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绕着锅踱步,早已数不清多少次回到了原点,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一丝一缕牵连着最深最软处的每一根神经,整个心都在止不住的抽痛,是愁吧,多么悲哀的情愫!一圈圈机械的运动着,绿叶不知愁,幽幽的讴歌自己的质朴,绿的清秀;野花不知愁,藏在小草的缝隙中借着水珠欣赏这自己俊俏的容颜,黄的妩媚;白布不知愁,挂在枝桠上无束的翻飞,曼妙的舞出他的自由……小小的林子却是载满了愉悦,这愁苦又该往哪里放,对何人说呢?抬起几乎没有焦距的双目,一片迷茫。忽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香吉士的眼睛瞬间溢满了晶亮的光华——白布条?挂在树上?
快步走过去细细端详,布条的颜色并不是特别的鲜亮,而且还带有一些陈旧的暗黄,不过这却让布条更让人感到亲切与熟悉。那边缘并不整齐,看得出很多密密麻麻的针脚因大力扯拽而扭曲变形,大概是从什么布制成品上生扯下来的,布条是棉线制的,摸起来平滑而柔软,偶尔有几处地方甚至还有用针线细细缝补过的痕迹。究竟是什么呢?一幕幕的记忆接连不断的上涌,一张张定格的画面一帧帧的替换,速度快得几乎成了流动的光带,全部都是关于白布的,是哪个呢?
忽的,香吉士呆住了,猛地转眼又看那布条,渐渐的竟如筛糠般颤抖了。因为他蓦地记起了剑士的白衬衫——那件在记忆中打见到他起,他就一直穿着的白衬衫!自己时常盯着那并无特别的衣服,无聊的想:绿藻的东西应该全部是绿色的吧,那件兴许是他穿太久洗掉色了呢。这样一件与索隆十分搭调的衣裳,香吉士怎么可能不记得?如今拿在手上,尽管已经破裂成条,但仿佛仍余有剑士的温度,那么暖,那么阳光。
抖开布条,有什么缓缓飘了出去,落在略微熏黑的泥土上,轻盈的没有声音。那是一张字条,纸片白的有些扎眼,但那一个个刚劲的字却无法让他移开目光。每一笔都那么的硬实与坚挺,大小不一的字却给人意外的无拘束的自由与和谐感。身为船上的剑士,索隆几乎是不写字的,但有时拿走厨房的几瓶好酒时,还是会随意扯下些什么,留个字条的。所以香吉士认得此刻纸条上的字,那样野心勃勃,意气风发,字里行间一个坚毅的魂早已跃然纸上,不是出自索隆之手还能是谁呢!漆黑的字迹分外的显眼:
“喂,白痴厨子,我在森林的一个角落翻到了这些布,处理处理你的手,我可不想看到路飞把船啃了。”
重新将布条拉到眼前,稍薄的白布瞬间被夕阳染得泛起稀疏的红。布条十分清爽干净,至少不像是某个白痴说的那样,从这个阴潮晦暗的林子中寻来的。闭上眼睛,微微偏过头来,香吉士让那布缓缓滑过自己的脸颊的每一寸肌肤,感受错落有致的针脚带来轻微酥麻的触感,是那么的舒服。隐隐的还能闻到属于阳光的馨香,夹杂着丝丝铁的味道,交织着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甜美,这分明就是属于白痴剑士的味道,那家伙一点也不坦白,不诚实呢!
轻手轻脚的将布条在伤口处缠好,乔巴不在附近就找不到绷带,所以这样子算是不错了,貌似随手撕开的布条竟意外的合适,一点点缠上,暖意便逐渐叫嚣着涌上心头。
香吉士心中是真的暖着的,明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明明已经认清那家伙心中没有他香吉士,明明已经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明明已经认定他会从香吉士生命的轨迹中就此消失,但这素白色的布条却溢着索隆满满的关心,击碎了香吉士的封闭,用暖人的温度止住了香吉士心中的伤痛,用如银铃般的天籁幽幽诉说着,打开了那片密闭的忧郁,留下一片灿烂。原来那个家伙心中并不是只有剑的啊……仔细的束好最后一个结,伤竟不似原来那么疼了。
“切,别以为撕件衣裳我就能原谅你个只会光合作用的绿藻头。”香吉士回到锅旁暗自低声嘟囔。
是啊是啊,话是这么说的呢,可谁挑起的嘴角点活了凄美的夕阳?是啊是啊,话是这么说的呢,可谁握着汤匙奏出的乐章唤醒了低迷的鸟儿?是啊是啊,话是这么说的呢,可谁连那蜷曲的眉毛都溢满愉悦的神情?
浮云悠然的掠过太阳,炫目的光辉慷慨的铺满大地,热烈的红,激昂的橙,温馨的黄,盎然的绿,睿智的蓝,深沉的靛,神秘的紫,连粘在一起,虽是夕日欲颓,壮美与秀丽也丝毫不减。几束光顽皮的钻到树下,跃起汇成一个个晶亮的光斑,随着树叶的舞动,变为流淌着的光链。偶尔有几个跃到了那黄的耀眼的厨子的发丝上,平添了几丝唯美与活力。依旧是单手的厨子,依旧是缓缓用汤匙在美味中搅动,逆光中镀了金般的身影却不再落寞。
风哟,轻轻驶过,带着那微妙的轻响。从来没有人能听清它在念叨些什么,仿佛小孩子模糊的梦呓,仿佛年迈老者痴痴的低语。风呢喃着,欢快而自由。掠过独自一人做着料理的厨子身旁,清风驻足了,如燕子般轻巧的在香吉士身旁盘旋,一旁的烈焰因不满而暴躁的跳起,凌乱了原本华丽的舞姿。风儿马上笑着跑开了,树枝的轻晃凸显出它匆忙的轨迹,仿佛一只偷腥的小猫,窃喜着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