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落樱
1945年8月,河南郑州。
叶冲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白色房间内,并伴随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他睁了睁眼,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尝试着让自己坐起来,奈何身体还是很虚弱,他尝试了半天都没有起来。
“病房?”叶冲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喃喃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火车上吗?”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看到他醒来,那名医生并不意外,只是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并把药递给他,微笑着说:“醒了啊,先吃药吧。”
“你是谁?”多年低气压的生活从来都不准许让叶冲放松警惕,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这个递给他药片的医生“你为什么救我?”
“救你需要理由吗?”医生轻描淡写道“一个大活人晕倒在车上,这想不让人注意都很难吧?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要去延安述职······”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延安述职?”知道他去延安的人会有,但是知道他去延安述职的人却不会有。
“延安那边给我发来的消息,”看到叶冲对他还是一脸警惕,他也不再拐弯抹角,说“他们说最近会有从香港那边过来的同志,让我给这些外来党员做个身体检查,结果你倒好,还没开始检查就晕倒在车上了,要不是列车员发现的及时,恐怕你现在早就不行了。”
“你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吗?”听到是组织派他来的,他也放心了一大半,他的病除了他自己知道,并没有和第二个人说过,而且他也不信这个医生能说出来“谢谢你,不过我的身体状况我最清楚不过了,我想明天就离开这里。”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的太阳还在那里等着他呢。
“诺亚计划中的新型毒气,”那名医生淡然道“你很幸运,在你身体器官还没有发生病变之前,你遇到了我。”
“你怎么知道?”叶冲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索性摊牌告诉他“你知道又如何?既然你知道那同样也清楚,我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确实,三十四天的生命,在这鸡飞狗跳中已经度过了十天了。
医生扶了扶眼镜,直视他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消极吗?一听说自己有点病马上就放弃治疗了?秋蝉同志,你的意思我懂,你不就是不想浪费组织上的资源吗?但是我今天非要告诉你······我就非要给你治了!这是上级命令你敢不接受?而且,我有说······我治不好吗?”老爷子说话语气虽然生硬了点,但是不难看出他想治好的决心。
“还会有转机吗?”听完他说的话,叶冲也不再消沉,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先把药吃了,”看到他终于不再执拗,他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这里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打跑了日本人,很多条件都还跟不上,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帮你缓解病痛,不让你的器官发生病变,但要想根治还是不行······”
“是吗?”叶冲难掩失落的想着,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但现在好像又消失殆尽了。
“别那么丧气嘛?年轻人。”看到他失落的样子,老爷子忍不住的笑了,打趣他“这里环境不行我们可以换一个环境啊?不要想的那么死板好不好?这病也是随心态,你把你当初视死如归的架势拿出来,病毒自然就消灭了。”
“也是。”叶冲咧嘴笑了笑,那么多的困难他都克服了,他怎么能在这里倒下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老爷子沉思道“我想带你去美国,那里的条件会好很多,在那里后期的调养也会很顺利,你愿意吗?”
美国?叶冲想了想,那里似乎很遥远,去那里治疗没有个一两年肯定也回不来,如果现在和他去了美国的话,那延安······
况且,自己这身体······能撑到去美国的那一刻吗?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老爷子似乎会读心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我这身子肯定撑不到去美国,你放心,你按时吃药怎么也能撑到到美国的那一刻的,工作虽然很重要,但人只有活着,才能工作。”
“这倒是······”叶冲沉思,也是,希望虽然渺茫,但还是能够争取一下的,可若不争取,怕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我答应你,我去美国接受治疗。”
“好。”看他答应的那么爽快,他也说出了接下来自己的打算“你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养精蓄锐,我也向延安那边汇报一下你的情况,顺便再给美国那边拍封电报,让他们尽早准备。”
*****
这是他来郑州的第五天,在钟老爷子的治疗下,他的身体情况好了很多,虽然偶尔还是有些咳嗽,但不像上回那样吐血了,精神和体力也恢复了很多。
同样这三天,钟老爷子给他向延安发了一封电报,请求带秋蝉同志立即前往美国进行治疗,上级回复的很快,让他尽全力救治,费用由组织来出。同时也安排好了美国那边的医院和专家,让他们随时待命。
“今天我们就该走了,”钟源敲了敲门之后推开,告诉他“下午会有一趟去上海的火车,我们得尽早出发,你也赶快收拾一下。”
“好。”叶冲回复,说着赶忙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行李并不多,只有几件平时穿的衣服还有一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叶冲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何樱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在旗袍上面留的信也不知道她看到没······毕竟,自己食言了······
还有小庄,看到自己在火车上写的那封信,会很难受吧······
