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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渊(秋山君•原创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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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来一直想写秋山君的故事,这几天忽然来了灵感,便开始写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11-22 09:53回复
    1.女主角为原创人物,设定为苏离和南方圣女的女儿,年龄与秋山君基本相等。
    2.因为女主的出现,所以对原来故事整体剧情会有调整。这里,本文主要参照猫腻原书。书是很久以前看的,现在凭印象写写吧,私设众多。
    3.故事将从秋山君与女主年幼时开始。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11-22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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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在秋山君印象里,他第一次去往圣女峰时,只有几岁。在此之前,他虽常常透过蒙蒙云海眺望圣女峰的葱翠的淡影,听从圣女峰来的师姐师叔论道,却从没有一次真正踏足这座与离山一般,在整个大周威名赫赫的仙山。
      秋山君年纪虽小,却也从周围大人们隐约的争论里知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那些传闻里的故事围绕着南方圣女与离山小师叔,存在于长生宗上下弟子激烈的议论中。他们压低了声音,避开了旁人,却让事情愈发众说纷纭。
      这传闻也化为无形的屏障,阻隔了离山与南溪斋。离山弟子们抱怨,无法再见到南溪斋的俏丽师姐妹,不知南溪斋众女,是否也暗中怀念离山上的情郎。两派间有种奇妙的共识,离山的弟子往往免不了落入南溪斋的温柔乡,而南溪斋弟子也把离山作为未来择夫的理想地。这样的风气尚没被秋山君察觉,但他的父母长辈心中已经有了谋算。
      秋山家主于某日踏上了离山,掌门接见了他,两人在茶室静坐闲谈半日,就敲定了前往圣女峰的安排。秋山家主也顺便探望了秋山君,他笑着对儿子说:“走吧,孩子,明天和你师父去圣女峰走走。 ”
      虽然事情棘手,秋山家主面上却含着笑。他照例带来不少珍奇材料与草药,一面吩咐仆役,忙中有序地把它们归类安放在离山库房里,一面拜访离山上下各位长老执事,不知又疏通打点了多少关系,秋山君见到他时,他已经在小小的静修室里候了小半个时辰了。
      次日,他们一行人便御剑前往南溪斋。飞剑在距山门几里处停了下来,他们便步行穿行于密密层层绿树中。毕竟是修行者,脚程也快,他们一行没多久就到了山门下。
      门边的女弟子们似是得了指令,早早知道这他们的到来,校验完他们的身份后,便十分恭敬地垂首行礼。秋山君走在队列最后,微微抬眼,看见她们好像释去了重负一般,虽然低下了头,精神却昂扬了起来。
      走在圣女峰的山道上,只觉一路花木扶疏,这里与离山峻峭险兀诸峰不同,圣女峰上山林郁郁苍苍,清幽宜人,时有飞鸟在高天振翅而过。秋山君费力地跟上大人的步伐,也免不了有些好奇地四顾。
      他们到了山腰,眼前陡然开阔,淡金与纯白交错的宏伟建筑群耸立在对面的山坡上,在初升的太阳下熠熠生光。行至近前,他们便随引路者进入圣女峰主殿。
      秋山君却在此时被拦了下来,父亲示意他跟从接引弟子,单独去某处等待。
      穿过层层叠叠的宫室,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接引弟子简单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她缓缓合拢大门,这里顿时只有秋山君了。
      他从刚才那人的话里知道,如无意外,此次接见大概要持续几天。
      关于此次接见的事情,秋山君心里其实有一点猜测。苏离师叔祖与圣女间的纠葛他不清楚,撇开不去谈,只说离山与南溪斋两派在此事上受到很大压力,领袖反目,底下的长老弟子便处在了两难间。真正剥离关系是不可能的,两派宛如缠绕南方百年的两株藤蔓,相互之间,不仅在战略层面合作,也在弟子往来,早已分不开彼此。可是,苏离与南方圣女决裂,不可能不对原本和谐的两派关系带来挑战。
      南方世家们也借此机会表态,听说吴家家主已经去过圣女峰了,今日父亲和掌门一起来,也是借着秋山君与离山的关系,所以把秋山君也带来了。虽然秋山君在此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这只是形式上的掩饰,该来还是要来。
      其实,父亲本来可以单独前来,不过那样到底显得气力不足,之前吴家家主调解失败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圣女是绝不会屈服在世家前的。解铃还须系铃人,离山是无论如何都该出面的。苏离不来,他们却不可能干等着。
      所以,师父来了,父亲来了。
      秋山君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此刻他觉出南溪斋的不好——比离山还要依从古训,恪守朴素,杜绝了一切享乐,杂役之外,南溪斋是没有仆从的。连客人也要如弟子一样,自食其力。
      况且是在南溪斋的地盘上,此时两派关系正微妙,他也不敢贸然入定,这怎么说都不在理,于是只好等着,干等着。
      转机在第二天的清晨,他听到门外传来很轻很轻的扣门声,他有些疑惑,打开门,外面却没有人。
      “我在这里呢!”忽然有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他猛地转头,瞧见一个女孩子,她大概和他同龄,身上一袭圣女峰独有的白裙,正倚在大树枝叉,笑盈盈地望过来。
      “你是?”
      “这话我问你才对,我是南溪斋弟子,可你,总不是吧?”她说,依然瞧着他。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11-22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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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蓦地腾起一丝灵光,他有点知道这女孩子是谁了。于是,他也笑笑,说,“我是离山弟子,叫秋山君,师妹,你叫什么?”
        “离山,秋山君?”她眉头蹙起,“谁是你师妹?”
        话音刚落,她就从树上跳下来,飞快地绕过他,从大开的门跑掉了。
        他一时怔住。
        .
        许多年后,秋山君对静渊提起他们初见时情形,静渊明明知道,却故作不知,嘴角翘起,眼神飘忽,净说些别的琐事。秋山君只好握起她的手,直直望入她的眼,说:“娘子当真不记得了么?”
