过言府的下人都知道，自家少夫人是不会听的，所有厨房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这个家。
严霏自言若海病了后就住在了言府，方便照顾老人家和已经怀孕的嫂子。
今日沈婉儿出门去范府看望范若若他们，姑姐一家一个月没有见面，今日回去好好一起沟通沟通感情。
严霏在府中药房将言若海晚上要煎的药捡择好，便准备去同老人家说说话，一转头，却是一个侍女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小姐！您快去看看少爷！少爷他。。少爷他不太对劲。。。”
严霏皱了皱眉头，“出什么事情了？”她问，“不知道，少爷从鉴查院回来便不太对劲，眼睛红红的。。。就冲到自己院子里去了。”侍女回答，“嗯。。。知道了，先不要告诉老爷，我去看看。”说着，就往言冰云的院子而去。
院子里，言冰云拿着剑疯一般地挥舞，从小到大的剑招都过了一遍，依旧是不肯收势，看得旁边因为担心而进来的管家胆战心惊的。
“哎呦喂小姐你可算来了，你看看。。。这。。。”管家有些不知所措，“少爷一回来就这样，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了。。。”
“大概又是什么原因憋着了。。。管家爷爷，劳烦您老规矩，出去把院子门带上，顺带帮我看一下府里我嫂嫂交代的晚膳，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儿。”严霏道。
管家和侍女躬身退了下去。
严霏转头看向言冰云，场中紊乱的气息卷成一团，足以昭示言冰云的心境有多么地纠结和凌乱。她一转头，拿起边上架子的剑，就冲言冰云而去，抬手舞剑就是一个格挡。
“言冰云，你搞什么！气息全乱还舞剑？不要命了！”
言冰云自从北齐回来后，身体的经脉虽然一直在恢复中，但是费介曾说紊乱起来也是有着性命之忧，因此回来后言若海就一直在帮他调理，希望能早日恢复。
可如今……
言冰云转过一眼看见了她，竟然像是疯了一般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招招连接，毫无缝隙地朝她攻来。
“你发什么脾气？出什么事儿了？”严霏看出来他是在发泄，这下挡都不敢，只能四处躲避，可是言冰云舞红了眼睛，哪里管两个人的身手差了一阶不止，一个回旋就是一个回身抛剑，严霏躲不掉，肩膀上连人带剑挨了一下。
言冰云看见那抹血色，霎时间冷静下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抱歉。。。我。。。”过去运功的言冰云苍白着嘴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他想走过去解释，脚步却不稳，一下摔倒在地。

严霏很久没有见过那样的言冰云，浑身弥漫着一股颓丧之气，白色的衣服衬出他脸色的青灰，唇上失了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剑自刎一样。
严霏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挪到了旁边的石椅上。
良久无话。
“出什么事儿了？”严霏平心静气地问。
言冰云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鉴查院的事情？”严霏再问了一句。
言冰云依旧没有回答她，又垂下了眸子。
严霏只当她是默认了，继续说道：“既然是鉴查院的事情，我不方便问，但是我想。。。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拿自己出气……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顿了顿，又道：“你现在若是心中还是郁结难疏，那和小时候一样，一起去府后面石桥上走一走，你这样，嫂嫂回来会担心的。”
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必。”言冰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按下，抬头看向她，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开口道：“我。。。我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
严霏愣住了。
“什么？！”严霏不可置信地看着言冰云，“这怎么可能呢？！”
“去审问长公主时，她说，鉴查院有一个孩子，他是院长缉捕肖恩后带回来的，是肖恩的孙子……院长刻意将他培养地仇恨北齐……就是为了报复肖恩……那个孩子，今年也是二十四岁……”
言冰云将李云睿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完，“我那下脑袋里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因为我知道，院子虽然二十四岁的人有好几个，这一批人里除了我，没有一个和北齐是有关联任务的。。。。”
“算算时间，父亲在鉴查院任职的时候你已经快了……我如果没有记错，父亲提起过，陈院长是在他到鉴查院的第二年擒回的肖恩，怎么可能是你呢？”严霏说道，“上下加一两岁岁数差在鉴查院的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言冰云继续说道，手也在渐渐变凉，“母亲去世后，父亲因为过度悲伤，曾经遣散了府中的下人一段时间，现如今这些，都是后来才进府的，我。。。我这两天一直在找府中原来的那些老人，他们大部分已经故去。。。有一位老人还留在京城，如今已经七十岁了，我亲自去找的他。。。他说。。。他说，”言冰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那个一岁多的孩子，在过年时，得了伤风寒，过世了。。。。”

