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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边缘
“这走廊的灯都坏几天了?也没个人来修……”
李禄提着电筒,趿拉着鞋,一路晃晃悠悠,边走边嘟囔着,怨念颇深。
举起电筒照了头顶,看着炸掉的灯泡,那上面只剩一半的玻璃断碴还顽强地挂着。
他一撇嘴,“得……我自己修。”
回了自己房间,一把挎上工具包,转身就走,风风火火地赶回走廊。
将电闸关了,拿衣袖擦了电筒尾部就往嘴里塞。叼着电筒搬来梯子,利索地登高。
伸手把不知何时掼到后腰的包拽到身前,一把将旋下来的坏灯泡揣进包侧小兜。
他低头咬着电筒照探包内,手伸进去一阵翻找,算是找出一个半新不旧的替换灯泡。
嘴里塞着东西倒也不闲着,又含糊地嚷着烦,唉声叹气地举起灯泡。刚想往灯座上安,那电筒的光就突然暗了。
他一手仍抓着灯泡,另一只手把电筒从嘴里拽出来。晃着电筒,往臂上磕了几下,那光闪了一下,又重新亮起。
还没等他得意地哼上两句,电筒继而就无情地灭了,彻彻底底地宣布——它自由了。
李禄咽了一口唾沫,“不会吧?这……这么倒霉?”
人还卡在梯子半道,不上不下的。
想下来吧,又太黑,看不清脚下的梯阶。他惜命的很,生怕一脚踏空,给自己摔出个好歹来。但在这一直吊着,也不是个办法。
好在没为难太久,就有人拿着电筒往这边走来。
李禄借着那人手中电筒散出来的光线,定睛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呀!救星啊!”
那人闻声便快步过来,只是走路姿势隐约有些别扭——倒是也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他走到李禄身旁,举起电筒将灯座照亮。等了半天,也不见李禄把灯泡拧上。他转了视线,望见李禄跟个智障似的,眼也不眨地瞧着自己。
“**!”他摊开手掌,伸到李禄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啊……”李禄这才恍然,凭着光束的照明,迅速地换上灯泡,扶着梯子下来。
把电闸重新打开,试了开关,灯泡是亮的。
李禄见状满意地拍了手,随即跟猴子似的蹿过去,走近了就往他身上贴,过分腻歪地嚷着,“老骆~”
“嗯。”骆焓应着,关了电筒,嫌弃地把李禄放他肩上的手挪开。
李禄不以为然,手又不老实的搁在骆焓身上。愈加得寸进尺,竟是直接搂上他的腰,顺手还掐了一把腰间软肉。
骆焓一瞬间的僵住,铁青着脸,扬起手作势就要抡他一巴掌。
李禄这样作案已是多次,心知又要挨打,极快地躲了,却意外地发现这一巴掌根本就没挥出来。
他见骆焓额角覆了一层薄汗,有些心虚,“掐疼你了?”
“没事,”骆焓理平被李禄揉皱的衣摆,淡然地瞥了窗外一眼,“很晚了,去睡吧。”
“那你……也去睡……”李禄突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的,连再继续打趣的心情也没了。
这缺德事他没少干,每次骆焓都会杵他一巴掌,但他乐在其中,屡试不爽。只是骆焓这次反应有些反常,他只觉得不安。
“很疼?”李禄看骆焓真要走,一把扯住他,“下次不使那么大劲了……你生气了?”
“没。”骆焓平静地看着他。
“那揉揉?”李禄夹着尾巴,怂极。
“不必。”骆焓将李禄抓着自己的手抽离。
李禄觉得自己这回摊上事了——恐大难临头。
正要转转他那快要生锈的脑子来想出个办法哄人,就听见走廊尽头房中传来的响声,声音不大,很快就静了下来。
骆焓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大步迈向声源。李禄不敢再造次,乖觉地跟在他身后。
推开房门,骆焓借着廊外光线看到缩在地上的一团人影,伸手打开门旁顶灯开关。
地上的人很辛苦地保持着缩成一团的姿势,微微拱起的后背有些颤抖,手环抱着膝,试图寻得一丝安全感。
骆焓靠近他,将手抵在他下颔,抬起他苍白的脸,宽大的病号服被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附着汗珠凹陷下去的锁骨。
望着那双透着惊慌的眼,骆焓叹了口气,习以为常地将手又搭到他身上,“之渊,我扶你起来。”
他低声应了,清瘦的指骨捺着胸口,借着骆焓的力,极缓慢地一点点站起。
李禄是个急性子的,见不得这般拖拉,上前去帮衬骆焓,想要快些把人扶起。
靳之渊见李禄凑上来,本能就要躲,险些再跌上一次。骆焓一把捞住他,任他半倚在自己身上,破碎地咳着。
他指尖攥紧胸口处的衣物,惊起几分褶皱,被咳声震的隐隐发红的眼眸低垂。
李禄倍加心虚,连往后退。他这一晚上,接连得罪了两人,只能卑微地祈祷他们别太记仇。
待他咳声渐停,骆焓小心翼翼地将他的重心从自己身上挪到病床上。
掀起衣物,看到他胸口缠绕的绷带没有渗血的迹象,骆焓才翻找出毛巾,拭去他肩颈处淋漓汗珠,一颗一颗地系上扣子。
将人妥善安置好,骆焓蹙了眉,带着满身倦意转身欲走。
靳之渊却轻勾了他衣角,骆焓偏过头,看着他满是针孔的手背,“怎么了?”