        静渊抿抿唇,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说,美目中一片坦然。
        秋山君靠近了她,手臂环着她的肩。他们正坐在圣女峰峰顶,向下即是深涧。此时朝阳未升,极东的天边朦朦胧胧,那里的夜色已然浑浊不纯,透出黎明即将到来的征兆。
        他便指着远处的宫殿群给她看,“你在这里长大,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看见那边的院落了吗?就是左数第四间,我当时就住在那里,你住处离那里也不远吧?本来想着捉弄人,没想到碰上了我。”
        她迫于嘴唇被他用手按住,只好不情愿地听着。
        “你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见到了苏离师叔祖赞许的那个秋山,对不对?你知道那个秋山很久了,一直为此懊恼,你不喜欢那个秋山,老想要和他好好比一场,是也不是?”
        静渊此刻瞧着他,目光中已经隐含不满。她倒是要听听他想怎么说下去了。
        可秋山君语调却一转,说:“你这时却结结实实输给了他。”
        他说着,揽过静渊,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望着她,好像在无形地比试。
        静渊笑起来,她凑在秋山君脸前,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面庞。她上下细细打量秋山君,却迟迟不再靠近,良久,才倾身过去。
        .
        却说彼时的秋山君怔愣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会成了圣女峰上的不速之客。他在见到这个女孩子时就已经猜到她大概是谁了。能在圣女峰如此随心所欲地来去,大概也就只有圣女的女儿,静渊了。这样一想,事情好像也好解释,静渊因为苏离小师叔祖与圣女间的龃龉听不得离山这两个字,见了他这离山来客便也冷淡。
        之后的日子里这小院空空落落,除了来送饭的师姐再无旁人出入。他在这一片安静里静心回顾功课,推演术法,倒是难得自在。
        三天后,接引弟子推门进来,不同的是,她身后站了父亲和师父,秋山君看出他们有几分难掩的失意,想来是圣女那里没有谈妥吧。
        秋山君终于离开了这个沉闷的小院,可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跨出院门,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和三天前毫无差别,只是三天前他陌生的地方,此刻他已经习惯,骤然离开,倒有些不适应。
        父亲和掌门问了他很多,这几天过得可好?有修行吗?他一一答了,他们一行就下山去。
        路上经过了那座美轮美奂的宫殿,他偶然抬眼,只能看见日暮下闪光的连片琉璃瓦,和檐下幽暗处雕镂精细的窗扇,那里有一个隐秘的世界,圣女峰的世界。哦,那个叫静渊的女孩子也在那里,只是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些什么。
        他们很快下了山,御剑回到离山。秋山君年纪小,不免有些累,他看着日暮里广阔的平野,慢慢就睡着了。
        再睁眼,他已经回到了离山上。夜幕降下,有些冷。他蜷在被子里,大概是刚醒来的缘故,额头有些烫。父亲已经走了,他屋子里只有一盏摇摇曳曳的灯,往墙壁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
        秋山君不知道,在这天下午早些时候,那些闪光的窗格背后,有个和他一样矮小的白影悄悄目送他。他走远后,那白影就离开了窗边,去往主殿。
        “母亲。”静渊跪在台阶下,不敢看头顶那人的面容。
        “你此次不静心修炼,四处乱跑,无端荒废了功课,可有什么话要说?”肃穆清冷的一道声音从她头顶缓缓传来。
        “没有。”
        大殿里一时没了声音。
        “好,你既然也承认,那就去领罚吧。”
        过了许久,她慢慢起身,酸涩的膝盖让她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她小心地瞥了一眼,阶梯之上的宝座,果然已经没有人,好像这大殿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她。


        IP属地:江苏5楼2020-11-28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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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周至少周六更√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11-28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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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圣女峰上的每一天都是相似的,静渊要早早的醒来,整理一番后拜见母亲。虽然很多时候母亲都不会出现,静渊会在空空的大殿外象征性的等上一会儿,待到侍奉母亲的林师姐走过来,告诉静渊圣女并不在,她才算是完成任务。
            然后就迎来了静渊最不喜爱的事情,去随许师伯修行。
            许师伯年纪不大,几缕皱纹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很瘦,脸庞干巴巴地瘪下去,薄薄的嘴唇没什么血色,总是紧紧抿着,几乎看不到。她像一具行走的干尸,成为静渊生活里最不喜欢然而又躲不开的一部分。
            虽然是圣女的师姐,可许师伯修为实属稀松,这么多年也没摸到聚星的门槛,在通幽徘徊。或许在别的地方,一位通幽修士是值得尊敬的,可是圣女峰,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就有些糟糕。
            而为何许师伯能在圣女峰上,其实很简单,每个人都清楚。许师伯出身南方世家许氏,这一家族世代都有资质有益的子弟进入南溪斋,久而久之,形成了不小的势力。如今许氏虽已衰败,但余威仍在,残余的关系网如毛细血管渗透在圣女峰。
            许师伯就是受到这样的荫蔽进入南溪斋的,而她又用同样的手段,将她最喜爱的侄女,许孟琳带入南溪斋。许师伯作为教习,带着一众年幼弟子诵读经书,其中就有许孟琳与静渊。
            静渊慢慢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她一抬眼,便看到了缠在许师伯身边的许孟琳,她正嬉笑着,扯着许师伯的袖子说些什么,许师伯也难得露出笑容,伸出嶙峋的手,抚过她的头发。
            静渊垂眸,细细翻阅手中道经。这些内容她早已烂熟于心,此刻来读,无非是一种逃避,逃避眼前的情景。
            她不敢去想,母亲是否会在她面前有这么一面。可是这是母女间最亲切自然的情感流露,不是吗?侄女与姑母间尚可如此,为何她与母亲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彼此连面孔也见不真切呢?
            父母这两个字,静渊从来觉得怪异,她知道她父亲是传说中的苏离,神话一般的离山小师叔,可她从没见过他。她很迷惑,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的女儿,她自己常常产生怀疑。而母亲,对静渊来讲,更宛如神祇一般,冰容雪貌,端坐大殿之上,周身流转着浩渺难测的气息。她从没有离母亲五步之内,永远是小心抬头才可以看到一片衣角。
            她是圣女大人啊。静渊这么告诉自己。
            那我是什么?她开始怀疑了。
            这时候,许孟琳已经从教习所最前面走回来,她脸蛋圆圆,老是晕着笑。见她走来,静渊也由不得雀跃起来。她们是最亲密的朋友。
            她们相视而笑,压低了声音说话。
            “你怎么才到?”孟琳笑道。
            “这还晚吗?”静渊环视周围的空座位,“明明是你太早。”
            “好好好,”孟琳不再说这些,她一双眸子忽然瞥向静渊,小心翼翼地问,“圣女大人还好么?”
