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窃天坞的阵线中传来一阵奇异的扰动，初时只是几声喧哗，接着吵闹如鞭梢效应般扩大到南飞锽这头。
交手的前沿，官兵们、部众们，同时滞缓了交战的节奏，山雨欲来的感受或是压抑、或是振奋地萌芽。无数道目光越过一整个军阵的距离，齐刷刷望向林地的另一端。
在人潮中，钟南二人两背相抵，孤独伫立。他们也很快感受到了异样。钟若昕环顾四周，喘息着问：“怎么了？”南飞锽浑身一激灵：“你听。”
树林另一侧，叫声此起彼伏“住手！”“拦不住她！”“小心！”
那喝骂声像一条迤逦绵亘的长路，马不停蹄铺展到进前，杂音越来越多，喝骂越来越响。
——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南飞锽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是遇到同伴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一股沉雄霸道的凶狂气息，如忽然炸起绚烂的烟花！
像是一道旱地里无端亮起的霹雳，像是无数片被冲车撞得飞散的门楼——巨物被击倒时的能量涌现。
这世上，内力修为深厚的高手，何止千记。
——但张扬发厉如此的，只得一人。
“你，爹，来，咯！”
亦天玲驾到！
她裹挟着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冲杀入阵，激起浪花千层。人潮被她甩在身后，躁动如地震余波般扩散开去。
亦天玲半柄断刀在人群中一挥，砍出一片容身的路径。程墉随之切入，机关伞一张，一片纤细的针芒，向就近几名部众落去，那几人哗啦啦摔成了骰蛊里的骰子。

就在程钟二人各有所想之际，这边亦天玲双手兜住口边，合成个喇叭形，拉扯起嗓门就冲人群中喊：“各位老兄，在下侠隐阁亦天玲，有手中侠隐令为证表明身份。请各位就此罢斗，听在下一言。”
她坐在南飞锽肩上，身子高出众人视线一截，本来不少窃天坞部众正急急拿出暗器，听她这话，居然无人激发。亦天玲看到众人将信将疑，一边高呼：“护卫大哥，请你们后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小木牌：“这是本阁侠隐令，见此令者如见我派第三代阁主亲临，还望各位窃天坞的同道看在两派之交上，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出来，和我们好好谈谈！”这一声咋呼，更显得底气十足，窃天坞众人面面相觑，就在此时，半空中忽听得有一把声音传来：
“首先，侠隐阁的弟子在上山时便已上交了侠隐令。其次，侠隐令向来也无代表阁主权威的作用。最后，你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侠隐令。”
当这声音响起的一瞬，窃天坞的人群忽然变得稳定下来，人群自左右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亦天玲愣了足足两秒，这两秒，她的脑海中回想起无数个画面，从一开始飞雪皊狐亲自上门向亦天玲程墉二人说明安排，到后来未明楼中楚阁主意味深长的眼神，窃天坞部众私下的谈话，反常的任务安排，不骑马，不坐舟，与官兵同行......她一瞬间明白了整件事的原貌，幽幽地长出一口气：“我这二位师傅......玩挺大呀。”
令狐锦眉眼微抬：“什么意思？”亦天玲看他神色，显然不知此次两派冲突乃正是师傅们安排的“冬校”考题，当下也不欲分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令狐锦不加追问，只说：“好了，话已说明，小子们便将罗广泽一家交出来就好。”