靳之渊动了动唇,没发出声响。
骆焓知他难以开口,掖了他被角,微弯下腰,语气温和地同他说,“没事,说吧……我在听。”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62楼2021-06-15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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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试探
    骆焓待人是温柔的。
    如小溪的涓流,又如和煦春风。
    当然,得分是谁。
    对旁的人他是极为吝啬的,不肯多给分毫宽容——但靳之渊值得。
    此刻他就这样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等着某人开口。
    靳之渊侧过脸尽量靠近骆焓耳畔,断续地问着,“她……在哪儿?”
    长时间没进水,喉咙紧得很,发出的声音都晦涩喑哑。
    骆焓先是沉默半晌,又见他太过恳切的望着自己,索性直起身子,借着站立的优势,低头与他对视。
    他唇上几乎失了血色,反衬得那双眸像是跌入星子,明亮又盛满了希冀。
    骆焓没来由地觉得心口发堵,不忍再看,匆匆将视线避开。
    靳之渊有些迟缓地眨了眼,思考了一会,似乎是以为骆焓没听清他的话,努力着将音量提起一点,再次询问,“祁深呢?”
    骆焓仍闭口不言,自上而下的看着靳之渊,让他觉得备受压迫和煎熬。
    他显然是急了,不肯继续躺着,掀被就要起身。大概是牵扯到了伤处,动作只进行一半,便堪堪停住,只见他捺着胸口,缓慢地躺了回去,顺便将后背朝向了骆焓。
    看样子是有些闹脾气了。
    骆焓只觉得有些意外,他印象中靳之渊是极温顺的,断不会这样使性子……难不成是烧糊涂了?
    “老骆,咱走!”李禄凑了上来,他可见不得自家人被冷落了,扯着骆焓手腕就要拽他走。
    骆焓顺着李禄的力道跟着走了两步,又放心不下,想折返回来,“等会,我再看他一眼。”
    李禄一瞬垮了脸,甩开骆焓手腕,气鼓鼓地踏出房门。
    虽说他生着气,活像个炸毛的大狗狗,可也没忘记在门外乖巧地候着骆焓。
    骆焓试着安慰靳之渊,奈何他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好转移话题,“靳爷带你回来的。”
    答非所问。
    却也透露了许多信息。
    这是骆焓对靳之渊的让步。
    靳之渊盘算着其中利害,心中只余下苦涩。
    靳沣是最擅长用软肋和把柄去威胁人的,即使他二人是父子,也不会例外。
    但也能称得上是好消息了——至少他能确定祁深还活着。
    近来他越界频繁,意图挣脱靳沣对他的控制。靳沣全看在眼里,也惩戒过他许多次,几乎快要了靳之渊的命,但他只在快濒死之际暂时臣服。
    他会服软认错,态度足够好。
    但下次还敢。
    真正能拿捏住靳之渊的只有祁深,靳沣绝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应该明白的,我不能说。”骆焓有些无奈,他是想帮靳之渊的,但他不敢忤逆靳沣。
    靳之渊与靳沣尚且有一层父子关系,都不能幸免于难。他作为外人,若真的将靳沣得罪了,命能否保得住都难说。
    “嗯……”靳之渊低声应着,背仍朝着他。
    骆焓看不到他正脸,但听得到他刻意压住的低喘,能判断出他此刻并不舒服,“是胸口疼吗?”
