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逝，长安乱。
曾经有人问他，是否愿意与之一同纵横这万里江山？眉目间轻舞飞扬的不羁迷乱了他的眼，他点头，许下终生的誓约，终生的劫。
他唤那个人先生，唤着唤着即是满心欢喜。他知道，他的选择就意味着背叛皇帝，意味着为人臣子的不忠。可是，和那个人相比，这算得了什么？不堪的往事，艰难的现实，都可以为了那个人承受。他甚至想，只要能随同先生，便是刀山火海，血雨腥风，他也在所不辞。
人这一生，总要为了一个人忘记自己。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梦境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愈是美好的梦，苏醒时便愈是疼痛。他以为可以这样维持下去时，却有人告诉他，他身患恶疾，命不久矣。
他怅然，他愤然，他惘然。
命运夺走了他的一切，又给了他希望。当他伸手触碰时，却将希望生生夺走……
面对那个人疑惑的眼，他强笑，未露痕迹。既然要离开，那么，就为那个人做最后一件事吧。
被削尖的棍尖抵着那个危险分子的脖颈，只要一寸，就一寸，这个人对先生的威胁就可以解除……可是，他真的做不到了。
时间静止，然后混杂着艳丽的红色爆发。那是血，是他的血……纷纷扬扬，仿佛和那个人初见时，一揽娇羞的杏花雨。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席卷而至的疲倦，让他有些恍惚。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只有麻木感顺着伤口一点点攀爬，仿佛一群细小的蚂蚁。耳畔响起了似是而非的钟声，鸿蒙广厦，有谁在低唤。
“——贺兰……”
是……母亲吗？
朦胧地记起那个破败的小院，形容枯槁却依然带着微笑的母亲，还有日日蹲守在小巷口，总是毒舌的，被人打残的无赖……
平凡，简单，好想……回到那个时候……
“啊……真是的……这个无赖还是蹲在这里吗……晚饭的冷馒头又要分给他一半了……”
宛若梦魇一般喃喃着，他向后倒去，眼角有什么东西划落的感觉……还有谁怜悯的眼神……可是好累啊……不想……不想把它擦掉了……
“要快些回去，娘还在等着晚饭……快些回去……”
有一个人的影子轻轻浮现，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模糊。即使不去看，他也知道那是谁……一个被他刻入骨髓，发誓永世不忘的人……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那个人绽出一缕灿烂的笑容。
“先生——贺兰别过。”
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他缓缓阖上眼睛，在无尽的倦怠中，沉沦……
“勿念……”
后记：
花雨不湿，柳风不寒。匆匆来，匆匆去，终究是人生命中的过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