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吧 关注:507贴子:1,851

【原随云x楚留香】对酒行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原随云x楚留香】对酒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6-20 00:15回复
    用来存一存对酒行。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更新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6-20 00:16
    回复
      章一.
      中原三月,芳菲未尽。
      煦暖东风盈着沉水香浓薰的甘凉气息穿堂而去,盘旋着拂下窗边几点柔花。
      在一朵花坠落的瞬间,楚留香指尖微动,缓缓睁开眼。
      几乎在意识回归的同时,周身传来的酸痛无力便让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莫名而强烈的无力感夹杂着抚过鬓角的清风一同,让他因长久的昏睡而有些朦胧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不是蝙蝠岛,更不是江南。
      甚至不是他曾去过的任何地方。
      楚留香皱着眉,凝了凝有些模糊的视线,抑下因动作而产生的晕眩感撑起身。指尖触及的身下床榻柔软光洁,倒教他借不上力来地手上一滑,几乎再度倒下。
      映入眼帘的房内陈设尽数极尽华美雅致,鲛绡为帷,珠玉作坠;尽管未值夏日,室内仍是焚了熏香消去潮溽,床头地面摆置的不少精致纤巧的玩物,竟令他也见所未见。
      楚留香向来是个热爱享受的人,也结交过许多喜欢享受的友人。
      然而奢靡极致的如此地步的,恐怕也只有一人。
      “原公子。”楚留香轻声开口道。
      来者亦是轻笑了声,神态无比自然地迈步上前,于不远处的桌旁坐下。他仍是一身群青外袍,除去了蒙眼的黑绸而显得愈发温文尔雅,让人难以想象这般气度高华的少年究竟做下过怎样的行径。
      原随云为自己倒了杯茶,颇为体贴地开口道:“香帅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里是无争山庄?”
      “正是。”
      楚留香凝视过对方从容的神色,垂眸沉默了片刻,道:“原公子将楚某‘邀来’此处,到底有何用意?”
      眼前之人既已设下周密的布局,几乎冒着同他一并坠入海中的风险将他带至此地,自然绝不可能是为了同阔别多年的兄长叙旧这样的缘由。
      原随云很是惋惜一般叹息道:“原某也并无什么意图……只是,有香帅这般人物为敌,无论何者都当难以安心;然而若是……”
      他笑了笑,继续道:“又令人深觉可惜,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把香帅暂留于家中。”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意温文不减,“自然,若是香帅肯同我联手……”
      “我不会。”楚留香的声音透着无力的低哑,语气却坚定得不可动摇:“纵使目的相同,我也绝不会认同公子所为……公子也不必徒费口舌。”
      原随云并不出意料一般勾起唇角,语气云淡风轻:“那便也只好请香帅在此地多留些时日了。”
      他随意搁置下未动几口的茶水,起身道:“原某尚有俗事缠身,便先失陪了……香帅请务必好好休息。”
      他再未回首,一如来时飘逸地离开了楚留香的视线。
      脚步声渐行渐远,终在风拂垂枝的沙沙声响中再无从察觉。
      楚留香仍维持着倚着床头的动作,侧头看向桌上质地光润的青瓷茶杯,神色间看不出喜怒。
      袅袅茶烟在半空中渐渐散开冷却。确认过那人的确离去,楚留香手上使力,自床榻上起身。
      他的动作并不很快,身形却颇为轻盈流畅。
      然而在失去支撑的下一瞬间,他的视野便倏尔一花,堪堪扶住墙壁才免于跌倒在地。
      “……”楚留香抿了抿唇,复而无声地苦笑起来。原随云确乎是称得上思虑周全,纵使已决定将他幽囚于此,却还是筹谋周密地为他下了化去内力的药物。
      陌生而不堪的无力感令他不适地攥了攥指尖,动作却在平复了些呼吸的片刻后再无迟疑地迈步向前。不知是否出于原随云的心思,地面上覆盖着绵延至门边的地毯,踏上犹如置身云端般松软舒适,教人使不上力来;精巧缦回的长廊楼阁也曲折冥迷,令人有不辨东西之感。
      楚留香有些踉跄地行至中庭。庭院内侧倒是一如其名的恬适静谧,清凉宜人的春风吹得他仍有些昏沉的意识终是回归清醒。
      ……没有人。
      楚留香不由自主地蹙起眉。这偌大的庄园中,他一路行至此处竟未受到任何阻拦,仿佛是原随云已设计好了要任他离开一般。
      “……你未免太过自信了,原公子。”楚留香顿了片刻,低声喃喃道。他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下,径直沿平坦宽阔大路上前,推开了朱漆的大门。
      天色已然近晚,夕烟暮色下飞鸟还林,云气出岫。
      楚留香倚着一株孤松,急促地喘息着抹去一额的汗水。无争山庄建于山顶,远离尘嚣,下山的路夜称得上崎岖——却本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人两个时辰方行不到数里。
      短时间内他分辨不出原随云给他下的药中原料,但总之决不是什么……该给普通人用的。
      他勉力合了合眼,凝聚了些再度模糊的视野,眼前却仍如漂浮落雪一般晦暗不明。过烈的药性自胸腹处一路燃至脑海,让他头晕目眩地叫脚步都虚浮起来——倒也足以让他暂时分辨不明身上各处隐约的痛楚。
      蝙蝠岛一战其实并不那么波澜壮阔,甚至几乎到了平淡无聊的地步。他自始而终都未曾真切与原随云交过一次手,两人之间的交锋仅限于言辞与智谋。
      而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心有旁骛,楚留香分明勘破了这云巅之巅纸醉金迷的浮华下隐藏的黑暗内幕,却仍是在原随云犹如向着无垠邃蓝坠落时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然而在抓到一线衣袂的瞬间,他看见原随云唇角微显诧异的笑容。
      ——他再一次没有下得去手。
      一阵凉风吹过,楚留香收回了纷乱的思绪单手撑着树干勉强撑起身来,抬手拢了拢衣襟。指尖停顿半晌,他放下手来,仰首望向天际晕黄残照与岚间远山。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6-20 00:17
      收起回复
        在那一瞬间,他的脸上浮现过一个混杂着无奈与自嘲的笑容,却在下一刻便消散了踪迹,再度露出一如往常的淡然神色。
        “果然……不行啊。”
        他折回山顶时天幕几近全然暗下。门旁点燃的明灯因而显得愈发温暖而明亮,甚至令人生出安心的错觉。然而楚留香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瞳孔缩了缩。
        柔光辉映下,少年的笑意愈发温和优雅。原随云立于门口,斯文地一躬身,关切般太手握上他的腕间,“饭菜已备好,香帅可愿与原某洗同享用?”
        对方温热的体温同颇大的力道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楚留香闭了闭眼,不改神色地抽回手来,颔首微笑道:“那便有劳公子带路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6-20 00:18
        回复
          章二.