    靳之渊静了一瞬,又简短道,“没事。”
    没过一会他就有些捱不过了,打着颤转了过来。被病痛折磨的几乎没什么精神,恹恹地垂着眼,湿漉漉的睫微颤着。
    “哥……”他又唤了骆焓,尾音抖得厉害,“喘……不过气。”
    骆焓拿过氧气面罩,给他供上氧,才见到他脸色有所缓和。
    “一定要撑不住的时候才肯服软吗?”骆焓叹了气,神色复杂地看他。
    原本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靳之渊又犯了困,吸着氧便昏昏欲睡。
    外面的雨没停。
    雷声仍喧嚣,就像是在嘲笑他的脆弱。
    猝然颤抖的睫软软垂下,阖起的眸没了张扬的意味。
    那蓄了许久的泪珠终于自眼角滑落,沿着脸侧浸入枕下,只留下未干涸的泪渍。
    他又陷入了昏睡,总比清醒着忍痛要好得多。
    深夜,警察局内。
    柳仟伏在桌前,一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边沿,另一手则翻着厚厚的资料。
    靳之渊的案子结了。
    不明不白的被终止调查了。
    一句话便成定局——靳之渊在爆炸中丧生,不再继续追究。
    柳仟不服这个结果,他想试着搜集证据翻案。
    好巧不巧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祁深失踪了。柳仟调了监控排查,又派了不少人去寻她,至今都无果。因为事件的严重性,他已经逐层上报了。
    他熬了一个个大夜,搜集了一沓沓资料,却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脑中有若隐若现的想法,但他抓不住它。
    靳之渊的背后,绝不止他一人。而是有着更大的势力,其中暗波汹涌,难以揣测,甚至连祁深都可能被牵连进去了。
    柳仟要做的事很多,不仅要证明靳之渊是借着爆炸逃脱了,更要找回祁深。
    他没有握住切实的证据与线索,他只知道,目前的突破口指向祁深。或许只有找到她,这案子才有进展。
    大雨滂沱。
    他无心再去思索。
    只好合上资料,起身走至窗前。拨开窗帘,看着窗外雨水瓢泼,连同他的心烦意乱,一同砸去地面。
    “天要变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随着灯光的黯淡,彻底无声了。
    这些琐事且丢给明天吧。
    柳仟这样想着,他该回家了。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72楼2021-07-18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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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蝼蚁
      靳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祁深,他不认为她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不过是朵娇花罢了。
      但她能让靳之渊满心揣着,诚心护着……这便足以让靳沣起了杀心,他绝不许自己本该最尖利的刃有缺口。
      这样想着,靳沣那双阴郁的眼便锁定了祁深。
      像毒蛇,吐着信子,在周身游走。
      祁深的处境并不妙,体态有些扭曲地被拷在椅上,她连脊背都挺不直,却昂起了头,与靳沣对视。
      靳沣久居上位,须臾间便把压迫外放至铺天盖地。
      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将祁深拢在中央,扯弄着她。
      怕吗?
      有一瞬间是怕的。
      靳沣那双眼里的杀意是半分都没藏起,也不需要藏。
      枪就在桌上,他已经拿起了它。
      枪口就对着她眉心,食指放在扳机处,只需要轻轻一勾,她就得跟这个其实并不太美丽的世界说拜拜。
      手放在扳机处,一点点用力,在即将发射出子弹的极限力度之前,又突然拿出食指。
      他是在戏弄她。
      他要她明白,她的命就攥在自己手里。
      靳沣要真想处理掉她,就和碾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面对这样的强者,祁深的本能反应就是想要逃离。
      理智告诉她要迎难而上,身体却无意识地在后退,这是她不能忤逆的本能,直面死亡,她不能做到坦然。直至触到冰冷椅背,她才知道自己退无可退。
      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她能怎么办?与其被吓得瑟缩着,像是见不得光的蛇鼠,不如勇敢些,给自己留点体面。
      索性收起恐惧,一把将它掷远了,祁深又重新昂起头,发了狠地瞪着靳沣,全然一幅慷慨赴死前的解脱。
      这朵花多少带点刺儿。
      靳沣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倔强的样子倒真像一个人……只是那人已成为故人远去了。靳沣眼底一瞬黯然,敛了一身锋芒与杀意。
      他起身去取了茶叶,又遣人带过茶具。此刻正坐她对面,悠哉地泡上了茶。他手上动作颇多,泡茶的手法称得上赏心悦目。
      但祁深属实是没什么心情去欣赏,死里逃生的她极为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靳沣从壶中倾出第一盏茶,郑重地放在桌上,虔诚看它许久,这才为自己倒了第二盏茶。
      “怎么……”靳沣端过盏,抿了一口茶,细细品着茶汤的回甘,半晌才开口,“渴了?”
      被戳破了小心思,祁深有些窘迫地避开靳沣的视线,假装在看窗外。
      偏茶香太过引人,她目光打着转儿,又转回茶盏本身。
      盏中浮晃着碧色,随着余温缭绕一抹浅淡雾气,氲出了清香。
      祁深不懂茶。
      只觉得他泡的看起来很好喝。
      靳沣抬手示意部下打开拷着祁深的锁链,那人手脚麻利地解完锁便退下了。
      祁深活动着酸胀的手腕,刚将身体坐直,就听见靳沣低沉的声音响起,“分你一杯。”
      祁深第一反应是忙不迭给靳沣扔句谢谢。
      她可不敢辜负他的“好心”。
      毕竟前不久他差点没弄死她。
      祁深看着靳沣最先倒出的第一盏茶,它离她很近,一伸手就能够到。她没有端过来,而是等着靳沣为她倒第三盏茶。
      靳沣这才露出笑意,倒了茶递到祁深面前,做了请茶的手势。
      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祁深渴极了,却愣是没敢一口气喝完,小口地啜着茶。
      靳沣饶有兴致地看她,“怎么没拿那杯?”
