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重午，连绵几日的淫雨暂得收晴。早几月便同萨音相商，今岁重阳当相与闲游朱雀街，因惦着此事许多日，晨时简作梳妆后，便乘了辇轿离宫赴约。艾青悬于列户门庭，盈面十里菖蒲熏风，叙至禁宫内外端阳成俗，自袖中捧出一枚五彩绣香囊来，递与她观】
宫中照例要在端阳分赐五毒香囊，除却中宫所赍，今岁宝娘娘也予了我一枚。
【绣院所制之物固是精致，更为图个驱邪迎祥的好意头，因又道】
我用不上这样多，便特留了一枚与你。

（ 数月前便收得玉鸾书信，言今岁端阳将出宫寻我。阅信后我是欣喜的，许久未见玉鸾，心中委实甚念，可转而又有几分愁——我于禁中伴读隋楚殿下时，曾应玉鸾不日便将入宫陪她，可及归府同额涅提及此事后，意料之中地又得了一番训斥，此事也只好暂且作罢 ）
（ 我接过她递来的五彩绣香囊，纹样精致，一瞧便是宫中珍贵的物件，思及自己袖中藏的另一枚香囊，登时难以开口 ）多，多谢，只是，只是......
“我亦带了件礼物予你，只是你得答应我，见了它，不许笑！”

【月前皇叔颁旨，小青与喀尔喀汗王之婚期就定于今岁仲秋。眼见归牧之期已近，既得少仪慰解数日，也觉固然是个优于京城的去处，时下佳节得见萨音时，便尽敛了前些时候的怊怅之意】
你也备下了礼物？
【我知端阳佳俗甚多，却往往无须互赠嘉礼，由是不觉暗叹一句心有灵犀。适才打量萨音周身，未见携有何物，眸波移至她袖口时，好似发觉出一点端倪，探出手来摊平于人前】
快予我瞧瞧，绝不笑你。

“嗯，是啊，你难得出宫一回嘛......”
（ 她虽说绝不笑我，却仍不好意思取出。柔荑探入袖中，握住特藏在那儿的香囊，磨蹭许久才肯取出给她瞧 ）我都忘记了，你在玉阙，怎会缺少香囊这种东西，不仅不缺少，你的香囊该都精致得很呢。
（ 言语中有难掩的失落，垂首将手掌摊开，里头躺着个比她的五彩绣香囊足足小一圈的香囊，上头绣着朵开得正好的秋海棠 ）也不算为端午特做的，就是个，普通的香囊——我没见过咱们种下的秋海棠的模样，只能依着南国的绣海棠绣了一朵，同宫中绣娘的手艺相比，这针线实在蹩脚。
（ 实在没有信心，又作势收回 ）罢啦罢啦，我还是再去为你买些别的小玩意儿罢！

【萨音幼习女红，却与我仿佛同脉相承的半斤八两。至于禁中绣娘固然手艺卓著，萨音之拳拳款意却止此一份，自无须将二者合而并提，遑论一较短长。因将那绣囊捧在掌间，如抚奇珍】
你这香囊虽则甚好，青团也还是要为我买的。
【尝听人称道知味观的青团滋味甚佳，每逢端阳更添制肉松蛋黄、椰香豆沙等馅料，这店面原只建在临安，近岁年初时，京城的朱雀街仿佛也新建了一处，一路行来尚不曾得见。复向前几步，指腹摩挲着其上的秋海棠有顷，又道】
可还记得元年你我在来鹤窗前，共植的那株秋海棠？

“青团算甚么，今日我可带了荷包出门，你想要的，但凡我的银两足够，全都使得。”
（ 我将她的香囊收好，心中已盘算好待归南国时便收在匣子里，以免因不留心使之磨损 ）记得呢，那种子还是我自宫外悄带进去的，那时我们还说要——
（ 忆及元年光景，虽远离父母，独入紫闼，却因有她陪着而分毫不觉着寂寞，只恨时光太快，数月一眨而过，我不得不离开，彼时承诺来日同她一起护那花，现下却恐再无机会看花开了 ）二年你同我写信，说我们种下的花还未抽芽，我后来托梁素捎寄回信与你，不知你可收到。
“那秋海棠，如今也仍然未有抽芽吗？”

谁能想得到呢，不是端午且不能拉倒（摊手）

【内务府每月自有份例，身处禁中却委实用不上银两。今闻她此言，念及前日尚且与鸣玉顽笑，世间凡物诸事，但得可用此物筹谋换取，皆是最为轻易。只消五两钱银，即可置办珠花簪珥数只、四方名食若干，然则便是肯倾尽财帛，也换不来枯木逢春，求不得知音如斯，共我于深闱朱阙间相伴朝夕】
前月我见那花，不知怎的枯了半截儿……
【昔我亲眼所观，尚且急不暇择，何况她只得耳闻无以躬自目睹。话音方落，已见人柳眉稍蹙，继又道】
你也莫急，所幸有还颐，移了长春的沃土、又教我如何照料，兴许今岁可抽新芽。