那罗广泽之前久不出声，此时忽然高声道：“少侠，莫听那匪徒的鬼话，这贼子是打算谋财害命。”亦天玲略作沉吟，程墉抢先道：“坞主，一事请教。”令狐锦道：“说吧。”程墉问道：“罗老板害了谁？”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悚然而惊，只亦天玲虚目“哼”地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令狐锦：“我也想问问这个问题，咱们这位罗老板，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之事，能惊动众位义贼大驾光临呢。”

令狐锦显得极不耐烦，道：“你们这几个小鬼问题真多，若非这林子都给咱们围住，本来真不愿意抽空回答你。但既然你们刨根问底，我就和你们说了。回头可千万别向你们楚阁主告状，说我以大欺小，蛮不讲理啊。”他随意做个手势，向左右部众道：“将人带上来吧。”
那几名部众匆匆向后方走去，隐入人群之中。侠隐阁众人心知大战在即，没一个敢随意出声。不多一会儿，部众们从队伍后引来一人，这人衣衫破烂，肤色黝黑，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亦天玲轻声对同伴们道：“是个码头的苦工。”钟若昕奇道：“你怎么知道？”亦天玲道：“你看他那双腿，青一块，白一块，这是水锈。脸颈部却没有这痕迹，说明并不入水作业，只是常年在水泊边行走留下；再看他肩头，两边一高一低，这是常年用一边肩膀扛物留下的痕迹。那可不就是在码头搬运重物的伙计吗？”
钟若昕肃然起敬，向着亦天玲注视了足足五秒。亦天玲道：“看着我干什么？”钟若昕一本正经地说道：“有的时候因为亦姐姐过于搞怪，害我都忘了你有多厉害。”亦天玲抬起手指，轻轻给钟若昕上了个脑瓜嘣。
程墉本来似在沉吟，忽然眉毛一抬：“他是........!”令狐锦道：“墉儿，早在两三年前，你还未入阁时，咱们在各地破获了不少奴隶巢窟。这事，你还记得么？”程墉微微点头，令狐锦道：“当初咱们询问这些奴隶被谁给抓了，要送去哪，他们各个是浑浑噩噩，一概不知；至于看守这些巢窟的杂鱼们，也全是一问三不知。”
亦天玲看那来人一副风尘倦怠，原来竟是被解救的奴隶。令狐锦续道：“这几年来咱们一起收容这些病恹恹的奴隶，一边持续搜索这些奴隶巢窟的源头。骚狐狸替咱们检查了这些奴隶的身体状况，发现他们体内残留着某种毒素。这种毒名为“曼陀罗花”，虽然量非致命，却使这些奴隶意识不清、任人摆布。从这些奴隶的身体状况来看，似乎还曾长时间摄取这类毒素。”
亦天玲插口道：“那自然是坏蛋们在饭菜里下药，或者是看守逼他们吃的。”令狐锦微微颔首：“我们后来经过一番手脚，也果然查出，那些喂给奴隶的米粮中，有这花毒的粉末。”亦天玲与程墉对望一眼，心下各自雪亮。程墉道：“天下米粮来源不止一处，坞主以此为据，不够。”亦天玲也道：“更何况谁知道这毒是何时、由谁下在米粮中的？万一这些粮食是坏人们骗来的呢？万一这些粮食是坏人们依托假身份买的呢？”令狐锦道：“当然当然，只凭这份证据，说谁是罪魁祸首，都是言之过早......”

亦天玲插口道：“那自然是坏蛋们在饭菜里下药，或者是看守逼他们吃的。”令狐锦微微颔首：“我们后来经过一番手脚，也果然查出，那些喂给奴隶的米粮中，有这花毒的粉末。”亦天玲与程墉对望一眼，心下各自雪亮。程墉道：“天下米粮来源不止一处，坞主以此为据，不够。”亦天玲也道：“更何况谁知道这毒是何时、由谁下在米粮中的？万一这些粮食是坏人们骗来的呢？万一这些粮食是坏人们依托假身份买的呢？”令狐锦道：“当然当然，只凭这份证据，说谁是罪魁祸首，都是言之过早......”