          金樽清酒,玉盘珍馐。
          许是为了应和主人意愿,菜色显然费了厨子一番心思——大多清淡温养,又不显索然单调,样式繁多口味宜人,正适于久病初愈之人调理身体。
          色若春晓的少女殷勤上前斟满酒盏,又恭谨地退后侍立一旁。原随云抬杯轻抿一口,神色悠然地侧首看向一箸未动的楚留香:“可是菜色不合香帅的口味?”
          “不……或许是因为方才刚醒,楚某此刻没什么胃口而已。”楚留香执起酒杯,微垂下眼端详着杯内澄清酒液泛起的点点涟漪,却也未有欲饮之意。
          他的确没有什么胃口……然而只是其一。楚留香的目光扫过面前早已备置规整的餐具,心内陷入沉思。
          于药物上,他的直觉向来敏锐非常。眼前的杯碟酒盏中虽看不出任何异常,却隐隐让他产生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然而……他微微皱起了眉,心底浮现过一丝疑惑。
          原随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也不再过问,只道了句那香帅先稍作休息,便慢条斯理地用起自己那份来。
          他的神态称得上专心致志,只是似乎不很合胃口一般,只随意取了些样式精巧的糕点甜品,动作优雅却颇为迅速。
          世家之风自然是食而不言,一时间厅内一片静谧,只余筷碟时而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
          原随云放下仍是近满的酒盏,摆齐碗碟,而后微微扬手。下人即刻会意上前撤去筵桌,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下。
          待得室内再度恢复安静,只余二人对坐时,他方才噙着一抹笑意,转身向一直未曾开口的楚留香:“原某招待不周,竟令香帅执意不肯暂住寒舍,真是深感惭愧。”
          “……公子不必如此自责。”楚留香已从沉思中回神,偏偏头展颜笑道,语气是听不出异样的自然平和,“公子已是准备万全,只是楚某一介俗人,难以消受得起这番厚待罢了。”
          “香帅未免太过妄自菲薄。”原随云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一般,款款起身,闲庭信步般向对方走近了些。
          在那人因他这般举动而微乱的呼吸声中,他敛下眉轻声叹息道:“无争山庄虽有‘无争’之名,在江湖上却也是有不少势力虎视眈眈……是以规矩格外森严。纵使是原某私自外出被抓回,也是要禁闭处罚。虽则香帅此刻是原某的座上之宾,但……规矩总是不能乱的。”
          他的话语虽说得有礼有节,甚至还颇为贴心的附上一番解释,却仍是难以掩饰其本质。
          ——不过是心血来潮或蓄谋已久,寻个理由以折辱对方为乐罢了。
          与这幅永远温文有礼的世家公子外表截然相反,原随云总能以最自然的模样做出令人心悸之举来。楚留香深深明了眼前始终斯文优雅的少年究竟有多么性情恶劣喜怒无常——尤其是对待他时。
          在心底苦笑一声,楚留香也同样起身,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努力令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如同负隅顽抗:“就算原公子这么说……楚某也并未被公子带回吧?”
          “只要我想。”原随云笑意吟吟地笃定道,脚下又逼近了几分。此刻他与楚留香的距离已不过咫尺,让后者稍稍绷紧了身体。“香帅既已自己归来,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是。”楚留香沉默了一瞬,不得不承认道。
          此刻激怒原随云可决非什么明智之举。
          原随云颇为满意般笑了笑,思忖片刻忽而俯下身来,称得上轻柔地执起对方的手。楚留香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又被寸步不离地再度握紧无法挣脱。
          微凉指腹一寸寸描摹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又向下犹如轻抚般触碰过温热掌心。
          楚留香轻微地颤了一下,沉下声线道:“……原公子这是何意。”
          “没什么。”原随云轻笑一声,“我只是在想……香帅的手上,从未沾染过鲜血吧?”
          在楚留香来得及回答之前,他勾起唇角抬起楚留香的手,指间滑出一缕锋芒。
          “唔……!”猝不及防下,尖锐彻骨的疼痛让楚留香发出半声惊喘,却在下一瞬间便反应过来生生咽下另外半句。
          纵然身处江湖纷争多年,凭借一身卓绝轻功,他也并不常受如此创伤——何况是以这般刻意施加了疼痛的方式。原随云的力道掌控得堪称精妙,不至于留下伤筋动骨的伤痕同时足以让人最大限度地体会痛楚。
          温热的血液顺着被钉穿在墙壁上的掌心一线淌下,染红了楚留香洁白胜雪的袖口,亦不免沾湿原随云的袍袖。而他恍若未觉,只深了几分笑意地抬手拭去楚留香额间渗出的冷汗,却不经意般在那人颊侧留下一道艳色。
          那张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容颜上,此刻的神情想必极是动人吧。他侧耳听着楚留香每一寸凌乱的呼吸声,微笑着再度转动了刀柄。
          难以抑制的颤抖由掌心下传来,那仿若实质般凛冽锐利的眼神也更为清晰可感。承受着犹如在背芒刺般的目光,原随云轻嗅了一口空气中混杂了腥甜而不再那般缥缈优雅的郁金香气,柔声问道:“香帅在想什么?”
          ——楚留香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原随云几乎称得上有几分享受地想。
          不再那样镇定冷静如一尘不染,而是也会失态狼狈、在他的手段之下被逼迫至如此境地。
          仅能从对方身上获得的成就与满足感一点点漾满心底,令他难得地觉出一丝真切的愉悦。
          ——可惜他的享受并未持续太久。
          楚留香的反应很快便归于淡然,甚至再度开口时声音虽有几分低哑,语气却已是他熟知的温雅从容:“我在想……原公子的惩罚,当真浅薄又无趣。”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6-20 00:18
          回复
            “当然有很多有趣的。”原随云有些可惜地松了手道:“但原某可不愿将那些用在香帅身上——香帅这般皓月之明,岂能同他人一般对待。”
            “……那可真是楚某之荣幸……”楚留香的尾音犹带着微微颤抖,却仍有余裕般轻笑了一声。
            然而在这般外表下,强烈的倦怠与眩晕感忽而再度涌上,甚至将刻骨的伤痛都冲淡了几分——然而深深的疲惫感令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方能勉强站立。
            似乎有什么不对。楚留香急促地喘息着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试图抓住心底隐隐约约转瞬即逝的困惑所在。但昏沉的意识再无法支持着短暂的清晰思绪,终是坠入了一片沉沉黑暗。
            未听到下文的原随云只觉得手上一沉,柔软发丝的触感落在颈侧,蹭上一片郁金香的淡香。
            他稍怔了一下,随即微笑起来。
            并不费什么力气地将昏睡过去的人打横抱起,原随云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下,向外走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6-20 00:19
            回复
              章三.
