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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文】 神殇之参商永离——丽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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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神话启蒙之作


1楼2010-02-16 00:55回复
     “真不愧是孪生兄弟,情深意重啊。可惜——” 帝喾长子稷优雅地站在破碎的龙车旁,口中吐出的轻嘲如同雪霰一般让人心头一层一层地凉下去,“听巫彭偷偷对父皇说,到达解州之日,便是你二人反目成仇之始。你们二人,是不共戴天之命。”
      不,不会的!阏紧紧地抿住嘴唇,力图靠飞行甩开这个冰冷的预言,浑不顾迅疾的大风刮得脸上生疼。
      “哥,你还真走那么快啊?”实沈紧赶着念了几遍驭风诀,方才追上了前面御风而行的黄衫少年,一把抓住他鼓荡飘飞的衣袖,“你当我们真是去巡视解州吗?”
      “父皇难道不是这么说的?”阏收敛了心神,转头掩饰着淡淡地问。
      “哥,你不要总是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不好?我们离开冀州的时候稷那个家伙说了什么,难道你没听到?”实沈愤愤地挥开迎面飞来的云彩,“解州那里肯定有一个陷阱,等着我们去跳呢。”
      即使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阏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我们便跳吧!”
      毫无征兆地,阏猛地拽住实沈从天空中往下跳去,竟然没有动用任何保护性的咒诀。两个人如同飞翔时突然中箭的鸟儿,毫无阻拦地向地面直坠下去。
      “哥——”实沈吃了一惊,一时似乎忘了身在何地,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呼,竟要将整个人都穿透了一般。而满目青翠的大地,也如同一口铁锅般直扣过来。正当他闭上眼睛准备摔个七荤八素的时候,刀割一般的气流却蓦地止歇了,一阵清风出现在脚下,托着他们悠悠地降落在大地上。
      “吓着你了吧。”阏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倒把实沈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怨噎在了喉中,“刚才你明明可以甩开我独自飞走,却为什么要陪我摔下来?”
      “这是你的老把戏了,玩不腻么?”实沈平缓着刚才的惊吓带来的喘息,笑道,“我知道哥不会害我的,独自跑了倒显得我小气。”
      “既然这样——我们何必在意稷的话呢?”阏的声音,如同山涧流泉,清凉无波。
      实沈愣了愣,随即老老实实地摸了摸脑袋,绽开羞涩的笑容:“我明白了。如果不是我临走时偷偷拆了他的龙车,他也不会这样说。”
      阏看着一向顽皮跳脱的弟弟露出了难得的窘态,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忽然抬头看了看天。
      “看什么啊?”实沈也抬头望上去,碧蓝的天空中浮云散淡,并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没什么。”阏重新捏起了驭风诀,向解州飞去。方才那一抹转瞬即逝的阴影,希望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从帝都冀州到解州不过一千多里的路程,黄昏时分兄弟二人已降落在解州境内,早有当地官员设了香案仪仗恭候。
      “咦,那是什么?”驶往行宫的路上,实沈忽然一把掀开车帘,探出大半个身子,惊异地盯着天边。
      阏听见动静,便开了车窗向东南望去。只见一片赤红的云气冲天而上,仿佛一匹不断展开的布帛,作势要把整个苍穹席卷了一般,让人似乎能感受到那 云气中传来的兵戈之声与杀伐之气。不过这红云虽然强劲,却终于在渐渐倾盖而下的夜幕中输了气势,无望地招摇着,只能染红东南一角的天空。
      “二位殿下莫惊,这是当年叛贼蚩尤死后留下的怨气,被轩辕黄帝封印在冢内,再也无法作祟。”一个解州的长老见状赶紧解释道,“不过是些云气而已,但因解州曾是当年黄帝陛下擒杀蚩尤之处,无知小民便唤作‘蚩尤旗’,把解州境内的红土也称为‘蚩尤血’。”
      “原来涿鹿古战场就在你们这里啊。”实沈忽然高兴起来,“明日我和哥定要去看看。”
      “殿下……”那长老此时已后悔多嘴,赶紧亡羊补牢,“那里冤魂四散,虽有封印镇压,也甚是危险,平日都没有人敢去。殿下还是……”
      “哈哈,难道你看不出我们兄弟乃是神人么?就算有什么妖邪,也奈何不了我们。是不是,哥?”
      阏方才一直定定地望着那倔强吞吐的赤红云气,此刻才回过头来看了看弟弟兴奋的表情,心里隐隐知道有些不妥,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应道:“不错。”


    3楼2010-02-16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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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浸透的,是炎族不甘失败的怨恨吧。”阏抓起一把红沙,仿佛感觉得到每一粒沙子都是一粒小小的火星,烧灼着他的手心。
        “炎族早被赶到东方的大海边去了,想必现在也没有能力再发起战争。”实沈又是一脚,把脚下的沙土踹得远远的,“说实话,虽然我急切地想来这里看看,但对于战争我还真是厌恶得很,好在我只是父皇的小儿子,轮不到我去为这种事操心……哥,你在看什么?”