亦天玲心中默默插口，补了一个“但是”。果不其然，令狐锦道：“但幸运的是，咱们等到了罗老板这趟上京的不寻常之旅。”罗广泽满脸通红，急急辩驳道：“恶贼，你，你是血口喷人！”令狐锦道：“你们江右粮帮的动向，一直在我们掌握之中，若是想上京，最快捷的法子就是搭那官家护卫的商船，但你却是低调行事，反而寻求江湖侠士的护卫。嘿嘿，你要找江湖门派护卫，寻个名不见经传的镖局也就是了，居然找上了庐山侠隐阁。咱们窃天坞与侠隐阁互通消息已久，你这么着，可不是自投罗网吗？”罗广泽惊道：“你，你说什么？
”
“嘿，罗老板一介商贾，果然不知道这层。”令狐锦扫了一眼侠隐阁众人，道：“倒是没想到那骚狐狸还是接了这活。居然一句话也没接待，就派了你们几个小毛头过来。”
令狐锦话说到此处，意思已经是明明白白。罗广泽在被窃天坞监视的情况下偷偷上京，那自然是做贼心虚，要上京寻高官污吏庇护。霎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了罗广泽身上。亦天玲“哼”地一声：“罗老板奴隶生意做的这般大，又何必寻我们侠隐阁乡野小户帮忙？”

亦天玲插口道：“那自然是坏蛋们在饭菜里下药，或者是看守逼他们吃的。”令狐锦微微颔首：“我们后来经过一番手脚，也果然查出，那些喂给奴隶的米粮中，有这花毒的粉末。”亦天玲与程墉对望一眼，心下各自雪亮。程墉道：“天下米粮来源不止一处，坞主以此为据，不够。”亦天玲也道：“更何况谁知道这毒是何时、由谁下在米粮中的？万一这些粮食是坏人们骗来的呢？万一这些粮食是坏人们依托假身份买的呢？”令狐锦道：“当然当然，只凭这份证据，说谁是罪魁祸首，都是言之过早......”
亦天玲心中默默插口，补了一个“但是”。果不其然，令狐锦道：“但幸运的是，咱们等到了罗老板这趟上京的不寻常之旅。”罗广泽满脸通红，急急辩驳道：“恶贼，你，你是血口喷人！”令狐锦道：“你们江右粮帮的动向，一直在我们掌握之中，若是想上京，最快捷的法子就是搭那官家护卫的商船，但你却是低调行事，反而寻求江湖侠士的护卫。嘿嘿，你要找江湖门派护卫，寻个名不见经传的镖局也就是了，居然找上了庐山侠隐阁。咱们窃天坞与侠隐阁互通消息已久，你这么着，可不是自投罗网吗？”罗广泽惊道：“你，你说什么？
”
“嘿，罗老板一介商贾，果然不知道这层。”令狐锦扫了一眼侠隐阁众人，道：“倒是没想到那骚狐狸还是接了这活。居然一句话也没接待，就派了你们几个小毛头过来。”
令狐锦话说到此处，意思已经是明明白白。罗广泽在被窃天坞监视的情况下偷偷上京，那自然是做贼心虚，要上京寻高官污吏庇护。霎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了罗广泽身上。亦天玲“哼”地一声：“罗老板奴隶生意做的这般大，又何必寻我们侠隐阁乡野小户帮忙？”

她这么说，分明是不予罗广泽荫蔽之意。罗广泽忙道：“他这是一派胡言！几位少侠万不可信此贼所言。”亦天玲沉吟道：“而今既有人证在此，听他一言便可断知是非。”罗广泽急道：“这人神志不清，岂能凭他一言而......”
令狐锦打断了罗广泽的话：“嘿，此事如何走向，和你已无关系了。”他转向那名带来的奴隶道：“老吴，你可看看，这位珠光宝气的罗老板，你还认得吗？”
那老吴脸上一片木然神色，对眼前局势如何，似乎并不甚了解。可是周遭众人全无一个敢怠慢，均想道：“罗老板这一条性命，全看这个懵懵懂懂的老工一句话了。”
亦天玲上前一步，道：“吴老哥，到底你认不认得罗老板，他是不是作恶之人，还请明明白白的说了吧。”
老吴仍旧是神色谜濛，反应迟缓。他慢吞吞地说道：“我，我不认识他。”这一句话实在大出众人之所料。令狐锦眉头一皱，大声道：“老吴，你说的可是真的？”罗广泽似有得意，脸上血色微有些回复：“你看，我就说.......”
