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段时间，她却一直在频繁地给易烊千玺打电话。信息就更不用说了，有时一发就是几十条，最后还会习惯性地要求易烊千玺回复“收到”。
对她打过来的这些电话，易烊千玺其实不是很想接。但手机一直在振，大有不打通不罢休的架势，易烊千玺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考完了吗？”
略显尖厉的女声伴着地铁运行的噪声传入耳中，震得鼓膜微微发麻。易烊千玺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按了按耳廓，才缓和了一点。
电话里，吴欣还在追问。
“你联系王董了没有？”
之前她就一直在催易烊千玺和王俊凯联系，易烊千玺推说要考试没时间，所以这一考完，吴欣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易烊千玺说：“刚考完。”
吴欣说：“那你联系一下王董，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你们一起吃个饭。”
她是职业经理人，平时发号施令惯了，说话时总带着些命令的语气。
“你们马上要订婚了，接触越多越好。”
易烊千玺道：“王先生晚上有事要忙。”
“都还没联系就知道他晚上要忙？”吴欣笑了，“怎么，你还能知道王董的行程了？”
易烊千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确实知道，还是王俊凯亲自找来当面告诉他的。
不过易烊千玺清楚。若是自己说了王先生来找自己的事，继母肯定会借此提出更多要求，所以他也没打算提这件事。
吴欣只当易烊千玺不说话是因为心虚，也懒得同他掰扯不清，直接催他：“快点打过去，打完给我回电话。”
见继母如此坚持，易烊千玺抿了抿唇，道：“王先生晚上真的没有时间。他之前给了我一张卡，让我自己和舍友去吃。”
电话那边明显顿了一下：“……他给了你一张卡？什么卡？他的银行卡？”
吴欣一连串地追问着，语气似乎很不可思议。
相比之下，易烊千玺还是那种寡淡平静的口吻，只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王俊凯把卡拿出来时，易烊千玺瞥见过一眼，确实是银行卡。大概是副卡之类的，易烊千玺没解释，他也没有问。
易烊千玺没问，电话那边却问得急切：“那卡是什么颜色的？”
易烊千玺：“黑色。”
“是不是百夫长的黑金卡？！”
吴欣的激动几乎能透过电话传过来。
易烊千玺却没有被这激动感染，语气依旧平淡：“我不认识。”
吴欣顾不上计较他的态度，追问道：“那卡面上是不是有个戴头盔的男人头像？”
易烊千玺对这种事实在没什么热情，但继母执意要问，他只好把口袋里的卡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
吴欣突然笑了，语气都和缓了许多：“行，没事了，去吃饭吧，和同学好好玩。”
易烊千玺不清楚她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变，也无心去细究。电话挂断之后没多久，地铁就到站了。
易烊千玺和舍友们一块走进海底坎，迎面便是一阵浓郁的火锅香气。
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二十出头正是能吃的时候，四个大男孩点餐点了满满一桌，几乎全是肉，单是摆出来就让人心情好了不少。得知他们刚刚考完，店员还热情地在四个调料碗里用红辣椒油写了四个字：考试必过。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连易烊千玺都被带着多吃了些，整个人终于暖了过来。
易烊千玺在蜀城长大，吃辣水平一流。他对面的甄凌就逊色了许多，一边吃一边抽纸巾，鼻尖都被擦红了。
易烊千玺分心看了他几次，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一直在擦鼻子。”
“啊？”甄凌瓮声瓮气地说，“没事，调料弄得有点辣。”
易烊千玺又看了看他，却皱眉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甄凌愣愣的，有点反应迟钝：“没有吧？我自己没感觉啊。”
坐他旁边的祝博听见，直接上手摸了摸甄凌的额头和颈侧，却真的摸到了异样的高温。
祝博惊讶：“不是，你真的烧起来了。”
“哎？可我刚刚还好好的……”
甄凌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这下几人都看出了他的迟钝。
