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并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快就要召他去觐见，他偏头看了慕从风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希尔文殿下的侍卫长罗德子爵——被殿下留下来看家，常年摸鱼的侍卫长先生在殿下回来之际没有看到薄暮，就知道自己的逍遥日子过完了。他在殿外守着还没站多久呢，陛下的命令就来了。他在迎接殿下的时候就在想，果然殿下和他们这种普通人还是不一样，出去公干一趟就带回来两个美人。
只不过么……他视线在慕从风颈上的颈环和踝上的锁链上扫过，便确定了这该是那个奴隶，心下便有了计较。
“楚少爷请。”他微微一礼，示意楚衡先走，然后拉起慕从风颈环上的链子，轻斥：“走快些。”如果不是陛下命令尽快，他甚至不会让这个贱奴站起来走。
慕从风被拉得一趔趄，他也想走快些，无奈脚踝上锁着的镣铐让他实在迈不动步子，他只得尽量地走快些，不至于过于拖拉。
到了殿外，罗德去向门外守着的侍卫禀报人已经带到，等候传召的时候他便将连着慕从风颈环的链子绑在了台阶下的栏杆上，链子的长度实在不足以让他站着，慕从风便只得低头跪着，才有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您好，皇帝陛下。”
“起来坐。”皇帝仿佛完全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便叫了起，等楚衡坐下，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
好看倒是好看，皇帝又看了希尔文一眼，怎么好像他就是喜欢好看的？
“不要拘束，就当我是希尔的父亲，见一见希尔喜欢的人。”随着他说话间，他的姿态也放松了许多，显得随和又好说话。
希尔文心下忽然有些紧张，父皇在当初让他寻找凶手的时候神情狠厉冷酷，现在人就在他面前，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似乎都不该像现在这样温和。
“孩子，说说看，和希尔是怎么认识的？”
“……”现下的情况显然也超出了楚衡的预想，所幸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看当时慕从风在星台时的录像，大致了解慕从风平时和希尔文的生活，临时编造实在是昏招，倒不如直接讲述希尔文和慕从风的事便是了。
“……说来惭愧，当初殿下降临我的母星，为了向殿下请求一些缓和的时间，我的国家将我献给了殿下……请陛下降罪。”他做出一些惭愧后悔的神色，仿佛是在为带着目的到希尔文身边而感到愧疚。
“可以理解，没关系。”皇帝温和道，仍然不恼，他笑了笑，接着询问：“你觉得希尔怎么样？对你好吗？”
楚衡简直要喊救命了，他咬着牙，脸上却带上一些温柔的笑意，“殿下很好，嗯……对我也很好。”
“那……你想做希尔的妻子吗？”皇帝手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击，他目光仍然很温和，楚衡刚想回答，忽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他脑中警铃大作，飞快地一闭眼，神思凝聚，立时化为屏障镇守灵魂。
哪里来的精神攻击，竟然还敢动到他的身上！瞬间一丝精神力探出，如针尖一般狠狠回击。
针锋相对只在一瞬间，他随即向着皇帝露出一个适当的惊喜神情，却又好像有些踟蹰，小心道，“我很想……但我这样的身份，只求能够留在殿下身边，侍奉殿下。”
“若是朕要你为奴才能允许你留在希尔文身边呢？”
“……”楚衡一时无言以对，希尔文刚想说话，被皇帝的眼神挡了回去。
“……奴愿意的。”楚衡低声道。
“很好，朕问完了。”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问希尔文的爱人的问题已经问完了，那么……皇帝平淡道，“来人，带下去，交给军情司的长风司长。”
“父皇！”希尔文急忙站了起来，“请您……”
“请朕什么？你不知道原因？带下去。”

军情司的长风流云司长是一位传奇般的人物。他自从皇都大学以首席身份毕业之后始终跟随当时的七皇子在外征战，七皇子声名不显，他也同样低调。许多人嘲笑他不懂何为良禽择木而栖，但数年之后，七皇子西泽尔殿下迎娶羽家族贵女羽凌音，很快一路扶摇而上继承皇位，他也随之青云直上，位列军情司副司长之位，授勋少将，加封伯爵。
这对帝国勋贵而言不过算是一次投机的成功，但于长风流云不同。作为母星被毁之后进入帝国的遗民后代，贵族眼中的贱民，他在短短数年间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成为帝国境内无数外来移民的偶像。