谁料老吴下半句话，却道：“但是，他身旁的女娃儿，我认识。”
众人无不错愕，老吴却全然不见他人反应，自顾自说道：“没错，是你那天把饭送来的，也是因为你这顿饭，我们当天的晚饭才有了着落。我还记得你和雨儿约好了，下回要一块玩.......那天晚上，我做了梦，梦到雨儿给人绑走了......后来，令狐恩公救了我出来.......雨儿.......我找不到雨儿了。”随着他话语越急，脸上的神色也逐渐悲苦起来，语音未矣，两行泪珠，已从他浑浊的眸子中流下。
众人见他爱女情深，心下各自颇有凄然。罗广泽嘶声道：“他说谎，他说的，都不是真的！”亦天玲厉声道：“他脑子不清楚，便是说话都艰难，为什么要编排诬告你？”罗广泽张大了口，来不及说话，一旁罗萍连声追问道：“爹！雨儿去了哪了！你不是，你不是告诉我......雨儿难道没有和她爹爹回乡去么？”连罗夫人也是神情大变，颤声道：“广，广泽！你莫非......”
罗广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忽然大声吼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他脸上肌肉不断抽搐，挤出一个勉强的冷笑：“只要做这事儿，我就能保护咱们平安，保咱们一世富贵！什么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废话，统统大错特错！哼，我老早便看明白了，这些不事生产的社会渣滓只会怨天尤人，讨要他人施舍，永远不懂上进。用这帮渣滓的性命换你们的，实在是再值得不过了！”
亦天玲听得他话中别有其意，插口道：“等一下，你说以命换命，那是什么意思？”罗广泽道：“那人说了，如果我不听她的话.......”

忽的听到刀出鞘的“咣啷”声响，老吴拔出背上背着的铁刀，虚劈一记，恶声道：“你害得雨儿好苦！我要杀了你，偿雨儿的命。”一瞬之间，这个神志不清的苦人仿佛变成了一头负伤的野兽。
亦天玲钟若昕双双抢过一步，二人一左一右，将罗萍与罗夫人挡在身后。眼见老吴连步逼前，令狐锦忽道：“吴兄弟，且慢，咱们还有话要问。”老吴愣了愣：“还问什么！他害死了我的雨儿啊！”令狐锦道：“不错，你要报仇，那是天经地义，咱们问完了话，他便是你的了。”他转身面向罗广泽，厉声问道：“罗广泽，谁指示你下毒掳走了那些奴隶？他拿那些奴隶做什么去了？”罗广泽面无血色：“我，我不会告诉你的。”令狐锦道：“你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吗？”他抬手轻挥，周遭数名窃天坞帮众上前几步，俨然便是强行拿人之势。
一时间侠隐阁一方纷纷兵器出鞘。亦天玲本来手持半把断刀，一时未及更弃，此刻自然而然横刀身前，正待说话商讨。忽得身后一人抢到前来，众人吃了一惊，钟若昕叫道：“萍儿，别过去！”罗萍红了眼圈，颤声道：“叔叔，爹做错了！我们不再送饭了！求你别带走爹爹！我，我会带他去找雨儿的。”罗广泽哑声道：“萍儿，你莫说了。他们说对了，爹爹是恶人，爹爹不后悔当个恶人。”罗萍摇头道：“你不是的！你说过要想大侠一样济世救人的，你不是恶人。”
亦天玲微微叹息，看向罗广泽，心想：“你自己做下这般恶事，难道不想想你女儿日后如何做人吗？”又想：“萍儿我自然要力保下来。只是这罗广泽虽似有苦衷，不杀又无以平民愤，如何处置是好？”
却听令狐锦冷声命道：“把罗广泽带回去，我看他是想死的快活些，还是要零零碎碎，受那千刀万剐之苦。”罗萍惊道：“不，不要！”她望向亦天玲，声音已带上了哭腔：“拜托......拜托各位大侠，救救爹......救救我们。”南飞鍠叫道：“亦姑娘！”钟若昕也望向亦天玲，眼神中带着哀求之色：“亦姐姐.......我们，会救她们对吧？”

