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折辱
这狐狸却笑了,想来并不在乎,“我有说过要治他的心病吗?”
江浔稍有迟疑,“那您意思是?”
“心病不用去理,他那些新伤旧疾能治便治,难治的不必强求。”靳沣神色冷极,“我只要他活着,为我做事就够了。”
于靳沣而言,靳之渊只是个偿还罪孽的工具,破旧不堪之时就代表要被丢弃。
江浔不再执着去劝靳沣,低下头暗自思索了什么,再抬头时只简短道,“小江明白。”
“你知道的,”靳沣那双精明狐狸眼此刻正与江浔对视,“别让我失望。”
靳沣言下之意是靳之渊和骆焓已经靠不住了,现下他心头宠是江浔。
江浔自然清楚自己正是得宠之时,这小狐狸尾巴摇的倍儿欢,同老狐狸交换了眼神,“那小江先行告退,不打扰靳老板品茶。”
靳沣满意一挥手,又端起茶盏,“去吧。”
江浔这才转身离开书房。
待回到自己诊室,一进门便看见靳之渊靠坐在床头,眉间蹙着,似乎心事重重。
“睡醒了?”江浔把门关紧,扯过椅子坐在床边,近距离看他,“我去见靳老板了。”
靳之渊反应还是迟钝,盯了江浔好一会才回应,“刚醒。”
看来他恢复得并不好,嗓音依旧喑哑,尽显疲惫,状态已然不同从前。
“我说的第二句,你还没给我回答。”江浔关注点依旧清奇,“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靳之渊缓慢摇头,只道句没头没尾的话,“今天应该有雨……也可能是雪。”
江浔并不想看到如此平静而面无表情的靳之渊,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起伏的情绪,或是些别的什么,“你这就无趣了。”
靳之渊沉默着抬起他那只带了好些针孔的右手,轻抚过胸口。
江浔总是想找点乐子,哪怕这个乐子对于靳之渊来说是伤疤,那他也是要揭的——反正最后会痛的不是他,那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江浔又锲而不舍开口,“我可是帮你求情去了,但靳老板好像不太关心你,他原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他说让我保住你的命就行,好方便日后使唤你做事,不用费心治疗。”
江浔话锋一转,余光似乎在观察靳之渊,“可我不忍心让你留下病根,万一有个什么难缠的后遗症,那多可惜,平白坏了这副好皮囊。”
“所以我决定违背靳老板的意愿,好好给你治伤。”
靳之渊气息逐渐紊乱了,偏过头试图逃避江浔的视线,“不用你可怜我。”
江浔自是很快察觉靳之渊的异常,继续添油加醋,他要这把火烧起来,“看来你在你父亲心里的位置现在还比不上我这个外人。”
靳之渊眼底泛过一抹痛色,搭在胸口的手抖了一瞬,而后用指尖发力按住肋间,呼吸愈加艰涩。
“生气了?”江浔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容,“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靳之渊怒极反笑,泛白指尖已毫无血色,“这些我早知道……你不必反复提醒。”
“别这样用力,”江浔去抓靳之渊按着胸口的手,“伤口会裂。”
根本不用太多力气,就可轻易钳住靳之渊的手腕,现下这般虚弱的他自然无法挣脱开江浔的大掌。
掌中腕骨细瘦,不堪一握。细细感受腕子的颤抖,触感微凉。
这样随意掌控他人的感觉,江浔很是喜欢。尤其这人是靳之渊,更是舍不得放开了。
他又不知分寸将二人距离拉的更近,“前些日子你刚胃出血,这勉强调养过来的身体可经不住气。胃病大多是情绪病,收敛些才好。”
靳之渊没试着去挣脱江浔的钳制,他清楚不过是白费力气,“你把嘴……闭上。”
“那可不行,我话密,闭上会憋死的。”江浔挺委屈,眼巴巴看着靳之渊。
“那你……就憋死……”靳之渊似乎起了杀心,盈满血丝的眼停留在江浔侧颈片刻。后又妥协于现状,仅在口头上逞强。
“怎么?”江浔使了几分力气去捏他腕骨,似是威胁,“真想杀我?”
靳之渊完全不在意自己手腕被攥痛,只是认真点头,“想。”
“你是靳老板手底明棋里最利一把刃,能爬上这个位置,绝不只是因为你和他是父子。”
江浔笑弯了一双眼,“如果是全盛时期的你,我自然不是你对手。”
“但你现在……”
“是半残。”
靳之渊瞳中闪过几分落寞,他承认江浔戳到他痛处了。再去争辩只会更难堪,更何况他也没太多精力去反驳。既然江浔摆明要折辱自己,那就遂了他的愿罢。
故而靳之渊不再作声,长睫随垂着的眸,在眼下覆了一片细密阴影。一动未动,任凭江浔攥着他的手。
太空洞了。
这不是活人应该有的神情。
大概这里剩的只是躯壳了。
江浔不要看到这样的靳之渊,既然是自己惹的,就该自己去哄。他甚至转移话题开始劝靳之渊好好吃饭,“太瘦会脱相,就不好看了,你得吃饭,多吃。”
靳之渊迟迟未回应,很痛苦地喘了几声,慌乱间用左手解开衣衫最顶端那颗扣子,仰头费力呼吸几回合,涨红的脸这才勉强恢复原先的面色。而后一记眼刀甩过,“先……放开我。”
“你先答应我吃饭。”江浔很倔。
然而靳之渊更犟,“先撒手。”
“好吧。”江浔不情不愿松开手,转身就要走,“那我去给你取饭。”
靳之渊揉着酸痛的腕子,“别取……不吃。”
江浔知道靳之渊是要气他,他依旧是背影对着他,未曾转过身,但镜片后的眼已眯起,“你自己吃还是我往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