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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冰雹吗?”
“是我是我。”夏春趿拉着拖鞋跑到外卖小哥面前接过奶茶,道了谢后缩着脖子跑回了电梯,迫不及待的戳开封膜,将暖呼呼的续命茶猛吸了一大口。
爸妈不在,她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一边喝奶茶,一边盘算着中午做些什么吃。方踏出电梯,对门便传来咚咚咚的撞门声。
夏春心道不好,没多想便大步跨致门前敲了敲:“赵阿姨,出什么事了吗!”
撞门声停,里面传来一个轻轻缓缓的声音:“是我,关恂。”顿了顿接着道:“你能进来么?”
夏春说没事,我马上进来你别急。
她按关恂说的输入密码,急急忙忙打开门,发现人好端端的在轮椅上坐着,神色平静衣着整洁,倒是自己急出一头汗来。
夏春有些恼火,语气一时便有些冲:“你撞门干嘛?吓我一跳!”
关恂知道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紧张得歪了歪头,又自己用力抬正了,按组织好的说辞慢慢道:“能不能,帮我穿一下衣服?”
夏春面上只皱了皱眉,心里则是活灵活现的黑人问号。
这大姐干嘛?我们熟吗?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12-05 23:51回复
    关恂说话本就温吞,心里又紧张,支吾了好一会才解释清楚,原来是中午要去相亲,等她妈买菜回来再换衣出门怕是会迟到,这才想请夏春帮帮忙。
    她抬眼望着夏春,神情有些可怜巴巴的:“麻烦你,好不好?”
    夏春这些天也隐约听爸妈说过她相亲这瓜,抿了抿唇,率先往卧室走。回头一瞧关恂还呆在原地,催促道:“不是着急么,还不快来。”
    “穿哪件?”夏春打开衣柜问。
    关恂下意识就想选最方便穿脱的运动服,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是相亲,于是换成了毛衣和休闲裤。
    夏春搂着腋下将她搬上床,憋足吃奶的劲一提,手上的重量太轻差点闪了腰。关恂闭眼哼了一声,两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左臂还越来越紧的夹着夏春的胳膊。
    夏春把她挪到床边,像拖大米一样向中间移,关恂眼前的黑点刚刚散去,就看到自己腰间的管子还连着轮椅,忙出声提醒:“尿袋。”
    夏春这才想起还有这玩意,转身去解:“忘了,不好意思。”
    这边关恂没人扶,身子晃了晃还是向左倒了去,结结实实在床垫上撞得七荤八素,左边手脚又抽搐起来。
    夏春吓得吞了吞口水,以为摔倒了她脖子的旧伤,也不敢擅自扶她,只趴在耳边喊她名字。
    关恂从两耳嗡鸣中辨识了她的声音,蚊嘤一般说我没事,换衣服吧。
    她脸色青白,夏春还是垂手等了等,等她手脚不再乱抖,面色略有好转才开始动作。
    夏春没什么经验,关恂全身仅有右手小臂能略微抬个几寸,左边身子肌张力又大,换起衣服来相当费时费力。
    关恂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语气有些焦急:“快点。”
    快点?!
    夏春手一顿,重重呼了一口气,加快了动作。
    她拉开抽屉:“穿哪双袜子?”
    关恂又看了一眼表:“随便。”
    随便?!
    夏春重重合上抽屉,沉着脸给她套袜子,瞬间觉得她一只内翻一只下垂的脚更难看了。
    一路被指挥着,夏春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将关恂送进电梯。
    关恂说她妈就在门口等着,不必再送,于是夏春便又明明白白的被安排回自己家。
    她站在窗边,看着手上已经凉透的奶茶,又看了一眼楼下缓缓开走的电动轮椅,心里十分不爽。
    这都什么事啊!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0-12-06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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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春淘了米煮上,洗净切好的肉菜还没来得及下锅,便听到嘀嗒一声门响,探头一望:“妈你怎么回来了?”
      夏妈妈脱下大衣说:“回来给我闺女做饭呀,好不容易放个寒假。”
      夏春阴阳怪气:“是么?”
      知母莫若女,夏妈妈果然先洗手,再吃水果,最后又把夏春放在桌上的奶茶给喝光了,磨磨蹭蹭完全没有进厨房的意思。
      夏春做饭的功夫,门铃又响了,夏妈妈开门热情道:“赵姐!”不料赵女士一把抓住她胳膊,十分急切:“有没有见过我家小恂啊!”
