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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
临州五月，渐入炎炎流火之季。相比于交通便捷、汉商聚居的石溪镇，临州四面群山环抱，自古便是苗民聚集繁衍之地，渔猎山伐，民风彪悍，魔教分舵积云阁便设于此。其又毗邻东川银矿，民生富庶，加之苗人女子尙银，于是城中随处可见头戴华美银饰的苗人女子。
说起阿雪，原本跟随狇清一行赶赴临州，却不想半路上狇府军报传来，无奈只能分道扬镳，临别之前，狇清赠阿雪玉牌一枚，嘱咐若日后有事便可前往大理寻他。就这样，阿雪和阿凉二人独自赶到临州。
转眼来到临州已有五日。五日来，凭借狇清世子临行嘱咐和所赠玉牌，阿雪得以暂居狇府在临州所设行馆，衣食尚且无忧，但寻人一事却不顺利。照理说，临州多是苗人聚居，寻找一位汉人不算难事。只是这临州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真是不小，加之阿雪之前对归海一刀的生平性情有所耳闻，猜测他有不少仇家，安全起见，不敢随意寻人打听，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扎进人堆之中，逐一寻找感觉相似之人。
可惜，一连五日，毫无收获。
这日正午，烈日当空，阿凉好不容易劝服阿雪稍事休息。二人来到一间茶楼，坐在二楼包厢，面对桌上一壶清香解暑的凉茶，阿雪却无心品尝。俯瞰街道，远远可见一列队伍，由数十名苗族男女组成，女子分列两侧，个个身姿妙曼，衣饰华美，手挽一篮红花，沿街挥洒；男子居中，身形高大，正协力肩扛一尊由鲜红花枝编织而成的神像。队列沿街游行，城中百姓夹道相迎，拍手欢呼，好不热闹，俨然一派节日盛典的景象。
“你看，阿雪，祭花神的队伍出来了！”阿凉有些兴奋地指着街上队伍。
“花神？”
“今天是花神节啊！”阿凉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在滇南，凤仙花被奉为圣花，五月是凤仙花开的季节，也被定为花神节。在花神节的这一天，我们苗家人会在山林里举办盛大的宴会，若是有了心仪之人，女子会盛装打扮，用凤仙花汁染红指甲，而男子则会……”
阿凉没有再说下去，他见阿雪一言不发地望着楼下，神色愈发凝重，以为她还在为寻人之事忧虑，也不知如何宽慰，只能劝道：“你不要总这么担心，休息一天再找也不迟。”
阿雪依旧不出声。
“不……不然这样吧，我去替你求求花神。我们苗家人说，在花神节这一天，只要诚心许愿，花神都会帮助实现，尤其是……”
“晚上你带我去参加宴会吧！”
阿雪突然的一句，倒让阿凉愣住。
“你说什么？”
“我说，你晚上带我去参加你们苗家祭花神的宴会吧！”阿雪眼见阿凉仍是惊讶不已，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花神有求必应吗？反正我找了这么久也找不到，倒不如听你的，亲自求求花神，帮我找到归海一刀。”
阿雪这话脱口而出，倒像是临时编造，阿凉听得出来，却不拆穿。
“你这样，我可不会带你去的。”
“我哪样？”
阿雪闻言，不由得上下打量一番自己。几日来，阿雪心急寻人，加上一路行军跋涉，自然顾不上好好整理打扮自己，时至今日，阿雪身上仍然穿着阿凉给她的苗家男子服装。
“既然是求花神，自然要诚心。你一个女孩子，却扮男装，花神怎么会高兴？”
“可现在上哪儿弄一套苗人女子衣服？”
“交给我吧！”只丢下这一句话，阿凉便转身下楼。
片刻功夫，阿雪便看见阿凉由茶楼正门走出，融入街上人潮之中。
阿雪弄不明白阿凉有何打算，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毕竟她也未将心中所图告诉阿凉。
阿雪并非真的打算向花神许愿，她虽心急寻人，却不至于病急乱投医。此刻，阿雪站在二楼，俯瞰街上喧闹人群以及巨大的神像，再一次陷入深思。
“凤仙花……魔教……”
经过石溪镇一事，阿雪深知滇南民风奇特，局势更加复杂，为求谨慎，阿雪已向狇清打听滇南一带风土人情，她知道魔教乃滇南大帮，势力庞大，难以想象，凤仙花不仅被滇南百姓奉为圣花，更是魔教圣物，而临州正有魔教分舵，那列队伍显然便是魔教中人，换言之，此刻，她正身处魔教势力范围之中。
石溪镇一事，阿雪算是彻底与魔教结仇，她深知魔教势力庞大，一路上小心行事。实际上，阿雪之所以跟随狇清上路，一来寻人，二来不愿连累石溪镇，三来也想得到狇府庇佑。这几日来，寄住狇府行馆，低调行事，也是为求稳妥。为何如今反而要涉险参加宴会？