        阏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心的红沙,任它们从指缝中更快地泄漏出去。他的目光,正定定地盯着远处红色的沙丘,一个红色的人影正从那里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是什么?”实沈顺着阏的目光望过去,忽然问。
        “不知道,或许——是逃脱了封印的魂灵。”阏低声地回答。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那个红色人影的临近。不知为什么,阏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已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等待,此刻只能坐待最终选择的降临。
        “哥,她好美。”一旁的实沈忽然轻轻赞叹。
        阏此刻也已经看清,那人影乃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她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飘扬在玉雕一般的颈项之后,面部的表情似喜似愁。更为奇妙的是,那女子每走一步,就会有明黄色的花朵开放在她脚边的红沙上,为这荒凉萧瑟的古战场增添了几许生气。
        “祝融?”悠扬柔和的声音轻轻传来,如同一根羽毛拂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那是久别重逢之时不确定的试探,虽疏离却深情。有那么一瞬间,阏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应答,却终于清醒地抿住了嘴唇。
        “我等乃冀州高辛氏之后,这是我哥哥阏,我叫实沈。”还是实沈反应快,早已抢上一步深施一礼,“敢问姑娘是……”
        “高辛氏,就是冀州皇族吧。”璇姬缓缓打量着面前两个穿着一模一样淡黄衫子、腰佩同样暗紫色木珠的少年,心中有一丝彷徨。
        “我们是孪生兄弟,姑娘仔细认认,可要分清楚了。”实沈笑道。
        璇姬没有接话,只是细细地看去。二人确实有极其相似的眉目,不过仔细观察就会看出,阏的轮廓比起实沈要更瘦硬一些,神情也似乎更为内敛。
        “看出来了吗?哥哥的眼睛比我小。”实沈笑嘻嘻地提醒道,随即瞪圆了本来已笑弯的眼睛。
        璇姬不禁一笑,敛衽为礼:“小女子名唤璇姬,乃是炎帝次女。”
        “原来你就是璇姬啊。”实沈兴高采烈地转头看了一眼阏,“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母亲说的故事么?”
        “记得。”阏此刻才向璇姬走上一步,拱手道,“听说璇姬姑娘一直在此地苦候火神祝融,是真的么?”
        “是真的,而且我已经等到了——便是你二人中的一个。”璇姬也不回避,直接说道。
        “不会吧,我们堂堂高辛氏子孙,黄帝苗裔,怎么会是你们炎族的火神?”实沈吃了一惊,几乎跳起来。
        “你们不信?”璇姬眼中的光华一黯,裙角边明黄色的璇草渐渐枯萎下去。
        “我信。”阏忽然开口。
        “哥,不可能的……”实沈有些着急,他虽然看似玩世不恭,却深知此事的利害。
        “我信。”阏又重复了一句,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平静地问,“可究竟是我俩中的哪一个呢?”
        璇姬笑了笑,却没有说破,转身走开:“你们跟我来。”
        沿着似乎不见边际的红沙往前走,绕到璇隐山背后,三个人的眼中展现出一道蜿蜒的流水。水极清澈,然而在河床红沙的映衬下,河水便仿佛流动不息的血脉一般。
        “这是涿水,当年炎族的军队最多就行到了这个位置。蚩尤死在这里,祝融……也是死在这里。”璇姬站在水边,眼光却望向远处,连声音也是悠远的,“其实,我想你们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不是祝融了。”
        阏闭上了眼睛,宁定心神,却没有寻找到一点关于祝融、璇姬、甚至涿水的记忆。失望地睁开眼,他对上了实沈同样茫然懵懂的眼神。
        “或许,你是刻意封存了那些记忆吧。”璇姬对着水中的倒影喃喃地道,心中蓦地记起,在决战的前一晚,祝融流露的疲惫和对手中弓箭的厌憎之情。 


      5楼2010-02-16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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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姬姑娘……”被冷落在一旁的实沈忍不住道,“或许是你弄错了吧,其实我们跟你的祝融没有一点关系。”
          “没有错。”璇姬坚定地苦笑道,“早在十八年前,涿水因为祝融魂魄的投生而重新流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今天会来了。何况——我已经知道他是谁。”
          “是谁?”实沈再也忍不住,追问道,“既然知道,又何必捉弄我们?”
          璇姬弯腰摘下一把身边盛放的璇草,将它们如种子一般撒播到更远处的沙地上去,仿佛洞察了什么一般微笑道:“现在不能说,因为有人比你们更热衷知道答案。对于我,只要知道他回来了,就已足够。”
          冀州的神庙内,巫彭看着水盘中璇姬慧黠的笑容,不由丧气地望向了一旁的帝喾:“如果她一直不说,我们怎么办?”