              楚留香醒来时,原随云正将一株虞美人插进桌旁盛水的霁红花瓶。
              他轻抚过那娇柔的妃红花瓣,拭下其上的一点朝露。凝视着那株脆弱的花枝时,他空洞而毫无焦距的双眸竟让人生出一丝温柔款款的错觉。就如同即使下一刻便将其碾碎手心,也是出于最深切的爱慕一般。
              楚留香未着急动作,只静静看他收回手直起身来。
              原随云擦去手上水迹,似有所觉地转身道,“香帅。”
              “原公子。”楚留香撑起身淡淡回道。昨日之事他仍记得清晰,但也未打算在此刻毫无把握地有所动作。
              身体间仍残存着隐隐疼痛,却不再那般难耐砭骨。他垂眼看去,手上伤口已被包扎精密,身上原本染血的衣着也被换成了件素净整洁的月白外袍。
              “香帅已睡了一天了。”原随云向窗外四合暮色抬抬下颌,语气中颇为诚恳,“是原某考虑不周……香帅病榻初起,身体不适,我竟一时举动贸然……”
              他自床头端起一碗尚且温热的药液,细心吹凉了些舀一匙递到他唇边,“无以为歉,我只得令下人准备了滋补的汤药,勉强一补过错。”
              碗上腾起一片氤氲雾气,模糊了楚留香的眼神。一片沉寂中,原随云仍是面带笑意维持着动作。
              楚留香终是抿了抿唇苦笑一下,顺从地张口含住眼前的白瓷汤匙。
              “……好苦。”
              “良药苦口。”原随云将最后一勺递过去,将只余残渣的汤碗搁置桌边,像是安抚不愿吃药的幼童一般微笑道。
              如果真的是良药的话就好了——楚留香闭了闭眼,感受着体内刚刚恢复的少许内里再度消散殆尽。
              “香帅似乎在看着我呢。”原随云不知何时已拾掇好了一切,转身忽而开口道:“——是在想,”他颇感兴趣一般笑道,“要怎么杀了我吗?”
              楚留香摇摇头,语气不起波澜,“这倒没有。我没有权力处置他人的生命,但……楚某也绝不会被你一直幽囚于此。”
              “那什么有呢。”原随云道。
              楚留香偏偏头道:“我想必早已和原公子说过。”
              原随云顿了一下,神色间敛去几分笑意,“香帅莫非认为,用律法杀人,便不是杀人吗?”
              “自然是,但也自然不同。”楚留香淡然道,“没有人能凌驾于他人之上,能公正评判是非曲直的仅有法律。”
              原随云冷笑一声,语气中彻底除去了那层温文有礼的伪装,“法律也要靠人来执行,到底难逃徇私舞弊,香帅这般想法当真幼稚可笑得过分。”
              楚留香不为所动的微微勾唇,“确实,当今的法律无法做到真正的公正,但规则本身则不然。在更久远的未来,总会有那么一天,任何人都不必因财富权势乃至出身性别而屈从,人人平等,无低贵贱之分。”
              原随云沉默了一刻,嘲讽地笑笑:“香帅说的或许没错,但这不过是你我都无法目及之时的事情了,又有何意义呢?而今日看来,这不过是比南无生的还要虚幻无望的理想罢了,至少他尚懂得权势的可贵,而香帅却要期盼庸碌众人的裹足不前吗?”
              “我自然知道这不可能一蹴而就。”虽仍偷着低哑,楚留香的声线却仍是无比稳定:“然而公子自然也不会不知道,由权势所带来的秩序终究无法长久……而正如公子所言,纵如你我,在数百年后只怕也如他人一般归尘归土,名迹难觅。”
              他稍稍抬起头来,声音朗朗,目光昭昭,“而若能为后世的光明留存下一颗火种,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原随云愣了一下。
              而如此的失态很快便被他掩饰好,不怒反笑道:“虽然我仍是无法认同香帅的观点,但这些说法的确有趣得要命……甚至让我觉得,仅仅将香帅困于此地,实在太过暴殄天物了。”
              “哦,那原公子要放我走吗?”楚留香戏谑地笑笑全未认真道。
              原随云却并未如他所想一般一笑而过。沉吟了片刻,他靠近了些道:“倒也未尝不可……但既然香帅崇尚规则,那我们便也来制定个规则如何?”
              “香帅有离开此地的自由,我自然也有带回香帅的自由。若香帅成功逃离,我便决不再多加阻拦;但若香帅被我抓回,便要如上次一般任我处置一次,香帅觉得意下如何?”
              这可绝不是什么公平的规则。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楚某有拒绝的权利吗?”
              “当然没有。”原随云轻笑起来,伸手触及对方的颊侧。温热柔软的触感令他舒适地眯了眯眼,在那人下意识地闪躲之时贴近他的耳侧,声音清晰万分。
              “如果是香帅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这一局棋还未下完……你我的博弈迟早会有结果。”原随云立于惊涛拍岸的悬崖之上,不无嘲讽地笑道。
              而楚留香立于不远处,神色仍是不起波澜地微笑,摇着扇道:“那我便等公子来一决胜负。”
              回忆起数日之前的对话,原随云笑意愈深地起身走向屋外。
              生父倒的确为他留下了一份极佳的礼物——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霁月光风。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6-20 00:22
              回复
                章四
                桃月既望,春日的正午已有几分燥热。栖于枝头的春莺不时慵懒而曼妙地声声啼叫,融进市集喧闹嘈杂的吆喝叫卖声中不见踪迹。
                “我观阁下似很是面生。”女子颇为热情地为在座的客人递上一杯热茶,边拾掇着桌上铺陈开来的衣物,边殷勤问道:“想来公子不是本地人氏吧?”
                青年正垂头系上水色长衫的纽扣,闻言他颔了颔首,语气温雅应道:“是……在下前几日刚从海上赶到贵处,来……拜访一位友人。”
                衣店的老板娘了然般哦了声,笑道:“阁下千里迢迢前来此地,对友人的情谊真是深厚非常。”
                青年笑了笑,并未作答。他理整领口,起身一躬弯眸道:“多谢掌柜招待,在下还着急赶路,便不多叨扰了。”
                他本就生了张纵使只买了最普通衣物、也令人忍不住殷勤相待的俊秀容颜,此刻半合了一双眼,更显出几分动人心弦的温柔清隽,让女子再度有些脸红地掩了唇笑道:“那祝公子一路平安。”
                确认了近处不再有一路追踪的人游荡,楚留香方松了一口气,从小店的后门走出。
                这般拙劣的追踪手法,换做之前的他,想必早在一刻钟之前便将之甩得无影无踪,更不必如现在般仓促窘迫地穿梭于店铺间躲藏。
                这之于他来说实在是从未遇到过的狼狈情况,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神色间浮现出浅淡无奈。
                而下一瞬间,他便敛了神色,合眼在脑海中勾勒出大致的两条适宜路线——面前的捷径隐蔽易藏,却颇多曲折,崎岖难行。而沿河而下直至市集中心,则难免人多眼杂并非畅途。
                或许是出于一贯的自信,抑或忙于处置手中事务,这数日内原随云几乎日日早出晚归,似是全是不记得曾经定下的所所谓协定——或者更有可能的是,根本不认为楚留香有能力从他身边逃脱。
                楚留香也自然并未贸然行功。明面之上,他倒真如同的确是原随云邀来的客人一般,自然无比而不失矜持有礼地在这庄中游玩,在主人归来时,他亦与其毫无嫌隙般言笑晏晏。而暗地中,他却已探明了这无争山庄周遭环境,规划出了数个可行的逃离方案。
                如织的人流川行不息,春社将近,又恰逢市集,这僻远小镇上一时竟也有了几分热闹景象。
                “大娘,我打听一下,此处距最近的驿站还有多远啊?”一身融进人群中毫无特色的粗布长衫,楚留香一边接过对方递与自己的酥糖,一边放柔了声线轻声问道。
                “哟,那可真不近……”老妪眯了眯有些浑浊的双眼,思索道,“往东再走上大半个时辰吧。小伙子着急要去的话,不如叫辆马车?”
