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下
“不知海老可知，云岚宗此次大张旗鼓通缉的可是何人？”云韵没有回答，反而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实力强横，又是妙龄女子，难不成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没错，就是我，他们在通缉他们的前宗主。”云韵苦涩一笑。“自从我的老师把我软禁了以后，我就被剥夺了宗主之位，这次，是我逃出来的。”
“你被卸去位置我们都知道的，但是我们没想到你能被云山那老家伙软禁起来，也没想到你居然能以斗皇实力，从一个斗宗手里逃脱。”正堂上位二人面面相觑。
“那么，海老认为，现在的云岚宗是什么样呢？不用介意我是什么身份，您说您的看法就可以了。”云韵又问。
海波东略微沉思了一下，答道：“现在的云岚宗，在全国范围内打击异己，飞扬跋扈，而且居然心狠到能做出灭人全族之事。这不是云岚宗一贯以来的作风。”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起码你当宗主的时候，从来做不出这样的事。”
“那海老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愿兵谏我的老师，还这帝国境内一片净土！”
“我别无出路，唯有兵谏！”
唯有兵谏，一语惊雷，惊动话中人！
海波东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他好像就真的变成了那远古冰雕。许久过去，他竟然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这时间好似也被冻结于此。
过了可能是一刹那，也可能是一万年，海波东脸上的皱纹终于动了一下。他微微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云岚宗宗内还有我无数亲信和朋友，只要海老愿和皇室一起把大军开到，我想他们一定……”
“不可能。”还是简单的三个字，与之前的三个字相比，海波东甚至连表情都一丝一毫也没有变过。
“我们还有三位斗皇，还有数位斗王……”
“不可能。”
“我……”云韵还想继续争取下去，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机会，她爱着云岚宗，爱着这片养育她的土地，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云岚宗一步一步走向那不归路。
海波东从主位上缓缓站起，走到云韵面前，把厚重的大手搭在云韵的左肩。虽然他斗气实力已经比不上云韵，但是云韵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海波东，更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而不是强者。
“孩子，我能理解你的焦虑，也能理解你此时的心境。但是无论你问多少次，我只能回答你一句话，那就是不可能。”海波东不知不觉也用上了老辈对小辈的称呼。
“孩子，我问你，除了你之外，云岚宗还有多少斗皇？”
“以云督几位长老的实力来看，大概有五位。”云韵说出这句话时，心都在滴血。这些长老成为斗皇后，她都是见过的。以他们原本的修炼资质，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很显然，他们是受到了一些外力的催动才能进阶，而这进阶的代价，可能就是剩余的生命。
“都是我的人……”云韵紧咬着嘴唇。
“那么，有多少斗王？”
“不下十位。”
“那么，你凭什么就觉得，我说服皇室，借兵于你，你就能成功呢？”
“云岚宗宗众必然有不少反对我老师的倒行逆施，只要我们用心战……”
“心战……好一个心战！”
海波东回到了主位上，表情凝重得像传说中极北大洋上的万年坚冰。
“孩子，我不否认，你学会了团结那宗门中数量最为庞大的普通宗众是我预料之外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侧位的雅妃也想知道，为什么海波东敢出此断言，几乎不通斗气的她在米特尔家族中的上位，也正是靠着各路手腕和攻心，在这过程中数不清的竞争者都倒在了她手下。
海波东好像看透了雅妃的内心，他看了看身旁思绪万千的雅妃，又看了看一脸坚毅的云韵，长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今天，也就让我老头子给你们上一课吧！”