          “那是你要想的办法。”帝喾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身走开,掩去眼中泄露的哀伤和疲惫,“我只知道轩辕黄帝的神谕,为了黄族,无论如何要除掉祝融。”
        三 天翻地覆
        “璇草是凡人梦寐以求的仙草,而我,正是璇草的花神。”璇姬一边说,一边把更多的明黄色的花朵向大地的远方撒去,看着那些植物如同大雪一般遮盖了原本荒芜死寂的红沙。
          “既然是仙草,自然万般珍贵。你这样像种庄稼一样抛洒,岂不是浪费?”实沈说着,俯身拾起一枝璇草,翻来覆去没看出有什么奇异之处。
          璇姬低低一笑,脸色有些羞红:“璇草又叫舞草,若有音乐,便会如活物一般舞蹈。平日这仙草自然珍贵得紧,不过今日我心中欢喜,就算被凡人摘去几株,也不妨事。”
          “你自是欢喜,却把我们俩蒙在鼓里,好不让人气闷!不如我变个戏法给你瞧。”实沈生性乐天,虽然有些赌气地抱怨了一句,却转瞬恢复了常态。他 走开一步,扬手吸起一溜红沙,让那沙砾如同活物一般在他手边盘旋飞动,红沙渐渐越聚越多,不一会儿由一条小蛇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飞龙,腾空而上。
          “你想让它变成什么?”一边运用法力遥控着半空的红沙,实沈一边向璇姬大声问道。
          “变什么都好。”璇姬站在阏身边,抬着头只是笑。
          “我也来助助兴吧。”阏见璇姬神色愉悦,不禁也引发了兴头。默默念动咒诀,双掌微抬,满地的璇草随之飞舞而起,聚作簇簇云朵形状,恰好与红龙相映成趣。
          “变个彩蝶双飞……鹬蚌相争……再变个龙争虎斗!”璇姬仰头看着半空中不断变化的沙与花组成的图案,白玉般的面容上散发出更加炫目的光彩。
          阏与实沈相视一笑,心意相通。转瞬之间,无数明黄的璇草聚集成一朵巨大的璇草之花,盛放在空中。而细碎的红沙则化作团团升腾的火焰之形,将花朵托住,徐徐降下。
          这是以前祝融为自己的龙车设计的徽章啊,璇姬呆呆地望着那代表着自由遨游的标志,笑容凝结在唇边,再也无法流露。
          “好看吗?”实沈一边收回灵力,一边兴高采烈地问。
          “好看……”璇姬的语声蓦地带了哽咽,泪水盈盈。她看了看实沈,又看了看阏,终于掉头靠在沙丘上,流下泪来。原来即使祝融刻意遗忘了前世的身份和责任,却仍旧没有忘记那个来不及实现的梦想。
          “你怎么了?”实沈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几步站在阏身边,两人都没敢上前。
          “没什么,只是欢喜得紧了,心中感触罢了。”璇姬惊觉失态,连忙拭泪起身,微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要到什么时候你才敢跟祝融相认呢?”阏心里忽然一阵惆怅。
          璇姬不答,却不再看他二人,仿佛担心自己的眼神会泄露了谜底一般,半晌方道:“恐怕很快就见分晓了。”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在沙丘上坐下,看着远处的明黄一点一点被红沙侵蚀,直到整个涿鹿平原重新恢复成他们刚来时的单调和荒芜。
          阏的心里一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悄悄侧头去看璇姬,看见那少女静静地抱着膝,眼睑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收回目光,却正对上实沈朝自己无奈地撇了撇嘴角。 


        6楼2010-02-16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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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阏微笑了,方才实沈一直对着璇姬发呆,此刻却想在自己面前掩饰么?看着前方月上中天,阏苦笑了一下:自己和实沈一直不肯提出离开,莫非是真的想要弄清谁才 是祝融的转世?一向与自己无话不谈的实沈如今也学会了掩藏自己的心思,难道,这就是临别时大哥稷所说的,反目成仇的开始么?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心绪,摇了摇头。
            “哥,那是什么声音?”实沈忽然倾过身体,凝神细听。
            “水声。”阏反应过来,立时答道。
            “哪里来的水?”实沈霍地站起身来,朝着涿水的方向跑了几步,“不过是一条小河,哪里会有如此大的水声?”
            阏微微皱起了眉头,此刻他已听清,那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的铁蹄,正呼啸着从天而降。奇怪的是,水声中竟还混杂着细微的清脆撞击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水冲了过来。
            “大水来了!”实沈猛地看见一个又一个浪头如同奔跑的马群一般从夜色里涌过来,想要捏驭风诀升到空中,却刚飞起一尺就被一股力道拽落在地上,他跳起身立时朝阏和璇姬跑来,口中大声叫道,“快往山顶跑!”
            “这里是万魂封印之地,夜晚是无法行使任何法力的!”璇姬倏地站起身,制止住正要尝试驭风诀的阏,一把抓住他的手便向沙丘的顶端跑去。
            身后的水声如同咆哮的猛兽一般扑过来,混杂的叮咚撞击声让人联想起吮磨的利牙。阏被璇姬拉着不断奔跑,脑中如同空白了一片——璇姬的选择,难道正预示了某种答案吗?
            “实沈!”努力抵抗着心底让人沦陷的恐慌与惊喜,阏聚敛心神回头叫道。
            “我在!”身后不远,实沈气喘吁吁地回答。
            “快!”阏猛地顿住脚步,伸手拉住了赶上来的实沈。一旁璇姬微微一愣,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表情,却并没有反对。三个人牵在一起,向璇隐山顶端跑去。
            “璇姬姑娘,你这里半夜就会发大水,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们啊?”终于可以停下来歇口气,实沈不忘抱怨道。
            “这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璇姬慢慢走到站在山顶边缘的阏身边,“可看出什么了?”
            “这水确实十分古怪。”阏指着天边道,“你看。”
            天边,果然有一道彩虹般的白练从苍穹上倾挂而下,在月光的映射下泛着星星点点的晶光。白练的底端,蜿蜒出一道河水,完全覆盖了原先涿水的河道,淹没了整个涿鹿古战场。
            “水还在涨,看来很快会淹没整个璇隐山了。”阏苦笑着了望天色,“只盼我们还能捱到天亮。”
            “恐怕是捱不到了。”璇姬慢慢地走开,“水能克火,我猜黄族的目的,是想杀死祝融,再度封印他的魂灵。”
            “为什么?”实沈当即叫道,“难道现在我们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吗?什么转世,什么炎族,谁又记得了?”
            “我相信,可别人不会相信!”璇姬指着山脚下白水荡荡的平原,“祝融当年在这里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别说是黄族,连我一回想起三百年前的战争也会不寒而栗啊……”
            “璇姬姑娘!”阏忽然走上一步,大声向那背影道,“那就请你明示,我和实沈究竟谁才是祝融。如果是我,我把这条命交出去便是!”