            静渊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修行了,这是她在圣女与苏苏离决裂后第一次回到这里,见到孟琳。孟琳的话,静渊多少明白。父亲与母亲,他们两人的事的范围超出了他们之间,有无数人的命运牵在这之上。即使静渊自己,也是在那些日子里有过畏惧。孟琳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母亲这些天已经离了山,去处理下宗纠纷了。”
            静渊不情愿,可也只能把这人尽皆知的消息重复给她的朋友。母亲究竟怎么样,她是不知道的。
            孟琳仍旧瞧着她,神情却忽然溶解,她伸开胳膊揽住静渊。
            “对不起呀静渊,”她眨眨眼睛,“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你知道......对不起。”
            静渊知道孟琳未尽的话是什么,她们有着一样的苦衷。于是静渊不说什么,只是也将自己的胳膊和孟琳搭在一块儿。
            孟琳为家族不得自由,我为父母不得自由。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生活。静渊想到。
            小讲道室里渐渐坐满了人,孟琳与静渊就淹没在这人群里。她们如同其他弟子一样,各自温习繁重的课业,屋子里只有毛笔擦过纸张的声音。
            这般无趣的日子,静渊经历了成百上千,此时也像是往常一样,沉下心投入到课业中,不觉就是一天过去。


            IP属地:江苏9楼2020-12-05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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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再见静渊,是在离山上。
              秋山君看着眼前那个女孩子,总觉得陌生。印象里那个静渊是肆意快乐的,现在她却端着一副无可挑剔,却没有温度的微笑,谦和有礼地侍立在圣女身侧,听着长辈们的寒暄,时不时轻轻点头。
              她,就是静渊吗?
              不像过去几年一样,好像被刻意的保护在众人视线之外,现在的静渊在整个长生宗年轻弟子中炙手可热,人人都知道,圣女与苏离师叔祖的女儿继承了她父母的卓绝天赋,修为上一日千里,偏偏又最是可亲,从不居高临下,而是和气地对待每一个人,这也赢得了一片赞誉。静渊与秋山君一样被寄予厚望,是这一代年幼弟子中的翘楚。
              今日,圣女在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登上了离山,还带来了静渊。秋山君则陪侍掌门身侧,于是他们就这么重逢了。
              许多话是不宜叫他们知道的,掌门很快吩咐秋山君,让他带着静渊四处走走。
              两人到了外面,静渊保持着一以贯之的笑容,先问好:“秋山师兄。”
              “静渊师妹,好久没见。”
              秋山君一开口才发觉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静渊,名义上她是苏离师叔祖的女儿,然而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忽视这一点,圣女又早已抛弃了俗世姓名,静渊便只是静渊,没有姓氏的静渊。他也就称她静渊师妹了。
              没走几步,他们就碰到了迎面来的几位不俗之客。
              “师兄,”走在前面的苟寒食先是喊了秋山君一声,然后偏过脸,望向静渊,“这位便是静渊师姐吗,久仰师姐大名。”
              “怎么谈得上?”静渊微微一笑,“是苟寒食师弟吧,我才是久知师弟。母亲常提到,离山有位弟子小小年纪便立志通读道藏,只可惜今日才得见师弟。”
              嘴里说着近于套话的句子,静渊的眼睛却亮闪闪的。她与苟寒食三句两句就开始了对修行的探讨,秋山君也加入了进来,不觉就过了好久。
              “以后有很多时候来说这些,我们先去走走吧。寒食,咱们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带着静渊四处走走。”
              秋山君最后打断了这场讨论,他们几个看看四周未动的的地方,不由笑了。
              “是我一时忘形,师姐随我们看看这离山吧。”苟寒食道。
              “别叫我师姐,我们差不了多大的,“静渊望向苟寒食,”师弟生辰在何时?”
              “政平六年十二月。”
              “我在十一月,”静渊倒是有点惊讶,“那你可千万别叫我师姐了,我们不差很多。”
              “那就只有我一个是师兄了,两位师弟师妹,”秋山君佯装叹息,“我生在政平六年元月。”
              “那就请最年长的秋山师兄开路了。”静渊扭头笑道。
              他们走在狭窄山道上,路两侧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涧,然而三人说说笑笑,并无丝毫畏惧。细小的花朵缀在崖底近乎深青的绿丛中,料峭春寒中,离山好像也不再铁铸的一般瘦削劲健,有了一点生趣。
              秋山君随手向静渊一些地方:“你瞧那边的那个平台,对,就是峰顶那里,那是我们的练剑台,从入门起,离山的弟子就要天天去的。最初弟子无法御剑,就只好从峭壁上的小径走上去,可小径上早沾染了数代弟子的剑意,哪里那么容易上?故而好多弟子入门好久之后才可以上到练剑台。”
              “不知秋山师兄花了多久到上面呢?”静渊问。
              “师兄天资卓异,只花了三日便摸透了剑路,登上练剑台。”秋山君没有回答,倒是苟寒食替他说了。
              “秋山师兄果然是我辈弟子楷模。圣女峰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也没试过,却料定自己是登不上那练剑台的。”静渊说。
              “怎么这么说?”苟寒食有些讶异,在他看来,静渊虽非离山剑宗弟子,不曾一心求道于剑,却是天赋惊人,剑径虽难,对她不该有什么问题。
              “剑道最要一往无前之势,我是不行的。”静渊神情平静,好像说着一件于己无关的事。
              “师妹这话就不对了,”秋山君说”哪里有人生来就可以做好一件事呢?必然要经历了重重磨练才可。我也非生而具有剑心,只是早早知道了那剑径,便沉下心来刻苦钻研一番,才能在初入山门时只花三天上去。就是如此,我也费了不少功夫才走上去。
              “这练剑台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你也可以看看。要去吗?”