“改土归流……”
阿雪已从狇清口中得知滇南改土归流一事，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自然牵动各方势力，魔教在石溪镇所为便是一例，或许这也能解释归海一刀为何长途跋涉来到滇南。从狇清口中，阿雪已经得知归海一刀御前侍卫、大内密探的身份。值此多事之秋，如此身份，远来滇南，必有所图。如此一来，与其躲在岸边，苦苦寻觅等待，倒不如主动投身旋涡中心。其实，以阿雪机敏，再综合之前得到的种种信息，她已渐渐猜出自己失忆之前的身份，只是无法确认，眼下她只想尽快找到归海一刀。阿雪隐隐预感，今夜定有大事发生。
想到此处，阿雪不禁双手合十，虽知鬼神之说并不可信，却仍是祈祷，若真是花神有灵，只求让这位外表坚强勇敢，却内心孤独不安的女子，快些见到思念之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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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州五月，渐入炎炎流火之季。相比于交通便捷、汉商聚居的石溪镇，临州四面群山环抱，自古便是苗民聚集繁衍之地，渔猎山伐，民风彪悍，魔教分舵积云阁便设于此。其又毗邻东川银矿，民生富庶，加之苗人女子尙银，于是城中随处可见头戴华美银饰的苗人女子。
说起阿雪，原本跟随狇清一行赶赴临州，却不想半路上狇府军报传来，无奈只能分道扬镳，临别之前，狇清赠阿雪玉牌一枚，嘱咐若日后有事便可前往大理寻他。就这样，阿雪和阿凉二人独自赶到临州。
转眼来到临州已有五日。五日来，凭借狇清世子临行嘱咐和所赠玉牌，阿雪得以暂居狇府在临州所设行馆，衣食尚且无忧，但寻人一事却不顺利。照理说，临州多是苗人聚居，寻找一位汉人不算难事。只是这临州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真是不小，加之阿雪之前对归海一刀的生平性情有所耳闻，猜测他有不少仇家，安全起见，不敢随意寻人打听，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扎进人堆之中，逐一寻找感觉相似之人。
可惜，一连五日，毫无收获。
这日正午，烈日当空，阿凉好不容易劝服阿雪稍事休息。二人来到一间茶楼，坐在二楼包厢，面对桌上一壶清香解暑的凉茶，阿雪却无心品尝。俯瞰街道，远远可见一列队伍，由数十名苗族男女组成，女子分列两侧，个个身姿妙曼，衣饰华美，手挽一篮红花，沿街挥洒；男子居中，身形高大，正协力肩扛一尊由鲜红花枝编织而成的神像。队列沿街游行，城中百姓夹道相迎，拍手欢呼，好不热闹，俨然一派节日盛典的景象。
“你看，阿雪，祭花神的队伍出来了！”阿凉有些兴奋地指着街上队伍。
“花神？”
“今天是花神节啊！”阿凉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在滇南，凤仙花被奉为圣花，五月是凤仙花开的季节，也被定为花神节。在花神节的这一天，我们苗家人会在山林里举办盛大的宴会，若是有了心仪之人，女子会盛装打扮，用凤仙花汁染红指甲，而男子则会……”
阿凉没有再说下去，他见阿雪一言不发地望着楼下，神色愈发凝重，以为她还在为寻人之事忧虑，也不知如何宽慰，只能劝道：“你不要总这么担心，休息一天再找也不迟。”
阿雪依旧不出声。
“不……不然这样吧，我去替你求求花神。我们苗家人说，在花神节这一天，只要诚心许愿，花神都会帮助实现，尤其是……”
“晚上你带我去参加宴会吧！”
阿雪突然的一句，倒让阿凉愣住。
“你说什么？”
“我说，你晚上带我去参加你们苗家祭花神的宴会吧！”阿雪眼见阿凉仍是惊讶不已，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花神有求必应吗？反正我找了这么久也找不到，倒不如听你的，亲自求求花神，帮我找到归海一刀。”
阿雪这话脱口而出，倒像是临时编造，阿凉听得出来，却不拆穿。
“你这样，我可不会带你去的。”
“我哪样？”
阿雪闻言，不由得上下打量一番自己。几日来，阿雪心急寻人，加上一路行军跋涉，自然顾不上好好整理打扮自己，时至今日，阿雪身上仍然穿着阿凉给她的苗家男子服装。
“既然是求花神，自然要诚心。你一个女孩子，却扮男装，花神怎么会高兴？”
“可现在上哪儿弄一套苗人女子衣服？”
“交给我吧！”只丢下这一句话，阿凉便转身下楼。
