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自YO自在】【转载】】再难，也要笑著爱 by若水

面对最爱的甜点，他舌下不知怎地竟泛起一丝苦涩，完全提不起食欲。他缓缓伸手，舀了一匙莲子，悬在汤碗上方，半天没吃。他叹口气，决定把汤匙放下，已在空气中冷却的四五颗莲子又重新浸回热汤里。
他满脑子只想著一件事：
妈是江河集团总裁江裕展的情妇；
而他，是江裕展跟妈婚外情产下的私生子。


从小到大，他因为没有爸爸，受尽同学的嘲笑欺凌。原来爸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妈何以要让他觉得，他是个没爹的孤儿？
他想问妈，又怕惹妈生气，一时不知该用哪种表情来面对她。
一连串反常的举止，路人都看得出思佑郁郁寡欢，何况是最了解他的妈？她察觉事态不对，收起了笑容问：「发生什麼事了？谁欺负你吗？」
思佑一怔，忙不迭摇头：「没……没有啊。」


妈不信：「你从小就是这样，七情六欲全写在脸上，藏不住半点心事。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定有问题！谁那麼大胆找你麻烦，告诉妈，妈去揍他！」
思佑被妈土匪般的语气逗笑，本来紧绷的气氛登时缓和许多。他挣扎著，不知该不该把下午的事告诉妈。思祺交代，时机尚未成熟，要他先对妈保密。然自他会说话以来，一直跟妈无话不谈，要他把这麼大的事情瞒著妈，怎不教他寝食难安？
犹豫了半天，他终於选择向妈倒戈，壮起胆子开口：「妈，我……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麼事这麼正经八百？」妈笑眯眯：「放马过来，妈见招拆招、有问必答！」
思佑凝视著妈，从小他就觉得妈超美，白晳的皮肤加上细细的凤眼，荡漾著古典绝尘的气质。每次妈到学校帮他送便当开水，都会引起同学一阵骚动。开家长会的时候，来参加的爸爸们也总会以「佑佑好可爱、好乖哇」为话引，藉故跟妈多讲几句话。
「嗯……我想问的就是……」吞吞吐吐半天，好不容易补足以下的句子：「我爸……其实是姓江对不对？」讲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是细如蚊鸣。


妈脸色愀然一变，原本透红的双腮倏地惨白，表情异常严肃。思佑见状，吓得手足无措，想找些别的话题来缓颊，脑子却一片空白，不知怎麼收拾才好。
「谁告诉你的？是那两个女生？」妈的声音冷得像冰：「她们是谁？」
思佑无从推诿，只得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妈。妈越听越气，到后来竟全身发抖：「太可恶了！她们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想来编派你？」


还没说到两姊妹帮他安排相亲的部分，妈已经四肢无力，瘫倒在思佑对面的椅子上。思佑起身要去扶她，妈摇手示意不用了。
思佑心虚地看著妈，为自己的轻率懊悔不已。妈把头埋进双掌之间，半日无语，思佑也没敢出声。母子两沈默对坐良久，妈终於抬头，幽幽地问：「我一直骗你说你爸死了，你怨我吗？」


「我跟你爸，是透过音乐会结缘。说来好笑，你爸根本不懂音乐，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拗不过朋友的大力邀请。那个朋友，叫陆青阳，跟你爸是大学化工系的同学，百年难得一见的研发天才。大学毕业后，他们合开了一间食品公司，陆青阳负责研发、你爸负责推广，干得有声有色。你爸之所以有今天，陆青阳功不可没。
「遇上你爸之前，我就认识陆青阳了。他热爱古典音乐，中学本来想考音乐班攻读小提琴，却因为出车祸手受伤，不得不忍痛放弃。当时他就立志，将来要赚大钱支持有天分的小提琴手。在他挖掘新人的过程中，无异间听到我的演奏，根据他的说法——『惊为天人』！或许是跟我特别有缘，他居然承诺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我捧成女生版的帕尔曼（注）。」


妈提到陆青阳时，唇梢微微上扬，眼角也闪过一丝少见的温柔。思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心中微微一惊。
「那天，陆青阳找你爸来听我的音乐会，就是想把我引见给你爸，游说你爸出钱赞助我发片。陆青阳始料未及的是，你爸已经坐享齐人之福，居然还会对我有非分之想。而我又年轻不懂事，没被有钱人捧过，傻傻地就被你爸骗到了手。


「我怀孕之后，陆青阳觉得对我不起，亲自登门来向我道歉。但我从没有怪过他，那不是他的错！为了我的事，他还跟你爸吵了好几次架。他说只要我拿掉孩子，他会给我足够的钱，让我到国外重新开始。我还有大好的前途，不该被你爸耽误。但你爸不这麼想。你爸说，我怀孕是江家的事，陆青阳管不著。加上你爸一心想要个儿子，无论如何不可能让我去堕胎。
「陆青阳说不过你爸，又劝不动我，气得跟你爸闹拆夥。刚好那时候，公司发生了另一件事，导致了陆青阳跟你爸的决裂。