              秋山君看向她,静渊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声“好”。
              他们便顺着草掩盖的小路小心走下这座山峰,到了谷底,原本料峭的感觉一下散去,四处都欣欣向荣,一派草长莺飞的景色。静渊脸上添了点笑容,她仰起脸,小幅度环顾四周,“离山果然是个好地方。”
              三人行在及膝的绿草中,高树上垂下的藤萝悬在他们头顶,旁边又有斜刺出来的枝条拂过他们的衣襟。苟寒食走在最前,秋山君走在最后,作为客人的静渊则在中间。
              秋山君瞧着她的背影,想到小师叔祖。静渊是他的女儿,他是怎么看待静渊呢?说起来,静渊可能都没有和她的父亲怎么相处过吧?秋山君在苏离走后怀念他,因为他有高明的剑法,并且乐于教秋山这个小孩子,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快乐的时光。
              可是,静渊呢?
              秋山君敬爱苏离小师叔祖,发自内心地将他视为自己的人生榜样。榜样不该有污点,可是此刻这个污点的受害者就走在他面前。秋山君不知道苏离与圣女间的龃龉,只是简单地觉得,这后果,不应该叫静渊这个夹在其中的无辜女孩承担。她没有受到过父亲的关爱,而他,秋山君,发觉自己该为自己的偶像做些什么。于是,他选择尽可能地去照顾这个女孩。
              走到练剑台脚下,三人停了下来。静渊举目望去,看见一条小路于石壁蜿蜒而上,近乎垂直,上面更有好像有实体般的阴影盘踞,只是靠近一点就会感到逼人的锋利。
              秋山君与苟寒食看向静渊,鼓励地笑笑,“静渊,试一试,没什么的,我们在这里。”
              静渊微微蹙起眉头,她只是稍稍靠近了一点,这剑意就好像要将她斩碎。她在圣女峰时,潜心于道经与练气之法,母亲从没和她说过剑道。静渊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今天她站在山崖下,望着入云的剑路,心中有些迟疑。其实去试试也好,只是她不知道母亲会怎么想,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因为她的举动而不悦。
              静渊从没搞清楚父母间的恩怨,所有事情都刻意避开她,她只是从母亲的态度里得出结论:母亲是不愿意让她像父亲一样的,可她其实也暗自期盼着自己的孩子静渊能够体现出苏离地某些特质。
              这好像很矛盾,可其实也简单——母亲爱着父亲,又被父亲伤害,她能抓住的只有静渊。静渊在她身边,就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苏离在她身边,他们之间有着无法抹的羁绊。
              想到这里,静渊觉得自己试试也好。况且,她对于剑,是真的有些好奇。
              她缓缓向前一步,那剑意立刻逼近,好想要砍在她身体上,可她却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中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一瞬间,痛苦的感觉蔓延在她周身,原本干净的外衣沾上了道道血痕。
              “静渊,别往前了!”
              静渊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喊什么,可她已经无从分析,思维已经陷入了一片粘稠中,只靠着向前走的意志仍然迈着步子。
              我一定要走上去。她想到。
              浑身的的重压好想要逼近一个极点,可极度的痛苦之后,是一片轻松,就在她舒一口气,准备一路走上练剑台时,有人从她身后拉住了她,将她带回到起点。
              “静渊,静渊!”
              有人在喊,可静渊只是茫然眨眨眼。她很好,他们为什么要让她离开那里?
              “怎么了?”静渊问道,声音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要说不出话来了。
              秋山君与苟寒食看着眼前的静渊,她浑身沾满了血,与片刻前那个整整齐齐的女孩判若两人。真让人想不到她只是上了剑径,而不是遭受了追杀。
              脱离剑径,静渊此刻才感觉到浑身的痛苦,忍不住“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
              可是她却感到很快乐。原来,剑意就是这样吗?


              IP属地:江苏11楼2020-12-12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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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期末了,停更三四周大约


                IP属地:江苏13楼2020-12-14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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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伤
                  静室中,离山掌门与南方圣女对坐,两人之间,沸腾的茶壶汩汩响着,腾起雪白的雾气。
                  “几年未见圣女大人,连静渊这孩子都这么大了。”离山掌门提起茶壶,小心地将剔透青绿的茶水缓缓注入杯中,潺潺水声一时给室内添了几分烟火气。
                  “是啊。”圣女无波的面上也掠过一点笑。
                  “这孩子很像她父亲,有股执拗劲儿。”离山掌门将茶放在圣女面前几案,眼睛望向门外某处青葱的山峰,好像看见了什么。
                  “让掌门见笑了,我那女儿年幼顽劣,在贵派搅扰。”
                  圣女虽然这么说,却并不真有什么抱歉的意思。她轻轻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待水雾腾散一些,饮了一口茶。从始至终,她也没有看向窗外,但是以她的修为,足够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静渊倒是很好的,也很有修剑的天赋,不如常来离山,在剑道上更进一步。”掌门缓缓说着,瞥了一眼圣女,发现她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我与离山的纠葛,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不要把我的女儿也拖进其中。”
                  圣女说,神情漠然。
                  离山掌门也不恼,只是接着倒茶,汩汩水声充盈了茶室。
                  “圣女与小师叔的事情,我不该问,然,稚子何辜?圣女今日能够将一切瞒得严严实实,不在静渊面前透出一丝一缕的痕迹,就该考虑到,他日,静渊知道这一切,会如何去想?何况,圣女就是不说,不让别人说,静渊自己就不会好奇吗?她真的会甘于不知道过去的一切吗?”