她此言一出，罗萍退后两步，脸上血色尽去。令狐锦“嘿”地一声，两边帮众抢上，就要去去拿罗广泽三人。亦天玲步履微动，挡在一名帮众身前。
“喂喂喂，别搞错了啊。”亦天玲一手高举在半空，用一种几乎是在抢答的语速回应道：“我可没说，我们要将罗老板交给你，我看不惯他是一回事，救他又是一回事。”
“哦？”令狐锦显得兴致盎然：“那边那个小鬼，我算看出来了，你是这伙孩子的头吧，你叫什么？”亦天玲不做隐瞒，回道：“姓亦，亦然之亦，名讳上天下玲。”令狐锦点了点头：“好，姓亦的小子，你告诉我，包庇这么个助纣为虐的凶徒，你的小脑袋瓜里是在想什么呢？”
亦天玲哼了一声，她的态度陡然轻佻，用一种憊懒无赖的语气念道：“在想什么......老实说，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这人是从庐山上下来的，也应该腿着儿回庐山去。他的生杀大权，由侠隐阁一任掌管，不容得各位几句话便讨走了。”
她这话说得狂妄，窃天坞众人纷纷鼓噪，一时间喧声四起：“放的什么p！”“我派坞主好生好气与你说话，你这小辈怎么如此狂妄？”“楚阁主的高徒，难道就这么没教养吗？”
令狐锦手掌轻抬，作势止了喧哗，笑着反问亦天玲：“小家伙，难道说你不管公道如何，只要涉及己身，便护短求全么？是老楚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还是说......”他的语气在这一瞬间骤然降温，冷如剑芒：“你只是不懂时宜，在这桀骜无端、恣意狂为呢？”

钟若昕尚未回话，却听一把清脆莺音道：“在这儿呢。”亦天玲循声望去，看到罗萍将包勉强提着，步趋拉扯了几下，却提不动包袱。亦天玲轻叹一声，拂开罗萍双手，吃力接过包袱。罗萍忽然叫道：“亦姐姐.......”语出怅然，声音渐弱。亦天玲轻轻摇了摇头，制止了她说话。眼神闪烁间，却看到一边的几名军士，正瞧向这边，显然惊疑不定。这干军士武功本就比不上窃天坞的武林高手，刚刚一番苦战，死伤不少，连那樊什长在内，完好的只有三人而已。亦天玲猛地想起一事，向程墉一睃眼，忽然故作惊奇：“楚阁主!你来了！”
其实她以弟子身份，称呼师长而带上姓氏，是极不合礼的忤逆之举。可她旨在声东击西，言语中若不将师尊大名带出，别人受到的惊吓势必减弱。果然这个“楚”字一出，众士兵大吃一惊，一起随着亦天玲视线寻去。亦天玲抓住时机，将包袱向樊什长身上抛去，身形纵跃，出拳将其中一名士兵击倒。程墉顺势跟上，铁伞点倒另一人。樊什长仓促间只见一大团包袱迎面而来，只能双手合抱去接，“嗙”一声，百斤重量压得他四仰八叉。樊什长吃痛在地，大声乱叫：“干什么！干什么！混蛋！”
亦天玲微笑叱道：“你才混蛋！乖乖躺着，不然姑娘一刀砍了你头。”她嘴上应声，心中却寻思：“这几名兵士见到我们与窃天坞的人商讨合谋，如果放他们活着出去，必定把事情与李知府抖搂。按常理，本该将他们一刀杀死，可是此刻非在战阵之中，几条性命，怎么能杀得这么贱？”转念又想：“就算杀了他们，眼见派出去的暗卫久久不回来奉命，难道李知府还能猜不到是侠隐阁做了手脚？我侠隐阁权势滔天，和朝中不少清官都有勾结。这几个阿兵哥人言轻微，到时候我们抵死不认，甚至于来个颠倒黑白。姓李的又敢拿我们怎么样？”她将整件事来来回回想了几遍，略觉妥当。只是心中把侠隐阁说得如罪恶渊薮一般，她却全无自觉了。
她沉思不语，令狐锦已等得不甚耐烦，高声叫道：“小鬼，你做好准备没有了？”亦天玲应道：“莫催，莫催，既然要和高手比试，那就得思考清楚用什么兵器嘛。”她信手丢下包袱，伸足踢开绳扣，果见里头除了几件御寒衣物、一些伤药暗器之外，尚有几件兵刃。亦天玲摸着下巴，将武器一 一看过，然后弯下腰去，捡起了......