虽然长风流云的初衷不过是从军，在姐姐长风流岚与邻家哥哥薄霁雪的影响下在志愿中选择了七皇子殿下率领的队伍，他本来是做好了靠着攒军功一点点上升和有朝一日七皇子被新皇处理时陪葬的准备的。
虽则外星移民中不乏在帝国之中有所建树事业成功者，如同在科学院任职的薄叙与燕逢云教授夫妇，著名画家薄奚秀，太空军上校风落等，但终究只是少数。甚至本身就出自原所在星的贵族，且从事行业少有不需要天赋者，长风流云这样姓氏很白兰星而公开的仿佛是出自运气的成功，无疑十分引人注目。
帝国军队到达之前的白兰星因其独特的共生为主的生态圈而孕育出和平共生的白兰文明，辉煌的文学与艺术是白兰星的代名词。但是——这样的没有战斗能力的文明，在外敌入侵之际如同婴儿一般脆弱。生性平和的白兰星人接受了帝国的统治，同时便等同于接受了将性命拱手相让。一部分智商超群的白兰星人被甄别出来，成为帝国公民，而另一部分随着白兰星一同化为宇宙中的尘埃。
成为帝国公民的白兰星人主要来自白兰星三个支脉的五个家族，如白兰星王爵薄奚一脉与一等王公长风家族，在迁入帝国之后又有薄奚氏支脉改为薄氏，长风氏支脉改为风氏，随着时光推移，却似与主支再无干系了。
这样出身的长风流云，天然便同情平民，对因帝国侵略而迁入帝国的移民格外同情，因此也格外受到帝国贵族的排挤，甚至一度为陛下所不喜，以至于他位居军情司副职竟十数年不得升，直到皇帝开始对羽家族动手。
“司长，陛下希望您能够在不伤及其性命的情况下……”
长风流云伸手示意他闭嘴，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镜，复又戴好手套，朝着皇帝的使者傲慢地一抬下巴，示意带路。
等他到的时候，楚衡已经被绑上了审讯椅。看在皇帝陛下吩咐的份上，楚衡衣着整齐，绑他的绳子都是贵重的柔锦制成。
长风流云抬了抬眼皮，上下打量了楚衡一番。这样评估的眼神往往令人非常不适，但楚衡全然无动于衷，他顺着长风流云的眼神回望过去，同样打量着这位司长先生。
长风流云沉默着，虽然他的眼神已经几乎把楚衡扒光了。
“陛下希望我使用温和的方式？”
“他是什么人？”
使者面露难色，“是太子殿下的爱人楚衡先生，陛下不希望因此伤害父子情分……”
长风流云轻笑一声，他从架子上拿下一条漆黑的鞭子，轻轻一甩，划出凌厉的破风声。
“我明白了。”
“楚先生，希望我们能够进行一场令彼此都愉快的交流，您打算现在说吗？”
“是的，”楚衡回答道，他彬彬有礼地询问：“请问能给我一杯水吗？”

希尔文殿下带着二十个奴隶从陛下的宫殿走回他自己的府邸的时候场面看起来真的很壮观，被偷偷围观了一路的殿下看在自己牵着的爱人的份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但他的确不高兴。
他又烦又累，随便命令了一声让侍卫长去把这些奴隶安排了便倒在床上睡了。在睡眠中，这种无意识的愉悦状态下，他梦见了将来：他回家的时候他的爱人会在门前等他，给他一个柔软的带着浅淡香气的吻，他们会一起看书，一起听音乐，情到浓时便交换一个绵长的吻。
希尔文的住处本身没有准备给奴隶居住的地方，因此侍卫长只是在花园边缘临时开辟了几间棚屋——奴隶本就算不得人，有个能挡风避雨的地方已经不错了。
慕从风垂着眼，拿着花园里放着的工具清理着许久不用的棚屋。可怜皇帝送的奴隶全是供内宅使用的，甚至大部分都用来侍奉主人床榻，哪里会做这种活，更害怕伤害到他们将养得柔软白皙的身体而为主人所不喜，因此一个个站在那里只能干着急。
慕从风在心里叹气，但他仍然只是清理了能供自己休息的一小块的地方，拣了侍卫长丢进来的布料中还算完整干净的铺好，便躺了上去。
——他真的很难受。
浑身都在疼，濒临破碎的身体被强行拼合在一起，过载的精神力使他的大脑像被千万根针在扎一样，他找不到方法缓解，只能硬忍着。
慕从风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皮沉沉地向下坠，在这个仿佛安全的地方，他终于放任自己昏了过去。
“你……你还好吗？”
慕从风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暮色四合。他身边半跪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她将营养膏和水递给慕从风：“刚才可以去领晚餐，我看你没有醒，就替你领了你的那一份。”
“谢谢你。”慕从风甚少见到这样纯粹的善意，他手撑着地勉强坐了起来，喉头又涌上一股腥甜。
“不用谢……”少女脸色微红，她小心地指了指慕从风颈上的颈环和踝上的锁链，“这是殿下给你的吗？”
“……是的。”
