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文·烛火】
沉沉的雪压住她的双肩,漫漫的寒风迷住她的双眼。混沌不清的周围只有蓝黑色的夜空能勉强分辨,似乎模糊的没有了尽头,四面皆找不到一个目标或指引。她迷茫的跌跌撞撞,陷入层层风雪中,四肢早已疲惫麻木,心早已比最寒冷的雪还凉。她昂起头,没有出口的寒夜倒在她身上,也倒在她心间。
冷,她从来没有这么冷过,曾经母亲温暖的肚皮和同巢猫的毛发像虚幻的影子,那美好的感受仿佛就在鼻尖,但下一秒便被寒风撕破。
腹部沉甸甸的重量为她增加了负担。走到哪里了?风族领地?河族?或者她连雷族领地都没有走出去?黑色苍穹冷酷的俯视着大地,也俯视着这位年轻的母亲。
晚风吹拂过她的毛发,将树木的幽香一并送来。周围的猫儿兴奋的交谈着,在湖面上倒下一个个灵巧的影子。她兴奋的环顾着四周,不经意间,瞥见一抹橘红色的光亮。
她再次望去,才明白那是一-双眼睛,但不是族猫的。那眼睛很明亮,像天空挂着的两轮小月亮;那眼睛很清澈,像新叶季破冰的一眼泉水;那眼睛很坚定,像寒夜闪起的一盏烛火。一阵犹豫不决后,她好奇的偷偷溜出队伍,心中忐忑不安,向那双眼睛走去。
“嗨。 ”-只棕白相间的独行公猫浅笑盈盈的凝视着她,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可以点燃她的毛尖,一种软软的,甜甜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是烛火。
风势突然变的猛烈,刺耳的风声撕吼着撞入她的耳膜,仿佛在尖利地狂笑。她抱以侥幸心理望向弥漫着风雪的夜空,企图找到一丝星亮,再微弱也好。但除了乱糟糟的白色花点,她什么都看不到。
心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她忆起导师曾说过的一句话,不由得冷笑一声,心中却泛出一丝苦涩。有时候,被黑暗包裹住的心永远也找不到光。
暖暖的夕阳温暖着她的爪尖,每一根毛发都欢欣的竖起。橘红色的云层与浅粉色的霞光交织在一-起,与波光粼粼的湖面组成美到窒息的景色。烛火温暖的腹部贴着她,倦意绵绵而来。
“族群猫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不允许在族群外找伴侣呢? "烛火问到,很明显,他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她沉默的垂下头,咬紧牙关,不知该如何回答。忠诚。她的大脑慢慢给出答案,但心中却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情感,仿佛大声喊着反对。她闭上眼睛,将头靠在烛火的肩胛,感受着他柔软的毛发,不愿再去多想这个问题。
绝望,彻底的绝望。她渐渐认清自己的现状,在几乎能够冻死一只成年猫的暴风雪中蹒跚前进,已经迷失了方向,并且孤身一猫,还怀着幼崽。这些情况里的任何一种都可能送她去星族。她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曾与绿咳症抗击,那时她都不以为俱,现在,孩子却让我变得更加脆弱。她自嘲的想道。
待到她打了个寒战,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动不动立了多时。她抓紧积雪下的野草,蹒跚前行,向着心中那个认为正确的方向走去。幼崽,想想你的幼崽,她对自己默念道,一团火焰燃烧在她的体内,每走一步,仿佛要熄灭了,但下秒又再次燃烧起来。
下一步,再一步。她撞进寒夜,将黑暗抛开。
黑压压的乌云缓缓而沉重的飘移着,草叶失去了它的光鲜叶泽,花儿失去了它的亮丽容貌。她脸上凉凉的,是雨水,还是泪?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一出叶上,摔得粉碎。
她默不作声的看着那毫无生命力的身体,四肢朝天,荆棘般的利爪半伸着,棕白色的毛发被血凝结,变成了暗暗的赤褐色。一道黑色的伤痕在喉咙处,她不由得想到,渡鸦那光滑邪恶的黑色羽翼。
“不。” 她轻声道,用柔软的脚垫拂过尸体的毛发。那双泉水般清澈,烛火般坚定的双眼再也无光,呆呆的望着天空,充满了猎物死前的恐惧和无助。她长长的轻叹一声,合住烛火的眼皮。她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碎了,轻轻的,无声的落下,像一个不曾有过的梦,狠狠刺进心房。
她转身面向族猫,方才的痛苦被愤怒焚尽,她以寒风般凛冽的目光逼向他们:“我的心情根本不重要,对吧?我爱他是错误的,对吧?你们根本没有想这些,对吧?!”
一阵诡异而奇怪的沉默横在他们之间,族猫默默的看着她,目光缓慢而坚定的表达出一个字,对。
“我曾将所有忠诚献给这里,现在看来,我真是愚蠢透顶。”她啐道,奔出营地,想离那冰冷的尸体远一点,向离那漠然的族猫远一点,想离那残酷的现实远一点。
周围嘶吼的风渐渐转弱,她躲进一丛茂密的黑莓刺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孩子说着:“我该去哪儿呢....那个地方一定能够让你们幸福健康的成长,不要有分离,不要有心碎。烛火的在天之灵会很欣慰的。我的前路是一片寒夜,纵然没有星光,我还是会向明天的太阳借一簇火,照亮自己的路。你们就是我明天的太阳,只要想到你们,我就会有一种坚持下去的力量,一种奔到世界边缘也不会枯竭的力量。”
她莞尔一笑,“ 是爱吧,我的爱,至死不渝的爱。我将用灵魂坚硬的外壳抵挡风雨,用柔软的内部呵护你们,为了你们,也为了你们的爸爸,我会的,宝贝,如果为你们而死,我会很欣慰的。”
她昂首望向东方,层层叠叠的夜晚已经隐隐散去,雪渐渐的温柔起来,一种微弱但明朗的光芒出现远方,将黑暗与寒冷驱散。坚定不移又像事先安排好一般,缓缓的亮起来。
心在哪里,光就在哪里。她暗想,这只说对了一半——爱在哪里,光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