      祁深一顿,险些被呛到,“那杯是你给别人留的……我拿不合适。”
      靳沣显然是心情不错,给祁深续了茶,颇善解人意,“不用拘礼,渴就大口喝。”
      祁深如临大赦,一口气喝了个痛快,甚至自助又续了两杯。
      靳沣收起了枪,看祁深欲言又止,“有话要问?”
      “你是他父亲?”祁深想要确认靳沣和靳之渊的关系。
      “算是。”靳沣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什么叫算是?
      祁深没搞明白。
      虽然靳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既然是靳之渊的父亲,就不会害他。
      “他肋骨断了……你给治了吗?”
      祁深还记得靳之渊被自己扔下后一心求死的绝望模样。他伤的那么重,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不该再关心他的。他可是害死何止的凶手,她没将他千刀万剐就已经是留情面了。还管他死活做什么,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没死。”靳沣几乎是答非所问,在他眼里,靳之渊没死就成。
      靳沣并不在乎他身上的伤好没好全,他只在乎靳之渊执行任务的时候,是成功还是失败。
      他只要他的最终计划,得以成功实施。
      “那他人呢?”祁深有些犹豫的问,她想知道靳之渊的下落,却又怕惹恼靳沣。
      靳沣周身气场又冷了下去,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在哪儿,你不需要知道。”
      行,她惹不起随身揣枪的狠人,干脆就缩了脑袋装乌龟,无比乖巧地抱着茶杯灌着水饱。
      这人呐,不能莽,该怂就得怂。
      “真想见他?”靳沣没收了茶壶,留下祁深尴尬地捧着空杯。
      祁深大概率是在装没听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那你得拿出点诚意,”靳沣眯起一双狐狸眼,“何止案子进行到哪一步了?祁警官?”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87楼2022-02-01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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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反转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97楼2022-02-17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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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救赎
          应该是半夜起得烧,早晨骆焓去看靳之渊才发现。人已经烧得神志不清,硬灌了退烧的药,才堪堪清醒些。
          刚不知是怎了,体温又猛地窜上来,烧出了幻觉似的,胡言乱语着什么,不肯让人近身。
          李禄抹了一把额头上急出的汗,他赶过来为的就是把靳沣请过去,他想着靳沣能有办法的。
          “那就挺着,疯劲儿过去就消停了。”
          靳沣知道这是心病,药不起什么作用,他又没有耐心去哄着捧着,便敷衍地摆手,示意李禄出去。
          这李禄哪能就此打住,急地原地打转儿。却是个嘴笨的家伙,来前准备好的说辞都囫囵住,一句都没说出口。只能苦苦哀求着,“靳爷,这回情况真跟以前不一样……”
          “你想办法解决,”靳沣生硬打断,他忍耐有限,“尽快退烧,别让他把脑子烧傻了。”
          李禄欲言又止,冷静后又妥协了,带上门匆匆离开。
          祁深警觉,“是靳之渊吗?”
          靳沣起身去倒了烟灰,半晌才回她,“这么关心?不是恨不得他去死么?”
          这人一向毒舌。
          祁深不想再与他争论,所谓关心则乱,她一心惦记靳之渊,顾不得再跟靳沣拉扯上几回合,便缴械投降,“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然后你带我去见他。”
          靳沣眯眼笑了,“成交。”
          敢情这老狐狸就等着这句话呢。
          李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回去的时候,就瞧见骆焓试图用镇定剂稳定靳之渊的情绪。
          可根本近不了身,他一直处于慌乱恐惧的状态下,见着人离得近了,就往后缩。不管不顾地躲着,好几次都挣到伤处。
          这一来二去的,没控制住人不说,身上大大小小未痊愈的伤就发作个遍。眼看他脚步都虚浮,摇摇晃晃地打着飘。
          骆焓听见脚步,回头瞥了李禄一眼,见只他一人回来,“靳爷又不管他死活了?”
          李禄肉眼可见的失落,像个耷拉耳朵的兔子,愁眉苦脸地看着骆焓,“咱就是说……这真是亲爹吗?”