“所以……所以殿下已经临幸过你了吗！殿下还愿意给你留下标记……您一定很受殿下宠爱叭！”少女露出些羡慕的神色，随即神情又有些低落，“所以殿下不喜欢女人，对吗？”
慕从风无言以对，这样的热情他向来难以招架，从前的微生沅就是如此，他便常常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这个陌生的女孩子也是……
他微微垂眼，掩去眼底的自嘲之色。如果真得殿下宠爱，又怎么会在这里。
“贱奴！殿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吗？”一鞭子劈头盖脸地抽过来，慕从风紧抿着唇，生生受了——但他显然高估了此刻的自己，他被抽得扑倒在地，再也忍不住要溢出来的鲜血。
所有人噤若寒蝉，立时瑟瑟发抖地跪了下去，忙不迭地叩首认错：“请大人责罚。”
罗德本意是将这些奴隶带去供殿下挑选一个今夜侍寝的，谁知刚刚过来就听到他们大胆到议论殿下的偏好——真该吊起来抽一顿长长记性。
罗德踢了踢伏在地上的慕从风，傲慢地命令：“你，起来跪着，明天早上再起来。”
“其他人，跟着我去见殿下。”发抖的奴隶们连忙应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慕从风艰难地试图爬起来，奈何全身都使不上力，他摔了一次又一次，才终于弯着腰慢慢站了起来。
他低着头在原地跪下，茫然又难过地想……所以，殿下是真的不要他了吗。

希尔文看着面前跪成两排的奴隶，觉得自己头疼极了。
他府里一直没怎么用过奴隶——大概是因为薄暮什么都能做，他也不喜欢人多，但是现在薄暮的机身科学院还在紧急制作，一个府邸并不能没有人打理，侍卫长罗德出身贵族世家，拥有子爵爵位，更不可能帮他处理家务……难不成所有活计都让从风来做吗？
因此需要些奴隶来做，但是……这些个又实在太多了。
“谁会做饭？”
寂静良久，一个少女才怯怯地举起手，颤声道：“回殿下……奴会的。”
“好，”希尔文点了点头，“你留下来，以后负责家务。”
希尔文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奴隶们，千篇一律的柔软与温顺，他没有什么反应，点出两个最美丽的少女，“你们将来负责打理我的花圃，具体怎么做自己去学。”
他看了看，又示意三个英俊的少年上前：“你们负责打扫庭院。”
他将奴隶们的工作安排完，便叫他们下去干活了，只示意那个会做饭的女孩留下来：“你叫什么？”
少女微微低头，柔顺道：“回殿下，奴名叫阿沅。”
“去做晚饭……三人份吧。”
希尔文心情好了一些，他走去客房要找慕从风，但一间间全找遍了也没有见人——他下意识以为自己休息的时候慕从风会在某一间客房里歇着，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殿下，您是在找一位戴着您赐的颈环的先生吗？”阿沅准备好了食材，正准备询问殿下的口味，却见殿下一间房一间房地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人，连忙问。
“对，”希尔文压下恼怒，“你见过他？”
“是的，他在靠近花园边缘的棚屋里……侍卫长大人……”她刚想说侍卫长罚了他跪，还未说完希尔文就已经转身直奔花园，脚步急促，心情仿佛十分急切。
阿沅望了望希尔文的背影，咽下没有说完的话，回厨房去了。
希尔文找到慕从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慕从风昏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有未尽的鲜血。他来不及思考更多，急忙抱起慕从风往他的寝殿走，一边用光脑呼叫了医生。
希尔文靠在墙上，无力地闭上眼睛。
医生检查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慕从风身体太弱要好好休养，昏倒多半是因为营养不良。除此之外对慕从风为什么吐血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等他自己醒来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
他不怀疑专供皇室的医生的专业水准，却直觉没那么简单。可是从将慕从风带上飞船至今，分明无事发生。
希尔文忧愁地叹了口气，又坐在床边守着了。
慕从风越来越单薄，他明明就在这里，却又脆弱到好像随时都会化作一缕烟尘消失。而更令人绝望的是，他完全找不到应对的方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躺在床上的慕从风又在咳嗽，他甚至都没有醒，只是胸腔在起伏着，咳嗽声停了，他的唇角就又有鲜血淌出来。
希尔文连忙去擦，却见慕从风慢慢睁开了眼睛。