            “哥说得对,我们俩牺牲一个,总好过我们三个人都淹死!”实沈也拦住了璇姬,斩钉截铁地道。
            “我不能说。”璇姬忽然孩子气地跑开几步,摇了摇头,“我不能害了祝融!”
            “说呀!”实沈眼见山顶之上可以容身之处越来越小,而四周白茫茫的水面映衬的全是月光,根本无法施展法术,不由焦急万分。
            阏定了定心神,慢慢走下几步,伸手想去触摸那水面。如果只是普通的河水,或许还可以游泳求生。
            “不能碰!”璇姬忽然疯了一般将阏拉上山顶,“你没看见水中混杂的冰晶吗,那是至寒的冰魄,会把人活活冻死的!”
            “那你还有办法吗?”阏站定身形,却震惊地看到了璇姬望向自己的热切的目光,“璇姬姑娘,你怎么了?” 


          7楼2010-02-16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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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阏知道他们是在掩埋尸体,却不由走进了几步,凝住心神,立时便发现那裹在草席中的“尸体”仍然有轻微的呼吸。眼见那两人抬起“尸体”便往坑中抛去,阏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住手!他还活着,你们不知道吗?”
              “少管闲事!”那两人并不理会阏,铲起土就朝坑中填去。
              “他还活着!”阏一把拉住了两人,俯身便欲将那被掩埋之人抱出坑来。
              “我们知道他没死,可他马上就死了!”挖坑的两人虽然面黄肌瘦,此刻眼中却欲喷出火来,扑上去便揪住了阏的胳膊,“不埋了他,你想害死我们?”
              阏虽然碍于戒律,不能随便向凡人施展法力,但也没让那两人轻易拉扯开。他转头看着面前两人如同饥饿野狼一般的眼神,似乎是想把自己一口吞下, 不由愤怒地问道:“他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你们竟要将他活埋?”说着,已将那被掩埋之人抱出土坑,伸手就去解裹在他身上的草席。
              “我儿子快饿死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又急又怒,竟一下子扑上来,咬住了阏的胳膊。
              “你儿子?”阏奇怪地抬起头,轻轻一抖手臂,那人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们埋一个死人,可以得到两个面馍。”另一个人在一旁恼火地道,“你衣食不缺,自然可以大谈道德良心。可不揽到这个埋死人的活,我们的家人就会饿死!”
              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么?阏正在解着裹尸草席的手忽然一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可是,他还没有死……”手一掀,将敝旧的草席从那半死之人身上揭开。
              “怎么回事?”远处,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带着一群随从走了过来,“你们动作快一点,下次我们不会再等了。”
              “大吏,是这个人在捣乱……”那两人见无法阻止阏,愤愤然地走到那首领身边去。
              “你是黄族人?”那首领忽然认出了阏身上所穿的淡黄色衣袍,立时警觉地问道。
              阏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注视着草席下露出的躯体,忽然一侧头,胃中一阵翻腾——被草席裹住的,是怎样一个骇人的身体!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 只是一层黧黑的薄皮蒙在死去多年的骨架上而已,偏偏那双灰色的眼睛还漠然地瞪视着眼前的一切。阏根本不能设想,一个人居然能瘦成这个样子,瘦得能让看到他 的人心脏紧缩,以为正身处噩梦之中!
              “他是黄族人?真的是黄族人?!”围观的人群见阏并不反驳大吏的话,立时如同一勺水倒进了沸油之中,激愤地骚动起来, “就是黄族人把我们害得如此凄惨,我们一定要报仇!”
              “对,报仇!揍他!”霎时不少人围了上来,冲着跪坐在地上的阏拳打脚踢。
              由于具有神人的身份,凡人的拳脚打在身上阏并不感觉疼痛。他只是用手捂住口鼻,压抑着胸口一阵阵恶心,定定地注视着众人写满仇恨的枯瘦面孔。
              虽然身体没有受到损伤,可阏的衣领却被众人在混乱中拉扯开来,露出了左肩,霎时一片光彩闪烁,众人眼前都是一花。
              “都给我住手!”那首领分开众人,走到阏身前,揉了揉眼睛,脸上的表情蓦地由怀疑而到震惊,大叫一声“神啊”,扑通跪在了阏的面前。
              “大吏,他是哪门子的神?”众人见首领前倨而后恭,不由都大是惊讶。
              “勇敢仁爱的火神啊,我们盼了三百年,您终于再度降临了!您一定要振救谯城,振救我们炎族啊!”大吏磕完头,见阏只是呆呆地坐着并不回答,赶 紧回头向众人骂道,“你们都瞎了眼吗,居然没有看到火神爷爷肩上毕方鸟的神迹!他老人家显圣定是来振救我们的,还不快跪下求他老人家的宽恕!”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失色,连忙接二连三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不必如此。”阏恍如惊醒般答了一句,直起腰,伸手覆上了那垂死之人的面部。过了一会,他才站起来问道:“你们为何如此饥馑?又为什么要背井离乡?”
