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节
云岚山上。
萧炎走后,云山作为老宗主,卸去了云韵的宗主之位。在这之后,云山调用了大量的人力修复被萧炎破坏的千疮百孔的云岚山,或许某一天云岚山会完整如初,但是恐怕在云岚宗众弟子的心里,那恐怖的火莲和黑色的身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云岚山可能还是那个云岚山,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其实这里没什么变化,花还是花,树还是树。仅有的不同可能也就是山顶缭绕的云雾更浓了一些,但是对修习风属性功法的宗门弟子们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斗气大陆强者为尊,云山老宗主的回归不仅带来了大量的功法斗技,也用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方法,直接把曾经的几位斗王长老提升到了斗皇的级别,甚至比起前宗主云韵都差不到哪里去,而在这世界上又有谁能经得起提升实力的诱惑呢?云岚宗的弟子们,每天都在幻想着,这等机会能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当然,除了一个人。
后山别院,密室。
这间别院原本是云岚宗几个外门执事清修之地,称不上粗糙简陋,但是也算是朴素简洁了。自从云山回来之后,这院子就被封了起来,不许任何弟子靠近。只有云山和他的几个心腹才知道,这间几乎没有任何斗气波动的院子里住的是谁,不,应该说,关押的是谁。
是那古色清逸,风华绝代的前宗主,云韵。
在魔兽山脉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过去了数年之后,云韵总会望着远方的雄漫的山峦,回想起那指尖的流连与红唇上的烈焰。她从小就练习斗气,对成王败寇,用实力说话的大陆规则可谓是耳濡目染。所以即使是如丹王古河一般优秀的男子曾对她流露出过一丝情愫,她也只不过把那当作一种实力上的交易,并未倾注下什么感情。但魔兽山脉的那个少年对她奋不顾身的奉献和帮助,让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朋友”,也是让她第一次动了那青涩的感情。
是啊,世界上万物皆可交易,哪怕是性命也有很多人当赌局的筹码来用,唯独一个情字,是天下诸多强者无法割舍,也无法拿去贱卖的。所以,历史上有过那么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悲情英雄。
密室的中央,那是一个倾国倾城的背影,三千青丝挽成云髻,一尘不染。修长的手指在蓝色的柔光间飞动,细腻、沉稳而又不失灵巧。而这蓝色的光,正是那曾经碎裂掉的海之心甲。
“唉,毕竟是六阶魔兽身上取来的材料,修补竟是如此困难。”云韵轻叹一口,端详了一下甲片的裂缝和崩碎,准备继续修复其他的部分。
大门悄然地打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漫入密室。“韵儿,还在生为师的气吗?”
这声音云韵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除了那授她一身气艺的老师云山,还能有谁呢?
云韵那黑水晶般的眼睛颜色暗淡了下来,她合上了她的眸子,左眼中是那记忆里挺拔的黑衣背影,而右眼中,是那云岚山十年前的景象,和谐静好,哪如现在般浮躁?
她心中从小长大的云岚山,总是轻如月光,淡如冬梅,宗众轻俗世,重修为,也正是这样的风气,才让云岚宗蓬勃发展至今,在这加玛帝国如一位历久弥坚的老拳师一样。云山的归来,好似给云岚宗带来了百年来都没有过的大机遇,但在云韵的观测里,这宗门好像不再是她曾经长大的那个地方了,山或许还是山,但人心却不再一尘不染。云山之前大肆讨伐萧家,在军队和各个城市里安插亲信,这些事她都知道,她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云山走到她身边,看见了她手里紧握的那内甲,皱了皱眉。“这不是你给那萧家小崽子的内甲吗?怎么碎成这样了你还留着。
“韵儿,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毕竟你也是我的亲徒弟,这宗主之位还是要轮到你来坐。萧家结局你也知道了,早已被我云岚宗杀灭大半,元气大伤,现在只能躲在米特尔家族屋檐下苟且偷生。这米特尔家族三番五次坏我云岚宗大事,迟早老夫也要把他们给一起收拾了。”云山说这话的同时,云韵感觉到密室里充满了暴戾的气息,这气息她一辈子都没在云岚山上感受到过。
现在的老师,还是当初的老师吗?
云山随手夺过云韵手中的甲片扔在一旁,这海之心甲还未修补完整,受力则散,它掉在了地上,摔碎成了修补前的残片状。
“韵儿,凡事要向前看,你若现在回头,还有一分情面可看,这萧家的灭亡不过是早晚的事…”云山自说自话,他却没有意识到,云韵那美丽的面容,痛苦地好似那断裂的群山。
云韵忽然站了起来,当着云山的面走向了海之心甲残片躺着的那个角落,把散落一地的残片捡起擦净,一片一片地收好。
“老师,您何必对萧家如此赶尽杀绝呢?小时候您教导我们做人要留有余地,您自己都忘记了吗?”云韵轻叹一口气,这叹息之重好像能扬起整个云岚山上的风云。
“你…”云山不敢相信云韵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云岚宗从创建至今,宗门弟子一直奉行着脱俗出世,内修本心的原则。可是您不仅仅是对萧家不止地讨伐,还在这帝国境内不断打击异己。这难道就是您教给我们的本心吗?”
云韵不看云山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说出了点燃云山的最后一句话:“老师,您觉得,云岚宗,还是那个云岚宗吗?”
云山戟指怒目:“你…你这逆徒!我做了什么全都是为了云岚宗好,你这小徒可懂我宗门大计?!”
“看来我需要实施一些强硬手段来治理你这逆徒了!”云山用了一种近乎咆哮的语气,斗宗强者的咆哮,好似要连这别院一起震塌。
云韵坚毅的表情突然放松了下来,美目一扬,好像在挑衅云山:“老师,有件事情其实您一直不知道。”
“什么?”
“您的封印……已经没有用了!”
云韵身上爆出了青色的风属性斗气,这斗气甚至比云山封印之前还要强大。“老师,多谢您的封印了,如果没有您封印里的这些斗气,我可能还达不到八星斗皇的实力呢!”云韵又是一笑,这微笑如果放在俗世,不知会有多少多情人为之倾倒。
云山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封印会被这么快破解,更没有想到云韵敢反抗他。只在云山一愣之间,云韵展开了她的斗气双翼,破开那密室的屋顶,冲霄而去,这速度比云韵曾经展现过的速度快得多,甚至云山这种初级的斗宗强者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云山刚想追去,却已是太迟,那青色的曼妙身影早已溶化到了天空与流岚里。
“宗主!宗主!发生什么了!”跟着云山一起来的云督长老本来守在这别院外面,察觉到了这动静之后冲入了密室,而他眼前,只有云山一人而已,不见云韵。
“她走了……”映入云督眼中的,是云山那一半戾气一半苦涩的脸。
“宗主,我们现在追还来得及!”
云山大手一挥:“算了,她的速度我看见过了,连我都不能打包票说可以追上,你这三星斗皇的实力想都不要想。”
“那,我们不管吗?”
“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跑了,通知宗门内弟子和各路外门执事,全国搜索云韵,记得不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只说悬赏一个实力强大的女子便可,抓到以后废了斗气给我送回来,我要好好再教育教育她!”云山舔了舔嘴角,那暴戾的气息又浓了几分。
“老师,你犯错了,我一定要纠正你的错误,把云岚宗从山崖边拉回来!”天空下的云韵心潮澎湃,这不是她做出的第一个抉择,但是可能是她做出的影响最重的一个抉择。无论问情还是问义,她都会毅然决然地说: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