慕从风望着他，那样的温柔的充满爱意的目光，他微笑起来，那双常常充满忧郁哀伤的黑眼睛盛着浅淡的笑意，连带着他的容颜都鲜活了起来，依稀有多年前的少年气。
那一瞬间希尔文嫉妒极了那个与慕从风在少年时相逢相知的人，他或许见过慕从风舞剑的模样，又或许慕从风曾伏在他怀里大笑，或许慕从风也会低笑着同他讲些缱绻悱恻的情话……他的同胞兄长克拉伦斯，他因为一次变故不得不掩去身份，却得到了这世间最珍贵的明珠。
而在这颗明珠被献给希尔文的时候，却已然是明珠蒙尘，还生了细小的裂纹。但没关系，希尔文想，还有很长的往后余生，总有尘尽光生的一天。
希尔文双手覆在慕从风伶仃的腕上，他在心里道，从此见我……便如见故人罢，我也会待你很好很好的。

慕从风醒来之后仿佛完全好了，希尔文在询问他的时候也只得到了他所谓已经好了的回答，不知他是自己也不清楚还是不愿意说，希尔文也就没有再问。
——但他连续在三天中都无缘无故地昏倒。
希尔文无法，只得吩咐着更细致地为他准备食物，去医院要了些温和的补药。并更重要的，强迫慕从风休息，不要总是试图去找些活干。
但是收效甚微。不让他做事，他就不愿意吃饭。
希尔文没有想到只是权宜之计的一个“奴隶”的说法会让慕从风如此，他似乎的的确确地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奴隶了，没有做事，没有服侍主人，就不应该得到食物。
希尔文只得命令他每夜去“侍寝”，但也绝不会碰他，只是睡在一起，甚至因为担心自己睡相不好会打扰到慕从风，他会在慕从风睡着之后自己偷偷去偏房睡。
希尔文将要封太子的消息早早被皇帝公诸于众，典礼也已经几乎筹备完毕，只等着胜利日举行了。所幸希尔文常年住在宫里，也只是有几位皇子来送贺礼，否则帝都贵族只怕要踏破他王府的门槛——皇帝在位三十余年太子人选一直未定，这次立了希尔文，希尔文便几乎确定是下一任皇帝，只要他能够安安稳稳等到继位。
于是皇帝给了他一点休整的时间，便把太子应处理的事务全部交给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这些任务在一天之内完全可以完成并且不会占据正常的休息时间，但就没有时间再做些别的运动……比如宠幸奴隶什么的……时间设计得非常微妙。
希尔文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继续做事了。
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他为慕从风准备的住处，他又调了一个奴隶分担家务，让阿沅在除了做饭的时间都去照顾慕从风，一旦出问题立刻过来告诉他。
希尔文看了看时间，一天风平浪静，或许一会儿可以好好吃个晚餐。
“……从风，殿下明明很喜欢你呀，”阿沅不理解慕从风的自卑自厌，至少从这几日看，殿下呵护他简直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这样被殿下所宠爱，他还担心什么呢？她小声说，“受宠的奴隶可以稍稍恃宠而骄一点……以后就没人敢欺负的。担心宠爱不能持久的话，可以求一些殿下的赏赐，以后也可以过的好一些……”
慕从风微微低下头，没有应声。
他的睡眠其实很浅，即使寂静无声的时候也会惊醒，漫长一夜也睡不了多久。所以……他其实知道殿下会在他睡着之后离开，殿下不愿意碰他，甚至不愿意同他睡在一起。其实完全不必的，殿下不愿意与他同榻而眠，完全可以命令他离开，睡地板甚至是门外，都没有关系。
“或者其实可以试试享受当下……”
慕从风低低叹息，“别这样说。”
这才是正常的普通奴隶的想法，但他……他却总在奢求殿下的爱。
“我……我可以去花园里看看吗？”他总不能一直躺着等人来照顾，他总要好起来的，殿下一时的怜悯能维持多久，殿下不会喜欢一个病病歪歪不能服侍他的奴隶的，等殿下厌倦了的那一天，他是不是就要被赶出去了？
阿沅求之不得，殿下这几天的烦恼之一就是慕从风看似正常却总是恹恹的，于是让她找机会劝一劝慕从风，他主动提了想出去走走，阿沅自然是赶紧带他去了。
阿沅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迅速得到殿下的信任，很大一部分就在于她实在很会察言观色。
帝都星气候都是程序调控，在合适的时候准备合适的天气。皇宫里更是如此，无处不妥帖，无处不细致，只是这样做出来的景色，美则美矣，却失了神韵。
按常理来讲，不同的星球上该是不会有完全相同的物种的，慕从风抬眼，却望见了一片金合欢。那样一片明丽的金色，天地间都好像被铺满。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做一个合欢花吊坠了。”
“合欢花的别名叫相思树，我不知道我可以去查，说说，你到底偷偷藏了多少这种细节？”