                “……还是不必了。”楚留香思忖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深施一礼展颜道:“多谢大娘指路。”
                敏锐如原随云,自然不会猜不到他的去处。
                楚留香沉吟着,将马尾束高了些。缺乏必要的材料下,他也只能粗略地易容一番。然而尽管面容无法完美地掩饰,些微精妙的细节变动下,他此刻的气质却与平时截然不同得教人无法辨认——眉尾恣肆飞扬,唇间笑意轻佻,俨然是一副年轻气盛的江湖侠客的模样。
                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便只是尽力趁着市集间的喧闹嘈杂掩盖自己的行踪,不被发现地尽快赶往驿站。
                只要能够到达近处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城镇,他便能寻到无数脱身之法。
                楚留香向下拉了拉领口,微微苦笑着抬手拭去额间薄汗。
                曾几何时,他从未在意过衣着的款式布料,纵身着缊袍敝衣亦能自在从容——但却也从未穿过这般衣物。身上长衫单薄而粗糙,蹭得他脖颈处隐隐发痛的同时,亦不时生出几分寒意。
                然而他大概宁愿这样穿下去,也不愿去穿原随云为他精心准备的那些舒适华美的衣着。
                思及方才为他弃置于岔路口的一袭颇为奢靡华贵的西洋装束,楚留香无奈地摸摸鼻子,回想起原随云饶有趣味地拎来一堆只比其更为显眼的衣装请他一试的场面。
                收回有些飘忽的思绪,楚留香神色不改地迈进巷口,恰好躲过带有探寻意味的视线。纵使此刻内力尽失,需多花上些功夫,他亦自信大可以避开无争山庄追踪之人的耳目,有惊无险地实行自己的计划……
                如果那个人尚未归来的话。
                楚留香倚上墙壁,任由沁凉温度自脊背传递至指尖。他闭了闭眼,抑下心底微颤的寒意,确认了自不远处传来的、无比熟悉的声线。
                那声音仍然是温和有礼的,甚而带着些庆幸般的欢欣笑意:“……是吗。算了,也不是你们的过错。纵使失去了内力,毕竟可是那个人啊……”
                “没办法,那原某只好亲自去找回来了——我的香帅。”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6-20 00:23
                回复
                  章五.
                  垂首拭去掌心微微的潮意,楚留香长呼出一口气。再度抬起头来时,他方才有一瞬动摇的眼神已恢复作一贯的冷静。
                  他一路上设下过不少混淆视听的伪装……尽管他并不愿想到这个可能性,仍是布置了许多专门为了对方的出现而准备的、不仅仅限于视觉的陷阱。
                  因而,纵使是原随云,此刻应当亦未曾察觉他的所处之处。
                  此地距驿站已是不远,但现下他决无法保证能在原随云手心中溜走。楚留香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思索起当下的对策。
                  如此如履薄冰的情况下,他再贸然行动无异于打草惊蛇。现下倒不如静观对方行动,再随机应变更安全些。
                  楚留香向巷子深处踱了几步,侧耳专心倾听起不远处的动静。
                  他的挚友胡铁花曾不无羡慕地抱怨道,他这“老臭虫”鼻子虽不好用,耳朵却灵敏得像只兔子。何况,辨认出对方的脚步声并不很难——在常人匆促凌乱的步伐中,原随云那因深厚内力与卓绝轻功而显得沉稳灵动的步履声格外清晰。
                  也同样清晰的是,在话音落下不久后,那步声便渐行渐远,甚而极快地消弭得彻彻底底。
                  走了吗……?确认过那脚步声的的确确不见踪迹,楚留香迟疑了半晌,又等候了片刻后方才下定决心走出巷口。
                  巷外不算熙攘,却也有人影穿梭,只是并无他所熟悉的那个。
                  楚留香稍稍松了口气,转过身加快了些脚步,意欲快些离开。
                  然而有如刻意一般,一抹浅灰的衣角拂过他的视野。楚留香一瞬间绷紧了脊背。
                  “对了,这几日宗中事务清闲些,便交给金姑娘吧。”原随云住了脚下轻功,飘然落于一名显而看得出是手下跟从者的男子面前,神色淡然,“她若问起的话,就说我需在家中多留几日,因为……”
                  原随云抬起头来微微勾唇轻笑,空荡而飘忽的目光穿过虚空,不偏不倚地落在楚留香眼中。
                  纵是清楚这不过巧合,对方视野中仅有一片漆黑空洞,楚留香仍是心神一凛,下意识地挪开视线。
                  “我养了株想要很久的花,终于开始发芽了。”
                  楚留香的手指攥紧了些,又缓缓松开。他神色间看不出波澜地低下头,向上拉拉衣领,掩盖去小半张面容。
                  他方才到底心乱了几分,太过草率地下了决定,才会令自己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而现下无论是避让还是等待,都难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但那人目不能视,此刻倒为他提供了另外一条道路——若能掩盖过脚步气息,就算与对方不加掩饰地直接照面,也并无被发现的危险。
                  原随云似已交代完全部事务,仍是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迎面走来。楚留香抿了抿唇,加重了些平日里轻盈过分的步伐,迈步迎上。
                  原随云毫无所觉般目不斜视,神态无比从容自然,却仍是难以让楚留香放下心来——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隐隐的危机感,即使此刻看来他的举止万无一失。
                  狭长的街巷终是走到了头。
                  擦肩而过带起的微风扬起衣角同披风的下摆,对方稳健的步声也已近在咫尺。
                  “……香帅?”肩上兀的传来一阵试探般的力道,原随云清朗的嗓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些许不确定的疑问色彩。
                  楚留香心内一惊,衣袖内的手指亦不由自主地攥得发白。而明面上他丝毫不为所动地稍稍抬高了声线,同样略带困惑地反问道:“哎?在下似乎从未见过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原随云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凝视向他。楚留香神态自若地回首,并未着急挣开对方扣在肩膀上的手指,只偏了偏头微笑着任他打量。
                  原随云迟疑半晌,卸了手上力道,有些歉意地一揖道:“抱歉,是原某打扰阁下了……”
                  “无妨。”楚留香亦报之一躬,暗中松了口气。他摆了摆手,转回头去踏出一步,打算快些离开以免再生变故。
                  原随云颔首笑着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这场微不足道的街头错认似乎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揭过——
                  楚留香难以抑制地睁大了眼睛。温热的呼吸落在耳侧,下颌被微凉的手指高高抬起,原随云自身后紧紧攥住他的双手,以一个状若拥抱的姿态将他牢牢制住:“香帅这么着急离开吗?”
