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动用内力的感觉如何,香帅?”原随云居高临下地偏头“看”向倚在马车一侧的青年,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楚留香勉强露出一个苦笑,摸了摸鼻子勉强直起身来:“……不是很好。”
他轻咳一声,忽而有些庆幸原随云看不见他此刻的狼狈情态。动作细微地拭去唇角一丝浅淡血迹,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必然苍白得过分难看。
他的确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受。
心绪杂乱,急功近利,这些练武入门者常见、在他当初修习时从未犯过的粗浅错误导致的后果,此刻倒是让他无比清晰地尝了一遍。体内经络泛起的阵阵灼烧痛楚虽称不上多么剧烈,却始终如一团火焰燃着在身体中,连吐息间都带起阵阵隐痛。
原随云沉默了半晌,待楚留香的呼吸听来稍作平稳,便全然称不上温柔地紧紧握上楚留香的腕间,将他一把拉下马车。
对方大抵是真的有些恼火,虽然他不清楚其原因。楚留香因那人强硬得称得上有几分粗鲁的动作而踉跄了一下,原随云却停亦不停地一路径直将他拽到房间内,全然不顾一路上对方脚步虚浮地几乎跟不上他的步调。
“原公子……”对方的重量尽数压在身上,楚留香挣扎着匆匆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在张口的一刻便被灌了一口苦涩液体。
是他进门时便看见的放在床头的药,气息芬芳,入口时却涩中带辛,让人难以咽下——想来是原随云在回来路上便飞鹰传书教下人准备的平息顺气之药,但猝不及防下,他只被这难得的真正良药呛得不住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推拒着试图挣脱开对方的桎梏。
而这般举动自然毫无意义,甚而显然只愈发激怒了对方。
原随云眯了眯眼,神色间仍是辨不清喜怒的,手上却是干脆弃了汤匙而将楚留香制得更紧。
虽再无挣扎的余地,楚留香却仍是并不打算配合着饮下那苦涩药物,偏了头避开那汤碗说些什么——思索一瞬,原随云忽而自己饮了一口碗中药液,在楚留香意识到他意图而猛地绷紧了身体前一把按住那线条流畅的下颌,逼迫着对方张口迎接他所渡入的液体。
楚留香几乎在下一刻便反应过来对方的举动,即刻感到恼怒厌恶般地抿紧了唇线抗拒他下一步的动作。
原随云只是冷笑一声,再度低头在他紧闭的薄唇上使力咬了一口。
血腥气息立刻在方寸之间弥漫开来,楚留香吃痛地闷哼一声,难以自抑地张了张口。原随云自然不会放过这般时机,空闲的另一只手二指并拢探入楚留香微启的唇中搅动,制止下对方意欲再度合上的动作。
被口中异物搅得难受,楚留香紧紧蹙了眉,却终还是服软般停了反抗的动作,没咬上那两根作乱的修长手指。
一时无法吞咽,透明的津液便自他终是染上一抹血色的唇角一线淌下,打湿了一处床单。
原随云腾出另一只手端起药碗,含了一口后再度送入身下人唇道不同间。
一碗汤药几乎全部被这样暴戾远多于暧昧的方式灌入口中,待原随云随手将见底的汤碗亦丢去同那碎裂开来的瓷匙作伴起身时,楚留香方才撑起身来,掩口低声咳得面色潮红。
但他仍是笑着抬手拭去了眼角被呛出的一点湿意,问道:“公子此举何意?”
“香帅自然知道。”原随云的眼神较之往常愈发晦暗难明,亦更让人背后发冷。
楚留香摊摊手,声音低哑,语气却仍是云淡风轻:“我不知道。公子既然能随意迁怒他者、甚而要下那般狠手,又为何会因楚某这自作自受而如此动怒……公子心中到底如何所想, 楚某又怎能清楚。”
他的语调中并不带恼怒,而更像是阐述事实般娓娓道来——然而那双平素里沉静若水的双眸中此刻却似是跳动着幽蓝焰火,安静却清晰可见其中锐利的灼灼光华——
他几乎从未对原随云有过如此剑拔弩张的神态,纵是在蝙蝠岛上最针锋相对时亦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无法并行不悖,互不相让也是理所应当。然而纵使那时他也仍是能与原随云彬彬有礼地互有往来……而此刻勉强算作阶下囚时,一者是由于冷静如他自然不会愚蠢到毫无意义地激怒对方,二者抑或也是因为,他始终还是对原随云心存几分矛盾复杂得有如负罪的情感。
原随云对岛上女子所做之事已足以让他难以原谅,但比起追根溯源地责备对方心底的扭曲,他更希望能将她们从悲惨的境遇中救出。
但方才若非他冒险抑下药效动用内力救下、原随云当真对那的确不知晓他确切所处的少女折磨逼供的话,他只怕要因之负疚终身。
……说到底,仍是由于他的牵连。楚留香微垂下眸,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而在下一刻,他便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不知是否明了他心中所想,原随云再度凑得极近,语气仍是淡漠而高傲的,却确乎称得上解释:“若无法引出香帅,原某自然不会再多浪费时间……没有价值的东西,无论得到还是毁掉都毫无趣味——”
他稍稍扬了扬眉,忽而抬手摸索过他唇间伤痕。
些微的刺痛并不明显,但这举动带来的莫名不详预感让楚留香下意识地一抖。
“药已经喝完了吧,原公子。”
“是。”原随云微笑着应道,指尖无比自然地缓缓游弋向下,触及衣衿。
“……那么公子要做什么呢?”
“香帅又在想什么呢?”原随云倾下身来,解开身下兀的一僵的人身上,自己亲手挑选的衣物系带。
由一种火焰燃起另一种,也许只需要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