沈回溪直接拿起了手机：“除了发烧还有什么症状？我叫个黄团跑腿把药送来。”
等订好感冒药，又要来大杯热水，安顿好没什么严重反应的甄凌之后，几人才开始继续吃饭。
甄凌舍不得自己的毛肚，换成清汤也坚持要吃，他一边慢吞吞地吃着一边好奇：“千千怎么看出来我感冒了的？”
他一向发烧也不会脸红，外表看不出一点异样，加上自己对各种症状的感知也不敏锐，总是烧起来之后自己还不知道。
大学期间，甄凌三次感冒发烧，都是易烊千玺先看出来的。
易烊千玺说：“今天考完出来，你靠在我身上的时候身子就有点沉，呼吸也重，应该是体力不支，但你自己没注意。”
他当时原本还想和甄凌提一句，结果被王俊凯分了心，就忘了这件事。
“刚刚你又一直在擦鼻涕，我就想你会不会是感冒了。”

“刚刚你又一直在擦鼻涕，我就想你会不会是感冒了。”
甄凌慢了半拍才把这些逻辑理顺，然后就“哇”了一声。
“千千好细心啊。”
这话倒是不假，易烊千玺在整个学院都是公认的适合做医生的人，他成绩好，性格温柔，体贴又细心，总能把人照顾得很好。
易烊千玺听了，却是好气又好笑：“这是重点吗？多喝点热水，一会儿药送来就先把药吃了。”
他又倒了一碗热水给甄凌，让对方吃东西之前涮一下油。
“下次要是再头晕身子重就提前留意，你每次有这症状都会发烧。”
甄凌乖乖点头，非常配合：“嗯嗯，谢谢易医生。”
感冒药很快就送了过来，等甄凌吃过药，这顿饭吃得也差不多了。易烊千玺起身去结账，却并没有拿出王俊凯给的卡，而是自己付了钱。
易烊千玺接商稿有收入，一顿火锅钱对他来说也不算困难。
走去吧台的路上，易烊千玺隐约觉得有人在看他，但他朝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结账的时候，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易烊千玺皱了皱眉，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付完账，他拿着单子离开，走开了几步之后，才悄悄从另一条过道折返了回来。

结账的时候，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易烊千玺皱了皱眉，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付完账，他拿着单子离开，走开了几步之后，才悄悄从另一条过道折返了回来。
易烊千玺停在拐角处，探头朝吧台方向看了一眼，不出他所料，吧台前果然有人。
那是个背对着他的陌生男人，戴着一顶棒球帽，整个人遮得很严实，和吧台服务生说话时，声音也压得很低。
不过正巧这阵店里没什么嘈杂背景音，易烊千玺就听清了他的话。
那是个陌生的男声，易烊千玺可以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他问：“73号桌的账单可以给我打一份吗？”
易烊千玺皱眉。
73正是他们的桌号。
担心被对方察觉，易烊千玺没有多留，确认陌生男没什么其他动作后就离开了。
他不清楚对方做这种事的原因，但总感觉这人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对方跟踪自己打印账单又有什么意图？
易烊千玺正思考着这件事，迎面有人走过来，热情地微笑着问他：“先生您好，可以麻烦您帮忙填个问卷吗？我们可以赠送一张免排队券。”
海底坎的免排队券不是挺难拿的么？易烊千玺有些意外，之前甄凌还一直喊着想要，结果折腾了好久都没拿到。
他看了看对方身上的员工制服，确认对方的确是正式员工后，还是点了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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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周四周五两天在医院的实操见习难度并不算大，期中考试结束后，易烊千玺重点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周日的订婚宴了。
自从订婚日期确定了之后，吴欣就一直在给易烊千玺发各种相关消息。之前易烊千玺忙着考试，没怎么关注这件事，再者他其实也没把太多心思放在这种事上，只觉得是一场协议，走完流程就好了。
但家里却把这次协议结婚的事看得很大，就算只是订婚也很重视。虽然订婚宴的流程早由王家人安排好了，并不需要易家费心，但吴欣还是事无巨细。
她生怕会有什么闪失，导致和王俊凯的合作出了差错。
临近周日，吴欣消息发得更急。到了周六傍晚，刚上完课的易烊千玺还是被她叫了出去。