                  “……楚某也想过能走得了。”楚留香侧了侧头避开那人过近的接触,苦笑一声,未再多加无谓的挣扎:“楚某既然已被公子抓住,自然会信守诺言。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不知原公子是如何发觉的?”
                  原随云笑笑,放缓了些语气,柔而慢地开口道:“香帅的手段之高妙,态度之镇定,原某本也几乎难以察觉的。纵是心存怀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所以只好用了些小把戏,请香帅勿怪。”
                  他冰凉的指尖抬起,不顾怀中人即刻的一颤,自修长的脖颈滑至胸前:“香帅踏月留香,必不可少的便是那郁金花香吧?”
                  楚留香的身体僵硬了一刻,忽然意识到对方所指。
                  原随云稍一振袖,一只小巧得近乎有些可爱的蝙蝠便自天空中飞落,绕着那块楚留香从不离身的白龙玉佩打起旋儿来。
                  “毕竟,香帅纵万分谨慎敏锐,也无法闻到这常人都几不可察的香料气息……但于原某来说,却是无法遁形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6-20 00:23
                  回复
                    章六.
                    楚留香松开攥得发白的十指,垂下眸有些自嘲地笑起来。
                    如此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始至终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方才那些自以为精妙的设局也不过是对方欲擒故纵的把戏,为他提供取乐的砝码罢了。
                    若说全然没有恼怒与屈辱,自然是不可能的。
                    楚留香沉默了半晌,良久后方才开口,仍是惯常的淡然轻笑:“原公子可真是……手段缜密。”
                    原随云笑了笑,松开对他的桎梏:“下次不会了……耍一次手段固然还有趣,第二次可就索然无味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神色从容道:“原公子也算教给我一课……世事无常,曾救人之处亦可反而害之。”他摊了摊手,道,“总之,既然是公子更胜一筹,那楚某也任原公子处置。”
                    “好。”原随云抬手整理一下袍袖,悠然答话的同时,忽而揽住了楚留香的腰身。
                    “原公子……!”一阵他所熟悉的失重感忽而袭来,眼前闹市景象倏忽间一闪而逝,化作一览无余的俯瞰之景。楚留香一惊,堪堪在屋脊上站稳身形。
                    而始作俑者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悠然模样。“此地距庄中实是有些远,原某又不愿坐他人所用过的马车,只得在香帅面前献丑了。”
                    “……”楚留香抬手扶了扶额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终还是被自己咽回去:“怎会,公子轻功超凡,令在下叹服不已……公子雅洁,不愿沾染尘嚣,楚某这般俗人却并不介意,还请原公子将楚某带下去吧。”
                    “不必。”原随云寻到了什么乐子一般笑着摇头,又将他揽近些许,道:“香帅只要抱紧些就是了。”
                    “不、”拒绝之语未来得及出口,原随云便已脚下轻踏,运转内力腾空而起。
                    虽已预料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被带着飞离房檐时,楚留香仍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抿紧下唇让自己不至于出声。
                    原随云的轻功的确是出类拔萃,平稳流畅得以他之眼光看来也不免心生赞叹;对方自然更不至于中途突发奇想地把他扔到地上——但问题并不在此。
                    楚留香并不恐惧高处,甚至很是享受安静清寒的屋顶塔尖的那份幽静,亦喜爱穿行于空中,与长风一试快慢的潇洒自在。前提是,他自己主动行之的时候。
                    脚下的景象由街巷屋顶换作连绵起伏的苍翠山峦,夕照笼于青山之间,隐约可闻鸟鸣声声。猎猎长风吹得原随云一身华丽衣着衣摆轻扬,楚留香更拽紧了几分他的衣角,却终是未顺应那句戏谑之语地抱上对方。
                    庄中下人似已对少庄主这般举动见怪不怪,原随云携着一人从屋顶飘然落地时,竟也无人露出任何诧异表情。
                    楚留香却仍难免有些尴尬,站稳了脚步便松开手来低声道:“麻烦公子了。”原随云微笑道:“没有。香帅身姿轻盈,我行动起来亦并不费力,又何谈麻烦呢。”
                    他随即敛了神情,转身吩咐旁边的侍女:“香帅今日劳累,告诉管家去准备些养神益气的药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心下明了那人口中所说的“药”到底是作何用处——在这庄中的时日,原随云几乎每天都要为他准备这么一碗,以保证他体内不存在一丝足以流动的内力。
                    或许是出于习惯,原本药性所带来的不适感亦逐渐减弱,到了令人尚能忍受的地步。
                    饮尽最后一匙苦涩的药液,楚留香合上眼,勉力适应着体内渐渐涌上的晕眩无力之感。
                    原随云已遣人将房内的熏香撤下,换作常见些的香料。
                    凛冽沁凉的冰片气息盈满室内,尽管难以嗅到,提神醒脑的冷香仍是让楚留香有些模糊的神志清晰起来。
                    眼前的景象再度聚焦,楚留香极快地瞥过屋内的另一人,又默默收回眼神。
                    刚刚安排过诸多事务后,原随云便自然而然地留在了他所处的这间屋内,却只颇为认真地“读”起累案的书籍,迟迟未有什么额外的举动。
                    “香帅有什么事吗?”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原随云忽而停下手上动作,回头来看向他开口道。
                    “……没有。”楚留香抑下心中微微波澜,语气平稳地应道。
                    原随云早有预料一般了然一笑,合上书页悠然开口:“方才几乎忘了……我有个东西给兄长。”
                    “什么?”楚留香因那称呼愣了一下,看他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盒。原随云慢条斯理地娓娓解释道:“我已准备了不少时日,正要在今日奉上。”
                    ……也就是说,是准备好了许久的“处置”。
                    “原公子不如将此物送给金姑娘。”楚留香怔了一下,推回盒子微笑道。方才被他接过的盒中静静躺着一枚精巧耳饰,蜿蜒的银链尾端垂坠着白玉雕琢的图案——他犹记得那是蝙蝠岛示于天下的标识。
                    原随云款款道:“这是父母相识时留下来的东西……我取到时已破损不堪,只得修缮重铸了一番,不成敬意。”
                    他察觉到对方的指尖停了一瞬。
                    “……那便多谢原公子了。”楚留香迟疑了片刻,仍是点了点头。他并未从楚遗风口中听说过此物,不过想来也是原随云废了番心思寻到的。
                    原随云仍是不肯罢休一般,继续道:“兄长可曾想过,若当年未有那场事变,你我现在会是如何?”