      “等等赵姐,什么意思,小恂不见了?”
      赵女士把手机递给她看:“我买菜回来人就不见了,只留了这么一条消息。”她两手交握,忿忿跺了一下脚:“她一个人连门都开不了,怎么走掉的呀!”
      夏妈妈一字一句念:“别担心,我在很安全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我不会结婚更不会相亲,您什么时候想清楚,我们再见面。”
      赵女士挥着拳:“她现在是手脚动不了啦,但是翅膀硬啦!”
      看到赵女士只顾着生气,夏妈妈连忙安抚:“赵姐您先别管翅不翅膀,找人要紧呐!”她眉头紧锁:“小恂自己出不了门,是不是叫朋友来接走了?”
      “不可能!”赵女士笃定:“我这两天把她手机都没收了,放在床头柜里,她取不到的。”
      夏妈妈惊奇:“这人间蒸发了?”
      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的夏春脸色阴沉,突然出声道:“她今天中午不是跟您去相亲么?”
      赵女士摇头:“不是的呀,相亲定在周六呢。你见过她?”
      何止见过。
      夏春咬牙切齿。衣服是她换的,手机是她取的,连电都是她充的。她亲手收拾了背包,亲手开了门,亲手按了电梯把人送到楼下。
      难怪关恂一副焦急的样子,原来是表演越狱呢。
      全身瘫痪,离家出走。
      妙啊!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0-12-06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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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手脚瘫了翅膀硬了的关恂开着电动轮椅,避开赵女士买菜会走的南门,一路向北飞驰,不消十分钟便赶出一站公交的路程。
        她放开操纵杆,吞了吞口水抬头四顾,略一沉思,驶进了路边一家健身中心。
        这里应该是她妈妈的交际网络不会触达的领域,她谨慎的想。
        电动门打开,健身房前台小姐一脸恍惚的看着靠在轮椅里的关恂,尴尬又不失礼貌的问:“女士,健身吗…?”
        关恂笑笑婉拒了她,报了自己手机号:“麻烦从我课时里扣,我在这里等个朋友。”
        这健身卡说两年多以前开业酬宾时办的,不久之后便出了车祸,闲置两年多不知还是否有效。
        前台查过卡号做了登记,礼貌的说:“关小姐,您的四十次白银卡剩余三十二次,本次扣完余额三十一次,祝您健身愉快。”
        从家里跑出来这么远,对关恂来说也的确算得上是健身了。她谢过前台,又请求道:“还有个事想请您帮忙,麻烦您帮我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夹在扶手上的支架上。”
        她眉眼如水墨淡扫,语调又不疾不徐,整个人有股怡人的书卷气,引得前台小姐心里起了怜惜,声音也放轻了些:“好的好的,我帮您。”
        她找到手机架好,又转身倒了一杯水来。看到轮椅里的人正蹭着胳膊费力的打字,她心中的怜惜更甚,轻轻叹了口气。
        关恂在健身中心前台坐了半个多小时,闺蜜终于姗姗来迟,进来就是一顿数落:“你了不起呀!要么不联系,一联系就搞大事。要是被你妈知道我拐走了你,我得准备几个脑袋被她砍啊?”
        关恂被她进门时吹进来的冷风呛了一下,一边咳一边抽,闺蜜蹲下身给她拍背,担忧道:“你没事吧?”
        她左边身体肌肉僵得厉害,头也向左歪去了,费力蹭着头枕抬起来,抿紧唇角轻轻说:“还好。”说完又吞了吞口水。
        看到她唇间似有些湿润,闺蜜心领神会的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没再耽搁,将她推致路边抱上了车。
        为防止自己母亲赵女士找上门,关恂没敢去闺蜜家,暂时找了离家很远的一所酒店安顿下来。
        闺蜜先推她去卫生间倒了尿袋,又把人拖到床上扒掉外衣,笨拙手法和夏春如出一辙。
        一顿忙活完外卖也到了,可巧酒店床软,关恂陷在里面坐都坐不稳,前脚扶着靠好了,一撒手便又歪倒,闺蜜只好又将她拖回轮椅上喂饭。
        她当年车祸不仅断了脖子,还伤了脑袋,虽然恢复的不错,但左半边身体还是不灵便,吃饭说话都比常人慢些。
        闺蜜左手喂她右手喂自己,关恂吃一勺的功夫,她已经趴啦了好几口,等她吃完打了个饱嗝,关恂的饭才下去三分之一。
        关恂皱眉:“不吃了。”
        她只觉浑身不舒服,吞咽也累、抬头也累,两边太阳穴咚咚的跳,左边脑袋像扣了个磁铁罩子,闷痛不说,还一个劲将她的头往地上吸。
        稀里糊涂的被搬上床,关恂轻轻哼了一声,闺蜜问:“哪难受?”
