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从风仍然昏着,希尔文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安静地望着他。他坐在那里,什么事也没有做,只是静静看着,直到他的光脑提示他有通讯请求。
“父皇。”
“你的报告我看到了,很快批复的回执就会到你的邮箱。我打算请科学院薄叙院长带一队相关领域的专家去考察,在你回到帝都之后出发,你觉得怎么样?”投影出的皇帝神情非常温和,他眼里是关切与柔和:“你现在好些了吗?”
希尔文靠上椅背,久坐让他的背部僵硬地痛着,“我没有意见,”他还挥了挥手臂展示自己的健康:“经过治疗舱治疗已经好了,没有问题。”
“只是……父皇,我想问,”希尔文有些迟疑,好似在犹豫该说还是不该说,“我听说从前在羽钦教授担任院长时,您对待科学院的态度一直是以控制和打压为主,但您后来忽然撤了他的职,任命薄叙教授……您为什么这样信任薄教授?”
皇帝轻轻一叹,却也没解释什么,“等你回到帝都,你想问的我都会一一解答,有些事我并不想让人工智能记录下来。”
皇帝话锋一转,“我希望你在蓝星日三天之内启程回帝都,并且将你查到的凶手带回来——希尔文,这件事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是,陛下。”希尔文肃然应是,只好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事实,他来到蓝星的第一要务其实是查清五年兄长的死因并找到凶手,而这件事的处置权在皇帝,从来都不在他。换言之,如果皇帝想要杀了慕从风或者判他终身监禁,他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甚至于他的求情都会令皇帝更加愤怒。尽管皇帝在他面前始终表现得像一个慈父,但是他并不认为他就可以借此来提过分的要求。
希尔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至少蓝星和蓝星上的居民是保住了,想来等从风醒来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他自己仍然逃避了问题。就如,慕从风是杀害他兄长的凶手,他在其中,该怎样抉择。
这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希尔文打了个哈欠,这才发觉夜已经深了,他叹了口气,准备就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睁开眼睛的慕从风看到的就是窝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希尔文,他眼睫颤了颤,殿下是在这里等他醒来吗?他动了动手臂,撑着身体慢慢坐了起来,觉得恢复得还好,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脚镣在地上拖动着发出碰撞声,他弯下身提起链条,弯着腰慢慢绕到床的另一侧,希尔文睡着的椅子边。
慕从风小心地试图抱起希尔文,至少让他躺在床上,孰料他轻轻一动,希尔文便醒了过来:“从风?你醒了?”希尔文立时便清醒了,他站起来,稍微活动下四肢,目光落在慕从风赤着的脚上。
“……你躺着好好休息。”
“是。”慕从风听话地又上了床,拉着被子,专心望着希尔文。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希尔文心下一疼,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他喉头滚了滚,艰难道:“你……为什么不吃东西?”
慕从风迟疑片刻,才犹豫道:“人工智能侍者每餐都准备的是一人份,我以为……那只是为您准备的。”
“可我根本没有回……”希尔文默然,人工智能的控制程序使他们根据星台中的人数来准备食物,只检测到慕从风一人当然就只准备了单人的量,但是,但是慕从风根本没有想过那些食物是为他准备的。
——所以他根本没碰,并仍然遵照着他的吩咐,跪在那里。
从风是以为……对他的惩罚还没有结束吗?
可他做错了什么呢?只不过是为了同胞去求他,又回了一次家而已。王妃回母家看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却判定认为他逃跑——希尔文空给了慕从风一个好听的名号罢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把他当作王妃来尊重,他却还觉得自己都给了慕从风名号了,也没短他衣食,难道还对他不够好吗?
是啊,如果是这样对待一个俘虏、一个奴隶,那的确已经很好了。