“我喜欢听你直接说爱我。”
…………
“从风！从风！醒醒……”

“他是在合欢树前昏倒的，但是其实并不能确定是不是由合欢树引起的……”希尔文沉吟良久，“算了，只要他不主动要求去看合欢花，就不要带他去了，去花园别处吧。”
希尔文与慕从风共进晚餐的美好期望破灭，他去储物箱里抽了一支营养膏，咬了两口又坐到了慕从风的床前。
“是，殿下。”阿沅顺从应道，欲言又止，却还是低低地问了出来：“殿下……您如果喜欢从风，为什么还要这样禁锢着他呢？”她指的是慕从风颈上的颈环，踝上锁着的锁链希尔文为他去了，却留下了颈环。
希尔文看了她一眼，想到将来或许要面对的种种场合，他点了点头，“一会儿去找我拿控制器，等他醒来帮他取掉吧。”
“是。”阿沅只柔顺地低着头，退到床的另一侧。
“阿濯……殿下……”慕从风仍然困在梦中，那一片合欢花的金色带他回到了曾经蓝星上的花丛，他将合欢花吊坠送给司濯后没过几天，司濯便提出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他全然信任着司濯的，问也未问一句，就跟他上了车。当他打开车门，看到的就是一片明亮的金色，彼时落日熔金，南山流泻下百丈落霞，置身于辉煌的金色之中，天地之间好似只有他们二人。
司濯在他耳侧低笑：“我的从风什么时候才能坦诚一些呀？我就知道你特别爱我。”
“我也爱你。”
他在这一瞬间惊醒，所有颜色都消退殆尽，他怔怔望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好像想将梦中的画面刻上去。
“呀，你醒啦！”撑着头守着他的女孩立刻反应过来，她快步走到床前，“现在要吃些东西吗？”
阿沅扶着慕从风坐起来，“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去那里……”
“……”慕从风眼前雪白的颜色还未消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凝聚在面前的女孩身上，有些迟缓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这不怪你。”
“对了，殿下说让我为你去掉颈环……你先不要动。”阿沅将控制器对准颈环衔接处的隐秘接口，一声轻响，颈环便从后面打开了。阿沅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下来，暂且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慕从风一动不动，眼睫微颤。
“对不起……我想再睡一会儿。”他将自己缩回被子里，像是终于被保护起来了一样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近来似乎格外喜欢多想。
离开了剑道，竟真一事无成……一无所有。
精神力透支带来的遗患仍未消除，他疲倦的精神催促着他休息，他甫一闭上眼，便又昏睡了过去。
阿沅拿起了放在柜子上的颈环。
是很平常的样式，使用的却是相当珍贵的材料，且看起来只像是廉价的C号合金，希尔文殿下显然是为这个颈环用了细致心思。阿沅的目光从颈环左侧到右侧一点点移动着，细看才发觉，在繁复的花纹中隐藏着一句花体的帝国文字——赫然是殿下笔迹。
阿沅细细思索着那些词语的意思，她在脑海里翻空了自己读过的所有词典，最终发现只有一个方向的意向——伴侣、爱人。
那句话的意思是，予吾爱。

走爱发电……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册封皇后之后，新皇后所出的希尔文就成了更名正言顺的中宫嫡子。至于先皇后羽氏的儿子，本就不大受皇帝爱重，自从羽皇后为陛下所厌弃之后，皇帝对这个儿子更是见都不想见了。
何况自从希尔文诞生开始，所有的宫妃就已然明白，无论她们有没有孩子，孩子成不成才，都没有人可以和那位闭门不出的薄氏争陛下的心，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可以去和希尔文争太子之位。
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能够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去一遍遍的叩门，双眼通红地请求那位薄氏看在孩子的份上来见他一面。
