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禩搬了把凳子坐在夜玄熙身边，看他喂孩子吃饭。只见那人先轻轻拍了拍襁褓，再将盛了奶糕的小勺子送到夜辰嘴边，小心地碰了碰他的嘴唇，孩子便听话地张开口，把勺子里的东西吃进嘴里，做出类似于咀嚼的动作，然后慢慢地开始吞咽。
西尔禩看着看着，忽然一拍大腿，自言自语了一句：“嘿，好玩！”

夜玄熙并未抬头，目光全落在孩子身上。看夜辰已经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便又舀了一小勺来。
西尔禩：“……”
他撇了撇嘴，出声道：“哎，阿烨。”
夜玄熙问：“何事。”
西尔禩两手扶着凳子，上半身前倾，凑到夜玄熙面前去，“啊——”地张开嘴，道：“我饿了，也喂喂我呗。”
夜玄熙：“……”
他道：“你几岁了。”
西尔禩欣然道：“三岁啊！不，今天我一岁。”

夜玄熙看了他片刻，换了一只干净勺子来，舀了一勺，送进西尔禩的嘴里。
西尔禩满脸期待地啊呜一口吞下。
“……”
夜玄熙主动问：“如何？”
“……”西尔禩喉结上下一轮滚动，咕嘟一声咽了下去，勉强道，“好……挺好吃的。”

……怎么可能会好吃。做给婴儿吃的糊糊里就连一点盐都没有加，一口下去，满嘴只有黏腻的感觉。
夜玄熙又问：“还要吗。”
西尔禩艰难道：“……要。”
看到他这副样子，夜玄熙眉毛微扬，抹了抹他的嘴角，终于坦言道：“你的在桌上。”
西尔禩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啊？”
夜玄熙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做了汤和点心，放在外间了。”

西尔禩眨巴眨巴眼睛，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道：“阿烨你怎么不早说！？”说着就要往外面跑，跑了两步又原路返回，抱住夜玄熙的脖子，朝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出去了。
西尔禩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满意足地抱着另一只食盒回来。放在桌上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一层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另一层放着一碟葱油酥皮点心，全是他爱吃的。他取了一块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当着正在吃奶糕的夜辰的面，咔嚓咬了一口。

西尔禩边吃边啧啧道：“好吃，太好吃了！阿烨做的就是好吃！”
夜玄熙：“……”
像是觉得只是这样还不够似的，西尔禩还拿着那块被他咬了一半的点心，伸到自己儿子面前晃了晃，炫耀道：“怎么样？想不想吃？想吃吧！唉，可惜你还吃不了，没办法。这样吧，等你长大了，你爹爹我亲自下厨做饭给你吃，味道肯定不比阿烨差！哈哈哈哈哈！”
夜玄熙：“……”
他看着仅仅因为自己做的一碟点心就春风满面的西尔禩，有些甜又有些无奈地笑了。

15.
早在夜辰才一两个月大的时候，西尔禩就开始锲而不舍地教小孩儿喊自己爹爹了。
他戳戳夜辰的小脸，看那双颜色微浅的眼睛望向了他，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哄道：“辰儿乖，喊爹爹。”
夜辰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西尔禩坚持不懈，戳了戳自己的脸：“来，喊我，爹、爹。”

夜辰张了张嘴，发出了两声意味不明的啊啊声。
西尔禩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是啊啊，来，叫爹爹。爹——爹——”
夜辰：“啊、啊，呀——”
西尔禩笑眯眯道：“不对不对……”
夜玄熙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原想提醒他孩子还小不会讲话，他根本不用这么着急，可再一想，这个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索性任他玩儿，走过去准备给孩子换一件衣服，看西尔禩在戳自己的脸，夜玄熙也伸出自己的手指，戳了他两下。

西尔禩原本占据了夜辰的大半视野，但夜玄熙一出现在旁边，小孩儿立刻脑袋一歪，视线黏在他身上就收不回来了。
西尔禩道：“辰儿，辰儿？夜辰？”见孩子不看他，有点急了，“喂！”
最后他干脆一把将夜玄熙抓到面前——夜辰的视线果然跟着一起转了过来。

西尔禩道：“嘿，岂有此理！阿烨，你看既然他这么喜欢你，你也来让辰儿叫叫你嘛。”
夜玄熙无奈道：“他才两个月大。”
西尔禩道：“这有什么的，他学归他学，咱们教归咱们教啊！”说话间，他又把夜玄熙拉得更近了点儿，“来来来。”
“……”夜玄熙和夜辰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学着西尔禩那样道，“辰儿，叫爹……”

西尔禩在一边看得迫不及待：“嗯嗯对！”
夜玄熙：“……”
西尔禩一看他停下，比他还急：“说啊说啊，阿烨！爹爹，爹爹！”
夜玄熙：“……”
夜玄熙最后道：“叫父亲。”
西尔禩“啊呀”一声，夸张无比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阿烨你啊！”

夜玄熙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用过“爹爹”这个称呼了，这个词似乎就像“哥哥”一样，乍看之下没什么不对的，但他就是说不出口。
西尔禩抓住夜玄熙肩膀，道：“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让你叫我哥哥，再说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这样叫过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来，跟我念，爹爹，爹爹，爹爹。”
夜玄熙：“……”

先不提前半句一笔带过的惊雷，光是听了后面这几声软糯的“爹爹”，他恍惚间有一种西尔禩仿佛是曾经叫自己爹爹的错觉——虽然对方明显不是那个意思，轻咳一声，定定神，道：“若他唤我爹……爹，那唤你什么？”
西尔禩理所当然道：“当然也是爹爹啊！谁规定一个人不能有两个爹了？”
夜玄熙：“……”

不过随后西尔禩也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摸着下巴寻思道：“是啊，如果都是爹爹，那他这样叫的时候，到底是叫你还是叫我？”
夜玄熙目光微微闪烁，道：“不如……”
西尔禩一拍手，自顾自地下了结论：“对，阿烨你说得对。叫你父亲，叫我爹爹，这样就好啦，两全其美！”
夜玄熙：“……嗯。”

于是之后，西尔禩又趴在小床边，也不管辈分乱不乱了，对着两个月大的夜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爹爹”，“爹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