这次见面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吴欣特意带了许多资料过来，专门给易烊千玺讲解。
尽管才只是订婚宴，但豪门的排场一向很大，这回又是王俊凯升任董事长后的首次公开活动，除了亲友，届时还会有许多商业人士到场，流程也相当复杂。
“我专程和订婚宴的策划、司仪都见了面，拿到了整场订婚宴的流程信息。”
吴欣说着，拍了拍面前的文件夹。
那里面装满了流程资料，十几个文件夹堆在一起，足有厚厚一摞。
看着那一摞资料，易烊千玺忽然觉得十一门医科考试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他完全没想到订个婚还会有这么多事情要准备。
可就算这样，吴欣还觉得准备晚了。要不是王俊凯的人说造型团队订婚当天才到，易烊千玺恐怕早就被提前拉去做造型了。
吴欣道：“明天的订婚宴上，会第一次正式对外介绍你的身份。”
“你也知道，因为忙着接手泰平的事，王先生这些日子没时间亲自参与到恋爱关系的宣传中来。所以他们的人最终决定，以保护订婚对象的名义，在订婚前封.锁所有相关的消息。”
“所以目前为止，还没什么人知道王董订婚对象的身份，明天到场的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你，第一印象至关重要，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所有人看着，必须小心表现，听见没有？”
易烊千玺：“嗯。”
吴欣又道：“等订婚宴结束，后续的宣传也要开始了，那才是真的大阵仗。”
其实对王家来说，偷.拍报道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王家是香江.的世家豪门，随便一点消息就能养活好几家娱乐小报，王家每个成员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送去头版吸引流量。

他肆意地呼吸了几次，直到被冷风冰到开始闷咳，才重新戴上了口罩。
回到宿舍时，甄凌和祝博都在，考完试他们也放松了些，没再去自习。
祝博正在桌前看电脑，看着看着突然爆出一句：“我靠……”
在床上玩游戏的甄凌问：“怎么了？你还在直播？”
年轻人身体好，甄凌的低烧休息了两天就好了，现在又生龙活虎的。
祝博道：“没，早结束了。我刚刚在看微信，高中同学发了消息，说他要结婚了。”
他皱眉看着手机：“我去，这才多大啊，就结婚了？”
“一眨眼，咱们也到了随份子的年龄了。”甄凌“啧啧”两声，“人家都结婚了，我还是单身呢。”
祝博：“你羡慕？找一个呗。”
甄凌却道：“不羡慕哈哈哈，我才不想结。”
祝博问：“你不是整天想找.女朋友么？”
甄凌一直在宿舍嚎着想谈恋爱。
“那不一样。”
甄凌说这件事的时候很认真：“虽然我想找.女朋友，但是一点也不想结婚。谈恋爱只要你情我愿就好了，但结婚就变成了责任，我还没做好承担这些责任的准备。”
闻言，正在换衣服的易烊千玺动作一顿。
“我初中同学也有结婚的，他们没上大学，读了技校，好像现在孩子都怀上了。我回去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听他们说这些，总觉得有些……感慨。”
甄凌道：“也不是说评价好坏吧，就觉得和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祝博说：“我也是，对结婚都没什么概念。虽然说我们也是二打头的年龄了，但因为一直在学校里，就总觉得结婚这种事很难和我们扯上关系……所以我刚刚才那么惊讶。”
他们只是闲聊，话说得也很随意。只是这些话落入易烊千玺耳中，却是每个字都比针尖还锐利。
掌中的手机又振了起来，易烊千玺扫了一眼，屏幕上自动显示出了信息详情。
【吴欣：[链接]】
【吴欣：我把订婚流程的电子版发给你了，你再确认一遍】
订婚，多喜庆的事。
易烊千玺看着那些消息，却只觉得讽刺。
熟悉的闷痛感从胸口升起，易烊千玺掩着唇，低低闷咳着。
甄凌听见动静，从床上探出头来看他，问：“怎么啦千千，气管又不舒服吗？”
祝博也抬起头：“受风了？”
男生原本都是粗神经，有个什么异样症状也很难注意到。但他们都是学医的，又受了易烊千玺的细心影响，潜移默化中也养成了互相关照的习惯。
易烊千玺努力压下喉咙的痒意，摆摆手：“没事。”
他没管吴欣发来的消息，转身从柜子中翻出了一个古朴的方盒。方盒被软布妥善包着，表面泛着一层久经时间沉淀的温润光泽。
方盒打开，里面装着漂亮的锦缎，锦缎层层打开，最终露出了内里包裹着的一块乌沉沉的木头。
木头表面没有光泽，只有浅浅的木纹，带着一种天然自生的美丽韵味。乌木散发着淡淡的沉香，让人嗅见，连心情都随之宁静下来。