        她滞涩的说了一个字:“疼。”
        闺蜜知道这是神经痛了,拎起衣服打算去买药,关恂出声拦住她:“没用的。”然后张嘴喘息两下:“咱俩说说话吧。”
        闺蜜心里正有一群猹在等瓜吃,便兴致勃勃的爬上床,支着脑袋八卦:“你那相亲对象,是什么人啊?”
        关恂沉默了一会,皱着眉毛似乎在思考,在闺蜜以为她没听见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终于慢悠悠道:“我妈朋友介绍的,听说眼睛看不见,是个钢琴老师。”
        闺蜜拉长声调啊了一声,似乎很失望:“看不见啊,那算了。”
        关恂眼中带了点笑意,心道她是自家的茅坑都觉得香。
        “有照片吗?”闺蜜眨巴着大眼睛。
        “手机里,有他微信。”
        闺蜜立马爬起来拿手机,一边打开微信列表一边问:“叫什么名?”
        关恂努力回想。她妈妈和她说过的,可现下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她摇摇头:“忘记了。”
        “姓什么总记得吧?”
        她长唔一声:“刘……”
        闺蜜把刘姓的好友挨个点开给她看,愣是没找着这个人,只好把朋友列表都翻一遍,最后发现人家根本就不姓刘。
        “人家叫陈一柯好吧,不叫留一颗。”
        关恂被撞之后记性变得很差,有时候前脚做的事后脚便忘了,重要的事要在脑中重复几遍才记得住。
        她在心中默念:“陈一柯陈一柯陈一柯。”
        闺蜜翻着对方的朋友圈,一会说有点矮,一会说有点胖,最后说不可不可。
        关恂回过神来,赞同的点头:“是。你帮我把刘一柯删掉吧。”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20-12-06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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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还是留一颗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2楼2020-12-06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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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恂离家出走的第三天,赵女士开始和她置气,不再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也不再堵她闺蜜的门,似乎打算真如之前所说,要让她“死在外面”。
            她一边哭一边冲着帮忙的夏春一家嚷,说她赵春华不欠她老关家一分一毫,要滚就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她面前。她色厉内荏,整个人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喊得大声不知是警告别人还是自我安慰。
            最后还是夏春爸爸辗转托了警局的关系,才顺着监控找到关恂落脚的酒店。夏春陪着赵女士去接人,可酒店前台没有客人同意不肯放人进去,赵女士又不淡定了,扬言要报警。
            夏春拉住几乎要蹦起来的赵女士,头疼的想这样暴躁的母亲到底是怎么养出关恂那么个秉节持重的女儿来。
            她皱皱眉:“我们等等吧。”关恂离不开人,既然是她朋友送她来这里,想必这些天也是这位在照料饮食起居,她们守株待兔便好。
            门外狂风大作,浓厚的云层压下,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两人在大堂等了一会,赵女士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沉不住气的喊了一声:“小媛!”