              “还不都是黄族害的!”大吏满腔愤恨地道,“他们把我们炎族赶到这东海边的圈禁地后,不满我们又重新繁衍生息,竟用了妖法,引海水淹没我们炎族的土地,毁去我们的粮食和牲畜!谯城再过一会就会被海啸吞没了,可怜满城百姓饥寒交迫,甚至不知要迁徙到何处去……” 


            11楼2010-02-16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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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天降大任
              谯城已经彻底地不存在了。
                原本高耸庄严的神庙、灰白整齐的街道、错落有致的屋宇,都如同一幅画在桌面上的图画,被人用抹布一抹就轻易地消失。而原本画着这幅图画的地方,现在入眼的只有混合着死鱼和海草的黄沙,带着退潮时残余在滩涂上的水痕。
                “二十年来,谯城是第十一个被彻底毁灭的炎族城市,还不包括无数海边的渔村和小镇。”精卫鸟在滩涂上跳跃着,不停地甩掉粘在红色脚爪上的咸腥的沙砾,“在海水的侵蚀中,炎族人并不知道哪一天这样的灭顶之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只能日复一日地在恐惧中煎熬。”
                “站在这里吧。”阏朝着一块礁石吹了口气,霎时将上面粘附的海沙水草吹得干干净净。他看着精卫鸟终于舒服地站定,心中竟有些轻微的难过——堂 堂南方天帝炎帝的女儿,如今竟连拂干净一块石头的能力都没有了吗?究竟是什么心愿将她束缚在这片土地上,而不愿忘却烦恼沐浴重生?
                “琰姬姑娘,要怎样才能制止海啸的发生?”阏知道,琰姬其实正等着自己这个问题。
                “封住天枢山水闸的缝隙。”精卫鸟回答道,“我年复一年地衔石投海,其实就是为了将那渗水的通道堵死。”
                “原来如此。”阏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天枢山是凡界通向神界的一个通道,神界的银河水曾经在很久以前从天枢山的裂缝中灌入了凡界的水系,引 发了史无前例的大洪水。为了彻底消除银河水对凡界的威胁,五方天帝一起施法,在天枢山的裂缝中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水闸,将神界的水永远阻隔在凡界水系之外。 可是天长日久,那水闸定已抗不住侵蚀,出现了空隙,让银河水得以渗入凡界江海之中。而银河水随着天上星辰的运行引发的细微的波浪,在凡界低浅得多的海域中 却很容易酿成巨大的海啸。
                “可是这么大的事,五方天帝竟然不闻不问么?”阏奇怪地问。
                “现在的形势,早已不同当日了。”精卫鸟的语调又有些尖锐刻薄起来,“炎黄二族战后,五方天帝中四位都结成了同盟,南方炎帝便被孤立起来,做 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天帝们自然知道海啸的事,不过既然能削弱又逐渐兴盛的炎族势力,他们又何必多管闲事呢?而我的父亲——”提到炎帝并没有让精卫鸟的口 气恭敬起来,“他已经老了,老得宁可用炎族人的土地去换取黄族的放心,维持着天界与凡界摇摇欲坠的平衡,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提请其余的天帝帮助的。”
                阏略略垂下了头——自从三百年前的炎黄大战以来,各族土地与人口的增减,也成为了五方天帝寻求力量平衡的一个个砝码。尽管明白一旦卷入这场纷 争便将永无脱身之时,一种莫名的冲动却让他下定了决心:“琰姬姑娘,我会帮助你。”说出这句话,阏听见自己的声音中饱含着坚定与豪情,或许正是因为他所拥 有的祝融的灵魂,已经开始复苏了吧。
                “我知道你会帮助我的。”精卫鸟终于萌发了喜悦的笑声,“我之所以徘徊在东海边不肯离去,就是在等待能够帮我达成心愿的人。不过你得证明你确实是那个人!”
                “那我们现在就到天枢山去吧,我证明给你看。”阏大声道,第一次发现一向木讷的自己居然也有如此激动的时刻。
                “天枢山在东海与归墟的边界,我们现在启程,明天就可以到达。”精卫鸟也快乐地笑了起来,借着风势在阏的身边盘旋了几圈,然后一人一鸟离开了一片狼藉的谯城旧址,向茫茫东海的尽头飞去。
                当夜幕降临,精卫鸟又恢复成人身无法再飞翔的时候,他们降落在大海中部一处礁石上,打算歇息一夜,明早再接着出发。
                此刻的琰姬,只是一个没有法力的平凡的女子。她和阏一起坐在不大的礁石上,看着微波在礁石的边缘吞吐荡漾。
                “你可曾见过我姐姐?”琰姬忽然道,“她一直在璇隐山等你。”
                “我正是从那里来。”不知怎么的,提起璇姬让阏的心中有些郁悒。
                “你怎么又把她独自抛下了?”琰姬有些着恼地问,“她等了你三百年知不知道?”


              13楼2010-02-16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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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象我一样,搬运石头去填充天枢山的缝隙。不过你总可以比我搬大一些的石头吧。”精卫鸟说着,一低头叼起了脚边的小石子。
                  看见精卫鸟灵巧可爱的动作,阏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原本为它填海之举感到的一丝怀疑也不觉变成了赞赏。他手掌一挥,已砍下一大块礁石抱在手中:“我们去天枢山吧。”
                  然而飞行了一段时间,阏的眼中仍然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别说天枢山,就连一个小岛、一块礁石都没有看到。“还有多久能到?”感到手中的石块越来越沉重,阏终于忍不住问道。
                  “前方就是。”精卫鸟显然对这项活计无比熟悉,即使衔着石子,也依然能自如地说话,“作为神界的门户,天枢山是凡人无法看见的,就是神人也要 运起法力才能看到它的影子。所有人唯一能看清天枢山真面目的机会,是归墟中的大蜃吐气成雾,让天枢山象光线里的灰尘一样显现在海面上。凡人无知,以为这是 大蜃吐气凝结而成的幻像,因此也把它叫做‘海市蜃楼’。”
                  阏一边听琰姬说话,一边暗运法力,果然看见前方有一片模糊的山形,然而似乎被浓重的雾气阻挡,无法看清。
                  “那些大蜃,也就是大蛤蜊都是懒鬼,大概要十年左右才会浮上水面吞吐日月的精气,咱们今天是看不到天枢山的真容了。”精卫鸟说到这里,忽然在空中稳住了身形,“把石头从这里扔下去就可以了。”
                  “不是要堵塞天枢山水闸的缝隙吗?”阏有些奇怪地观察着脚下的水波。
                  “我当然知道!”精卫鸟又有些焦躁起来,“可你现在根本没办法进天枢山,总不能一等十年什么都不做吧。”见阏并不答言,似乎只是专注地听它后面的解释,精卫鸟一低头,恨恨地将口中的小石子吐进了海水中。
                  扑通一声,阏也把手中的石块扔了下去。
                  精卫鸟有些着恼地盯着他:“怎么不接着问为什么?”