                  离山掌门顿了顿,抬眼看到圣女全无表示,好像有点讥诮。
                  “这事不是我决定的,”她嗓音终于不再全然平静,“当初...当初那样的事情,你叫我怎么和静渊说?她一个孩子,怎么去接受那些事情?苏离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当做这世上并没有静渊,我却不行。静渊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何必?”掌门轻轻叹气,“圣女知道小师叔知道得比我深,那也不用我说,小师叔是个什么样的人。虽说作为师侄来评价师叔总有些不妥,但圣女所说的,确实是那样。小师叔就是那么个人。”
                  “可静渊毕竟不只是圣女的孩子,”他继续说,“我明白圣女的道理,可是,这不是就一定对的。对静渊来说,有个正常的家庭总归没错,那么,自然是既要有母亲也要有父亲。而现实就是,静渊不会有父亲,小师叔不会当父亲,如此,我们就该把事情说明白,不要让她盲目地担心揣测。”
                  其实,掌门知道自己的话其实不太符合身份,他作为离山掌门,自然应该以离山利益为重,如圣女和苏小师叔那样剪不清理还乱的事,总该偏袒着自家,但是,他今日见了圣女,见了静渊,又有些不忍。小师叔不会错,圣女不会错,静渊,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苦果?
                  世人皆苦,就是有着强横超绝的双亲,就可以有好命了吗?远着呢。
                  ·
                  “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我们去找师父。”秋山君蹲下身,将手指搭在静渊手腕上,过了片刻,悬着的心才松了松。
                  还好只是轻伤,经脉也无碍,不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圣女交代。
                  虽然没有大事,但是既然出了事故,那少不得去一趟,这样想着,秋山君就站起身,对着苟寒食说:“寒食在这里守着静渊,我去叫师父和圣女。”
                  “不要!”他还没走开,就被人抓住了袍子。
                  刚才还虚弱躺着的静渊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坐了起来,她细瘦的手死死拽住一片袍角。即使受了这样的伤,她也不怎么在乎,却因为秋山君要找来长辈而变了脸色。
                  “别,别让母亲知道。”她说,望着秋山君,一双眼睛闪动,眉头也蹙了起来。
                  “静渊在离山受了伤,自然应该有个交代。”苟寒食并不赞同。
                  “我不能让母亲知道这样的事情,她听了,又会去想父亲的,”静渊打定了主意,苍白着脸,望向苟寒食,“我的家事,你们也知道的。”
                  苟寒食蠕动了嘴唇,好像要说点什么,最后没等话出口,就被秋山君制止了。
                  “好吧,既然静渊坚持,我们就不去找他们了。”秋山君说,他气定神闲站在静渊身边。
                  “但是,师父和圣女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苟寒食倒也不怕被师父责罚,只是想到,他们这样的伎俩,其实瞒不过圣女与掌门。
                  “母亲知道是一回事,我们把事情捅到她面前,又是另一回事,”静渊笃定地说,“只要我不把事情放到母亲面前,总会好一些。”
                  “可你这副样子,圣女和掌门就是想要不知道,也不能不知道。”秋山君饶有兴味地看着静渊,好像用眼神询问她,瞧她准备怎么办。
                  静渊微微一笑:“这就要劳烦秋山和寒食了。”
                  ·
                  夕阳低垂。
                  美丽的霞光罩住离山诸峰,圣女也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即将离开。
                  碧空中,白衣的圣女峰诸弟子站在一起,离山弟子长老站在另一边,他们行礼别过。在他们脚底下,站着密密麻麻的弟子。他们仰望着头顶这些人物,纷纷感叹。
                  “这段日子啊,可算过去了,到底是同为长生宗派,怎么能决裂呢?看吧,这不就和好了。”有人闲闲说。
                  “可是几个月前,你这么想吗?你敢担保两派一定会和好吗?”也有人不忿于前者的话。
                  “哎呀,说到底,这不过是圣女和小师叔祖之间的事情,怎么能波及整个门派呢?”
                  “可不要这么讲,当时的情况,你忘了吗,长生宗上下,哪个不害怕,战端由此生,两派分裂。”
                  顾忌着头顶那些大能,他们在圣女峰众人离开后,才敢三三两两聚拢,说些闲话。
                  “你看到圣女旁边的小姑娘了吗?听说那就是圣女和苏离小师叔祖的孩子。”
                  “听说那孩子倒是继承了圣女和苏离小师叔祖的好资质,修行进境很快呢。”
                  “那又怎么样,我倒是听家里长辈提到,圣女和小师叔祖,可不是什么爱侣,有仇还差不多。”
                  一个绿衣女弟子忽然插嘴到众人的讨论中来,她衣着光艳,娇美脸庞上带着几分傲气。大家瞧她小小年纪,已经濒临坐照,就知道她必然是个世家子,而且要么背景硬,要么嘴巴松,或者两者兼有,敢议论圣女和苏离。
                  于是就说闲话的弟子们你一句我一句恭维了起来,希望能从她嘴里套出来更多。
                  “这圣女与苏小师叔祖之间的关窍,还望师姐说说。”一个三十有余的男子厚着脸皮,管那少女叫师姐。
                  绿衣女孩见了他脸上的笑,只觉得猥琐可鄙,她哼了一声。
                  正当她打算说下去的时候,有人隔着人群喊她了。
                  “连师妹!”
                  连芸觉得丧气,但她可不会因为师兄要来而放弃自己的计划,于是她环顾四周,轻蔑一笑:“别的我也不说,就问大家,苏小师叔祖和圣女在一起,真是情愿的吗?”
                  她这话一出口,聚拢的人群就好像悟到了什么,齐齐倒吸一口气,而远处走来的男弟子则很生气,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连芸的胳膊,呵斥道:“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圣女与苏离小师叔祖的事,你凭空搬弄什么口舌,还不跟我速速回到峰上?”
                  他抬起头,环顾人群,目光像千年寒冰,激得众人齐齐发抖,“听到妄言而不制止,反而凑近去细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非让我一个个带到戒律堂去发落吗?”
                  说完,他盯着众人的脸,扫视一周,竟然没有人能挨过这目光,他们一对上他就情不自禁低下头,像触到剑芒而颓软下去的泥人。
                  “这是谁?”
                  那对师兄妹走后,有人问到。
                  他没有说是哪个,众人也知道他在问谁。
                  “掌门弟子,关飞白。”


                  IP属地:江苏14楼2020-12-25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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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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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此时换了一身衣服,除了脸上尚有一点青白以外,竟然没有受伤的痕迹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瞒得过圣女?
