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用中药,还有一点就是,HARRT疗法虽然可以在几个星期里将人体内的病毒抑制在血液里都检测不出来的水平,但是不能停药。一旦停药,病毒将很快反弹,反弹后的病毒载量远远超过不用药的时候。这时候,如果没有了钱,只能加速死亡进程。可喜的是,在联合国的大力努力下,在非洲、巴西、印度等一些发展中国家,用于联合疗法的药品已经大幅降价。在中国,这些药品降价也是大势所趋,只是我和我的病友希望这一天早日来到。
我离开了原来的工作,我骄傲我能在这样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下放弃原有的安定的工作。重新开始我的生活。这样远离了父母,可以让我少一点受到那种,渴望亲情但无法享受亲情的理解和支持的折磨。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现在我努力的工作,首先养活了我自己,将多余的钱用来治疗。我一个人住,不用担心再传染任何人。
我不想花家里一分钱,既然是自己惹的祸,就要敢于自己承担,不论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这是很公平的。在这里,我想奉劝那些正在怀疑自己有可能被感染的朋友:是的,一个人承受等待命运的裁决是痛苦的和绝望的,最好不要告诉你们的家人,因为还不知道结果如何。让家人和你一起承担恐惧和痛苦,于事无补。而最终的结果,无论是好还是坏,这一段日子的洗礼对自己一生都是有益的。值得高兴的是,现在HIV的检测技术的高速发展,窗口期(从高危行为到人体内可以检测出HIV抗体的时间)只有2~6周,而不是过去的3个月。
每次给妈妈打电话都是很艰难的。在拿起话筒的以前,我总是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喂!妈妈,是我!”
“喂!妈妈,是我!”一直到我认为我的语调和声音都很平静的时候,我才敢拨号。有一天想给妈妈打电话,在我正练习这句开场白的时候,突然悲从中来,我放声痛哭。什么他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一刻我不想做什么男子汉,不想一个人苦苦硬撑,我只想到爸爸、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
我给医生打了电话,她也在病中,她是在床上接的电话,我向她倾诉我的悲伤,她耐心的听我说,她说:这几天有寒流,多穿点衣服,别感冒。看看电视,看看小说,别总想自己是一个病人,鸡尾酒疗法的药一定会降价的,许多优秀的科学家和医生,象曹教授他们都在为你们研究新的疗法和药物。晚上喝一杯牛奶,每天吃一个鸡蛋。以后我值班的时候,我们可以多聊聊……我感觉她好象母亲一样,真想喊她一声:妈妈!
对于生命,我们总是有无限的遐想和难以割舍的眷恋。我愿意相信灵魂不死,也许对于灵魂而言真的从来就没有死亡发生过,人世间的一切也许只是天国之旅的前奏和序曲。否则,为什么没有人愿意从那个世界回来?不管他是一代伟人,还是平常百姓,无论他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
苦难降临的时候,逃避、畏缩都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坚持和向前。这样,可能会少放弃一些生活的美好。
我现在已经坐在通向死亡的列车上,中途还有停靠站,还有人上车。这辆列车上,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我不愿意花时间和我的邻座一起指天骂地,痛哭悲嚎,自怜自艾,那样我将错过窗外多少的美丽风景。如果我们可以镇定自若的面对终点,绝望的应该是死亡本身!死亡绝望的时候,生命的奇迹也许就会发生。那时,我们就下车了喽!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我会平心静气的体验死亡,每个人都要体验的,只有一次的死亡。说不定很快乐,很精彩!至少我看得见自己的青春,看不见自己龙钟老态。
以前曾听见有个朋友说,我可不要活那么长,老到自己都讨厌自己。在我享受完生命最美好的时光后,我就游山玩水,然后结束自己。当时,那只是笑谈而已。其实,白发老人也很美的,他们身上有很多宝贵的生活的痕迹,睿智而达观,即使那些痕迹有些是不美的。就好象自己身上的一个伤疤,结痂了,蜕皮了,新的肌肤长出来了,但还有痕迹,可以联想当时的痛苦和磨砺,我喜欢这样的痕迹。
现在我几乎可以理解一切,所有的发生和存在。我不再为细小的事与别人争论的面红耳赤,不会幼稚的伤害别人的情感。我发现用放大镜看生活的美好,用缩小镜看生活的阴暗是很快乐的。
如果说我这样的人可以彻底的快乐,那是骗人的谎言。痛苦无法避免,快乐还可以选择。选择一点属于自己的快乐,这是真话。现在我可以真正体会帮助别人的快乐,不再计较得失的快乐,不用考虑衰老的快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