                    “……未曾。”楚留香摸不透他的想法,却是合了合眼,淡淡道:“往昔已矣,而现下事已至此……原公子又何必突发奇想,要与楚某演这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6-21 00:33
                    回复
                      原随云沉默了片刻,微笑起来:“真可惜,被香帅识破了……我也没有。”他随意拎起那枚耳饰把玩起来,“但是这物还是请香帅戴上吧,权当让我想象一刻当年的情状如何?”
                      他倾了桌上酒水淋洗一番针尖,将之置于香炉的焰火之中灼过。
                      “香帅不说些什么吗?”他取下烧灼得发红的金属,放凉了些,漫不经心地问。
                      “那原公子要如何想……啧。”
                      对方决计是为了抓住这时机听他呻吟、方才这般荒谬地发问的。楚留香低低吸了一口气。
                      对比起之前,耳际轻微的刺痛与灼热并不算多么难耐,然而此物本身象征的含义同因偏高温度凝结在耳垂上的鲜血一般,令他心生隐隐的烦躁不安。
                      突兀多出的重量到底令人难以习惯,楚留香不自觉地抬了手想去触碰。
                      “会感染的,香帅。”原随云抓住他的手指,颇为温和地道,仿佛他并不是亲手施行此事之人一般。
                      楚留香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意欲放下手来,却被扣得更紧。
                      “既然香帅不喜欢兄弟这样的身份,那便罢了……总会有更有意思的关系,能发生在你我之间的。”
                      楚留香的瞳孔一缩,却只看见对方的神态一如往常温和淡漠。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6-21 00:33
                      回复
                        章七.
                        清爽柔和的东风吹拂过春末的田垄间,沾染上初生草叶的清香。日头不算很大,天光明亮的同时也称不上燥热。
                        正是农忙之时,丁壮锄耕高岗的间暇,妇孺也得下田操持些农杂。
                        “英子,你怎这么慢啊?”少女站起身来,遥遥冲着不远处喊了一句。高远的嗓音回荡在垅头,被唤的割着草的少女却只是叹了口气,慢吞吞转过头去对着回了句:“干那么快干啥,回家里他们都盘算着怎么把我卖了呢,有个啥意思?”
                        姑娘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尚未佩笄的长发,埋头继续割着田间杂草。
                        方家的那点破事虽称不上人尽皆知,却也早已是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者议论着婆娘那生不出儿子的肚子,二者谴责语气亦掩盖不住的隐隐兴奋着谈论起那男人同别家寡妇的风流韵事——然而当年之下自然又是一副可掬笑容,叫一声大哥大嫂英子姑娘。
                        她烦透了那些不加掩饰的目光。却又不得不承认,事实只比传言中还更为不堪。
                        就算动作再怎么拖拉,活儿也总有干完的时候。斜阳将落,田间只剩自己一人,英子也只得收拾起镰刀,从地里起身。
                        她实在不想回到那个所谓的“家”。自打能记事起,那里充斥的便只有男人带着酒气的打骂、以及女人不分对错地劝她服软的懦弱哭声。
                        与外面回乡归宁的姑娘聊过几次天后,她更加不懂为什么有人可以那般厚颜无耻地将“嫁”与“卖”对等,为什么只因为是个女孩就必须名正言顺般为一个私生子当牛做马。
                        然而她无力改变。在那应该被称作父亲的男人殴打过她的深夜,在姐姐被名不正言不顺地做了地主家小妾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过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还少些罪受。
                        直到亲眼见到自己刚刚出世的第二个妹妹被丢到不远处的山峦上活活饿死,而其他人却只是比怜悯更多几分兴味地议论上几天便将之弃之脑后时,她才明白,自己纵是真的一了百了,也只不过是为村里人多填几分谈资、父母少一笔嫁妆而已。
                        这闭塞狭窄的山村仿佛是一滩污泥,她在其中每时每刻都濒临窒息。
                        “打扰一下,姑娘。”从未听过的柔和低沉嗓音自身后响起,将少女从愈发浓烈的厌恶感中唤回。
                        “哎……”略带诧异与不耐烦地想着是否是谁家新到的亲戚,她转回身来应了一句。
                        格格不入。这是她对搭话人的第一印象。
                        他决不该是与这里有关的人——不知为何,她莫名地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并不只是因为那纤尘不染的雪色长袍,那如可入画的俊秀眉眼,那犹如天上神仙的飘逸身形。
                        夕阳残照下,青年虽看来有些疲倦狼狈,但弯起的睫羽间仍似洒着金色的微粒般温和明亮,“请问姑娘,向洛镇怎么走?”
                        她从恍然中回神,有些难为情地发觉自己竟是对这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看得入了神。幸好对方并没有什么责备戏谑的意思,只仍是不带一丝她所熟悉的探寻意味地微笑着。
                        她稳了稳心神,连忙道:“啊,从那边过了山往北走,到了渡口朝东走两三里就是……公子要去镇上吗?”
                        “嗯……有些事情要办。”青年若有所思地笑笑,躬身道谢,“多谢姑娘了。”英子仍是红着脸小声说了句没事,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复杂地欲要转身回家。
                        她如果也能去那镇上,该多好啊——
                        她鼻尖一动,忽然间似是嗅到一股花香。
                        “在下随身未带银钱,无以为报……只得聊赠姑娘一枝花了。”青年柔声道,将一枝不知从何而来的、开得正盛的花朵递在她手中,小心地不触及到少女的肌肤。
                        看到她愣在那里,青年笑了笑,继续道:“姑娘方才看来似乎很是忧愁的模样……但愿姑娘能稍展愁眉,前程一帆风顺。”
                        英子从没见过一朵开得那么好的花。
                        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映衬下,那朵她极少见到过的嫣红蔷薇看来显得愈发绮丽娇美,仿佛将永远盛放而不见荼蘼。
                        这是她收到过的第一枝花。
                        她怔了半晌,花朵的清甜渐渐染了她满手的芬芳。
                        少女咬了咬下唇,忽然鬼使神差般地朝向那已行了有些路途的背影唤道:“山间夜路难行,公子不如在我家歇息片刻再动身?”
                        青年的身形稍顿一下,旋即转过头来,语气带着笑意:“姑娘就不怕我是歹人吗?而且,若因此给姑娘的家里人添麻烦,实在是太抱歉了……”
                        “在他们眼睛里我就是最大的麻烦了……何况,就算公子心存恶念,我家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姑娘羞赧一笑,稍稍仰起头来,直视向比她高上不少的青年的双眼:“而且,公子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外面的见闻?”
                        方英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般看来善解人意的邀约中,私心占了大半。
                        若能让这位显然来自外界的青年将她带出自然好,再不济她也能从对方口中听到些外面的世界,不至于连幻想的机会都全然失去。
                        如果说她还能有一刻逃离这名为家庭的樊笼的话,即使前路远不如对方所说的一帆风顺、甚而那人也的确是行偷盗抢劫的歹人,未来难道会比这不冒险的此刻差上多少吗?