          骆焓没心情陪他打趣,“你帮我按住他。”
          李禄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过去了,但这碎嘴子是一路没停,“他要直接晕过去也挺好,省得咱俩费那劲儿……这一天天的,得操多少心……”
          靳之渊被逼到墙角,再退无可退。他烧得糊里糊涂,眼里的景物都几近颠倒,他也分不清过来的是谁,但本能反应是逃。
          本是坐在地上的,他急得猛然起身就要逃走。慌乱中彻底牵扯到伤处,刚站起就顺着墙面跌回,短促地闷哼一声,手就按上肋间断骨处,一抽一抽地吸着气儿。
          痛极的时候,泪水是不受控制的。
          泪珠断线似的砸下来,顺着潮红的脸颊,一路淌进衣领。
          他沉浮在灼热之间,于高热的混与沌中,竟以此和眼泪借到了几抹清凉。
          断骨是要人窒息般的痛,他指尖捺着,已用力至发白。汗与泪交融,已分不清彼此。
          李禄的手已经按住了靳之渊的肩头,只等骆焓拿着镇定剂上前来。还没等用镇定剂注射,便瞧见靳之渊口唇开始泛了绀色。
          他身上衣物颜色深,看不真切,李禄伸手探了一把他胸口枪伤处。果不其然,摸了满手血。
          不知哪来的力气,靳之渊挣脱了李禄的手,虽烧得晕晕乎乎,也依然熟练地摸出藏在袖中的刀片。他手抖得很,勉强攥住刀片,转头指向了李禄。
          骆焓瞳孔一缩,拉过李禄往后退了几步,“他应激了,先别刺激!”
          李禄破口大骂,“我去!他啥时候又藏了刀!你也不管着点……”
          骆焓没忍住怼了他两句,“那我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你闲,你不看着?”
          李禄瘪嘴,没敢吱声。
          骆焓没有贸然上前,不是惧他手里的刀片。他担心应激到一定程度,以靳之渊的身体状况,极有可能会休克。
          正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门口突然探出个人——正是拿到探望权赶来的祁深。
          纵使来前她做了心理建设,也没料想到场面失控到如此地步。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那人就低头伏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攥着刀片。
          “之渊……”
          她轻声唤他。
          室内静极,他们都听到了靳之渊急促异常的呼吸声。
          他终于缓慢地抬头,满是氤氲雾气的眼眸并不对焦。偏灼红眼尾上挑又张扬,泪水又跌落几许,摇摇欲坠地挂在下眼睫上。在阳光映射下,是将破碎前的片刻璀璨。
          祁深逐渐靠近他,极致温柔地问他,“我是谁呀?”
          他看着祁深,偏头思索了好久,才小声地问了一句,“阿深?”
          “我在,”祁深已经离得极近,屈身蹲在他面前,“刀给我,好吗?”
          靳之渊摇头,眼睫挂着的泪珠被甩下,润湿了脸颊。
          “给阿深。”祁深摊开了手掌,“阿深想要。”
          他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去试着触碰她,却扑了个空。
          祁深主动将手掌抵在他指尖,于是他将刀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掌心。
          祁深一把扔远了刀片,不顾他身前血污,以冰凉双手环抱他脖颈。
          “之渊——我接住你了。”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99楼2022-02-18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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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12楼2022-02-24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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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浮木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19楼2022-03-08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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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34楼2022-03-17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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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44楼2022-03-27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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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霜降
                      靳之渊足够忠诚。
                      只对祁深一人。
                      他狠戾燥郁的狼性极少在她面前显露,纵是露出獠牙,她一眼便收敛。摆出乖顺姿态,甘心俯首称臣。
                      可他有满腹委屈无处说。
                      他所有不为人知的付出,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他从没被理解过,如此……还值得么?
                      索性不去想后果,不必继续守着这无用的秘密。
                      他决不肯再让步——他要为自己争一次。
                      祁深惊诧于他突然生硬的态度,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抬手抿了一把快要掉下的眼泪,顺着他的话茬问,“为什么这样说?”
                      前一刻靳之渊还是背对她躺着,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后脑勺,露出被外的肩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下一刻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噌的坐起来。抱着被子摇摇晃晃,弓着背才勉强坐住。
                      许是起得急,以手捂住抽痛的太阳穴,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晕眩带来的不适。
                      声线依旧沙哑,疲倦是显而易见的,他着实没有精力去刻意掩藏。
                      他终于揭露那些被隐瞒着的实情,一开口就惊人,“何止在贩毒。”
                      祁深长久地沉默着。
                      而后抬起头与靳之渊对视,显然她不信他所说的,“你在骗我。”
                      “我不骗你,”他浅笑着,任谁看都是真诚,“我不拿毒品开玩笑。”
                      祁深没在他眼底看到一丝躲闪和犹豫。
                      他确实没有说谎。
                      “我有证据,”他看出她的动摇,进而乘胜追击,“在优盘里。”
                      她鼻头还红着,“我想看。”
                      他点头应允,“可以。”
                      靳之渊撑着床面作势要下地,试了一下,没能使上力气,反倒扯得伤处更疼。病痛又一拥而上,一时情绪低落不少。
                      他实在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纠结好久才出声唤她,“能扶我过去吗?”