片刻功夫，阿雪便看见阿凉由茶楼正门走出，融入街上人潮之中。
阿雪弄不明白阿凉有何打算，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毕竟她也未将心中所图告诉阿凉。
阿雪并非真的打算向花神许愿，她虽心急寻人，却不至于病急乱投医。此刻，阿雪站在二楼，俯瞰街上喧闹人群以及巨大的神像，再一次陷入深思。
“凤仙花……魔教……”
经过石溪镇一事，阿雪深知滇南民风奇特，局势更加复杂，为求谨慎，阿雪已向狇清打听滇南一带风土人情，她知道魔教乃滇南大帮，势力庞大，难以想象，凤仙花不仅被滇南百姓奉为圣花，更是魔教圣物，而临州正有魔教分舵，那列队伍显然便是魔教中人，换言之，此刻，她正身处魔教势力范围之中。
石溪镇一事，阿雪算是彻底与魔教结仇，她深知魔教势力庞大，一路上小心行事。实际上，阿雪之所以跟随狇清上路，一来寻人，二来不愿连累石溪镇，三来也想得到狇府庇佑。这几日来，寄住狇府行馆，低调行事，也是为求稳妥。为何如今反而要涉险参加宴会？
“改土归流……”
阿雪已从狇清口中得知滇南改土归流一事，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自然牵动各方势力，魔教在石溪镇所为便是一例，或许这也能解释归海一刀为何长途跋涉来到滇南。从狇清口中，阿雪已经得知归海一刀御前侍卫、大内密探的身份。值此多事之秋，如此身份，远来滇南，必有所图。如此一来，与其躲在岸边，苦苦寻觅等待，倒不如主动投身旋涡中心。其实，以阿雪机敏，再综合之前得到的种种信息，她已渐渐猜出自己失忆之前的身份，只是无法确认，眼下她只想尽快找到归海一刀。阿雪隐隐预感，今夜定有大事发生。
想到此处，阿雪不禁双手合十，虽知鬼神之说并不可信，却仍是祈祷，若真是花神有灵，只求让这位外表坚强勇敢，却内心孤独不安的女子，快些见到思念之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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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之地，乃大明西南边境，各族混杂聚居，其风土人情自然与中原大不相同。单以宗祠祭祀而言，中原汉人重儒教、敬祖先、循礼法，不仅以黄道历法框定节日吉时，祭典仪程、服饰舞乐、祭祀贡品种种形成一套礼制，不可有半点逾矩。相较之下，苗疆子民的节日倒是自由许多，其信奉神灵众多，日月山川、花鸟草木，皆有灵宿，祭祀之礼也无规矩限制。就好比花神节，苗家人将凤仙花开的五月定为花神节，却无定日，只选天气晴朗一日，抬着花神像沿街游行，再待月明风清之夜，在荒野山林之中，篝火饮宴，欢歌乐舞，便是节庆。
就像今晚，临州城外西行三里，一处河滩之上，已经燃起熊熊火焰。红色的火焰沿着木架高高地升窜，将夜空照亮大半，人们围聚火边，或纵情狂饮，或放声欢笑，伴随着悠扬轻快的乐声，载歌载舞。滇南苗民自古信仰花神，奉其为姻缘之神，因此花神节也成为苗家年轻男女相互结识交往的场所，只见男子们个个手捧酒杯，与人群之中穿梭寻觅有缘之人，女子们则盛装打扮，头戴各色银饰，舞动身姿，心中祈祷花神所赐美好姻缘。而在这一片喧嚣之中，一抹清丽的身影吸引众人目光。这名女子混在人群之中，乍一看，并无特别，只见她身穿藏青色的苗家短裙，头戴精美半月银花头饰，身姿轻盈，乌发垂肩，可再一细看，除去浑然天成的美貌之外，相比其他苗家女子的野性粗犷，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眉宇之间虽少了几分活泼，却多了几分温婉，举手投足之间更自带一股文雅气质。
这名女子穿梭于人群之中，即不见跳舞，也未有与人交谈，反而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小心点儿！”
夜晚露水厚重，草地湿滑，阿雪心急寻人，自然顾及不上。眼见就要摔倒，来自背后的一只臂弯却将她稳稳接住。这样坚实而温暖的依靠让她不禁心神恍惚，一些模糊的画面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她迫不及待地回头望去，希望看清画面中的人影，却又失望。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阿凉！”