                  “我信你,何况——你生气我很害怕,手一抖石头就掉了。”阏笑了,这一笑,让他平时有些呆板的脸生动了不少,也让精卫鸟一时有些失神。
                  “这里的水面下有一道暗流可以把石头卷进天枢山的缝隙。”察觉自己的异样,精卫鸟赶紧掩饰着解释,心中暗暗庆幸阏不可能看到一只小黑鸟也会脸红。
                  “可是这样做毕竟成效甚微。”阏从精卫鸟的眼睛中转开目光,注视着眼前模糊一片的天枢山,“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进山直接修补水闸呢?”
                  “再过几天便是又一个十年了。”精卫鸟忽然低低地说,“你运气好,不必象我一样,为了进入天枢山而死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阏震惊地问道。
                  “那时候炎族的城市刚开始被海啸吞没,我情急之下,为了寻到入山的通道,用自己的肉身为饵,引诱蜃群吐气争食,才得以到达了水闸边。可惜,白 白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直到站在水闸前,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修补水闸的裂缝。”精卫鸟已经开始往回飞,见阏象听呆了一般立在原处,毫不客气地笑道, “就算你不想再跟我作搬石头的苦力,也得回到陆地上去修整几天吧。”
                  “那么,我有能力修补水闸的裂缝吗?”阏仰头看着天枢山的影子,茫然地问。
                  “你可以。”精卫鸟看着阏的身影,坚定地道,“世上必定有一些人能修补那缝隙,而那些人里必定包括——火神祝融。”
                七 天意弄人
                回到谯城旧址后,阏和琰姬一商量,决定利用剩下的几天时间朝夕修整练气,以期将灵力提升到最佳状态。于是阏用法力清扫出了一片洁净的白色沙滩,并在四周布下了很弱的结界,防止普通的飞禽走兽突然闯进来扰乱了心神。
                  阏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期盼夜晚的降临。每当月神望舒的龙车拉着月亮慢慢爬上中天,白色的沙砾在月光中便闪烁出晶莹的光芒,仿佛是用冀州宫殿中 最华贵的丝缎制成座垫,铺陈在琰姬银红色的衣裙下。虽然明白修炼的时候应该心无旁骛,但阏的心头却始终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快乐。偶尔他甚至会抽空转头,从侧 面看一眼琰姬默默打坐的身影,然后他的脸上便会露出一丝充实的笑意。 


                15楼2010-02-16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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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阏的手指缓缓地抚摸着毕方弓,温凉的触感并不曾有任何变化。过了一会,他突然问:“有了弓,那箭呢?”
                    “你的箭就是太阳的光线,连同这弓弦都是用光线搓成。火能克金,所以只有这火的精髓,才能融化厚重的闸门,让裂缝重新愈合。”精卫鸟说着,猛地跳了一跳,“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有想起来?”
                    阏的心微微一沉,额头上已渐渐渗出汗水。他继续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毕方弓,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怎样将光线制成箭头。
                    “就算你以前刻意封闭了前世的记忆,毕方鸟也能认得出你的气息。”精卫鸟也有些着急起来,径自飞到毕方弓前,啄着那死气沉沉的鸟头,“你这个蠢物,祝融来了都不知道吗?”
                    “或许,我并不是祝融。”半晌,阏忽然把这个一直在克制的念头说出口来,听得出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当然是!否则你的肩上不会有……”刚说到这里,精卫鸟蓦地住了口。它呆呆地看着阏将右手覆盖到了自己左肩的印记上,当手掌拿开时,那原本神光粲然的毕方鸟印记已经消失了踪影。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阏低低地说着,眼前又浮现出璇姬抱住实沈的情景,手中的毕方弓滑落在地上。其实是早就应该想到的,那印记怎么会那 么巧,正好出现在璇姬指出他就是祝融转世之后?而璇姬又怎么会那样无情,对苦等了三百年的自己不闻不问?从头到尾,璇姬无非是想保护真正的祝融——自己的 弟弟实沈罢了。只是这些疑问,他一直不敢往深处想,生怕自己一无所依而已!