易烊千玺重新穿好外套，拿着这块乌木出门去了天台。
甄凌和祝博见他没什么大碍，就继续聊起了刚才的话题。结婚的事才没聊几句，沈回溪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夜的冷气，神色也有些凝重。
听见屋内两人说起结婚的事，沈回溪的表情更古怪了：“结婚？谁结婚？”
甄凌说：“是小博的高中同学。”
甄凌把刚刚聊天的内容简单说了一下，沈回溪这才“哦”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
他在室内看了一圈，问：“千千呢，还没回来？”
甄凌：“回来了，刚刚出去，就在你进门之前。”
沈回溪又皱起了眉。

易烊千玺乘着宿舍楼电梯，一路上了顶层天台。
天台在室外。高层的风更大，但是视野很开阔。心情不好的时候，易烊千玺喜欢跑去高的地方往下看。
仿佛心胸也会随着这视野一同拓宽。
他走到天台边，探头向下看去。夜深了，校园里也安静下来。周遭起了一点雾，各处都朦朦胧胧的，像是全笼上了一层薄纱，带上了一点诗意的冬夜的温柔。
易烊千玺握着那块巴掌宽的乌木，指腹轻轻摩挲着它的纹路。他的相貌偏古典，带着些摄人心魂的艳，喜好也大多是这种类型的，书法还有木刻。
这些喜好和登高远眺一样，能让他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不过这块木头易烊千玺还没有动过，乌木硬度高，很难下刀，这么珍稀的原料，易烊千玺一直没有想好要刻什么。
乌木是极为昂贵的顶级木材，因为数量稀少，单是原料都能卖出天价。这块乌木还是易烊千玺从儿时的山林里带来的，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不记得从何处寻得这块乌木，只是因为喜欢它的香气，才一直带在身边。
思及乌木的香气，易烊千玺不由又想起了前几天和王俊凯的那个拥抱。
那时候王先生身上，也是这种淡淡的木香。
他正想着，手机忽然振了起来。
早知道就不把手机带出来了……
易烊千玺以为是继母打来的，正想拒接，视线扫到屏幕，动作忽然一顿。
握在手中的乌木的香气像是忽然被放大，一瞬间攻城略地，侵入口鼻。
屏幕上显示的不是继母，而是他亲手输进去的两个字。
哥哥。
手指下意识收紧，略显粗糙的木头在掌中硌出浅浅的痕迹。易烊千玺迟疑了一下，还是用被冷风吹到略显僵硬的指尖，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喂……王先生？”
低沉磁性的声音自电话那边传来。
“称呼不是改了么？”
易烊千玺顿了顿，问：“单独相处时也要吗？我以为是有外人在的时候才……”
王俊凯没有说话，态度却很明显。易烊千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哥哥。”
王俊凯这才放过这个话题。
他问：“现在在哪儿？”
易烊千玺道：“在宿舍，刚回来。”
王俊凯问：“这么晚回来？有课？”
男人声音沉稳，语气自然，竟像是当真在和亲近之人聊天一般，说起了这种日常的事情。
易烊千玺猜不透他的意图，但被吴欣提点久了，也清楚不好在对方面前撒谎。
他道：“没有课，是家里把我叫过去，讲了一下订婚宴的规矩。”
吴欣反复强调过让易烊千玺记得向陆难表忠心，易烊千玺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对订婚并非一无所知。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揣摩的感觉，只是协议已定，他自然也得敬业。
易烊千玺不知道王俊凯有没有感觉到他的诚意，但男人听见，问的却是：“家里？你继母？”
易烊千玺愣了愣：“对。”
“不用把那些话看得太重。”
王俊凯说：“不用紧张，明天的事，我会和你一起。”
易烊千玺有些意外。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特意安抚他一样。
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是道：“好。”
王俊凯又问了些别的，但大都也是没什么目的性的闲谈。若不是易烊千玺每天都会收到吴欣发来的几十条泰平的事务新闻，他都要以为王先生不怎么忙了。
时间已晚，王俊凯也没有聊太久：“晚上好好休息，明早会有人接你。”
“好，辛苦了。”易烊千玺说，“哥哥再见。”
王俊凯说：“晚安，宁宁。”
易烊千玺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将电话挂掉。