                    静渊早已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
                    可是,她没想到,圣女对此却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说:“你下次小心些,受不了就别继续往前,慢慢来就好。”
                    静渊蓦然抬头,对上一双静静注视她的、温和的眼睛。她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落下,随即笑了笑,说:“静渊下次会注意的。”
                    这之后,母女二人之间照例无话可说,于是很快就散了。
                    静渊一个人走出了大殿,重重走廊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她不禁开始想,秋山君怎么样了呢?
                    她为了遮掩受伤的痕迹,索性换下了带血的衣服,借用了一套秋山君的衣服。他们年纪相仿,女孩子又总比男孩子长得早一些,所以他们身高相似,静渊穿上秋山君的衣服也正好。
                    不过此时,虽然事情结束,母亲也没有为她擅自去剑径而生气,甚至暗暗有些鼓励,她却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但仔细去想,也说不上来,索性不去管了。
                    正走着,迎面来了一个人。
                    “静渊!”
                    没等她从心绪中抽出思维,来看清眼前,这人已经高兴地跳过来。
                    原来是孟琳。她一张脸泛着红,有些微微的汗,显然是刚做完功课回来。
                    “咦,你这衣服?”
                    孟琳惊讶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拂过静渊衣服表面,又上下打量了静渊一番,才笑嘻嘻地说:“你不是去离山么,怎么弄了一身弟子服回来?你不在圣女峰了吗?”
                    “怎么会,我们去外面说。”
                    静渊拉着孟琳,一起去了宫殿外。碧草在春光下泛着光,她们也没走太远,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经过的草坡坐下。结果孟琳一坐下就躺倒了,整个人贴着地面,好像也要在春风中如草叶一样舒展开。
                    孟琳自己躺倒了不算,她还强拉着静渊也躺下,嘴里说着:“你都不躺下看看。”
                    静渊被她感染到,也笑了笑,抛开平时的种种规矩,慢慢躺在了绿草之间。
                    感觉还真不错。
                    天空是碧蓝的,也没有什么云,日光就这么毫无遮拦地照下,热烈却也温柔。两个女孩儿躺在草丛中,感受着拂过肌肤的和风,仿佛要融化在春光里。
                    “你都不知道,你昨天没有来,错过了多少有意思的事情!”静渊刚躺下,孟琳就开口了,“不过你去离山肯定更好玩。你这衣服哪里来的?”
                    孟琳偏过头,含笑望着静渊。
                    “我昨天在离山上了剑径,结果,受了伤,衣服也脏污了,只好借一套穿穿。”
                    “哦——”孟琳意味深长地点头,脸上的笑更浓了,“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衣服,谁的?”
                    “秋山君。”
                    几乎是静渊刚说出口,孟琳已经捂住了嘴,半真半假地惊叹了一声。
                    “静渊,你这趟去离山,可没白去。”孟琳说。
                    “你什么意思?”静渊听出了孟琳的揶揄,“这又怎么了?”
                    可是孟琳却不说了。她笑盈盈地瞧着静渊,又岔开了话题。
                    “你过几天下山吗?”
                    圣女峰弟子大部分时候只能在山上苦修,所以对下山机会就格外的珍惜。再过几天就是花朝节,按照惯例,这天是要休息的。
                    其实想来蛮奇异,虽然平时没有放松的机会,但有许多大小节日圣女峰都会休息,比如这花朝节。静渊从圣女峰经文里,也读出了许多先辈对后代弟子的期盼:不要做只会修炼的人。修心很重要,而在这样的节日,能够和山下平民百姓共同享乐,其实也是了解民间、走进民间的一种方式。
                    但对于静渊和孟琳一样大的孩子而言,节假日实际没有那么深刻的意义,实在只是放松休息的好时机,可以从繁重的功课里抽出身,好好体验这美丽春光。
                    所以,孟琳并不是在问她,是否下山,而是在问,她准备山下哪里玩。
                    “我还没想好。不过,我得去一趟离山,还衣服。”静渊说。
                    “你一个人去离山吗,你可以吗?”孟琳怀疑。离山离圣女峰其实不远,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孩子而言,并不是想去就可以一个人去了的地方。
                    “我总得把衣服还了,自己去也没什么,”静渊想了一下,“你那天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可以陪我去离山吗?”
                    静渊不知道,之后的很多年里,她都为这句话而后悔。或许这不是一切的原因,她不说这句话,会发生的还会发生,但是,她今天所说的这话,无疑是孟琳灾难的一生的导火索。
                    “嗯,”孟琳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瞥向静渊,“好吧,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你。谁叫我这人心这么软,不忍看到你一个人对付这些事情呢?”
                    “你可别。”静渊被孟琳这副模样逗笑了,伸手去抓孟琳。孟琳却笑着跳起来,往远处跑了。
                    两个小姑娘笑闹着追逐了一会儿,累得不停喘气,再一次坐在了草地上。此时下午已经过了一半,两人也闲闲地,说起这个那个,终于说累了。
                    静渊仰头看着碧色晴空,此时的阳光照在身上刚刚好,朦胧中,她睡着了,她慢慢觉得身上有些冷。
                    “静渊,静渊。”
                    她听到一个声音喊自己。混沌中静渊睁开眼睛,看见了孟琳,她已经坐了起来,正在推她。
                    “这是......”静渊反应了一下,才想到自己原来是睡着了。天空已经暗了下来,绿草也不复之前那样,只在草叶顶端分到一点余晖,拉出幽幽的暗影。
                    有些冷了。静渊醒过神,揽了揽自己的衣服。
                    孟琳拉着她站了起来:“我们得去吃饭了,这个点找不到人,他们会着急的。”
                    “真没想到我们最后睡着了。”
                    “哈哈,是啊,我还从没有这么做过。现在想想,还挺不错,就是凉了点儿。”
                    她们两个去吃饭时自然挨了一顿训斥,不过她们倒也不放在心上,等到吃完饭,很快走到了一块儿。晚上的功课结束后,她们两个在一起睡觉。
                    睡前自然免不了夜谈了。孟琳叽叽喳喳地跟静渊讲昨天发生的事情,好像静渊不是去了一天,而是去了一年,静渊乐于听,孟琳也就讲得很高兴,中间还因为说得口干,喝了几次水。
                    等到月上中天,她们终于累了。
                    静渊就要睡着,却听到耳边,孟琳在呢喃:“秋山君,是什么样子的?”