她取出的武器，是两把折扇。
那扇面锋锐，骨用精钢打造，大边小边，头角都磨得尖锐，显然绝非附庸风雅之物，而是杀人的利器。
令狐锦眼前一亮：“哦，稀奇稀奇，你的这套功夫，难道是要双手同使那木头人的功夫不成？”
亦天玲冷冷回答：“不，是要跳二人转。”
她扇面一展，身段一扭，当即开口就来了段：“一轮明月照西厢，二八佳人巧梳妆，三请张生来赴宴，四顾无人跳粉墙——”
有那么一瞬间，在场众人居然在心底莫名生起了想要掏荷包给她捧个钱场的冲动......
南飞锽乐呵得很，俨然要拍手叫好，程墉默默看了他一眼，南飞锽这才想起：“对哦，大敌当前，这么儿戏似乎不太好。”
那钟若昕更是无语凝咽，伸出手在亦天玲肩上一拍。亦天玲回头一望，罗广泽和夫人二人以手抚膺，脸色苍白，分明一副心脏骤停的样子。
反倒是令狐锦，笑得弯腰捧腹：“哈，你小子真是个人才。我一想到那木头人教你这么个鬼主意频出的小鬼头，那场面一定妙趣横生得紧啊。”
“这不是鬼主意，这叫乡土艺术。”亦天玲说着直起身，随随便便将双扇一收，用相当淡定的语气回道：“令狐前辈可准备好了？”
“这得看你们啊。”令狐锦直接把疑问抛了回来：“你们的气息可曾调匀了？待会真打起来，我可不会给你们机会再包伤养息。”
“我们当然是可以啦。不过嘛......也不一定非要打。”亦天玲又把扇子一开：“不如我给大家再来一个小段，今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怎么样？”
“不，千万别！”钟若昕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就连她脚边两只九节狼也把两颗小脑袋甩得宛如拨浪鼓。
“哦，这是为何？”亦天玲正色道：“莫非是因为.......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粗豪的武林中人，不喜这些文腔雅调吗？既然如此，那我这里有一首“十八摸”......”
“就是怕你唱这个才叫你别唱的好吗？”
“唉，你知道我会唱七个版本的“十八摸”吗？”
“都说了让你别谈论这个啊，为什么你这么自然地就把话往下接了啊！”
“闽南语版、客家话版、东北二人转版.......”
“认真听我说话啊喂！”
眼看二人就要越扯皮越远，令狐锦赶快截住了话茬：“行了，虽然听听你表演才艺也不错，但今天我们还是有正事要干的。”他说话间，双手交叉，再看时，手上已经多了两把明晃晃的短刀。刀光如水，在众人眼前闪过，映得满堂心惊。
亦天玲心神一敛，她双扇开在身体两侧，如蝶舞振翅、鸿鹄腾空；扇刀相会，四样短兵烘托得战意澋澋。亦天玲跨前一步，立于一众同伴之先，朱唇微挑，柔声道出厉语：“好的前辈，那就......请你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