王先生的音色很醇，易烊千玺对好听的声音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妈妈.的声音就很好听。
但妈妈.的声音很温柔，王先生却是偏冷淡的那种，标准的男低音，磁性到震得耳根都发.痒。
易烊千玺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把这两个声线联系在一起。

易烊千玺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把这两个声线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那声太久没人叫过的“宁宁”。
而且他说的是“再见”，王先生却回了一声“晚安”。
之前易烊千玺就发现了，王先生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冷淡。两人联系虽然不多，但每次交谈，气氛都不会沉闷，王俊凯会主动和他说话，有时还意外地体贴。
易烊千玺捏了捏自己冰凉的鼻尖，缓缓吸了口气，
冬夜的空气，一路凉到心口，却也能让人清醒。
天已经很晚了，连月光都褪成了黯淡的霜白色。夜幕凝成黑色的冰，轻浅的光落在易烊千玺脸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让他愈发不染凡尘。
风很冷，易烊千玺却像感觉不到一般，若有所思地握着手机，一直没有动。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掌心被一直握在手中的乌木硌得发疼，易烊千玺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看屏幕，手机感应到视线直接亮起解锁，屏幕上显示的还是刚才的通话记录。
易烊千玺盯着通话记录看了一眼，才收回了手机。
他正要转身回去，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动静，有其他人走上了天台。
易烊千玺回头望过去，不由意外：“回溪？”
他看见沈回溪并没有戴耳机，看起来不像是来天台打电话的样子。
“你怎么上来了？”
“来找你。”
沈回溪走过来，看着易烊千玺被冻到苍白的面色，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待在室外？”
“刚打了个电话，”易烊千玺问，“找我有事？”
“去里面说。”
沈回溪把易烊千玺带到了楼梯间。这个时间，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有电梯能使用，楼梯间里更空荡。
易烊千玺刚刚不觉，现在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冻透了。
他朝冻僵的双手哈了口气，问：“怎么了？”
沈回溪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开口，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今天回家了一趟。”
易烊千玺点了点头。
他知道沈回溪家在燕城，也知道对方家境很好，之前沈回溪过生日，他们几个还去他家的别墅参加过生日会。
沈回溪看着他：“我拿到了一份邀请函，明天的。”
易烊千玺察觉了不对劲，隐隐生出些预感来。
“……什么邀请函？”
果然，沈回溪道：“订婚宴的邀请，王俊凯先生……和你的。”
楼梯间里蓦地沉默下来，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窗外隐隐呼啸的风声。
易烊千玺张了张唇，几次想说话，却又有些难以开口。
结婚的事，他还没和同学们提起过。
最后还是沈回溪先道：“周三考完那天，来学校找你的也是他吧？”
易烊千玺点头：“对。”
“你和他……你们……”
饶是已经见惯了各种协议夫妻，但当这种事真正发生在年轻的舍友身上时，沈回溪一时也有些语塞。
关于这场婚事，他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敢在易烊千玺面前开口了。
沈回溪抹了把脸，最后还是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你知道王董的年龄吗？”
易烊千玺抿了抿唇：“三十一。”
沈回溪道：“嗯，他比我们大十岁。”
十岁其实也算不上太大的差距。但甄凌说得对，他们这个二十出头的年龄，考虑结婚的人很少。但是三十岁不一样，三十岁意味着早已驾轻就熟、一切尽在掌握。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公正的匹配。