                      祁深只看着他,没有行动。
                      就在靳之渊以为她要拒绝自己时,她靠近以手揽住他的腰,让他借着自己的力,起身离开床面。
                      本以为扶起他要费些力气,祁深用了十足的力气。没成想这人瘦削的过分,轻易就被她架了起来。
                      只隔了一层衣物,掌下薄腰触感清晰,摸不出肌理之下还余几分暖意。她能感受到他腰身在紧绷着,整个人都显得过于僵硬。
                      他将大半重量倾在她肩上,完全要依靠她,才能挪到桌前。
                      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又出了一身薄汗,勉强挤出两字,“抽……屉。”
                      祁深也不多问,顺从地拉开抽屉。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指尖探进抽屉一阵摸索,也不知是按了哪一处,挡板被拆下来,暗格里分明藏着个优盘。
                      他将优盘放置在桌面,偏头瞥过身旁有椅子,将身子重心从祁深肩头向椅子歪斜过去,自顾自地坐进去。
                      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摔进去的。
                      就听见一声闷响,后脊实打实地磕在椅背上。约莫是身上伤口更疼得慌,他倒也不在乎这磕碰了,昏沉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深一心惦记优盘的内容,无暇顾及他。迫不及待打开电脑,插上优盘就想读取数据。
                      有密码。
                      祁深试着输入他生日。
                      不对……她又试了自己的生日,还不对。
                      靳之渊强打起精神看向屏幕,无端觉得它有些刺眼,“试错次数……有限制……”
                      祁深厚着脸皮问他,“密码?”
                      他难得有心思调笑她,“猜。”
                      她看出他的揶揄,撇嘴嫌弃他说的尽是些废话,扭过头兀自思索。
                      靳之渊也不恼,得以借此机会近距离看她。看她因为要冥思苦想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只觉得过分可爱了。
                      谁叫他的猫儿有些笨。
                      搞得他都在犹豫——要不要给她提示?
                      祁深突然回头看了身后一眼,盯着靳之渊老半天,险些没给人盯毛了,才一惊一乍地拍了大腿。恍然大悟地输进一串数字,终于解开了密码。
                      靳之渊显然心情不错,确定她还记着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日子。
                      十月二十三日。
                      那天是霜降。
                      他遇见了她——恍惚觉得攥住了黑暗中的一抹光。
                      祁深一门心思扑在交易记录上,翻看着交易人的姓名,一篇里得有小半篇都是熟人。
                      都是去警局里喝过茶的主儿,甚至有几位罪孽深重,还得在里面继续改造个十来年。
                      一边翻着,一边默背名单中的人名和重要信息。
                      祁深不确定靳之渊是如何掌握这份名单的,但它的真实性绝对是可信的,其中有部分与警方目前掌握的信息几乎是高度重叠。
                      再往后翻,她看见了何川然——是何止的父亲。
                      看得出来他这些年靠贩毒捞了不少钱,雄厚家底根本不是明面上的经商赚取来的。
                      祁深没忍心继续往下翻。
                      其实看见何川然在名单上,她心里已经门儿清,何止多半也跑不了,多少是沾了脏——只是没想到他比他父亲干的还大。
                      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何止的大名,满页都是触目惊心且频繁的交易次数。
                      如堕冰窖。
                      听人说和自己亲眼看见证据还是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和警队已经在全力打击贩毒集团,没成想漏了身边最大的鱼。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乖巧弟弟是个会使刀枪的杀手;无忧无虑的富家少爷背地里在走私毒品。
                      到最后只有她才是最单纯的。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51楼2022-04-11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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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里有文可以看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57楼2022-04-11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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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主要在老福特,贴吧这边的消息有时就回不及时,但你们催更什么的我都会看到,有时间一定会写,谢谢你们一直在!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61楼2022-04-12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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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转圜
                            靳之渊在适应伤处泛着的痛,感知逐渐迟钝。也不太疼,就是有些磨人,一刻都不消停。只觉得烦躁,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指尖敲着椅子扶手。
                            隐约感到了冷,抱团缩进椅子,稍稍暖和冰凉手脚,才心满意足地望着他最珍重的人。
                            知道祁深还记得初遇的日期,靳之渊整个人都像浸在蜜罐里似的,心里头甜得发腻,估计此时要他找北都找不着。
                            以此类推……给块糖,或许就能骗走?
                            但给糖的人得是祁深才行,不然小狗认得路,不跟你走。
                            多半是先前的高热暂时烧坏了脑子,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因为失血而在昏迷边缘疯狂试探。
                            还在想些有的没的……打着瞌睡,头一点点耷拉下去。
                            自始而终都没肯出声求助。
                            放任自己介于睡着和晕厥的含混界限间翻腾。
                            电脑屏幕没手动调整,亮度过于扎眼。她本来就刚掉过眼泪,又盯了屏幕半天,眼睛酸胀得要命。
                            祁深反复确认名单,犹豫许久才关掉文件,揉着眉心犯了难。
                            何止的二重身份打她个措手不及,她意识到这张网覆盖范围太大,牵扯的人众多。一时不知从何处捋起,想着先记下名单再做打算。
                            后知后觉想起身后好像还有个人——她把那位小朋友给忘记了。
                            扔了半天都没照看人家一眼,属实是失职。她心虚回头,瞥见那只团子缩在椅子里睡得挺香。
                            不对啊……这么大个人,怎么看上去就这么小只?