            闺蜜愣了一下,掉头就跑。夏春暗道坏事,长腿一迈,没两步便拦在了对方面前。她一身黑色风衣,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色比天色还暗三分,虽然年纪轻一些,但敛眉往那一站还是震住了闺蜜。她犹豫再三,无奈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带人上了楼。
            房门打开,不大的标间映入眼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朝门侧躺的关恂。她眼中的震惊来不及收起,便被冲上来的赵女士一拳捶在肩膀上,仰面翻倒。
            她似乎气狠了,咬着牙骂道:“你不要你妈,也不要命,是不是!”每断一句便捶她一下,爱恨交杂间一副要和关恂同归于尽的架势。
            被找到在预料之中,只可惜仍旧没能让母亲在相亲这件事上松口,关恂看着挥过来的拳头,躲不开也拦不住,绝望又认命的闭上眼睛不吭一声。
            拳头落了两下,第三下被截在半空,夏春白皙的手指攥着赵女士的手腕,重重咬了字说:“阿姨,别打了。”
            三天的离家出走闹剧终了,夏春开车带冤家母女回家。她虽然有驾照,但平时在学校住,摸车的机会不多,起步刹车都不是很稳当。
            赌气的赵女士本不想再管关恂,但看她一个人歪在角落,脑袋在车窗上撞得砰砰响,一刹车整个人便往前栽去了。毕竟是亲骨肉,她心里闷疼,最终还是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并唾弃:“白眼儿狼。”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7楼2020-12-11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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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44楼2020-12-12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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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48楼2020-12-12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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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出现了一处医理bug,脊髓损伤+脑外伤的话,应该即便是患侧损伤平面以下肌张力也是低的,所以做一下更正,四肢都是软瘫,没有挛缩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68楼2020-12-16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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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73楼2020-12-18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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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的吞了重发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93楼2020-12-21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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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零五分,这一觉睡了十个多小时,夏春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翻身下床。旁边的人还在睡,仰面躺着,手臂搭在腹前,保持着昨晚躺下的姿势没变过,纤长的眉毛微微纠结着,一副认真睡觉的样子。
                        真能睡啊,她在心中吐槽。
                        肚子饿得咕咕叫,算算时间,可以直接吃午饭了,夏春在新开的韩料店叫了两份海鲜饼和豆腐汤,一边等外卖一边洗漱。
                        屋外雨一直下,屋里空调呼呼地将暖风送向室内,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屋里屋外似乎是两个季节。吃了一肚子辣豆腐汤的夏春有些出汗,便将窗户开了条缝,伸出鼻子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回到床边伸手拍了拍关恂:“快醒醒,我要回去了。”
                        梦乡中的关恂眼皮抖了抖,眉毛皱得更紧,张开眼愣愣看了她一会,用比气声大不了多少的无力声音问:“几点了……”
                        夏春看看表:“十一点半,起么?”
                        天气不好,关恂神经痛得厉害,硬撑到天亮才昏昏沉睡过去,现在醒了又开始痛,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也再睡不着了,便决定起身。
                        夏春揽着她后背扶她起来,这次不仅是双手,全身都痉挛了起来,整个人靠在她怀里抖得厉害。
                        这种不痛不痒的痉挛在关恂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放到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夏春眼中却像犯了什么急症,已经到了需要立刻拨打120的程度。
                        关恂抬起颤动的右手压住她握着手机的左手,轻轻说:“一会就好,别怕。”