                    “阏?”精卫鸟试探着叫了一声,忽然笑道,“不是祝融那个家伙最好了,否则我还以为对不起姐姐呢……”
                    “可是我答应你的事,一样会做到。”阏转脸望着水闸裂缝中奔腾而下的瀑布,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竟不知该哭该笑。
                  八 天马行空
                    “阏,我们现在怎么办?”坐在东海边,无可奈何地看着海水无声无息地上涨着,琰姬有些担忧地看着抱膝望天的阏。
                    “我想去找实沈,既然他才是真正的祝融转世,他就有能力修补天枢山的水闸。”阏看着远处皓白的月亮,很自然地回答。
                    “嗯。”琰姬应了一声,“不过他现在驾着天马金车四处游历,我们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我只能回家……回冀州去等他。”提到“家”这个字眼让阏一时有些伤感,他转头笑着向琰姬道,“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听到他这句话,琰姬有一丝犹豫。然而望进阏满含着了然与鼓励的眼睛,琰姬不由笑道:“去就去,我堂堂炎帝的公主,还怕了高辛皇族么?”
                    “我父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以接近。”阏微笑道,“现在想起来,他对我和实沈,是很好的。”
                    “我只有一个条件。”琰姬正色道,待见到阏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我只能晚上去见他,白天那个尖嘴黑毛的样子是万万不能见人的。”
                    “是么?我倒是觉得精卫的形象更可爱……”阏笑着说到这里,早有预料一般飞身而起,躲过了琰姬泼来的满天海水。两个人都开心地笑着,尽管知道前方的路并不会一帆风顺,但这难得的静谧欢乐却似乎已足以慰藉一生。
                    “前面就是冀州了。”阏一边飞行,一边向身边的精卫鸟介绍,“那是频凌山,山上有醴泉,小时候我和实沈偷喝了不少,结果醉得从山上一直滚了下去。虽然被山石硌得生疼,我们却高兴得哈哈大笑……”
                    “啊,这么没出息?有机会咱们也比比酒力,看谁先从云头上栽下去……”精卫鸟的话语蓦地变成惶急,“喂,你还没喝酒呢,存心输给我也不用现在就栽跟斗啊……”
                    “不是……”阏的声音有些吃力起来,“我觉得身体越来越重,这云头已经托不住我了……”说话之间,他脚下的云朵渐渐散开,整个人已无法控制地向地面坠了下去。
                    精卫鸟心头一阵慌乱,连忙也随着他向地面落下,“有没有伤到哪里?”
                    “还好。”阏安然无恙地站在地上,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自己,却没有发现一丝异常。见精卫鸟停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阏轻松地笑了笑:“正好落在冀州边境上,就算走回去也不远。” 


                  18楼2010-02-16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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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璇姬后退了一步,清澈的嗓音中竟带上了无奈的怨愤。
                      实沈的神色仍旧有些恍惚,他向前伸出手,毕方鸟便乖巧地停留在他手臂上,渐渐又化为一张静止的弓。
                      “哥,我到底是谁?”实沈象一个溺水的人望着他唯一可以攀附的原木,“我只信你。”
                      “你是祝融的转世,或许你没有他的印记……但只可能是你。”阏握住了实沈冰冷的手,热切地道,“其实拥有这个身份也未必是坏事。跟我去天枢山吧,你可以用你的力量修补水闸的裂缝,解除东海沿岸炎族百姓的厄运。”
                      “我不是炎族的火神,我也不想介入黄族和炎族的纷争。”实沈忽然从阏的手中抽回了手,有些陌生地看着阏因为激动而闪闪发亮的眼睛。
                      “你跟我去一次东海,你就会理解你的使命了。”阏的语调有些不正常的高亢起来,面色也有些发红,“他们会用最隆重的礼节来欢迎你,他们的欢呼 与感激会让你终生难忘!你即将成为一个英雄,你会亲眼看到自己给凡人带来了多大的福祉,你的功绩将永远镌刻在巨大的水闸上,你的名声将比你的身体更加不 朽!”
                      “哥,想不到你居然有做诗人的天赋。”实沈后退了一步,站在璇姬的身边,顺手把毕方弓抛还给阏,“可是我,并不想做你口中的英雄,你知道我从小的理想,是驾着天马金车游历四方。”
                      仿佛被当头泼了一勺冷水,阏木然地接过毕方弓,看着面前站在一起的实沈与璇姬,低声道:“可是你以前也说过,不管我有什么心愿,你都会帮我完成。”
                      “哥,对不起。”实沈拉起璇姬的手,“因为那时我没有料到,你的心愿是要我违背自己的心愿。或许我真的是祝融转世,但我不想承担这个与生俱来 的宿命,不想卷入这个浑浊的漩涡,哥你体谅我的苦衷好吗?”见阏并不说话,实沈又道,“我这就去和父皇说明真相,让他还给你你应该拥有的一切。”说着,实 沈和璇姬走上了天马金车,便欲离去。
                      “不要走!”阏也不知自己哪里生出一股怒气,走上去正拦在马车之前,然而语调依然是温和的,“我的心愿,只有你能实现……实沈,跟我去东海看 一看可好?我以前也从来不能设想,一个人居然能瘦成那个样子!而为了换得两个粗硬的面馍,他们居然可以将活人当作死人埋葬!我知道你也是善良的人,你不会 忍心放任他们不管吧。”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实沈抓着马缰绳,却无法行驶半步,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直立的阏,“你可以去求父皇,可以去求天帝,可以找到其他的办法!难道就是因为我是你的弟弟,你就可以逼我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阏没有料到实沈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然而他仍旧拦着天马金车的去路,苦涩地道,“实沈,算我求你。如果……你执意不肯,就从我身上碾过去吧。”
                      “哥,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那样做!”实沈难以置信地盯着熟悉却陌生的孪生哥哥。面前这个坚毅得有些固执的人,就是以前那个散淡的平和的阏吗?是什么力量点燃了他原本沉静如井水一般的眼眸,让实沈的心中有一种隐约的恐慌?