“海老请讲。”云韵谦逊地低下了头，她非常尊敬海波东的见识和资历，此时她正是需要这等智慧来帮助她。
海波东用他的寒冰斗气，在正堂中心凝结出了一块冰。他用苍老的右手指着这块看起来不甚坚硬的寒冰，缓缓说道：“斗气大陆的规则，一直都是强者为尊，你们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这便是最初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就如这冰块，如果凝结的时候不够结实，那么随便一个人，都能敲碎它。那么在这时，冰块最大的问题，就是力量不够。”说着，他的左手食指爆发出一股斗气，斗气毫不费力地就削掉了冰块的一角。
“你们两个孩子，自然也都知道，力量的进步是非常困难的，雅妃本身就没有什么修炼斗气的天赋，在斗者的实力层面上，升星时间都要论年来算。而云韵你身为斗皇，升星则更是困难，你那八星斗皇的实力，想必也是得了一个机缘。若没有这机缘，你自己也能预想到，达到这个层次有多困难吧？”
云韵无言，若不是她偶然间发现了云山给她下的封印中的一处漏洞，她连破解这封印都做不到，更何谈炼化那封印中的斗气？让她自己修炼，从三星升到八星的时候，怕不是已经人老珠黄了。
海波东不看云韵的表情，继续说道：“很多人，在力量提升到一个瓶颈之后，就会发现即使付出比之前一百倍的努力，也无法精进哪怕一丝一毫的实力。于是他们转而去修习技巧，一旦技巧练得炉火纯青，那力量，反而变得不重要了。你们俩现在就是在这个层次，一个耍手腕，一个想攻心。古语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说的就是现在了。”
说着，正堂中央的冰块逐渐被抹去了所有棱角，变成了一个卵状。海波东又用左手喷射出一股斗气，这斗气擦在卵状冰块边缘，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划痕，而冰块的内部毫发无伤。
“但是，你们两个想的都太简单，雅妃一心想用各式手腕获取地位，殊不知我米特尔家族若无强者坐镇，早就被贪财小人给灭了；而云韵的云岚宗，即使到时候能有千百弟子呼应，云山也能用斗宗的实力，宗主的地位和提升实力的机缘把他们再给拉回去。对于那掌握了宗门内力量分配权的云山，你那所谓心战，还有用吗？”
海波东又用左手催出一股斗气，这股斗气比前两股要浓厚坚实得多，甚至比冰块还要大。它直扑那块卵状冰块，一瞬间，冰块便被击得粉碎，好似根本没有在这世间存在过。
收回了手，海波东又悠悠地靠在主位的椅子上：“这，就是绝对的力量，是综合实力里的根本，也就是所谓的，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云韵哑口无言，她并没有那实力来确保她的兵谏能够把云岚宗拉回正确的轨道上。而从力量的比较上看，拉拢米特尔家族和皇室，也达不到要求。
她咬了咬那贝齿银牙，黑袍一扬，单膝跪在了地上：“小女云韵，请海老赐教。”
“罢了，你这孩子也是懂人情世故的，我与萧炎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关系，你与萧炎又有一段旧情，这虚礼就免了吧。”海波东无奈地挥挥手。
“刚才我们也说过了，在这加玛帝国国内，云岚宗自然是全无敌手，但是，出了国境线呢？”
“出了国境线……小女实在不知，还请海老明示。”
海波东拿起一旁的黑布小包，扔向云韵：“从哪来，回哪去。”
云韵打开这包裹，里面赫然是那她带来作为信物的海之心甲碎片。她是聪明的，瞬间就明白，海波东不是让她回云岚山，而是去迦南学院，找萧炎，萧炎才是能撼动坚实堡垒的雷霆。
无论是萧炎的力量，还是技艺，海波东都是深有体会。萧炎尚在斗师级别时，所创造的火莲斗技就能让斗皇强者忌惮不已，若是萧炎什么时候也晋级到了斗皇，那实力……海波东想不到，也不敢去想。
“谢海老教诲！”云韵又向主位作了一个揖，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感谢。
“免了，若云岚宗的错误能被你挽回，对我们米特尔家族也是大有益处，萧炎那小子也会很高兴吧。这些理解，都是我在沙漠边陲被美杜莎女王封印的那段时间里悟出来的。你和雅妃都是聪明的丫头，想理解，不难。”海波东捋了捋雪白的胡子，微微一笑，甚是欣慰。
走出了米特尔家族总部大门的云韵，与冲出云岚宗的云韵，气质上早已脱胎换骨。如果说曾经的风华绝代源自那从小培养的高贵气质，那么现在的云韵，更像是消去了迷惘的，暴风雨的源头！
君且去，不须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