                        夏春将信将疑,但看她神色平静不像难受的样子,便暂时息了叫救护车的想法,安安静静在背后撑着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抖得这么厉害,怕惹她伤心也没敢问太多,只待痉挛渐渐过去再把她搬到轮椅上。
                        关恂坐直之后又是一阵痉挛,脖子也开始发僵,有些支撑不住地歪向左边,强撑着配合了洗漱后似乎连脸也控制不好,左边唇角不是很明显地微微向下撇。
                        夏春将轮椅推到餐桌边,自己并排坐下喂饭。她先用两柄叉子将海鲜饼扯成几块,将其中一块递到关恂嘴边。只是她嘴巴活动并不是很自如,尽力张开也塞不下那块个头不小的饼,只好咬了半块下来,另外半块从叉子头“啪唧”掉在了腿上。
                        于是夏春只好将饼再撕小,一小块一小块喂她。她从没做过喂饭的活儿,一会喂饼一会端汤,格外手忙脚乱,喂着喂着手便酸了。
                        她下意识甩了甩手,关恂看见了立刻局促地说:“我吃好了。”
                        她咀嚼吞咽都不像常人轻松,又担心漏汤饭出来一直控制着嘴角,吃得便慢一些,于是小心地观察着夏春的神色,生怕惹了人烦。
                        她微歪着脑袋,低眉顺眼地坐着,显得十分脆弱,令夏春突然意识到她可能需要一些关心。
                        她说:“再吃三口。”
                        与赵女士如出一辙的语气令关恂一愣,像哄小孩似的。她只好含住嘴边的勺子,又吃了三口,然后发现饼也递了过来,夏春解释道:“各三口。”
                        关恂乖巧的样子取悦了夏春,她眯着眼露出很满足的笑容并给予鼓励:“真乖,再奖励三口。”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02楼2020-12-25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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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又要吃药,夏春按她说的从药箱中取出四五种药来,恢复神经的、补充营养的、助消化的、抗痉挛的、止痛的,每种药取出一两片,手心里便有了花花绿绿一小把。这把药怕是得分几次才能吞下,夏春捏起其中三片喂她吃了,扶着她的头喂水。只是关恂状态不好,脖子僵得像别了钢筋,稍一用力扶正便连带着全身又痉挛起来,先是肩膀和手,后来两腿也加入了进来。
                          她两条胳膊搭在腹前,平时蜷着的手指被牵扯着伸展了一半,前两节指关节依旧曲着,频率很高地颤动着,双腿也一前一后滑下踏板,歪斜地踩在地面发抖。
                          关恂身体里的发条似乎很给力,一连抖了五分钟没有停下的意思,尽管她一直表示不疼,但夏春还是有些着了慌,蹲在她膝前压住她的小腿。可是腿十分不给面子,在她手掌下依旧磕磕碰碰颤个不停,夏春就试着换了个方法,捞着她膝弯将两条腿提了提。
                          这双腿肌肉萎缩了不少没什么重量,搭在夏春手臂上显得轻飘飘的。搭了几秒再放回地上,痉挛竟变得和缓了许多,于是她再将关恂的腿提得更高,几乎做了个团身的动作。误打误撞的动作意外地起到了拉伸的作用放松了肌肉,轮椅上的人终于平静了下来。
                          口中没来得及送服的药片早已化成了苦涩的药汁,关恂皱着脸把它们咽下,就着夏春的手喝了几口水。她看到夏春慎而又慎地将剩下的药片喂她吃了,又小心翼翼将杯沿贴在她唇边,全程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敢碰,做完这些便逃也似的走了。
                          还是吓到她了,关恂情绪低落,喉中漫上的苦味比刚才的药还浓重些。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10楼2020-12-26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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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关恂的相亲安排还是没能落实,离家出走的几天里没有换尿袋和翻身,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是尿路感染,又有起褥疮的架势,赵女士也不敢再勉强她出门,每天只躺在床上安安心心养病,一直到腊月二十九。
                            这天赵女士在门外扫楼道,说门前扫干净第二年才会顺顺当当。关恂避开门口的冷风在阳台上坐着,隐约听到夏春的声音,便有些欣喜地开着电动轮椅凑到门边去看。
                            夏春正打算给自家贴福字,余光瞟到对面门口出现一个矮矮的身影。两人隔着门框对视,她穿得比较单薄,略微能动的右手搭在扶手上,虎口卡着操纵杆,左手则缩着手指,手心朝上平平搁在腿上,脑袋靠着头枕倒是没再歪着。
                            关恂看她手里捏了一摞福字春联,主动靠近:“需要帮忙吗?”说着便推了操纵杆咯噔咯噔跨过门槛,膝盖在颠簸中晃了晃。
                            夏春背过身剪胶带纸,心想她能帮什么忙,一会受了冷又该抽筋,怪吓人,于是说:“不用,你快回去吧。”
                            关恂的轮椅开到她身边,瞧见她似乎害怕碰到自己似的退了一小步,有些受伤地垂了下眼睛又抬起来,认真解释:“我平时不总那样的。”
                            夏春说好的。她平时什么样其实她并不很关心,只是亲眼看到的视觉冲击力有些强,有些引起不适而已。
                            她自认为同关恂谈不上熟悉,那晚听过她的倾诉之后也不过是多了几分同情感慨,可她隐约能感觉到对方很想和她交好,也很在乎她看法的样子。这令夏春不知所措起来,她从前很讨厌她,到现在也没有过和她交朋友的想法。
                            “贴歪了。”关恂悠软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掩饰地咳了一下道:“谢谢,刚刚在想事情。”
                            关恂忐忑地问:“我吓到你了。”虽然是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夏春否认三连。为了证明自己没怕,她主动邀请关恂进屋坐坐,没想到对方欣喜地应道:“好啊!”