                      “其实……刚才听到你那些冷酷的话,我真的很想打你……”阏有些痛苦地回答,“可是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你是我从小最爱护的弟弟……”
                      “哥。”实沈的声音也哽咽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凭着冲动答应阏的请求,但下一瞬间,刻意封闭的前世的记忆又潮水一般涌入了脑海中。涿水 畔,祝融满身浴血地站在夕阳之中,声音透着垂死的虚弱和坚定:“下一世,再不要虚妄的使命,再不要蛊惑的旗帜,我只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活。”这誓言如 同回音一般激荡着实沈的心胸,于是实沈只是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缰绳,眼光毫不动摇地迎着阏期盼的眼睛,谁都没有动一下。
                      原来,我们还是不能了解对方的心意。阏有些悲哀地想。他不知道,如果实沈一直不肯答应,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站下去。 


                    20楼2010-02-16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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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我的姐姐胁迫实沈吗?”精卫鸟忽然瑟缩了一下,“阏……不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好不好?实沈不肯帮我们就算了,大不了我还是每天继续搬我的石头……”
                        “不。”实沈的目光亮闪闪地盯着精卫鸟,“你那样填海要填到什么时候才能堵住天枢山的缝隙?诚然你的做法是干净的是崇高的,可那样根本达不到你的目的!实沈现在只是在耍孩子脾气,我不信他看到炎族的苦难会不生恻隐之心,我只是逼他睁开眼睛而已!”
                        精卫鸟愣了愣,飞过来用翅膀碰触了一下阏的脸:“这些话真的是你说的?你现在根本不象我最开始认识的你,难道是因为我把你变得这样不择手段吗?”
                        “你也不像我开始认识的你。”阏有些苦闷地说,“那个时候你坚决而犀利,就象一枝火把一样。而我,或许就如同这扶桑子,沉寂了千年万年,等待的只是这燃烧爆发的瞬间,然后……象流星一般陨落……”
                        “别胡说了……”精卫鸟忽然掩饰地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在自己的耳中都显得做作。它望着本来以为已经深爱的男子,却发现他已不再让自己感到安 心,他那蛰伏了一生却又瞬间被点燃的激情让阏仿佛一根烧得通红的木炭,虽然没有明显的火焰,却不仅可以把周围的一切焚烧殆尽,最终也将把自己变成灰烬。
                        现在的阏,忽然让精卫鸟感到害怕。
                        停在空中,精卫鸟看着阏慢慢解下那挂在腰间的扶桑子。扶桑子那深紫黯淡的外壳里包裹着隐隐闪动的红光,如同潜藏的不安分的血脉一般,在阏的掌心中跳动,精卫鸟觉得自己已经无力阻止阏接下来的举动。
                        忽然,一串闪光从天边传来,映得整个天地都蒙上一层淡红。阏蓦地转头望向红光传来的方向,正看到一颗燃烧的星辰拖着长长的尾光升上西南的天 空,顷刻间在天幕中破裂四散,如同喷泉一般洒下无数金红的颗粒。蓦地握紧了手中浑圆的坚硬的种子,阏哑着嗓子对精卫道:“看,那就是扶桑子燃烧的样子。”
                        “不是你点燃的?”精卫鸟瞥见阏握成拳头的右手,顿时醒悟过来,“难道是实沈?”
                        “他一定遭到了危险。”阏焦急地道,“以他现在的身份,也只有我愿意帮助他了!”说着,阏已飞上了半空,低头向精卫道,“我们赶快过去吧。”
                        “夜晚要到了,我快要无法飞行了。”精卫鸟站在地上,没有动,“你一定不会需要没有用的我吧。”
                        “好吧,你在这里等我。”阏听出了精卫鸟的嘲讽之意,却已来不及多做解释,再没有一刻停留,他拼尽全力地朝红光爆发之处飞了过去。
                        精卫鸟仰着头看他的背影,不知道此刻为了实沈的安危而不顾一切的阏和方才费尽心机想要胁迫实沈的阏,是不是能够统一成一体。
                        一阵又一阵熟悉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全速飞行的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低头向下看去,正看见一道混杂着至寒冰魄的水流,从身穿黑色法袍的国师巫 彭手中皮袋里流泻而出。那水流如同巨蛇一般,将实沈的天马金车困在当中。而拉车的四匹天马已被水中散发的寒气吓住,任实沈怎样挥鞭抽打,也不敢跨出一步。
                        “国师,父皇已经答应放实沈走,你这又是何意?”阏知道自己无法抗衡巫彭的法术,只好降下云头,向巫彭质问。
                        “原来是阏殿下。”巫彭点了点头算是见礼,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帝喾陛下确实一时心软想要放走邪神,可惜我巫彭执行的是轩辕黄帝的命令,帝喾陛下也无权干涉。”
                        “你要把他怎么样?”阏看着对实沈致命的冰魄已即将漫进天马金车,焦急问道。
                        “将邪神祝融重新封印回涿水,再不让他出来祸害人间。”巫彭正气凛然地回答。
                        “实沈虽然是祝融转世,可我能以性命担保,他并没有任何谋逆之意。国师,求你放他走吧。”阏急切地说着,见巫彭毫无所动,一狠心扑通一声,跪在了巫彭脚下。
                        “哥,你不要求他!”实沈见阏为了救自己甘受屈辱,忍不住大声叫道,“我找你来,只盼你赶紧去请父皇来救我!” 


                      22楼2010-02-16 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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