                    “啊?”
                    “没什么......”
                    一夜无话。
                    .
                    “师兄抓我做什么?”连芸愤愤地甩开关飞白。此处没有什么人,她也就不顾及什么了。
                    “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不过是些实话。”连芸哼了一声,目光飘向别处。
                    “你不是不知道小师叔祖和圣女的事情,也不是年幼不知世事,你为什么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你把两派的声誉当什么?”
                    “声誉么,自然是给用得着它的人用,我呢,要它有何用?”连芸眯着眼睛。
                    关飞白正欲说什么,却看见远处走来的秋山君和苟寒食,只好闭口不言。
                    “飞白和连师妹怎么在这里?”
                    秋山君走来,落入他眼中的,就是一幅奇怪的景象:一向不对头的关飞白和连芸站到了一块儿,关飞白好像忍着怒火,连芸则漫不经心,甚至有点鄙夷地看着关飞白。
                    苟寒食走在秋山君身后,目光划过两人,心中也就了然。
                    “连师妹,回去吧。”
                    和她说什么都是无益的,与其争执,不如,早点结束这些。
                    连芸傲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大概也知道,争论起来,她一个人对三个人总是会占下风,不如早早走掉妙。
                    “这又是怎么了?”秋山君很无奈。
                    “连芸那小姑娘,又开始阴阳怪气了。她刚才就在弟子里胡说苏小师叔祖和圣女的事。”
                    明明关飞白也不连芸大几岁,可他偏就这么说。
                    “连师妹的事,是他自己的事,但离山是离山,不能为了这些事情就否定离山的尊严。”苟寒食皱起眉。
                    他们都知道连芸,知道她的身世:祖父连长老被苏离小师叔祖所杀,连家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势,生活在这个过渡的时期,连芸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她要是心中有怨,那也正常。
                    “可是无论如何,她既然在了离山里,就应该拥护离山的道统。绝没有道理这样冷眼旁观还添乱。”秋山君说,神情淡然,又有一点肃穆贯穿其中。
                    “是这个道理!”关飞白一拍手。
                    “我会去找连师妹谈一谈。”秋山君说。
                    关飞白其实不相信这会有什么效果,但既然事关宗门,就由不得大意,该走一趟,还是要走。
                    既然如此,关飞白不说什么。他们师兄弟三人一齐照例听了论道。然后,秋山君就离开,去找连芸,谁知道连芸却不在,只好过几天再去找她。


                    IP属地:江苏16楼2020-12-27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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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等到山上积了一冬的雪全数化尽的时候,花朝节来了。
                      平时往往来来皆是凡人的集市里,忽然多了好多白衣服的女孩子,人们知道,这是圣女峰的弟子们下山了。人群熙熙攘攘,路边的摊位挤满了人,静渊和孟琳走在一起,她们紧紧挽着彼此的胳膊,以防被冲散。
                      “可惜,可惜,如此好的日子,我却不能尽兴赏玩,”孟琳半真半假地叹气,一双眼流转,“只能陪你去那劳什子的离山。”
                      静渊毫不客气地反驳她:“哦,是吗?我还以为,是有些人特别想去离山,瞻仰一下秋山君呢。”
                      最近这些天,孟琳常常拉着静渊问东问西,静渊随口提了一句“你是喜欢秋山君吗”,让孟琳闹了个红脸。静渊倒是怔住,片刻后笑着,打趣孟琳。孟琳虽有点不乐意,可还是很开心能听到有关秋山君的只言片语。
                      静渊瞧着与平时迥异的好友,有些替她高兴,也有些担心。
                      等到两人今天下山的时候,孟琳特意打扮了一番,她虽然仍穿着一套再规矩不过的弟子服,却梳了发髻,攒了珠钗,素淡却很美。
                      此刻,两人走在路上,嘴里有说有笑,孟琳有些不自在,老是拨弄自己额前一缕头发。
                      离山已经不远,她们又走了些路,阜盛的集市就到了尽头。此处人已经少了,而且多为离山弟子,她们两个圣女峰的女孩子,其实颇有些打眼。
                      “不知两位师妹有何贵干?”
                      她们在山道前被拦了下来。
                      “我们来拜访秋山师兄。”静渊说。
                      她没有出示任何身份证明,坦然站在那里,盘查的离山弟子蹙了一下眉,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他身旁另一个离山弟子拦下,他们小声说了些什么,盘查弟子笑着放行了。
                      “原来是静渊师妹,这位也是圣女峰弟子吧?师妹们过去吧。”
                      “两位师妹初上离山吗?我来引路,”盘查弟子的同伴走上前,对她们说,“我是连夏,两位师妹叫我连师兄就好。”
                      连师兄大概是盘查点的小头领,而且颇知道一些离山和圣女峰的消息,一眼就认出了身份敏感的静渊。有他引路,原本还担心能否找到秋山君的两个女孩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行人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主峰附近。
                      “我们就不往前了,烦师兄和秋山君说一声,我们在这里等着。”
                      静渊停下了脚步。此处靠近主峰,对于她们这样的外宗弟子而言,实在是不太合适接近,于是她便打算在这里驻足,等待秋山君前来。
                      连师兄笑着,说,“无妨的,师妹跟着我吧,既然是同为长生宗支柱的圣女峰与离山弟子,那又不是别人,来看看吧。再者,要是秋山师弟不在,或者我一时回不来,那岂不是要让两位师妹在这里白白等着?这却是我这个做师兄不该做的事了。”
                      静渊仍然觉得不妥,但是她看到身边的孟琳一双眸子闪闪发光,脸颊上不由自主泛出粉色,就不好拒绝。
                      果然,孟琳立即笑了起来:“走吧,静渊,我们快去看看,别辜负连师兄好意。”她望着静渊,脸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好。”
                      究竟是不能拒绝。
                      每当静渊回忆起多年前这个时刻,就会一阵一阵地气血翻涌,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假如当时她坚决一些,拒绝掉连夏,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当然,这只是一种虚幻的想法,事实是,不论她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事情都不会改变。
                      连师兄含着笑走在前面,侃侃而谈,大多是关于秋山君的,孟琳听得津津有味,不停追问。看来连师兄也看出了孟琳的端倪了,拿这一点吊着她。
                      他们走到建在石壁上的洞窟,“秋山君就住在这里么?”孟琳疑惑,这里也太简陋了吧。
                      “这是平时弟子们练功的地方,秋山师弟大约是在这里的,我去问问。”
                      连师兄说罢,就上去了。毕竟这里已经是练功之地,为防止功法流出,向来是宗门最看重的地方。静渊和孟琳两个人也就不好上去了。
                      “你怎么来了,”连夏刚一上去,就碰到了连芸,她蹙着眉,盯着出现在眼前的哥哥,“你不在山门巡.查么?”