沈回溪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再继续问了。
他换了个轻松的表情，问：“明天是吧，你要几点出门？”
易烊千玺低声道：“早上七点。”

易烊千玺低声道：“早上七点。”
沈回溪点头：“行。”
同窗四年，他清楚易烊千玺的家庭背景，了解吴家的情况，也知道对方从来没接触过那个圈子。
那些所谓的上流阶层、高级圈子，最鲜明的特点并不是什么奢侈高档、优雅华贵。
而是规矩。
明面上必须遵守的，暗地里约定俗成的，把人捆得结结实实还让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数不清的规矩。
易烊千玺这种初接触者，最难熬。
沈回溪道：“我明早会先回家一趟，到时候早点过去，到酒店陪陪你。”
他不知道那位传说中冷面冷心的王董事长对协议联姻的订婚对象会破例多少，但沈回溪了解过到场名单，明天的订婚宴上，王董单是交际就会很忙。
易烊千玺有人照看最好，没人的话，他在也能帮上些忙。
易烊千玺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沈回溪今晚应该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件事，才专程跑回学校一趟。
不然他大可以直接睡在家里。
“谢……”
“谢”字才刚出口，易烊千玺肩上就被沈回溪轻捶了一下。
“行了，跟哥们还客气什么。”
沈回溪说完，看了看易烊千玺的肩膀：“都到室内这么久了，身上怎么还这么凉，你到底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
易烊千玺说：“也没太久。”
沈回溪有些无奈：“赶紧回宿舍暖和下。”
他们一同下楼，等电梯的时候，沈回溪突然叫了易烊千玺一声。
“千千。”
易烊千玺回头看他：“嗯？”
沈回溪欲言又止，最后在易烊千玺疑惑的目光中道：“明天等到了酒店我就去找你，你记得留意手机信息。”
易烊千玺点头：“好。”
沈回溪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
他意外得知了这场婚事的实情，也看出了现在易烊千玺的情绪不高，他不想再给对方增加负担，有件事，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三十岁，意味着谈婚论嫁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何况还是王董这种人脉深厚、资产丰厚的精英人士。
有些事情易烊千玺没有接触过，沈回溪却很清楚。
明天的订婚宴上，除了那些各怀心思的亲友，还会有各种投资人、合作者、商业伙伴……
以及王董事长的前任订婚对象。

10、010
第二天一早，易烊千玺刚从学五食堂回来，就在宿舍楼下看到了方木森。
“咦？”他愣了愣，匆忙去看时间，“到点了吗？我迟到了？”
方木森还是那种斯斯文文的感觉，温和地安抚他：“没有，是我们到早了。还有十五分钟，您可以慢慢来。”
易烊千玺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道：“方先生叫我，可以不用敬称的。”
方木森笑了笑，顺势道：“你这么早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我去吃了个早饭……”易烊千玺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安，“订婚当天有不能吃早饭的规矩吗？”
“没有。”方木森道，“没有那些规矩，原本也打算接你去酒店吃早餐的。”
“那就好。”易烊千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时间还早，就习惯性地去了趟食堂。”
他挥挥手：“那我先上去换双鞋，马上下来。”
方木森点头：“好的，不着急。”
他看着易烊千玺离开，抬眼望了望食堂的方向。
订婚宴之前去学校食堂吃饭，拿了巨额银行卡还用学生优惠支付。
还都是下意识的、习惯性的选择。
方木森微哂。
易少当真是把协议和自己的生活分得很清楚了。
易烊千玺很快下楼，坐上了后排。汽车开离校门口时，他才反应过来什么：“咦，保安没有拦校外车牌吗？”
方木森道：“王董吩咐过，提前申请了访客门牌。”
王先生？
易烊千玺想，没想到王先生还会注意这种细节。

汽车平稳行驶，坐在副驾驶的方木森拿出一个文件袋，道：“我大致说一下今天订婚宴的流程。”
经过昨晚吴欣的轰炸，易烊千玺一看见那种文件袋就有点头疼：“……好的。”
他做好了在这漫长路途上再听一遍的准备，却没想到方木森说得极为简练，两分钟不到就说完了。
