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一，醒醒，饭都做好了！”
模糊的意识被唤醒，眼皮微微翻动，缓缓睁开一条缝隙，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尽数洒在他苍白的脸上。被渲染成金色的浓密睫毛簌簌抖动着，眼睛像被光束照进的大海，漫漫蔚蓝莫名染上一丝柔和的金色。
愣愣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天花板，楼下温和的声音响起：“新一？你没事吧？”
工藤新一搓了搓嗡嗡作响的脑袋，微眯着眼看了看窗外过分耀眼的光芒，清晨的空气里还带着园子里植物和新翻泥土的气味。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半杯水一饮而尽，水温刚刚好，应该刚放在这里没过多久。
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流进他的胃里，阵阵暖流让他昨晚疼了一宿的胃终于好了一点。他走下木质楼梯的脚步有些虚浮，看着饭桌上几盘热腾腾的饭菜，只觉得心里一暖。
“你终于下来了，再不下来我就要上去找你了！”另一个少年快步从厨房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菜出来，忙不迭将盘子犹如烫手山芋般落在桌子上，猛地朝微红的手指上吹气。
工藤新一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手指，细长的眉头微微皱起：“怎么样？没烫伤吧？！”
黑羽快斗看着面前放大的脸突然怔住，讪讪地收回手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没事，快吃饭吧！”
“给，新一，都是你喜欢吃的。”从落座以来，黑羽快斗的筷子就没离开过工藤新一的碗，本来空荡荡的碗里转眼间菜肉已经摞得老高。他看着自己快冒出来的瓷碗，忍不住“噗呲”一笑，反夹菜给他：“你也吃点啊白／痴！”
黑羽快斗一乐，连忙埋头将碗里的菜吞入腹中，两腮塞得鼓鼓囊囊却不忘向他笑道：“唔！新一夹的菜最好吃了！”
工藤新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突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他倏地站起身来，不顾黑羽快斗惊愕的目光连忙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黑羽快斗也急得站起身来，椅子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带得在地板上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声音。
“新一！新一快开开门！新一！”他慌乱地拍打着卫生间反锁着的门，木质的门被他拍得发出沉闷的巨响。听到门的另一边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和哗哗啦啦的流水声，忍不住心里揪得一疼。

3.
黑羽快斗是五天前才得知工藤新一的病的。
握着那份洗衣服时从爱人口袋里掏出来的被整齐地折成正方形的病危通知书，他瞬间觉得如坠冰窟，拿着那张密密麻麻写满的白纸的手不停发颤，摇摇晃晃的两个大字犹如刻章般印在脑海里。
晚期。
电视里蹩脚的连续剧情节突然发生在他身上，突发的戏剧性的一幕让他险些笑喷出声，眼角带着粼粼的泪光。一瞬间，总是皱着眉头脸色莫名苍白、愈发消瘦的身体、马桶里的呕吐物、修理水管时发现的猩红液体……这些莫名其妙的现象突然有了解释。
怪不得…怪不得他最近总是躲避我………
“咔嚓——”门口突然传来钥匙插进锁孔和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恍然回过神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连忙将通知书重新折回塞进口袋里。
“我回来了。”少年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是装有物体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的哗啦哗啦声，“办了个案子，回来时路过菜市场顺便买了点番茄…我记得冰箱里还有鸡蛋吧？”
黑羽快斗深呼了口气，尽量保持正常的声音：“嗯，还有几个……够我们做番茄炒蛋了！”
工藤新一走进卫生间，看到他手里的那件外套瞬间脸色一变，脸上的血色瞬间抽离。黑羽快斗装作无所谓地将外套递给他，冲他扯了扯嘴角：“我想洗衣服来着，你看看衣服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记得掏出来啊！你饿了吧？我…我去煮饭……”
看着那人匆忙跑去厨房的身影，再低头看了看手里自己满是褶皱的外套，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瞒不下去了啊……
黑羽快斗的手死死地扣着电饭煲边缘，不顾灼热的温度，死死咬着的牙关一阵酸痛，眼角发红，晶莹的泪光闪烁在他眼里。
不能哭…不能哭出来………
后来，两个人默契地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黑羽快斗将自己的工作推到一边专心在家里陪工藤新一，而工藤新一也不再出门办理案件了。两个人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每天除了一日三餐以外眼里都是对方。
平静的生活，周而复始，却不厌其烦。
以至于他们迎来无可避免的那一刻时，心里难以想象得平静。

4.