皇帝最终没能敲开那扇门，从此便努力地做好一个父亲，抚养希尔文长大。而如今，希尔文在外征战积累下的不世功勋，也已经足够他立足，他还有很长的生命，足以成为一位合格的太子，并在将来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带领帝国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礼仪官正宣读着希尔文殿下多年来立下的功勋，从阿尔法星云到安兰星区，他率领帝国的远征军队开疆拓土，将帝国的版图扩张至有史以来的最大。他勤勉奋勇，自从毕业离开皇都大学之日起，十余年时光几乎尽在远征飞船之上度过，身先士卒奋不顾身……
慕从风认真地听着。
这些他从不曾知道的，希尔文的另一面。
希尔文在他面前从未展露过的一面，与温和冷静的皇子殿下不一样的，带领着帝国远征军的将军的一面。
那些放映出的录像里展示着的是帝国的威势，是属于希尔文殿下的荣耀，却也同样是……被降临的星球人民眼里的罪行。
他带领着帝国的军人抢夺他人的家园，屠戮他人的同胞，将一颗颗被屠杀到渺无人烟的星球作为资源星纳入帝国的版图……他对无数的生命星球都是这样做的。
他本也会在蓝星上这样做。
慕从风倏然间觉得浑身发冷，他望着投影出的影像，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战栗着低下了头。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从前。
他所认识的司濯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息风郡，出现在他的面前。当他第一次问起司濯的从前，他所听到的便是他坦言他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记得自己的从前。慕从风当时觉得他该是出了什么意外失去了记忆，于是他调用家族的势力帮他追查，查身份信息，连DNA数据联网比对都做了，最终只能证明整个蓝星上，从不曾有过司濯存在的痕迹……一丝一毫都没有。
既然找不到他的家人与过去，那时候的慕从风并不在意这一切，他们可以一起，他可以给他的阿濯很好的将来。
可是那时候出现在蓝星上的希尔文，真的不是在为之后带领军队降临做准备吗？
对一个忽然出现的人，慕从风竟没有一丝戒心。
——那时候的慕从风尚且掌控着慕家一半的权柄，他是家族最锋利的剑刃，是家主唯一的继承人，他终有一日会掌控整个东方帝国，成为新的元首。
——那时候他满眼都是他的挚爱，权势与地位都在手中，没有了汲汲营营的必要。
只是那时与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蓝星处在一个被刻意隐藏过的坐标，它本不会被发现，更遑论帝国远征军的降临。

繁冗的仪式进行了一个下午，直到礼仪官一声唱喏，希尔文朝着王座单膝跪下，皇帝为他加上冕服与金冠。
低沉悠长的音乐声响起，宣示着册封礼的结束——希尔文殿下在这一刻，正式成为帝国继承人。
“宴会稍后开始，诸卿……此时自便吧。”
“殿下。”慕从风与诸多的仆从一同侍立在会场座席之后，希尔文在观礼的贵族依次退场，会场几乎空了之后才走了过来，他穿着那身华丽的礼服，披着金红耀眼的冕服，头上戴着王冠，像天神降临。慕从风怔然看了许久，才跪下去行礼。
希尔文唇角带笑，他扶着慕从风没让他跪下去，伸手抚过慕从风的发：“和我去吃点东西吧，晚上的宴会又是舞会，你也不方便在宴会上吃东西。”
“是，多谢殿下赏赐。”慕从风垂着眼，顺从应是。希尔文在前方走着，他落后一步跟在希尔文右后侧。
在属于希尔文殿下的休息厅中，侍从已经准备好了甜点水果，侍立着等候差遣的仆从们见希尔文带着一个奴隶进来，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你喜欢甜食吗？”希尔文打量着桌上的茶点，他觉得甜腻，只尝了一点，便拿起有些清苦的冬青茶。他也拿不准慕从风喜不喜欢，只是心知倘若他直接给了，不论喜不喜欢能不能吃，慕从风都会满怀感激的接下的。
“喜欢的，多谢殿下。”慕从风躬身接下希尔文递给他的托盘，他自然不能与殿下一同坐下，殿下又不许他跪，他迟疑再三，还是低着头站着了。
“你在这里休息吧，我会让阿沅过来，宴会开始之后，和她站在一起就好。”希尔文看了一眼光脑，便知此时又要去准备舞会——无论如何，他是今天的主角，尽管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总该尽到应尽的责任。
“我需要去见父皇一趟，你坐下休息吧。”希尔文说，“嗯……这里的家具和食物你随便处置，这是我的地方。”他又看了一眼时间，急匆匆地走了。
不枉皇帝陛下提早的筹划与准备，一整日的典礼顺利进行下来，晚间使用的宴会厅也早早布置妥当，熏香的烟气袅袅而上，音乐低柔地流淌。
皇帝站在台前，他的身侧站着一位盛装的美丽女子——深雨贵妃，在皇帝彻底掌控帝国之后，曾经为了稳固地位求娶的帝都门阀贵女无一例外失去了陛下的宠爱——想来自始至终皇帝所在乎爱重的只是她们背后的家族与掌控的权势。在诸多大贵族出身的皇妃失意之际，出身普通的深雨成为了陛下的新宠，据说她在入宫为妃之前在皇都大学求学，跟随着那位英年早逝的天才薄霁雪教授读博士，是皇都大学多年来最有天赋的女学生之一。