方木森道：“到了之后我或者其他人会跟着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吩咐我们就可以，不用担心。”
他还道：“路上还有一段时间，后座准备了毯子和软枕，易少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易烊千玺愣了一下：“……好。”
他看了看方木森的背影，对方斯文有礼，耐心又体贴。这原本也很正常，但回想起初次见面时方木森对吴欣的冷淡，易烊千玺总觉得有些想不通。
王董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好？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也没有问出口。汽车安静行驶着，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订婚的酒店是个易烊千玺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他到了之后才发现，与其说这里是个酒店，倒不如说是个大型庄园更加准确。
易烊千玺只知道普通人家的订婚宴是摆个酒席就好，却没接触过豪门的订婚仪式，这庄园建得跟什么名胜古迹似的，地方大到甚至让他有些转向。
方木森叫了人过来跟着易烊千玺随时听任吩咐，不过他还是亲自带着易烊千玺走了进去。
路上转了许久，他们才走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
易烊千玺原本以为这里就是订婚宴的正厅了，却听见方木森道：“这儿是化妆室的客厅，易少先进去吧。”
……原来这才只是化妆间吗？
易烊千玺默然。他走进与大厅相连的房间，造型团队和跟拍摄影团队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造型师们的动作很利落，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好了妆发的大部分。随后，易烊千玺在指引下去更衣室换装。他前脚刚离开，化妆间里就热闹了起来。
“啊啊啊他怎么这么帅！！”
“给漂亮小哥哥化妆真是享受！”
造型团队是专业级别的，不过成员都很年轻，平日里团队气氛也相当活跃。只是因为boss太过严肃，他们才习惯了工作时保持安静。
这回也是，他们一直忍到客人离开才开始尖叫。
“怎么会有男生的皮肤这么好啊？！这么近的距离连一点毛孔都看不见，我刚刚拿着遮瑕霜都无处下手……”
“还说呢，我刚才差点妆都不会化了，感觉对着那张脸怎么下手都是画蛇添足。”

“还说呢，我刚才差点妆都不会化了，感觉对着那张脸怎么下手都是画蛇添足。”
“对啊，还是正脸侧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我估计随便抓拍一张放快抖上，都得破百万赞了！”
“得了吧，你还想偷.拍，怎么不想想王董？”
“？？？不不行不能想，我听见这个名字都觉得冷……”
提到王俊凯，化妆间里的聊天音量都瞬间降了下来。
等易烊千玺回来时，室内已经恢复了安静，他一走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西装外套暂时还没有送过来，青年现在只穿了西裤和一件衬衫。纯色的白与他几乎是绝配，明明是最平淡的素色，却偏偏在旁人眼中涂抹出了浓郁的明艳。
衬衫掩去了青年身上的那一点书卷气，修身的版型将他勾勒得越发挺秀。他本身的仪态就很优越，背脊挺拔，立如青竹，此刻腰线又贴身收拢，束入深色皮革，那漂亮的细窄线条只一眼就足以惹人心热。
室内众人都看愣了，有人脱口道：“好帅……”
这声低呼让整个化妆间沉默了一瞬，身旁的人忙拉了那人一下，示意她噤声。
客人就在面前，怎么能随意评价？
负责人忙开口补救：“易先生这身真的很合适，我们忍不住就夸出声了。来这边坐吧，我们把剩下的发型修完。”
他们紧张地观察着易烊千玺的神色，易烊千玺却只是笑了笑：“其实是老师们的技术好。”
他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还把造型师们夸了一遍。众人松口气的同时，心头也是一暖。

他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还把造型师们夸了一遍。众人松口气的同时，心头也是一暖。
人长得好本来就讨人喜欢，他又如此温柔，顿时让几个年轻的造型师都变成了小迷妹。
她们大着胆子开始搭话，易烊千玺也都耐心地回了话，化妆间里的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
