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飞机穿越层层叠叠的云海,不知那是积云,卷云还是层云,在夜幕之下,都已经匿了它们的踪迹,分辨不清了,触感上,亦没有我想象中的软绵绵的质感,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节律的颠簸,让我一阵目眩。
“各位乘客请注意,飞机下降过程中穿越云层,可能会有颠簸……”
广播中甜美的女声,我并没有在意,那声音背后躲躲藏藏的背景音乐,却牵住了我的耳朵,那是浪漫主义大师,炫技之王李斯特为数不多的较慢的、温柔的曲子。
降A大调第三首,《爱之梦》。
我凝滞的指关节又想不听使唤的起舞,干涸的眼眸无法拦住漫出秋池的泪水。
这时出现在我眼前的倩影恰巧又和她如此相象,我一时间手足无措,直到这位空中小姐走到我面前,弯腰询问道:“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什么,现在好多了。”
我如同一只树懒,又沉静地将自己埋进椅子里,没有跟那位美丽知性的空中小姐说出那句老套的“你和她好像”。
恍惚间,我又不知道是像谁,是叶玫儿,还是溪子。又或者都不像,是我的心魔幻化的影像罢了。但下一秒,她递给我的热毛巾那温热的触感又告诉我,她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实体,活生生的人儿。
那个倩影远去,我的思绪也随着《爱之梦》的结束飘散了,直到“Dim.”后面的几个小节也消失得耳不可闻。窗外越来越近的模模糊糊的灯火也在我的泪眼中映照成了一团光晕的泡沫。我回想起尚未离我远去的那些峥嵘的,惆怅的年岁,还有那些再也无法追悔的日子。
闻到这座城市冰冷的空气,才知道,我终究还是回来了,在我二十一岁这一年,再次踏上了魔都上海的土地。
你会跟我走吗,如果上海不快乐。
如果上海不快乐。
二
炳希出狱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从虹桥航站楼出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我匆匆在滴滴上呼叫了价格贵的离谱的专车,这位睡眼惺忪的司机,在知道了我要从虹桥直接坐到杨浦区之后,也来了兴致,一路上兴奋地和我说个不停。我对这座城市再熟悉不过,便说,不用了,我是这儿的人。
“噢,听你口音不像啊?”
“恩,不像,可能我永远也学不会。”
司机大叔莫名其妙,仍旧猛拧方向盘,驾着车在无人的街道上飞驰。
回到这熟悉的空空荡荡的房子,我居然倒头就睡着了,竟睡得如此香甜,可能是那些纷至沓来的回忆将我留住的缘故吧。虽然才过了几年,那些回忆却如同激光投影一般的清晰可见,忽的又让我怀疑起自己身处梦境抑或现实,我的身体究竟是二十一岁,还是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