“太子殿下到——”
希尔文在皇帝的要求下换了件礼服，这件礼服倒显得他面容都冷肃了一些，他孤身走来，背后是做成星空的墙面与穹顶，好像他从星辰深处走来，又要去往不可知的方向。
“希尔，宴会开场的第一支舞，就由你来跳吧。”深雨贵妃开口让一位长相甜美的贵族少女上前来，这在之前便告诉过希尔文，他以标准的礼节邀请这位小姐与他共舞一曲。
他们在舞池中央旋转，聚集着在场所有的视线。
“殿下不高兴。”阿沅小声朝慕从风道，“殿下不喜欢跳舞，更不喜欢和没见过的陌生女孩跳舞。”
慕从风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也追逐着希尔文，尊贵的太子殿下风度翩翩得令人目眩，他的手慢慢攥住了。
同殿下一同旋舞的少女美丽动人，他们一同游走在绚丽的灯光之下，一对璧人。
他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距离回到帝都星近三个月，皇帝并没有为难慕从风的意思。希尔文心道想必是楚衡认下罪时的细节过程等并没有被长风流云与皇帝看出破绽，现在没有追究，以后应当也不会了。
“殿下，楚衡已经被陛下充作奴隶，在军情司中……长风司长身边做杂役。”希尔文在军情司任职的下属第一时间为他传来了消息，希尔文虽然疑惑于陛下竟然没有杀了他，但他没有多想，只当是想要留下楚衡慢慢折磨，又或是楚衡说出了什么令他戴罪立功的东西。
希尔文殿下正忙着准备去边境。
帝国的第七舰队在边境巡航之际陷落，第七舰队一度在希尔文掌管之下，大概希尔文是最熟悉这支舰队的人。因此皇帝在收到消息之后便决定让希尔文前去调查，本身这并不算是特别大的事情，皇太子亲自前去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安抚边境守军和公民。
边境近些年虽然安定，但虫族始终蠢蠢欲动，常常会有一些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因此也并不完全安全。希尔文想起慕从风才好了一些的精神和身体，想要带着他一同去又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把他留下。太子府里的人都是筛选过的本分老实的仆从，他又提前吩咐过以对待太子妃的方式尊重服侍慕从风，有阿沅这个他任命的侍长看着，应该也不会出事。
饶是如此，希尔文还是又是担忧又是不舍，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带上侍卫长启程了。
希尔文刚刚离开不到两个小时，皇帝的亲卫便叩开了太子府的大门，将留在府中的慕从风带走了。
慕从风神情茫然，他被亲卫按着跪倒在地时，仍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皇帝面色沉郁，他拍了拍手，等在一边的亲卫拖着楚衡上前，长风流云随之上殿，恭敬地立在一侧。
“流云，你来说。”
“是，陛下。”长风流云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楚衡身上的伤痕，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他单膝跪地行礼，得了允准便站了起来，放映他录下的视频。
“如您所见，楚衡对曾刺杀太子殿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所供述过程与细节可以自圆其说，因当日情况依据已不可考，臣认为他的口供可以认为可信。”
“但是，臣让他演示了刺杀殿下时的剑招，他的剑意与您提供的完全不相同。”
皇帝冷冷瞥了低头跪着的楚衡一眼。
他调出另一个视频。
赫然是希尔文曾给慕从风播放的那一段，慕从风是如何砍下微生沅的双腿，又是如何将剑刺入司濯的胸膛。
薄暮在希尔文身边数年，希尔文只知他自己拥有薄暮的第一权限，他给薄暮的数据库里加了密码，甚至在决定保下慕从风的时候他删去了薄暮存着的文件，于是他放心地把薄暮的核心交给了科学院——机身毁坏，核心也有一定程度的损伤，都需要修复。但他不知道薄霁雪在制作薄暮时便留下来的源权限和隐藏密钥，这两者让已经产生了怀疑的皇帝从薄暮被删干净的数据库里还原出了这个视频，让他的计划在皇帝面前无所遁形。
“温沅，你说你知道的。”
“是，主人。”阿沅顺从道，“属下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一段时间，发现太子殿下对这个奴隶格外不同。但是日常生活很难说明什么，于是属下曾检查过他戴着的脚镣与颈环，他的颈环上刻着殿下笔迹的帝国文字，意思是予吾爱。”