阿雪挣开肩上的手掌，再度拉开距离。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让阿凉觉察，但这一回，他却没有沮丧。他再度牵起阿雪的手腕，带她远离熙攘的人群，按着她坐在河边岩石上，递上一袋羊奶酒和一块用荷叶包裹、已经切好的烤肉。
“你找了一个晚上，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不用……”
“你啊——”阿凉索性把所有吃食都塞进阿雪手里，“从中午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这样身体可是受不了的。”
此话不假，自从来到临州，阿雪心急寻人，四处奔波，根本无暇好好进食休息。刚才那一跤，有七成缘于体力不支。此刻面对喷香油亮的烤肉，阿雪还是决定抵制诱惑。
“真的不……”可惜，还未等她说完，肚子就率先一步提出抗议。
阿凉也不掩饰嘴角的笑意，说道：“快吃吧！”
眼下无法再推脱，阿雪只好拿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原本见烤肉表面红亮，以为是火焰炙烤所致，却不想肉一入口，辛辣刺痛之感瞬间蔓延口中，一股异香窜上鼻腔，直呛得她连连咳嗽，逼出满眼泪水。
眼见阿雪被呛得满脸通红、涕泪横流的窘态，阿凉反倒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哈哈大笑。
“这是什么？”阿雪猛灌一口羊奶酒，酒虽辛辣，却混合羊奶甜香，瞬时将口中辣味缓解不少。
“就是普通的烤肉，只不过……加了一点你们中原传来的番椒。”
“番椒？可是《草花谱》中所载，由域外传来，种植于江浙一带的植物？可番椒从来只作观赏之用，怎么……”
“这里可是滇南，山川险峻，不像中原那般富庶，为了生存，苗家人自然学会辨别获取一切可以食用的草植。”说着，阿凉又笑了笑，指着阿雪手中红亮的烤肉，“这是将番椒风干、研磨成粉，撒在烤肉表面，虽然味道辛辣，可是香气扑鼻，你再尝尝！”
阿雪依照所说再拿起一块肉放入口中，虽然仍是辣味不减，不过多亏羊奶酒酸甜之味缓解，舌头似乎适应不少，细细咀嚼之下，别有一番鲜香之味。
就这样，阿雪一块肉、一口酒，转眼便将手中食物消灭干净，而她本人也被辣得满脸细汗，脸颊平添几分红晕。
“好吃吧！”阿凉笑盈盈地递上一方帕子。
“嗯！”
美食饱腹，阿雪的心情似乎舒缓不少。她远远看着围在火边舞蹈的人群，似是被这份热情感染，不自觉间，一抹笑意浮上嘴角。
都说滇南偏远闭塞，蛮夷之地，可在阿雪看来，虽然滇南与中原风俗相距甚远，却不失为山清水秀之地，此地人们虽不像汉人固守礼教，却也热情大方、淳朴善良。这一个月来，她记忆全无，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波，寻找过去，不安、焦虑日积月累，化作阴霾在心中逐渐扩大，眼下却神奇地被这一片温暖的火光驱散。她恍惚想起阿凉的问题，若是真的无法找回过去，或许就这样隐居此处，也不是坏事。
眼见阿雪面色松融不少，阿凉抓准时机，一把牵起阿雪的手。
“走，我们跳舞去！”
不等阿雪拒绝，阿凉已牵着她来到篝火前。只见人群已经彼此手牵着手，在篝火前围成一个大圈，二人挤进人群，阿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众人裹挟着、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滇南之地，乃大明西南边境，各族混杂聚居，其风土人情自然与中原大不相同。单以宗祠祭祀而言，中原汉人重儒教、敬祖先、循礼法，不仅以黄道历法框定节日吉时，祭典仪程、服饰舞乐、祭祀贡品种种形成一套礼制，不可有半点逾矩。相较之下，苗疆子民的节日倒是自由许多，其信奉神灵众多，日月山川、花鸟草木，皆有灵宿，祭祀之礼也无规矩限制。就好比花神节，苗家人将凤仙花开的五月定为花神节，却无定日，只选天气晴朗一日，抬着花神像沿街游行，再待月明风清之夜，在荒野山林之中，篝火饮宴，欢歌乐舞，便是节庆。
就像今晚，临州城外西行三里，一处河滩之上，已经燃起熊熊火焰。红色的火焰沿着木架高高地升窜，将夜空照亮大半，人们围聚火边，或纵情狂饮，或放声欢笑，伴随着悠扬轻快的乐声，载歌载舞。滇南苗民自古信仰花神，奉其为姻缘之神，因此花神节也成为苗家年轻男女相互结识交往的场所，只见男子们个个手捧酒杯，与人群之中穿梭寻觅有缘之人，女子们则盛装打扮，头戴各色银饰，舞动身姿，心中祈祷花神所赐美好姻缘。而在这一片喧嚣之中，一抹清丽的身影吸引众人目光。这名女子混在人群之中，乍一看，并无特别，只见她身穿藏青色的苗家短裙，头戴精美半月银花头饰，身姿轻盈，乌发垂肩，可再一细看，除去浑然天成的美貌之外，相比其他苗家女子的野性粗犷，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眉宇之间虽少了几分活泼，却多了几分温婉，举手投足之间更自带一股文雅气质。