                        何况……她的确是有几分相信这看来来路不明的青年的——
                        相信这世界上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给予她祝福的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06-21 00:34
                        回复
                          “阁下是否介意,让在下先把这位姑娘带走一叙呢?”他单手扶着软倒的少女,另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向男人。
                          “这……”男人显然也对这急转直下的局面万分诧异,却又有些被那银票上的数额晃花了眼,一时之间竟吞吞吐吐着不知是该拒绝还是接受——
                          “介意。”清朗低沉的声线忽而响起,伴随一阵隐约花香轻柔若风地拂过原随云的身侧。
                          饶是原随云也不由得一怔。
                          而正是在这一怔间 他便察觉到手上的重量蓦然消失,显而易见是被来者电光火石般夺下了那位原本当做筹码的少女。
                          然而他此刻再无心去管那些——最先浮现在他心底的疑惑便是,楚留香究竟是怎样使出这几乎近于往常的身法的?
                          对方住了轻功步伐,动作迅捷地将晕倒的少女安置于墙侧,起身时甚至还不忘悠然地拂去衣角尘灰,方才缓步行至他身前,语调仍是从容镇定的。
                          “你抓住我了,原公子。”
                          沉默了半晌,原随云舒展开紧紧蹙着的眉头,缓缓展露出一个不辨温度的笑容。他上前动作轻柔地理了理楚留香有些凌乱的衣领,微笑道:“好……那便随我回去吧,香帅。”
                          方英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苍茫洁净的日光照射在庭院内,显得其愈发空旷寂寥。
                          仍是浑身发痛地直起身子,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句什么,便迎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你这赔钱货,可真会惹麻烦!”
                          ……“活儿也没干完,要不是那个少庄主给了钱,我今天非打死你个兔崽子不可!”男人边骂骂咧咧,边将那银钱塞入口袋便要朝外走,方英默不作声地听他骂完,才在同样不敢作声的母亲的拉扯下挣开,上前问道:“他把楚公子带走了……?”
                          “带走了,但跟你又有个什么关系?你看上那姓楚的了?”
                          “可是,他一定会对楚公子……”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男子便嗤之以鼻地笑了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那少庄主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那姓楚的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今个晚上不回来了,好好伺候你弟弟。”
                          丢下一句话,男人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方英站在原地,缓缓攥紧了指尖。
                          她突然厌恶起这阳光来——它竟能仍旧如此澄澈,让人这样清晰明了地将这丑恶的世间一览无余。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06-22 00:02
                          回复
                            “强行动用内力的感觉如何,香帅?”原随云居高临下地偏头“看”向倚在马车一侧的青年,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楚留香勉强露出一个苦笑,摸了摸鼻子勉强直起身来:“……不是很好。”
                            他轻咳一声,忽而有些庆幸原随云看不见他此刻的狼狈情态。动作细微地拭去唇角一丝浅淡血迹,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必然苍白得过分难看。
                            他的确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受。
                            心绪杂乱,急功近利,这些练武入门者常见、在他当初修习时从未犯过的粗浅错误导致的后果,此刻倒是让他无比清晰地尝了一遍。体内经络泛起的阵阵灼烧痛楚虽称不上多么剧烈,却始终如一团火焰燃着在身体中,连吐息间都带起阵阵隐痛。
                            原随云沉默了半晌,待楚留香的呼吸听来稍作平稳,便全然称不上温柔地紧紧握上楚留香的腕间,将他一把拉下马车。
                            对方大抵是真的有些恼火,虽然他不清楚其原因。楚留香因那人强硬得称得上有几分粗鲁的动作而踉跄了一下,原随云却停亦不停地一路径直将他拽到房间内,全然不顾一路上对方脚步虚浮地几乎跟不上他的步调。
                            “原公子……”对方的重量尽数压在身上,楚留香挣扎着匆匆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在张口的一刻便被灌了一口苦涩液体。
                            是他进门时便看见的放在床头的药,气息芬芳,入口时却涩中带辛,让人难以咽下——想来是原随云在回来路上便飞鹰传书教下人准备的平息顺气之药,但猝不及防下,他只被这难得的真正良药呛得不住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推拒着试图挣脱开对方的桎梏。
                            而这般举动自然毫无意义,甚而显然只愈发激怒了对方。
                            原随云眯了眯眼,神色间仍是辨不清喜怒的,手上却是干脆弃了汤匙而将楚留香制得更紧。
                            虽再无挣扎的余地,楚留香却仍是并不打算配合着饮下那苦涩药物,偏了头避开那汤碗说些什么——思索一瞬,原随云忽而自己饮了一口碗中药液,在楚留香意识到他意图而猛地绷紧了身体前一把按住那线条流畅的下颌,逼迫着对方张口迎接他所渡入的液体。
                            楚留香几乎在下一刻便反应过来对方的举动,即刻感到恼怒厌恶般地抿紧了唇线抗拒他下一步的动作。
                            原随云只是冷笑一声,再度低头在他紧闭的薄唇上使力咬了一口。
                            血腥气息立刻在方寸之间弥漫开来,楚留香吃痛地闷哼一声,难以自抑地张了张口。原随云自然不会放过这般时机,空闲的另一只手二指并拢探入楚留香微启的唇中搅动,制止下对方意欲再度合上的动作。
                            被口中异物搅得难受,楚留香紧紧蹙了眉,却终还是服软般停了反抗的动作,没咬上那两根作乱的修长手指。
                            一时无法吞咽,透明的津液便自他终是染上一抹血色的唇角一线淌下,打湿了一处床单。
                            原随云腾出另一只手端起药碗,含了一口后再度送入身下人唇道不同间。
                            一碗汤药几乎全部被这样暴戾远多于暧昧的方式灌入口中,待原随云随手将见底的汤碗亦丢去同那碎裂开来的瓷匙作伴起身时,楚留香方才撑起身来,掩口低声咳得面色潮红。
                            但他仍是笑着抬手拭去了眼角被呛出的一点湿意,问道:“公子此举何意?”