皇帝冷笑一声。
“朕的小希尔为了你，竟然都对着朕撒谎。你害死他一次不够，现在还敢出现在他身边？还敢，出现在朕面前？！”

所以说希尔实在不该欺骗他的老父亲

番外 断章
一、毕业舞会
“从风，后天是不是你的毕业典礼啊，我听说你们晚上还开舞会。”在慕从风的公寓里，司濯正靠着靠枕，百无聊赖地看会儿节目看会儿慕从风。
慕从风在一边的桌子上忙着准备他的毕业致辞，他是政治学专业的第一，要在毕业典礼上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
本来致辞的人选应该就在他和楚衡之间，楚衡是哲学系的首席，又修了双学位，按道理来讲这个人选本来该是楚衡。慕从风本身不喜欢这种活动，打算好了如果定了他致辞，他就想办法推给楚衡，谁知道结果还没出的时候，楚衡先找了个理由推脱掉了，这样一来就只有他了。
慕从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去看司濯：“嗯，典礼应该要办一天，晚上的舞会也是传统。”
他朝司濯笑了笑：“典礼上全是各种致辞，有点烦。”
“哈哈哈哈我又不用坐下面听。”司濯从懒人沙发上挪到慕从风身边，暗戳戳地问他：“那你晚上的舞伴找好了吗？”
慕从风本身性子冷淡一些，加上并不是经常在学校里，肯定没有几个关系好的女生，大多数女生又比较矜持，也不会特别热情主动地去找一座冰山玩。唯一和他关系好的微生沅肯定和楚衡一起了，司濯心道慕从风多半没找到舞伴。
他等着慕从风说没有，然后要大方地表示自己可以“勉为其难”地陪他一起。
“唔……找好了，”慕从风眼睛微微弯起来，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是舞蹈系的一个女生，跳了十几年的拉丁舞。”
“啊……”司濯显然有些失望，他伸手去摸慕从风的手臂，酸溜溜道，“那我去看呗，看你和美女跳舞。”
慕从风愉快地笑起来，“衡川办的舞会是只面向学生的，你没有邀请函怎么去呀？”他从椅子边离开，顺势倒到司濯怀里，勾着司濯的脖子：“放心，那天晚上一定回来陪你。”
“……”司濯把他的手拉下来，“我生气了，你要补偿我。”
慕从风大笑。
司濯没有说话，现在看慕从风这样大笑，他倒也有些感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慕从风面无表情地从倒在地上的他身边路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背着把剑活像要去杀人。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冰山美人属实太冰了一点，谁知道等他把外边的冰壳子捂化了，内里的那个却是鲜活又柔软的，他戳一下就动一下，多戳几下他就陷下去，过了一会儿又好起来，软软地晃来晃去，直直晃到他心里。
慕从风实在没办法继续逗他，他去抽屉里拿出一张白色烫金的邀请函，朝着沙发上的司濯做出一个不大标准的交谊舞的邀请礼：“这位英俊的先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您共舞一曲？”
慕从风的交谊舞肯定是临时学的，司濯拉起他的手，又把他拉回怀里：“美人，给爷笑一个，爷就答应你。”
慕从风轻笑一声，双手环在他的颈上，在他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爷答应我吗？”
“看在你刚学，跳不明白的份上，爷带着你跳。”司濯回吻他，再度感叹慕从风的唇可真软，“女步复杂一点，我来跳吧。”
慕从风低头在他颈上蹭了蹭，“好呀，谢谢老公。”
司濯的灵魂升天了。他心说能听到慕从风这句老公，他是死而无憾了。
“对了，我们九月份去领个证吧，二十二岁，到法定婚龄了。”司濯含笑望着他，慕从风在他的怀里畅想着他们的未来：“我毕业之后，父亲就会公开宣布把慕家的大半交予我，唔，到时候和我搬去主宅好不好，你这么好，我父亲一定会同意的。”他还说了很多，像是他们将来的婚礼要怎么办，去哪里度蜜月都想好了，这个时候好像舞会都不那么重要了。
司濯忍不住又去吻他的唇，“结婚诶，这么草率？不想要我好好求个婚吗？”
“我不能求婚吗？”慕从风主动迎合着加深了这个吻，“都一样了。”
他们情到浓时，在沙发上滚成一团，彼此衣服都散落开来。
至于慕从风在舞会之上竟带了个男舞伴从此开衡川毕业舞会之先河，引得之后同性情侣纷纷效仿，那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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