“新一，你醒了？”黑羽快斗惊喜地看着床上半睁开眼睛的少年，每次他一睡觉他就紧紧地守在床边，好像生怕床上躺着的人再也张不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工藤新一半眯起眼才勉强看清黑羽快斗的脸，视线忽明忽暗已经在拉响最后的警告了：“快斗……”
“我在。”黑羽快斗握住他的双手，明明是从温暖的被窝里拿出来的手掌却格外冰冷。他用力搓了搓工藤新一冰凉的手，俯下身在掌心落下一吻。
工藤新一看他的动作突然虚弱地笑出声来：“你…在干嘛……这样很傻喂………”
黑羽快斗不听他的嗔怪，反而将脸都凑到他冰凉的手掌，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不傻，一点也不傻。”
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渗了进来，营造出一种幽静的气氛。他侧过头，迫切地看向透进来的那道光：“外面，天气很好呢………”
工藤新一的想法不言而喻，黑羽快斗一愣，将手垫在他脑后，缓缓将床上人打横抱在怀里，却感觉到怀里人瘦得略微有些硌人的骨头，心底满是心疼。在刚结婚那段时间，他们经常黏在一起，那时候名侦探的身体都没有这么瘦，瘦到抱起来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他怀里抱着少年，一时空不出来手，只能用手臂将大门推开。木质的房门被推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阳光顺着缝隙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他下意识抬手挡在怀中人的眼睛上，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每天工藤新一修剪的草坪已经长出参差不齐的杂草了，昨天刚下完雨的稀薄空气卷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他最终将视线定在了角落里许久没动的秋千上。
黑羽快斗抱着少年坐了下来，许久没动搁置得有些生硬的木质秋千发出古怪的“嘎吱——”声。当初刚结婚的时候就建了这个秋千，本来是在院子正中间的，但两人都忙着没时间玩闹，再加上好几次工藤新一路过它时都被凸起的角绊倒了，黑羽快斗便将它挪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新一，好久没出来了吧？这天气最适合晒晒太阳了！”黑羽快斗理了理工藤新一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曾经将他惊艳到的眼睛，细细地摩挲着他的眼角，“你看，天多蓝啊……”
工藤新一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明媚的阳光从辽阔的蔚蓝扑面而来，他努力睁大眼睛打起精神：“是啊，还有白云……我还记得…某人还把白云比喻成棉花糖………”
黑羽快斗“噗呲”笑出声来，不甘示弱笑着调侃道：“我也记得，某人在家唱歌被邻居举报了！”
“拜托…”他胸膛轻微地上下起伏，无力地轻轻阖上了眼，“当时明明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还…有脸说………？”
黑羽快斗伸出手仔细地勾勒着他脸的轮廓，指腹顺着光滑地肌肤滑到下颚角，轻轻刮在了他温热的唇瓣上：“我们的第一次接吻，是在月光下。”
他的睫毛簌簌颤动，似乎还是感觉冷，更加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哼…那时候你的吻技还真是……差到没话说………”
怀里的气息渐渐萎靡下来，黑羽快斗轻轻抱住他，捧着他双眼紧闭的脸：“困了吗？”
“嗯，让我睡会…就一会……”工藤新一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没有半点生机，病魔在疯狂侵蚀着他仅剩的生命。
黑羽快斗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轻抚他柔顺的发丝，怜爱地摸了摸脑袋：“新一，下辈子我还要给你梳头……你也会给我刮胡子吧？我才不想要别人刮，我只要你给我刮胡子。”
胸口的脑袋下意识轻轻动了动。
“新一，你放心…”黑羽快斗抬起头看了看漫天晴空，暖洋洋的光束透过云层直照进他眼底。他转过头，注视着房门前两双情侣款的拖鞋，已经是几年前的旧款式了，鞋底都磨损得泛黄有要开胶的趋势，“用不了多久，我就下去找你。”
“笨…蛋……”工藤新一轻轻张了张嘴，大脑已经濒临极限快要停止运作了，只能发出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气音，“你要是……来了…我给你……做全鱼宴………”
“哈哈哈……怕了怕了，我可不敢了！”黑羽快斗笑得眼角冒出泪花，怀中人渐渐没了动静，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臂弯里，少年安恬的睡颜还真像是在小憩。阳光洒在他身上，脸庞的边缘莫名镀上一道金边，垂着的浓密睫毛也被渲染成金色，像是一件静止的艺术品。
黑羽快斗死死地抱紧他，仿佛要将他融入血骨，怀中人即使沐浴在阳光下，身体还是渐渐冷了下来。双手捧着他垂着的脑袋，微微俯下身去，在阳光下紧紧贴着他冰凉的额头，嘴角却依然带着那个甜蜜的笑容。
“我们还在一起。”
只要我们住进对方心里，死亡就不是分离。
—END—
突然灵感来了写了这个垃圾小短篇👀
垃圾死我的了（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