                      “苏静渊来了。”连夏压低了声音。
                      “噢,”连芸脸上顿时满溢厌恶,“她来做些什么?”
                      “她要找秋山君,我就把她们领到了这里。秋山在这里吗?”连夏倒是神情不变。
                      “你明知道,却还要问,”连芸嘲讽,“今天修炼区关闭,怎么会有人在这里,也就我倒霉,被罚清扫这里。秋山君怎么可能在这儿......你是想做些什么?”她说了几句,忽然觉出不对劲,抬头望向连夏。
                      连芸知道她这个哥哥,不知道心里有多少主意,有时候,她听了他的想法都觉得害怕,只感叹幸好她没站在他的敌对位置。
                      “苏离既然敢做出那样的事情,就要做好放血的准备。没道理他想杀什么人就杀了,而我们却要畏首畏尾活着,还要感恩他不杀之德。”连夏说,语调平平,可连芸却窥见那双眼睛里燃烧不息的冰冷火焰。
                      “可是,那个静渊身后有苏离,有圣女,怎么是你我可以对付的?”连芸忍不住颤抖起来。
                      “妹妹难道不明白么,连家毁于苏离之手开始,连氏子孙就再也不可能翻身。兄长那时就下定决心,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要想尽方法,好、好、回、报、苏、离,”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说罢,他又看向连芸,“妹妹又作何想?”
                      “......我自然也日思夜想为我连氏雪耻,只是,只是我们就是把苏静渊杀了,又能如何,对连氏有何裨益?倒是白白搭上了我们两个。”
                      听连夏的话,连芸就知道,按了哥哥的计划,那么事成之后免不了一个死。可她其实和哥哥想的不一样,她虽有忿于连氏覆灭,却也还不想跟着哥哥搞一出大戏,作践了自己一条命。
                      但是,在哥哥的目光下,连芸觉得,她要是不答应的话,可能现在就会被冷心冷性只知复仇的哥哥杀了,于是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无措,不敢在连夏面前透出一点不愿的意思。
                      她这话说完,连夏笑了,笑得连芸毛骨悚然,她觉得她的心思已经被眼前这个可怕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连夏的笑容如水波般漾开:“此事非我一人策划,自然有人料理,我们两个绝不至于白送了命,苏离总会付出代价。故而,只看妹妹是否愿意做这刺向苏离的刀刃了。”
                      “所以,妹妹如何抉择呢?”
                      连夏眼睛一眨不眨,直直望着连芸。
                      此时的连芸,就好像日光下的冰块,在一片炽热中将要消融。她蠕动了一下嘴唇,却发觉自己喉咙里干涩发不出声音。
                      “好。”
                      她最后艰难地说。
                      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感到身上千钧重负消失了,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心中极其茫然。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
                      我究竟在做些什么,我要去送死了吗?
                      她在心中疯狂发问,思维已经凝固成一团乱麻。她只能呆愣地看到,眼前的哥哥笑着,说:“不愧是我连家的女儿,小芸是有骨气的。”
                      连芸脸上一片灰败,连夏却不再是一副死人一般的表情,好像敲开了一层密闭的外壳,连夏新生而成一个别的什么人。旧的他死去了,新的他诞生。
                      连夏眼睛有些泛红,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用温文尔雅的外表迷惑他人,伪装出善良正直的形象,而是直接袒露出丑陋变态的内核,并将心中所思付诸行动。
                      他疯了。连芸暗暗地想着,心中冰凉。我没有疯,却也被迫跟着他发疯。
                      连芸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掠过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从连氏的大小姐,到家族倾覆、沦为阶下囚、前途叵测,她一生难忘的那段糟糕日子,再到来了离山之上,处处遭到防备的痛苦。她把世界加诸她身上的恶意全数反弹,有人偷偷摸摸对她指指点点,那她就光明正大浑身是刺——她家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被苏离灭族,她受到的苦难还不够吗,她就是恨,她凭什么忍?最坏不过苏离小师叔祖哪天把她杀了罢了。
                      可想是一回事儿,真的落到行动上,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她还很年轻,她还不想死。
                      尽管她的师尊师兄们对她刻意亲近又时刻保持距离,把她视为潜在的危险分子;尽管她在离山无依无靠,只有一个不知道血缘隔了多远的疯哥哥一起唾弃离山;尽管其他的弟子总想着离她远一点,生怕和她有关系,因此遭到伟大的苏离师叔祖的不喜,她也不想死。
                      因为所有这些厌恶、这些打压都不能让她放任自流。
                      她很清楚自己能力有多少,连氏的仇,她这辈子都报不了,下辈子大概也报不了,以她的修为,对上苏离就是死。
                      所以,她想要苟且得生。
                      苏离杀她,她没办法,但既然他不来杀她,那她大可活得肆意些。
                      可是,她到底是走入了今日之局。


                      IP属地:江苏17楼2021-01-02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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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我的文本似乎无法完整粘贴在回复框中,我不太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可以,就去LOFTER吧,找择天记或秋山君的标签,我在那里更新。


                        IP属地:江苏19楼2021-01-22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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