                            祁深想着不能让他就这样在椅子上继续睡,要是着凉再起烧就麻烦了。
                            只好喊他名字,想叫醒他,“靳之渊?”
                            人没动静。
                            祁深走近扒拉他肩头,他还是没什么反应,仍闭着眼。
                            但祁深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他呼吸过分低弱,完全不像睡着……更像是被什么给魇住了。
                            她刚将手指放上他颈动脉,想探看他情况。他却一激灵惊醒,下意识捂住侧颈,慌张地环视周围环境。
                            祁深反应倒快,飞快抽走自己的手指,没让他按住自己。
                            待清醒过来,抬头看见是她,靳之渊这才踏实下来。
                            显然是被惊着了,呼吸都紊乱,调整许久也没缓过劲。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整个人都湿透。血腥气又借着汗意从身上蒸腾出来。
                            祁深警觉看他,“又出血了?”
                            他没力气狡辩,眨了眼以示回应。放弃了蜷缩的别扭姿势,伸展开长手长脚,微拱起胸脯,将胸腹处暴露给她。
                            祁深伸手就掀开他衣摆,果不其然是一片血红。绷带泥泞地黏在肌肤上,潮湿粘腻的血覆了整个胸脯。
                            祁深极其熟练拿过医药箱给他处理,她都懒得数这是第几次了。
                            敢情这是帮她练习呢?
                            谢邀,她手法挺娴熟,倒也不必再反复操作。
                            更头疼的在后面,祁深观察他伤处,得出一结论——这是刻意按压过造成的崩裂,绝不是常规情况下渗的血。
                            真想给这小作精一杵子。
                            但好像有点舍不得。
                            伤口一眼看去有些骇人,因为反复发作开裂,导致周围无一处完整皮肤,估计以后养好也要留下疤痕。
                            祁深眉心突突直跳,没来由觉得她好像也在跟着疼。
                            寻思想办法来缓解他伤痛,翻找药箱半天。管它是止疼药还是镇定剂,愣是一个都没有。
                            啧……这是管制了,不让随便用药。
                            也罢,凡是药都有毒性,对药物依赖成瘾总归不好。
                            当事人相当的没心没肺,眼底一点波澜都没有,像一潭死水,毫无起伏。
                            搞得这事好像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也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根本不在乎这具破烂身子……该说不说,他在作践自己。
                            祁深咬牙切齿,“靳之渊,你就作吧。”
                            那小傻子闻言直愣愣瞧她,看她在生自己的气。已然半哑的嗓子将就着挤出几字,算是道歉,“我错了。”
                            什么叫错了?
                            分明就是下次还敢。
                            祁深不稀罕跟他计较,小手一摆,就此打住,“带你回床上?”
                            明明架过来挺轻松,这扛回去怎么就这么费劲?
                            祁深喘着粗气,手臂托着他肩胛,连拖带拽的把人往床上挪。
                            靳之渊被她薅得难受,虚弱地借靠在她肩头。偏头时呼吸无意拂过她耳畔,弄得她直痒。
                            祁深正要借此发作不满,就听见他温软唤她,勾得她五迷三道,“我没力气了……阿深且担待。”
                            这还了得?她只能认栽。
                            谁叫她糊涂,专吃他这套。
                            终于拖家带口捱近床边,祁深一个手抖,险些直接给人掼上床。好在她腾出手扶了一把床头,借上力接住他,没让他摔出个好歹来。
                            没等她进一步动作,他倒先开口,艰涩道了声,“别……”
                            “什么?”祁深疑惑看他。
                            靳之渊咬着几近没有血色的下唇,颇为慌乱地攥上她小臂,垂着眼不作声。
                            他在示好。
                            生怕她像李禄一样,不管不顾就给他咣当一声扔床上。
                            毕竟上次他磕得快散架,可再经不起那般折腾了。
                            祁深突然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在示好了。
                            貌似前不久刚有位不着四六的夯货给靳之渊摔得七荤八素——祁深已然将李禄列上暗杀名单。
                            “还得是我照顾你,”祁深尽了最大耐心安抚他,动作轻柔将他缓缓放倒,末了补充一句,“别人都不行。”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63楼2022-04-13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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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坦诚
                              祁深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冷落过靳之渊,不正眼瞧他,也不与他交流。
                              最极端的不是撕心裂肺的哭闹,而是悄无声息的沉默。极尽冗长,久到难以忍受。
                              靳之渊知道她怨他。
                              即使此刻她给他久违的温柔与耐性,他仍清醒的知道,她恨意未消。
                              她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就算她已知道何止并非是无辜的受害者,甚至等同于毒贩。
                              可他靳之渊也不干净——他没法否认自己手刃何止的事实。
                              他没想过要洗白,他只需要把何止从祁深心目中的神坛拽下来就够了。
                              这万丈深渊里满是尘埃淤泥,不能只脏他一个。
                              靳之渊不想煞了风景。
                              可他见不得她有一丝假意。
                              就在祁深帮他掖好被角后,望着他欲言又止时,他选择率先打破沉默,“阿深有话要问?”