                            “香帅自然知道。”原随云的眼神较之往常愈发晦暗难明,亦更让人背后发冷。
                            楚留香摊摊手,声音低哑,语气却仍是云淡风轻:“我不知道。公子既然能随意迁怒他者、甚而要下那般狠手,又为何会因楚某这自作自受而如此动怒……公子心中到底如何所想, 楚某又怎能清楚。”
                            他的语调中并不带恼怒,而更像是阐述事实般娓娓道来——然而那双平素里沉静若水的双眸中此刻却似是跳动着幽蓝焰火,安静却清晰可见其中锐利的灼灼光华——
                            他几乎从未对原随云有过如此剑拔弩张的神态,纵是在蝙蝠岛上最针锋相对时亦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无法并行不悖,互不相让也是理所应当。然而纵使那时他也仍是能与原随云彬彬有礼地互有往来……而此刻勉强算作阶下囚时,一者是由于冷静如他自然不会愚蠢到毫无意义地激怒对方,二者抑或也是因为,他始终还是对原随云心存几分矛盾复杂得有如负罪的情感。
                            原随云对岛上女子所做之事已足以让他难以原谅,但比起追根溯源地责备对方心底的扭曲,他更希望能将她们从悲惨的境遇中救出。
                            但方才若非他冒险抑下药效动用内力救下、原随云当真对那的确不知晓他确切所处的少女折磨逼供的话,他只怕要因之负疚终身。
                            ……说到底,仍是由于他的牵连。楚留香微垂下眸,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而在下一刻,他便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不知是否明了他心中所想,原随云再度凑得极近,语气仍是淡漠而高傲的,却确乎称得上解释:“若无法引出香帅,原某自然不会再多浪费时间……没有价值的东西,无论得到还是毁掉都毫无趣味——”
                            他稍稍扬了扬眉,忽而抬手摸索过他唇间伤痕。
                            些微的刺痛并不明显,但这举动带来的莫名不详预感让楚留香下意识地一抖。
                            “药已经喝完了吧,原公子。”
                            “是。”原随云微笑着应道,指尖无比自然地缓缓游弋向下,触及衣衿。
                            “……那么公子要做什么呢?”
                            “香帅又在想什么呢?”原随云倾下身来,解开身下兀的一僵的人身上,自己亲手挑选的衣物系带。
                            由一种火焰燃起另一种,也许只需要一瞬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6-22 00:03
                            回复
                              章十一.
                              久未有人造访的池水难得地不再平滑如镜,随来者的迈入漾起些许波纹。
                              一弦新月初升,四周精心设计摆置的竹格窗叶半开半合,送进春日清爽的晚风。温泉正中安置的香炉中焚着消去硫磺气息的香料,烟斜雾横间与水池上方缭绕的白雾一同模糊了人的视线。
                              而这些自然对原随云并无半分意义。
                              “放松些,香帅。”声调放得仿佛身下泉水般温和轻缓,他有如诱哄一般柔声安抚道。
                              被唤之人因这语气皱了皱眉,却又终是昏昏沉沉地无力反驳一般不发一言,纵容对方动作般放松了身体。
                              温热柔滑的水液随探入的手指一同侵入刚刚饱受蹂躏的所在,带出混杂着白液和绯红的浑浊液体。楚留香敏感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弓起了腰身躲闪。
                              原随云轻抚过那人因绷紧身体而在腰腹间勾勒出的一道优美弧度,仍是用那般哄骗般柔和温雅的语声道:“别怕,很快就……”
                              “……我自己来。”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楚留香忽而出了言打断他的话语。他的嗓音仍无力得近于嘶哑,却已带上了一如平常般的冷静淡然。原随云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好。”
                              轻微而淫靡的水声在一片池水流动中几乎不见踪迹,却自然无法逃过这温泉中另一人的耳力。原随云有些失笑地察觉到楚留香的动作滞了一瞬,旋即掩饰般匆匆继续起动作来。
                              有别于熏香的甘凉和香膏的甜腻,隐约而分明,有如簇花般清甜的香气随升腾起的水汽渐渐弥散在汤池间。熟悉的气息令原随云微微一怔,诧异了片刻。
                              对方随身携带的玉瓶早已被他束之高阁,这郁金香气自然并不再缘于那珍贵稀少的波斯香料,而是随那因温泉池水升高了些的体温,自那人发丝肌肤间逸散出。
                              短暂的愣神后,原随云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
                              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原某方才太过鲁莽冒犯,实在抱歉。”沉吟了片刻,原随云忽然开口道。“但……原某方才也的确很是恼火。”他微敛了眉,空寂无神的双眸直视向楚留香的眼睛,神态间竟是无比真诚惭愧。
                              “……”这幅模样让楚留香一时之间竟无从开口,怔了一下只得顺着对方话语道:“……不知原公子有何恼怒之处。”
                              “香帅为那有如蝼蚁般的人物便擅自伤了自己,正犹如弃珠投石,真是……万分浪费。”似是心中所想已久,原随云流畅万分地应道。
                              楚留香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楚某可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比他人更珍贵些。”
                              “香帅自然有。”原随云理所当然般弯眸轻笑,“价值之高低又怎能以数量计量,在我看来,那一村人的性命又怎能及得上香帅分毫。”他在楚留香来得及开口前继续道:“我知道香帅眼中众生平等,无高低之分……然而原某向来只按自己所想行事,他人的心思于我毫无意义……香帅也知道,我正是这般妄为之人吧。”
                              楚留香自对方傲慢神色间挪开视线,叹了口气应上那波澜不惊间带着浅浅嘲讽意味的语调:“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楚某不会强迫你改变想法,但楚某也决不会认同公子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稍稍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自半倚的姿势换作危坐,声色不改道:“那么,方才之事也抵得过一次处置了吧?不过若公子另有它意,楚某也甘愿奉陪。”
                              原随云愣了一下,却是未曾料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反而有些困扰地沉吟了半晌,方点头道:“当然……”
                              他听到楚留香轻轻呼了口气,语气与平时无异的从容平和:“那便多谢公子了。”
                              ……这般轻松地翻过此页,本该是他所期望之事。然而原随云心中却不知缘何无端生出些许失落与错愕。就仿佛,楚留香会因之心觉恼怒羞辱,甚至对他万分怨恨才是他所期待的一般——
                              然而正如楚留香所言,这才是他们间一向、也是应该的相处方式。无论刀戈相向还是彻夜欢谈都是暗中声色不动的交锋,既会观对方举动而行事、却也决不会因彼此而作出任何退让——
                              他忽而有些不明白,自己心中究竟所扰为何。
                              氤氲的水雾与沉默中,楚留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的开口将他从沉思中唤回:“公子可否帮楚某个忙?”
                              “请言。”原随云回神,借此时机压下微澜的心绪应道。
                              “楚某曾借了那位方英姑娘的帕子一用……现今沾上了些血,待楚某洗净后,可否请原公子代我物归原主呢?”楚留香轻描淡写地笑道。
                              “自然可以。”原随云颔首,随即若有所思地笑起来,“不过香帅不必再麻烦,我早已派人前去将之邀来了。”
                              “……公子最好别做些什么多余的事情。”楚留香怔了一下,直起身来,神色间带上几分紧张。
                              原随云仍是弯着眉眼,“香帅多虑了,我不过是看香帅似乎对那姑娘有些在意,便想着请她事于庄内而已——”
                              心下了然这也不过是对方一时的心血来潮之举,楚留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我现在倒是希望公子能在意些别人的想法了。”
                              原随云闻言只是轻笑,缓缓从池水中起身,寻着声音的方向靠近了些。
                              月色正好,泛着薄薄银光的水珠自他被池水蒸得浅红的白皙皮肤上滚落而下,留下一道道湿漉水痕。
                              在楚留香有些不知所措地尴尬轻咳一声,挪开视线前,他柔声道:“其他人的心思,我不屑于在意……香帅的,我却又不懂。”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06-22 00:0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