这名女子穿梭于人群之中，即不见跳舞，也未有与人交谈，反而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小心点儿！”
夜晚露水厚重，草地湿滑，阿雪心急寻人，自然顾及不上。眼见就要摔倒，来自背后的一只臂弯却将她稳稳接住。这样坚实而温暖的依靠让她不禁心神恍惚，一些模糊的画面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她迫不及待地回头望去，希望看清画面中的人影，却又失望。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阿凉！”
阿雪挣开肩上的手掌，再度拉开距离。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让阿凉觉察，但这一回，他却没有沮丧。他再度牵起阿雪的手腕，带她远离熙攘的人群，按着她坐在河边岩石上，递上一袋羊奶酒和一块用荷叶包裹、已经切好的烤肉。
“你找了一个晚上，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不用……”
“你啊——”阿凉索性把所有吃食都塞进阿雪手里，“从中午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这样身体可是受不了的。”
此话不假，自从来到临州，阿雪心急寻人，四处奔波，根本无暇好好进食休息。刚才那一跤，有七成缘于体力不支。此刻面对喷香油亮的烤肉，阿雪还是决定抵制诱惑。
“真的不……”可惜，还未等她说完，肚子就率先一步提出抗议。
阿凉也不掩饰嘴角的笑意，说道：“快吃吧！”
眼下无法再推脱，阿雪只好拿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原本见烤肉表面红亮，以为是火焰炙烤所致，却不想肉一入口，辛辣刺痛之感瞬间蔓延口中，一股异香窜上鼻腔，直呛得她连连咳嗽，逼出满眼泪水。
眼见阿雪被呛得满脸通红、涕泪横流的窘态，阿凉反倒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哈哈大笑。
“这是什么？”阿雪猛灌一口羊奶酒，酒虽辛辣，却混合羊奶甜香，瞬时将口中辣味缓解不少。
“就是普通的烤肉，只不过……加了一点你们中原传来的番椒。”
“番椒？可是《草花谱》中所载，由域外传来，种植于江浙一带的植物？可番椒从来只作观赏之用，怎么……”
“这里可是滇南，山川险峻，不像中原那般富庶，为了生存，苗家人自然学会辨别获取一切可以食用的草植。”说着，阿凉又笑了笑，指着阿雪手中红亮的烤肉，“这是将番椒风干、研磨成粉，撒在烤肉表面，虽然味道辛辣，可是香气扑鼻，你再尝尝！”
阿雪依照所说再拿起一块肉放入口中，虽然仍是辣味不减，不过多亏羊奶酒酸甜之味缓解，舌头似乎适应不少，细细咀嚼之下，别有一番鲜香之味。
就这样，阿雪一块肉、一口酒，转眼便将手中食物消灭干净，而她本人也被辣得满脸细汗，脸颊平添几分红晕。
“好吃吧！”阿凉笑盈盈地递上一方帕子。
“嗯！”
美食饱腹，阿雪的心情似乎舒缓不少。她远远看着围在火边舞蹈的人群，似是被这份热情感染，不自觉间，一抹笑意浮上嘴角。
都说滇南偏远闭塞，蛮夷之地，可在阿雪看来，虽然滇南与中原风俗相距甚远，却不失为山清水秀之地，此地人们虽不像汉人固守礼教，却也热情大方、淳朴善良。这一个月来，她记忆全无，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波，寻找过去，不安、焦虑日积月累，化作阴霾在心中逐渐扩大，眼下却神奇地被这一片温暖的火光驱散。她恍惚想起阿凉的问题，若是真的无法找回过去，或许就这样隐居此处，也不是坏事。
眼见阿雪面色松融不少，阿凉抓准时机，一把牵起阿雪的手。
“走，我们跳舞去！”
不等阿雪拒绝，阿凉已牵着她来到篝火前。只见人群已经彼此手牵着手，在篝火前围成一个大圈，二人挤进人群，阿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众人裹挟着、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