                              她小心思被他拆穿,不自在地摸了鼻尖。
                              他就躺在床上歇着,应当是好受些了,还能打起几分精神跟她讲话。
                              祁深需要求证,于她而言是残忍。
                              直面伤痛,不是谁都可以坦然。
                              “何止的确是你亲手杀死的……是吗?”
                              祁深能清晰感知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她尚还抱有幻想,期待着会有反转。
                              他简短一字作答,“是。”
                              她等来了答案。
                              可真正想听到的是一句“不是”。
                              祁深挣扎着又问一遍,“是因为被胁迫才动的手吗?”
                              靳之渊将手背覆上眼睛,汗意涔涔的掌心就朝着她。
                              祁深甚至能看到他手掌纹路处的汗液,在昏黄灯光的反映下隐隐闪着水光。
                              他在紧张。
                              因什么而紧张?
                              半晌他才闷声回了句,“是……”
                              显然这回答不够坚定,她决心问个彻底,“谁?”
                              他倒是不愿意说了。
                              平躺在那一动不动。
                              半张脸被手背遮着,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祁深也不惯着他,轻易就钳住他细瘦腕骨,将他原先掩着眼睛的手拿开,举至他头顶,一把捺在她掌下。
                              居高临下看他,几乎是命令,“告诉我。”
                              靳之渊还余下一只手,想着以此反抗,刚有点动作,就被她发现。被狠瞪了一眼,只好悻悻然收了回去。
                              知道自己处在弱势,他也不想做无用的拖延,索性全盘托出。
                              “那天我是想把项链给你送去……”刚开了个头,还没等说下去,他却突然小声嘟囔着,语速快得惊人,生怕她听见似的,“但是你扔了……”
                              “路上被人截了,他用枪威胁,要我替他处理掉一个人,”靳之渊收起那点小情绪,极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他说只要杀了何止,他就放过我。”
                              祁深忍不住打听,“截你的人,你认识吗?”
                              “我不知道他是谁,带着面具,说话声线也刻意伪装过。一方面是为了自保……我也承认是有私心……所以我照做了,按他说的,一刀毙命。”
                              祁深在听,一字不落地在听着。
                              手不自主地攥紧他腕骨,逐渐用力收拢,甚至捏得咯吱作响。
                              他痛得一颤,五指展开抖了好些下,又试图抽出被祁深按住的手腕。也不知她哪来这么大的手劲儿,他没能拽动。只好将手虚软垂着,指尖有些泛白。
                              “阿深……放开,”他低声求饶,“疼。”
                              祁深这才回过神松开他,眼见他腕骨处冷白皮肤上清晰刻着她指印,周遭泛红一片。
                              “抱歉。”她想着说些什么,话到唇边也只是一句道歉。
                              靳之渊也不在意,继而扯回话题,“你到现场的时机太过凑巧,有人通报?”
                              “我接到一个电话,声称是目击到凶杀现场。”祁深拽过椅子坐至床边,“给了我确切地址,就挂断了。”
                              靳之渊敏锐察觉,“他打给的是你私人号?”
                              祁深点头,“对,不清楚他是怎么得来我号码的……当时没多想,撂了电话,我带着队员就去了。到了现场,发现是你。”
                              靳之渊揉着手腕,“那通电话没查?”
                              “试过回拨,是空号。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查不出来。”祁深心虚地摸了后脑,又补了几句,“其实交给技术部深查,也不是不能查出来。”
                              靳之渊扶额,“你只顾着盯我,早把那通电话忘个精光。”
                              “确实,”祁深承认自己那时头脑发昏,“只想着抓住你……给何止家人一个交代。”
                              “你要想知道完整的过程,还是得查下去。”靳之渊瞥了眼墙上挂钟,指针已指向后半夜,“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这次轮到祁深扶额,“我现在就想查,但我脱不开身。我不清楚你父亲把我抓来要做什么,我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保证不了。”
                              靳之渊难得没接上话,半晌才看她,“我会带你出去……你再等等。”
                              “你先把伤养好,”祁深打量他,这人全身上下也没几个好地方,“以后的事再说。”
                              “等我把这些烂摊子收拾好,我会跟你去自首。”靳之渊盖紧被子,他有些冷,“优盘你拿着,有用。”
                              亲耳听见他要自首,祁深并没有感到高兴。有一股情绪晦涩难明,怅然和失落涌上心头。
                              她本一心只想将他缉拿归案,现下得知何止的所作所为。在衬托之下,倒也不觉得靳之渊万恶不赦。
                              还有机会——他提供了名单。
                              指针终于指向凌晨三点。
                              “之渊……睡吧。”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68楼2022-04-23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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