「在我怀孕之后不久，陆青阳研发出一款液态果糖，甜度比一般砂糖高，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达到效果，连带减少热量的摄取，很适合有糖尿病或怕胖的消费者。你爸认为，这麼好的东西，应该要调高售价，强调它跟其他产品的差异。陆青阳却有不同的意见。他觉得现代人饮食太不健康，应该从最基本的调味开始改善。为了推广养生概念，不能卖得太贵，以免消费者望之却步。僵持到后来的结果，陆青阳毅然出走，另辟一间公司卖他的果糖。
「你爸那个人，天生的枭雄性格。即使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朋友，一旦威胁到他的地位，他就要跟对方斗到底。陆青阳成立新公司，多少费了些时间张罗人事场地，果糖的问市遂被你爸占了先机。江家果糖的定价，是一般糖的两倍。但因为用起来方便，热量又低，销量出奇地好。这一炮打响了名号，消费者都认为果糖是江家首创，陆青阳慢了一步上市，反而有点模仿的味道了。
「多年搭档变成竞争对手，你爸当然不爽，几次派人去陆青阳公司挑衅，扬言要收购陆青阳，都被陆青阳轰出来。陆青阳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消费者会明白谁的产品有价值。


「事实证明，陆青阳的坚持有道理。卖了一阵子之后，消费者发现陆家果糖品质不输江家果糖，价格又低廉得多，纷纷改买陆家果糖。你爸见陆青阳生意好转，心有不甘，扬言予以痛击。你想都想不到，他手段有多狠——他买通中盘，低价收购市面上所有陆家果糖。陆家以为货销完了，还在沾沾自喜，哪里想到你爸把货都囤起来，消费者根本买不到。等陆家第二批货完工准备铺货，你爸就推出『买江家果糖送陆家果糖』的活动，架上不管江家还是陆家果糖，都是江家供应，陆青阳的货打不进通路，只好堆回仓库。你爸出清了陆家果糖，陆青阳好不容易有机会进货，你爸却又低价促销江家果糖。消费者的心态，都是贪小便宜，看到江家果糖折扣大，当然趁机抢购。经过这麼一环扣一环地折腾，陆家的业绩从此一蹶不振。
「陆青阳向银行借了一大笔钱，聘了好几十个员工，大把筹码都押在这一注，岂知你爸刻薄寡恩，全不念昔日情分，一心要把陆青阳逼入绝境。陆青阳还不出利息，又没钱付薪水，只好回头找你爸谈并购。你猜，你爸怎麼说？」


思佑突然被问，一时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说：「呃……爸怎麼说我是不知道，换成是我，我不会眼睁睁看著朋友破产……」
思佑的妈冷笑：「不是说『虎父无犬子』吗？怎麼你就没你爸狠？告诉你吧，陆青阳来求你爸那天，我也在场。当时的陆青阳，也不过三十开外，居然焦虑得头发全白，憔悴得不成人形。当初意气风发说要捧红我的奕奕神采，荡然无存！即使是不相干的人，也会想帮他一把，你爸跟他那麼多年的交情，居然只冷冷扔下一句：『帮忙？可以，拿你的命来求我！』」
江裕展那句话，让思佑背脊发凉，不敢相信生父竟是恁般无情之人。


「可怜陆青阳的家人，爸爸没了、公司也没了，车子房子都被法拍，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陆青阳的孩子我见过，每回碰见我们，总是『江叔叔、席阿姨』地叫得好甜，可爱得不得了！我真不懂你爸怎麼忍心，冷眼旁观他们受苦受难？
「我拿出身上所有积蓄，找到陆青阳的妻子交给了她，但我能做的实在有限，顶多让他们饱餐几顿，治标不治本。那次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他们在哪儿、过得好不好，甚至是不是还活著，我都无从得知。回想起来，我真的对不起陆青阳。他对我，毕竟有知遇之恩哪。」
讲起陆家悲惨的遭遇，妈眼中泛起了晶莹泪光，声音也微带哽咽，显然有万般不舍。思佑感觉得到，妈对陆青阳，确实怀有一分独特的情愫。


「看尽了你爸的作风，我对你爸彻底失望。我收拾好行李，连夜搬离你爸租给我的那间房子。离开他的时候，我什麼也没拿。他赚的一分一毫，都是剥削他人得来的黑心钱，拿他的钱，会脏了我的手！你爸发现我跑了，大发雷霆，派人到处找，我就到处藏，两个人玩起了躲猫猫。后来，你爸的大老婆，也就是思祺的妈，抢先一步找到我，对我说了些恫吓的话，要我趁早消失，别妄想瓜分江家的财产。她张牙舞爪，我无欲则刚。我早就不想跟江裕展纠缠，更没想过拿江家的好处，他们吓不到我。」
妈顿了顿，严正告诫思佑：「倒是你。虽说你流著江裕展的血，但我不准你和江家有任何牵连。你要靠自己的双手证明：不靠江家，你反而活得更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