早上刷进来的时候发现好像被吞掉了，再发一遍。。。

放弃了，一直审核没有通过，我发图片吧。

“你觉得你不像是父亲的孩子吗？”严霏道，“好吧，或许从前你觉得不像。。。可是你从北齐回来后呢？父亲可有再让你接触北齐的事物？父亲没有精心为你调理身体？我和婉儿被骨楼挟持那日，你说你要自刎，父亲那声担忧难道也是作假的不曾？”
言冰云说不出话来，半晌道：“我想搞清楚。”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严霏道。
“长公主那边，我会继续装着没事去问询，若她再和我说些什么。。。再商讨便是。”言冰云思索了一番，说道，“我会派人继续去寻找言府当年的旧仆。。。一人之辞，确实不能作为证据。”
“这件事情我来做。。你做太扎眼了。”严霏摇了摇头，“若这是长公主的计策，那么现在，一定有很多人盯着你在干什么。”
“好。”言冰云顿了顿，再次说道：“我……不论你知道了什么，我希望……你都能把你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我。”
“好。”严霏点了点头。
“……多谢。”
“不客气，你做了的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我帮忙的。”严霏拍了拍他的肩膀，展开一个微笑，“心放宽点，起码你现在都还是我的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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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回家的时候听下人禀告了二人又在院子里动起了手这件事，向来和小姑子关系好的婉儿不乐意了，气冲冲地走到院子里拎起言冰云的耳朵就开始数落，言冰云只得边笑边讨饶，保证再也没有下一次，沈婉儿这才堪堪放开，转头便瞅见严霏手上的纱布……
“嫂嫂绕过他吧，刚才不小心划到的。”严霏看到沈婉儿的目光瞄过来就赶紧开口，若是再闹下去养病的言若海就该知道了。
“你就作吧，你上哪儿找脾气这么好的妹妹去。”沈婉儿想到言若海生病，也就没再大声地说话，“换作是我，非和你断绝关系不可。”
言冰云苦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接下来，言冰云每日坚持神色如常地去宗正寺向李云睿问话，回来后就加紧寻找依旧在世的言府当年旧人，希望能问出当年的细节。
此事是瞒着身边人做的，言冰云做的很辛苦，沈婉儿本就敏感心细，言若海又是自己的父亲，一直都很了解自己……
若是此事是假的，被知道在查会伤了一家人的感情；若此事不是假的，他该如何面对院长和父亲，又如何保全婉儿和孩子……
这样的忧虑地过了三天，言冰云才刚回到府中，一眼便看到严府的一个侍卫等在门口。
“是小霏有什么事情吗？”言冰云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是的小言公子，小姐说公子让帮忙找的东西找到了，请公子明日过去看看。”侍卫恭敬地说。
言冰云瞬间反应过来。
“嗯，知道了。明日下了值我就过去。”言冰云深吸一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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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和我说什么？”言冰云整理了一下心情，蹲下来，温和地问道。
小女孩依旧怯生生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言冰云看着小小的女孩，继续耐心地说道，“爷爷要你和我说什么？”
“爷爷说，对不起……叫你不要相信……”小女孩小小声地说道。
“不要相信什么？”言冰云追问。
“我不知道……爷爷说让你不要相信……呜……”小女孩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你走了……走了以后，昨天……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来找爷爷……然后就掐爷爷的脖子……爹想要去阻止他们……也……我躲在床下不敢出声，他们……他们就开始乱翻东西……后来娘回来了……娘也没了……他们要……要继续翻，外面有大狗在叫，他们……他们撒了东西……撒了东西在桌子上就跑走了……后来……后来爷爷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居然爬了起来……他看……看到我了……叫我出来……爷爷满脸都是血……推开家里的菜缸，把我推进地窖里……然后他把盖子盖上，让我找你……说，对不起……不要相信……然后爷爷就什么都没有说了……呜呜呜……”
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小女孩已经泣不成声，严霏赶忙蹲下来轻声哄着她。
言冰云的脑子突然有点乱。
“公子，再迟便要迟到了。”四处陪他来的暗卫侍风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走到院门口提醒。
“啊！！！”严霏怀里的小女孩爆发出尖锐的喊声，“是他！！是他！！黑衣人！！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