他摇了摇头,不敢再让自己肖想下去······同时他也暗暗的下了决心,如果这次他成功的康复了,他会马上就到延安和他们会合,如果那时他们还在的话;如果没有成功······那也没关系,反正就现在来看,叶冲的确是死了,秋蝉的确也不在了,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曲折······那再好不过了。
叶冲并不知道,此时的延安,已不再平静。
钟源的到来,无疑成为了他的希望。
老爷子的本名叫钟源,是一名接受先进思想的共产党员,当时他看到中国民不聊生的状况后,毅然决然前去美国学医。这次回国本想帮组织排忧解难,来到郑州正打算倒车前往延安时,就看到了已经昏迷的叶冲。
仔细的化验检查后,老爷子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中了毒,还是前段时间美国那边的化学家在研究的日本毒气,再联想到前段时间日本人的诺亚计划还有列车员提供的消息,瞬间就全部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破坏了诺亚计划的秋蝉。
于是,他收留了这个年轻人,并安排了一个房子为他治疗。因为害怕这种病毒的大面积传播,所以在回国的时候他拿了很多关于这种毒气的抑制剂,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派上了用场。
不过病毒虽然是抑制住了,但具体的治疗手段当前只有在美国那边有底案记录,这也就是他带叶冲前往美国的原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到这里,他提起手中的箱子,扬长离去。
*****
1949年,11月11日,美国纽约港。
林小庄赶过来的时候,是美国时间的晚上六点。
下船之后,他一直都在左顾右盼,寻找来接他的人。
不错,这次他来到美国,就是组织派他来的,说在美国这边有一个大病初愈还在休养期的同志,让他来给这个人指导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流程,未来回国之后也好能快适应。
很快,有人朝他走了过来,是一个穿着黑西装头戴黑帽子的男人。
他走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林小庄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跳,印象中,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摘下了帽子。
时间,瞬间凝固······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手中的行李箱摔落到了地上也不自知,林小庄只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湿润了。
“是,是你吗······”后面那两个字近五年没有说,他不敢说,他害怕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
人,真的会死而复生吗?
“庄哥······”叶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时,林小庄却一把抱住了他。
“你个**!你来美国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还真当自己是英雄了?叶冲,我告诉你,你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你就是只大狗熊,连自己活着都不敢说的狗熊!”林小庄愤愤的骂道,还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背。
“对不起······”
“别和我说着句话,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解释吧!”林小庄拿起自己的箱子,愤愤不平道。
之后,他就和叶冲一同来到了疗养院,在叶冲的坦白下,林小庄这才知道了叶冲这几年的经历。
“这也怨我,当时你久病不愈的时候,我也没往毒气的方向想。”想到当初叶冲的病怎么也不见好,还急吼吼的要去延安的场景,小庄不由十分后悔。
“都过去了,你也别懊悔了,”叶冲拍了拍他的肩“说真的,刚来到美国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病居然能治好,我也是害怕要是治不好的话,早告诉你们不是让你们白等了吗?”
“话是这么说······”小庄喝了一口咖啡,转而调侃他“你也是命大,好在遇到了钟老爷子,要不然你早就小命不保了。”
“是啊,”叶冲淡淡的笑笑“多亏他我才能有今天······对了,何樱呢?她怎么样了?”叶冲忙不迭的问道,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除了小庄,然后就是何樱了。
“何樱啊······”小庄想了想,回忆道“前几天我还和她通电报了,她说她还在延安处理工作,没有和大部队一同去北京。”
“她还在那里啊······”听到何樱还在延安的消息,叶冲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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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叶冲有些怅然的样子,林小庄转移话题:“对了,你多会儿能离开疗养院啊?”
“大概还得一个月。”叶冲估计了一下,差不多也能出院了。
“我这次来就是来和你说咱们接下来工作的,”林小庄从包里拿出几份工作文件,又说“现在新中国刚刚成立,虽然中国有了新的变化,但是有一些事物还是没有改变,比如香港澳门依旧还处于殖民阶段,国民党也去了台湾,还有周边邻国的战事也是弄得人鸡犬不宁,我们当前要做的,可能就是去这些地方,国内宣传共产主义,国外工作应该还和以前在香港的时候一样。”
“是吗?”听到上级有新工作的派发,叶冲又打起了精神,问道“那我们多会儿能出发?”
“等你出院了再说。”林小庄白了他一眼,真真是个工作狂,受不了。
时间一直到了十二月底,到了叶冲出院的时候。在这之前,林小庄又向组织拍了一封电报,请求和秋蝉一起开始工作。
上级回复:欢迎你们的回来,延安那边还有我们的同志,你们接下来的工作都将会和这位同志在延安展开,具体任务内容等待我们的通知。
听到这个消息,小庄笑了笑,收起了电台。
不知道叶冲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算了,让他自行体会吧。
而远在延安的何樱,也收到了上级发来的电报,让她明天上午十点前往延安火车站接一下新来的同事,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撑黑伞的男人。
何樱表示已收到,并关掉了电台。
一直到1950年的1月初······
他来到了自己心心念念很久的延安,第一次看到了北国的雪。
而令他意外的是,前来接他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很久的太阳······
她还在这里等着他,真好;他也终于解决了一切,前来找她。
飘起来的雪花,好像樱花一般,纷纷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