                            半点儿不客气。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17楼2020-12-26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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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两家格局分毫不差,可风格却是截然不同,关恂家由于赵女士偏爱精致小资,墙上贴了描花壁纸,家具装潢也处处勾勒出花样。而夏春家只是简单大气的黑白色,整个屋子没有太多摆设,显得宽敞明亮。
                              关恂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做客,可眼前的景象似乎和记忆中的并不相同,夏春及时为她解惑:“前年重新装修过,变化有点大。”
                              尽管公共区域彻底换了个模样,夏春的卧室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房子是普通的两居室,唯一与众不同地方是有着两间极大的卧室,宽敞到可以改成两进的格局。
                              面向屋门的是一大扇落地窗,窗子左侧区域中间摆了宽大的书桌,墙边立着置物架,窗子右边区域则是睡眠区,床和衣柜都在那边。左右两个区域被一整面书架隔开,家具以原木色和米白色为主色调,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显得整个房间干净又沉稳。
                              夏春的卧室不仅家具没换,连位置都没变,关恂仿佛能看到小时候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前玩耍的样子。成年人最想回到的就是小时候,她有些怀念地说道:“我给你画的画还在不在?”
                              夏春迷茫道:“什么画?”
                              “那张柯南。”关恂右手从扶手上挪动着,在空中比了个大约iPad的高度:“这么大。”说完,手便没了力气落到了腿上。
                              “你都不记得了。”关恂语气有些幽怨。她虽然现在记不住事,但出事前的记忆可半点没忘,“那时候你可乖了。”不像后来。
                              夏春背着手,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说着便蹲下身打开书架下边的柜门翻找。
                              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念旧的人,从小到大的课本都保留着,按时间顺序一摞摞收在柜子里。她对关恂所说的画似乎有一点点印象,凭着记忆果然在一年级的数学课本里找到了。铅笔涂的画面已经有些模糊,却仿佛一把生锈的钥匙,解锁了幼时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在读学前班,关恂也不过是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她记起自己小时候总嚷着要和关姐姐玩,因为关姐姐长得比楼下王姐姐漂亮,还总牵着她去马路对面的小卖铺买糖吃。她那时有个不成熟的小愿望,就是快快上小学,长到关姐姐的年纪就能和她同班了。
                              关恂很有画画天赋,小学时候只学了一个月的绘画,就已经能惟妙惟肖地进行临摹了。她给生病闹脾气的夏春画了一张柯南,夏春便不闹了,安静地裹着小被子在一旁看着。这幅画以现在的眼光看来都是很成熟的一幅作品,结构光影都十分优秀,当年被夏春夹在课本里宝贝了一两年,可后来随着时间的冲涮,她不知何时遗忘了这份童真的眷恋,对关恂的态度也在父母的不断对照下变成了三分不服七分排斥。
                              从前夏春的父母常年在忙,平时从没关心过她的学习生活,只会在期中期末的家长会后来刺激她,于是养成了她不服管教的叛逆性格,初中的时候是在家和父母吵架,在校和同学打架的问题少女。
                              她成绩下降得厉害,偏偏夏妈妈还找来了她最不待见的关恂来给她补课,俩人为这事又吵起架来。
                              关恂在一旁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住,只觉得气愤又失望,怎么小时候乖乖巧巧的孩子长大变成了这副窝里横的样子!她从小便没有父亲,很羡慕夏春有个完整的家庭,于是在听到夏春冷笑着对夏妈妈说您配管我吗的时候,关恂压抑着的怒火终于被点燃,将夏春摁在墙上贴的世界地图上狠狠揍了一顿。
                              当时夏春还没长个子,比关恂矮了一头,又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扒在墙上屁股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打算还手的时候对方已经逃之夭夭了。
                              夏春沉浸在回忆里,怔怔望着墙上挂世界地图的位置,看久了便有种时空在火焰上炙烤的扭曲感,再定神一看,墙上的世界地图已被换成了自己画的山水画,记忆已经褪色,时间已经过去近十年。
                              如今,被摁在墙上挨揍的小矮子已经长得高挑挺拔,而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女被禁锢在轮椅里,正努力将右手抬回扶手上,可手臂刚搭上扶手的边缘便又滑落了。
                              她忽然理解了赵女士之前为什么害怕为什么逃避,因为现在的关恂是被毁掉的美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22楼2020-12-27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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