（ 元年我同她种下那秋海棠时，委实费了好些功夫，只因我二人对于种花皆是外行，也不知秋海棠更喜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便择一处我二人看起来皆觉着合适的空当地儿将种子埋下。实则当日也曾思量这秋海棠许难以开花，可仍怀了些许念想 ）
（ 闻听那花枯萎，心中失落，却不敢言说分毫。我本该同她一并照看，哪里能怪她照料得不精细呢 ）还颐？
（ 我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名字 ）还颐是谁？

【寿康所植芳物众多，另有花房每岁为太妃呈送时令佳卉，却无一株再令我悉心看顾如那秋海棠，所幸还颐妙手回春，使之不至尚未盛放便零落成泥】是还颐救活了我们的花儿——她博识敏慧，既妙擅丹青，又通培土养花。
【自也不难觉察她意中所指，不过着意顾左右而言他】你知我较前些年，好与人往来些，暇时便邀她至来鹤品点、饮茶。
【曼音落罢，略作忖量，又斟酌着续道】是侍于中宫娘娘跟前的女官。
【后句轻描淡写，却咬重了最末女官二字，以示她早年郑重允诺之因、乃至今又轻而食言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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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荷月初一，连绵几日的淫雨暂得收晴。早几月便同萨音相商，今岁当相与闲游右安门外十里草桥庙市，因惦着此事许多日，晨时简作梳妆后，便乘了辇轿离宫赴约。算来端阳已过半旬，艾青悬于列户门庭，盈面十里菖蒲熏风，叙至禁宫内外端阳成俗，自袖中捧出一枚五彩绣香囊来，递与她观】
宫中照例要在端阳分赐五毒香囊，除却中宫所赍，今岁宝娘娘也予了我一枚。
【绣院所制之物固是精致，更为图个驱邪迎祥的好意头，因又道】
我用不上这样多，便特留了一枚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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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初皇叔颁旨，小青与喀尔喀汗王之婚期就定于今岁仲秋。眼见归牧之期已近，既得少仪慰解数日，也觉固然是个优于京城的去处，时下佳令得见萨音时，便尽敛了前些时候的怊怅之意】
你也备下了礼物？
【我知端阳佳俗甚多，却往往无须互赠嘉礼，况乎已过半月有余，由是不觉暗叹一句心有灵犀。适才打量萨音周身，未见携有何物，眸波移至她袖口时，好似发觉出一点端倪，探出手来摊平于人前】
快予我瞧瞧，绝不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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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音幼习女红，却与我仿佛同脉相承的半斤八两。至于禁中绣娘固然手艺卓著，萨音之拳拳款意却止此一份，自无须将二者合而并提，遑论一较短长。因将那绣囊捧在掌间，如抚奇珍】
你这香囊虽则甚好，青团也还是要为我买的。
【尝听人称道知味观的青团滋味甚佳，每逢六月前后，更添制肉松蛋黄、椰香豆沙等馅料，这店面原只建在临安，近岁年初时，京城的朱雀街仿佛也新建了一处，一路行来尚不曾得见。复向前几步，指腹摩挲着其上的秋海棠有顷，又道】
可还记得元年你我在来鹤窗前，共植的那株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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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府每月自有份例，身处禁中却委实用不上银两。今闻她此言，念及前日尚且与鸣玉顽笑，世间凡物诸事，但得可用此物筹谋换取，皆是最为轻易。只消五两钱银，即可置办珠花簪珥数只、四方名食若干，然则便是肯倾尽财帛，也换不来枯木逢春，求不得知音如斯，共我于深闱朱阙间相伴朝夕】
前月我见那花，不知怎的枯了半截儿……
【昔我亲眼所观，尚且急不暇择，何况她只得耳闻无以躬自目睹。话音方落，已见人柳眉稍蹙，继又道】
你也莫急，所幸有还颐，移了长春的沃土、又教我如何照料，兴许今岁可抽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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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所植芳物众多，另有花房每岁为太妃呈送时令佳卉，却无一株再令我悉心看顾如那秋海棠，所幸还颐妙手回春，使之不至尚未盛放便零落成泥】是还颐救活了我们的花儿——她博识敏慧，既妙擅丹青，又通培土养花。
【自也不难觉察她意中所指，不过着意顾左右而言他】你知我较前些年，好与人往来些，暇时便邀她至来鹤品点、饮茶。
【曼音落罢，略作忖量，又斟酌着续道】是侍于中宫娘娘跟前的女官。
【后句轻描淡写，却咬重了最末女官二字，以示她早年郑重允诺之因、乃至今又轻而食言之果】

（ 我听她如此叙说还颐，该是她于禁中新识得的妙人儿。饶是我曾费心劝说，玉鸾也总不肯同人多亲近，如今又有了可顽在一处的同伴，我分明该为她高兴——可不知为何，心中竟分毫不觉欣喜，反倒是有些，酸酸的意味 ）哦，如此看来，她做了从前我常做的事儿了。
（ 她甫咬重“女官”二字，我便知她所指，方才还欲抱怨几句，现下也亟亟打住。我暂未想好如何同她解释，只得先搪塞过去 ）原来如此呀——
“元君庙今日有庙市，听闻市中花木繁多，咱们快去瞧瞧罢！”
（ 而后强拉她前去，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