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靴踩在墓石上的声音将阿曼德拉回了现实。想起与德·埃尔比克家又新添的仇恨,阿曼德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剑柄上。他知道当所有的随从都被他留在厄尔冈伯爵的城堡中时,他在戈贝尔伯爵派出的杀手眼里是个多么诱人的肥肉。
骑士孤身一人站在墓园里,他黑色的盔甲外套有灰色的罩袍;他并没有携带盾牌,但他的腰间系有一柄沉重的铁锤。他的面甲已经放下,看不出他到底是谁。骑士身上唯一的特征只有他罩袍上绣有的一直黑色渡鸦了。当他缓步向阿曼德走来时,他散发出一股让人平静的气息。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确实这令人平静,又让人害怕。阿曼德搭在剑上的手已经蓄势待发。
“请原谅我的无礼,”黑甲骑士的声音很低沉,他举起手臂指了指山下的平原,“我本来在加兰公爵的墓前祈祷,但我突然发现了山上的墓穴有人影闪动。我本以为是什么亵渎死者的盗墓贼或是食尸鬼。我向来对这些毫不手软。”
“你毋需害怕,尊敬的骑士。”阿曼德回答道,但他的疑虑还没有完全打消。“我来这只是认为这里很适合一个人待待,并没有丝毫不尊重死者的意识。”
黑甲骑士低下头以示抱歉,“无意冒犯,阿曼德·杜·迈恩爵士。当我看清墓园里是谁时,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阿曼德后退了一步,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周遭,担心当这位黑甲骑士吸引住自己注意力时周围有更多的埋伏,“你知道我是谁?”阿曼德询问眼前的陌生人。
“是的,而且你也认识我,虽然你上次见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以前。我是马鲁夫爵士(Sir Maraulf)。”
“马鲁夫爵士?”阿曼德遍尝试回忆遍点着头,记忆来得很慢,但他确实记得一位叫这个名字的侯爵。他的领地在阿曼德尚于襁褓之时就被一场大瘟疫彻底毁灭了。侯爵的全部家人也死于那场瘟疫。侯爵本人是为数不多的几位幸存者。那场灾难过后,他就放弃了他的头衔与领地,前去追寻圣杯的考研了(就是成了探险骑士),而阿曼德也再没有听说他返回过阿奎坦了。
“你在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啊。”阿曼德推测道。
“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长,”马鲁夫说道,过去的十年里我都住在一个叫默克尔(Mercal)的村庄里。”
阿曼德又点了点了头。他确实听说过有一位隐居在农夫间的古怪骑士,时常去参拜默克尔的圣杯教堂。他有点担心他接下来的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但没有任何巴托尼亚骑士能在遇见一位踏上追寻圣杯之旅的骑士后按捺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的探险,成功了吧,马鲁夫爵士?你见过圣杯了?”
黑甲骑士把手放在胸口上,隔着铁拳套摸了摸绣上的渡鸦。“我已经找到了诸神想要我寻求之物,”他回答道,“你呢,阿曼德爵士?你在这死者之间又在寻求什么呢?”他想着大理石碑扬了扬头,“我已经观察你一会儿了,看起来你很敬仰那座石碑。这又是为什么呢?”
阿曼德突然非常羞愧,这不过是自儿时就有的习惯,但在马鲁夫爵士眼里这却成了一种重要的行为。“没什么,”他向马鲁夫爵士保证,“只是一个从小就像成的坏习惯。我本打算问这个骑士一个问题的。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会把耳朵贴在石面上,而且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听了来自魂魄的低语。”
马鲁夫爵士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当一个人向死者寻求答案时,他应该多加小心,特别是当他确实得到答案时,他更应该倍加谨慎。你知道这是谁的纪念碑吗?这石碑纪念了一位来自阿奎坦的高贵骑士,他曾随正义王路易斯一同远征阿拉比。当他回到阿奎坦时,他已有许多事迹传播开来了,他为自己赢得了“埃尔·希夫”的名号;这是阿拉比语,意思是“剑锋”。
“听起来是个可怕的勇士,”阿曼德评价道,“如果他的灵魂能与我对话,那我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那又是什么?”马鲁夫问道,语气像是在索要一般。
阿曼德的傲骨被马鲁夫这审问般的语气激怒了。但同时,他又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他渴求一位活生生的,不是青铜和石块,而是有血有肉的听众来帮他卸下重担。
“三天前,我杀了一个人,”阿曼德说道。他的脸变得苍白,又猛烈地甩起了脑袋。“不对,“他停了停,“这么说已经是美化我自己了。我杀了个孩子,一个连马刺都没有的青葱少年。哎,那是场公平的决斗,而我也尽可能地向那孩子施以仁慈。但最后,我的剑还是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终究还是死了。”
“我没有任何说得过去的借口去杀掉那孩子,”阿曼德告诉马鲁夫,“只能说这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和骄傲。在我看来,也就用这个理由来杀掉一位骑士还说得过去。又是一位死于这不知为何为其的家族世仇的无辜牺牲品。我已经为了所谓的先祖杀了够多的人了;他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不过是群只留在画像和箴言里的人罢了!”
阿曼德转过身看向黄铜塑像,“我也向父亲表达过我的感受,我也愿意看见这古老的仇恨划上句号。厄尔冈伯爵是为骄傲的人,而在他的心里,仇恨早已扎根,他也听不进任何相关的进言了。他感受不到我感受到的罪恶感,他不断的安慰我那不过是有一个德·埃尔比克家的孩子罢了。当我不认可这仇恨的正当性时,他的父亲又把我当作懦夫,一个背弃自己家族的人。他的诅咒驱使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