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手脚瘫了翅膀硬了的关恂开着电动轮椅,避开赵女士买菜会走的南门,一路向北飞驰,不消十分钟便赶出一站公交的路程。
她放开操纵杆,吞了吞口水抬头四顾,略一沉思,驶进了路边一家健身中心。
这里应该是她妈妈的交际网络不会触达的领域,她谨慎的想。
电动门打开,健身房前台小姐一脸恍惚的看着靠在轮椅里的关恂,尴尬又不失礼貌的问:“女士,健身吗…?”
关恂笑笑婉拒了她,报了自己手机号:“麻烦从我课时里扣,我在这里等个朋友。”
这健身卡说两年多以前开业酬宾时办的,不久之后便出了车祸,闲置两年多不知还是否有效。
前台查过卡号做了登记,礼貌的说:“关小姐,您的四十次白银卡剩余三十二次,本次扣完余额三十一次,祝您健身愉快。”
从家里跑出来这么远,对关恂来说也的确算得上是健身了。她谢过前台,又请求道:“还有个事想请您帮忙,麻烦您帮我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夹在扶手上的支架上。”
她眉眼如水墨淡扫,语调又不疾不徐,整个人有股怡人的书卷气,引得前台小姐心里起了怜惜,声音也放轻了些:“好的好的,我帮您。”
她找到手机架好,又转身倒了一杯水来。看到轮椅里的人正蹭着胳膊费力的打字,她心中的怜惜更甚,轻轻叹了口气。
关恂在健身中心前台坐了半个多小时,闺蜜终于姗姗来迟,进来就是一顿数落:“你了不起呀!要么不联系,一联系就搞大事。要是被你妈知道我拐走了你,我得准备几个脑袋被她砍啊?”
关恂被她进门时吹进来的冷风呛了一下,一边咳一边抽,闺蜜蹲下身给她拍背,担忧道:“你没事吧?”
她左边身体肌肉僵得厉害,头也向左歪去了,费力蹭着头枕抬起来,抿紧唇角轻轻说:“还好。”说完又吞了吞口水。
看到她唇间似有些湿润,闺蜜心领神会的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没再耽搁,将她推致路边抱上了车。
为防止自己母亲赵女士找上门,关恂没敢去闺蜜家,暂时找了离家很远的一所酒店安顿下来。
闺蜜先推她去卫生间倒了尿袋,又把人拖到床上扒掉外衣,笨拙手法和夏春如出一辙。
一顿忙活完外卖也到了,可巧酒店床软,关恂陷在里面坐都坐不稳,前脚扶着靠好了,一撒手便又歪倒,闺蜜只好又将她拖回轮椅上喂饭。
她当年车祸不仅断了脖子,还伤了脑袋,虽然恢复的不错,但左半边身体还是不灵便,吃饭说话都比常人慢些。
闺蜜左手喂她右手喂自己,关恂吃一勺的功夫,她已经趴啦了好几口,等她吃完打了个饱嗝,关恂的饭才下去三分之一。
关恂皱眉:“不吃了。”
她只觉浑身不舒服,吞咽也累、抬头也累,两边太阳穴咚咚的跳,左边脑袋像扣了个磁铁罩子,闷痛不说,还一个劲将她的头往地上吸。
稀里糊涂的被搬上床,关恂轻轻哼了一声,闺蜜问:“哪难受?”
她滞涩的说了一个字:“疼。”
闺蜜知道这是神经痛了,拎起衣服打算去买药,关恂出声拦住她:“没用的。”然后张嘴喘息两下:“咱俩说说话吧。”
闺蜜心里正有一群猹在等瓜吃,便兴致勃勃的爬上床,支着脑袋八卦:“你那相亲对象,是什么人啊?”
关恂沉默了一会,皱着眉毛似乎在思考,在闺蜜以为她没听见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终于慢悠悠道:“我妈朋友介绍的,听说眼睛看不见,是个钢琴老师。”
闺蜜拉长声调啊了一声,似乎很失望:“看不见啊,那算了。”
关恂眼中带了点笑意,心道她是自家的茅坑都觉得香。
“有照片吗?”闺蜜眨巴着大眼睛。
“手机里,有他微信。”
闺蜜立马爬起来拿手机,一边打开微信列表一边问:“叫什么名?”
关恂努力回想。她妈妈和她说过的,可现下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她摇摇头:“忘记了。”
“姓什么总记得吧?”
她长唔一声:“刘……”
闺蜜把刘姓的好友挨个点开给她看,愣是没找着这个人,只好把朋友列表都翻一遍,最后发现人家根本就不姓刘。
“人家叫陈一柯好吧,不叫留一颗。”
关恂被撞之后记性变得很差,有时候前脚做的事后脚便忘了,重要的事要在脑中重复几遍才记得住。
她在心中默念:“陈一柯陈一柯陈一柯。”
闺蜜翻着对方的朋友圈,一会说有点矮,一会说有点胖,最后说不可不可。
关恂回过神来,赞同的点头:“是。你帮我把刘一柯删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