直到那个男人推门进来。
王俊凯走进来时，整个房间都像突然被按下了消音键。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高定，气势冷峻，威慑十足。一米九一的身高可以俯视屋内所有人，即使那冰冷的视线只是扫过了短短一瞬，也足以将所有人吓得胆颤噤声。
他并未开口，直接朝坐在转椅上的易烊千玺走了过去。
造型师已经提前退后一步，让开了路。陆难在易烊千玺身后站定，抬眼，望向了面前的镜子。
宽大明亮的镜面照出两人的身影，深沉的黑与素色的白映衬出强烈的对比，冷漠与温润更显分明。两人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特质相似，偏生又汇融成了一种奇异的、微妙的和谐。
明明界限如此清晰，却又完全无法割离。
就连旁观者都忍不住屏息。
最后这室内的安静还是易烊千玺打破的，他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男人，莞尔：“这身西装很好看。”
王俊凯看着他弯起的眼睛，周.身气势终于缓和了一些。
“和你的是同一款。”王俊凯声音低沉，“衣服送来了，试一下。”
易烊千玺乖乖起身：“好。”
随行助理将西装上的防尘罩揭开，果然如王俊凯所说，除了颜色是白色之外，这西服与王俊凯身上那套极为近似。
只不过同款的衣服在两个人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倒真是将那黑与白的差异体现得淋漓尽致。

外套递过来，易烊千玺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另一个人先一步接手了。
王俊凯拿着西装，略一抬下颌朝他示意：“转身。”
易烊千玺愣了愣：“我自……”
话没说完，他就在男人的目光下消了声。
易烊千玺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乖乖转了过去。
侧身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了一旁闪烁的微弱红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哦对了，摄像机还在拍。
身后男人的声音已经落得很近：“抬手。”
易烊千玺依言照做，他虽然还差两厘米才到一米八，但身形纤长，展臂的动作也很漂亮。雪色的白将他妥帖包裹，为他添上一分俊秀清冷。
落在某些人眼中，却像是为礼物包上最后一层外壳。
西装穿好，便有一双修长大手伸来，从肩颈到衣襟，为他平整了每一处细褶。
易烊千玺却很难再留心那双手的动作，他的心神全被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攫取，连呼吸都不由悄悄屏起。
那种凛冽的木香又一次霸道地侵占了他周.身的所有空间，丝丝缕缕，似是要用香气将他整个标记。
易烊千玺闻惯了乌木的沉香，却从来没想到这香气有一天还会如此强势。
直到西装终于妥帖整好，易烊千玺才得以悄悄松了口气。
太近了。
他想。
即使是王先生无意中展现出的气势，他也有些遭受不住。
男人退开一步，易烊千玺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开口说“谢谢”，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看见王俊凯接过了助理手中的领带。
……不会吧？难道这个也要……
易烊千玺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却越发干涩。他连忙想拒绝，肩膀却已经被男人随意伸来的手掌轻轻压住了。
“抬头。”
男人声音并无波澜，却是将拿着领带的手也伸了过来，手背抵在易烊千玺的下颌轻抬。
“别动。”
明明肩上和下颌的碰触都没什么力度，易烊千玺却感觉自己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
他没来由地想起了王先生在校门口帮自己系围巾的时候。那次男人也是不由分说便用指节抵住易烊千玺的喉结，不许他乱动。
易烊千玺脊背微僵，喉结下意识生出了一点酥.麻感。
他发现，王先生的掌控欲真的很强。
反抗不得，只能受着。易烊千玺僵硬地抬起下颌，任人在自己颈间动作。
男人动作流畅，手也很漂亮。易烊千玺从小就被人夸手好看，他却更羡慕王俊凯这种骨节分明的手指，手背上还有青筋微微.隆.起，看上去就非常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